出去串门聊了大半天的杨氏抱着睡着安二姐儿回来了，吊着鼻涕虫的大郎进门就喊，“奶，我要吃好吃的！”

厉氏笑呵呵地摸着大孙子带汗的小脸，“好，吃！让你娘给你热个饼子。”

云开摸摸咕咕叫的肚子，那黑饼子虽然又粗又硬，但挺挡饿，不过出去也没她的份，云开不想吵醒养病的梅氏。赚钱买吃的，变得迫在眉睫。

已经被吵醒的梅氏看着女儿饿得发直的眼，撑着身子坐起来。云开立刻上炕，端着一小碗水让娘亲喝了。

梅氏小声道，“开儿饿了吧？炕稍柜里的白袋子帮娘拿过来。”

云开爬过去拉开半新不旧的炕柜，拿出一个小袋子，一捏就知道里边是米，忍不住皱起小眉头。昨天为了一把米，她俩差点被打死，这么多米若被厉氏发现，还能有她们的活路？

梅氏虚弱地一笑，“别怕，这米是你爹买给你吃的，不是伙里的。”

窗外，杨氏扯着大嗓门炫耀，“二弟妹好点不，我要给大郎热饼子，给你烧点热水不？”

云开飞速把米塞进被子，梅氏沙哑着答道，“好多了，我让云开去取水。”

“有热水。”云开从被子里刨出茶壶。梅氏摸了摸，问，“你小姑烧的？”

要给个十岁的丫头叫小姑，云开郁闷地低下头。

“外屋竹架下的木盆是洗脚用的，开儿去把它拿进来，把壶里的水倒进盆里，再去厨房让伯母帮给你装一壶拎回来，仔细别烫着，能做到吗？”梅氏耐心地说，只有这样她的女儿才能明白做什么。

云开把水倒进洗脚盆里，拎茶壶去了厨房。

偷吃黑饼子的杨氏没想到云开这么快来取水，差点被饼子噎死。

云开等她拔脖子咽下去，才把壶递过去。杨氏现在可不敢欺负云开，二话不说给她灌了一壶水，又塞给她一块枣大的饼子，低声道，“我刚才是尝尝热透没有，大姐儿你也尝尝，别瞎嚷嚷啊。”

云开痛快地收下封口费走了，把热水倒进洗脚盆里，又淡定拎着空壶回了厨房。还在偷吃的杨氏一回头又对上云开的大眼睛，噎得直翻白眼，“那老些水，干，干嘛用了？”

云开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杨氏夺过去装满水交给云开。没想到云开不走，又盯着杨氏手里的黑饼子。

厨房到堂屋门口不到十步，厉氏还在堂屋门口坐着，云开不信厉氏不知道杨氏在偷吃，不过是不想管罢了。

如果她一嗓子嚷出去，后果会怎么样？云开表示有点期待。

杨氏恨恨地掰下一块饼扔给她，“看在八辈祖宗的份儿上，老娘不跟你一般见识！”

云开心安理得拿着饼出回到西厢房，梅氏淘好米放进茶壶里又用软木塞好壶盖，放到被子里保温焖米汤，然后劝说云开，“开儿泡脚好不好？很舒服的。”

傻妞怕水不喜欢洗澡泡脚，云开当然不怕。不过她没先洗，而是把梅氏的脚放到木盆里。梅氏感动地要哭，“祖宗保佑，我的大姐儿懂事了。”

这称呼差点让云开一头栽进洗脚盆里，她默默地抱起炕上的被子到院子，梅氏睡觉时出了不少虚汗，被子是潮的，需要晾晒。云开个小，抱着被卷的样子有些滑稽，安大郎喷出一地的饼渣子，笑倒在奶奶腿上，“小猫叼大耗子，哈哈哈——”

厉氏、杨氏和安如意都看着云开忙活，没有一个有帮忙的意思，云开也没指望她们，她把被卷放在长凳上，先把晒了半天的两床被子抱回屋里，才把被子晒上。

昨晚安其堂抱过来的那床被子云开没拿出来惹厉氏的眼。

梅氏看她折腾几趟，眼泪真落下来了，抱着她嘴里连声叨念着，“谁说我的大姐儿傻，谁敢说我的大姐儿傻......”

云开傻笑着不知该说什么。没一会儿，院里飘起一股中药味儿，安如意隔着窗户喊，“安云开，过来端药。”

厉氏在堂屋抱着药碗骂道，“大懒支小懒，让你去你就去！”

“刚她还抱被子呢，为啥要我给她们端药！”安如意不服气地顶嘴，不过还是把两碗药端进西厢房，放在炕桌上时圆脸上的小眼睛四处找了一圈，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跑出去。

云开心里没底，“娘……”

“没事儿，别怕。”

两人吃完药，刚把药碗放下，杨氏就闯进来，“弟妹放着，我来收碗。”

杨氏拿起碗，眼睛也转了一圈后喜滋滋地走了，梅氏才悠悠地叹了口气，就见杨氏又回来了，主动替端起地上的洗脚水撒到院子里又把盆放下跑出去，然后走马灯一样又窜进来，从衣服里掏出一个大海碗，凑到梅氏面前，压低声音挤眉弄眼地说，“弟妹，给我来点儿。”

梅氏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杨氏撞撞梅氏的肩膀吓唬道，“装什么蒜，茶壶拿出来，给我倒一碗汤！”

这一大海碗，能倒出大半茶壶去，女儿还吃什么！梅氏咬咬唇有心不给她，可她要闹起来也是在不好看。

云开暗自冷哼一声，抬手傻呵呵地笑了，“嗯，开儿知道，好，叫太奶。”

杨氏见她这样，一哆嗦手里的碗掉在炕上，“大，大姐儿，你，你跟谁说话呢？”

云开一指房梁，“太奶。”

杨氏腿一软，扶着炕沿不敢抬头，“说，说啥？”

云开用力摇头，“不能说！”

这他娘的还有完没完啊！杨氏哆嗦着把大碗踹回衣裳里，陪着小心笑道，“奶，清明的时候我给您做一盘卤鸡爪送过去吧？”

屋内一片静寂，急风吹得窗纸啪啪做响，杨氏吓得转头跑了，云开笑出声来。

梅氏也心惊胆颤地问，“开儿，你太奶真的在房顶上……飘着？”

这里的人对鬼神很是敬畏，云开不能把自己装神弄鬼的真相告诉梅氏，于是点头道，“恩。”

梅氏赶紧跪下磕头谢去世的婆婆的婆婆对他们一家三口的看顾之情，又絮叨叨地说，“您喜欢吃鸡爪，清明上坟的时候我也让其满给您带一份过去。我的厨艺比大嫂强，您吃了要是还合胃口就告诉开儿，我再给您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