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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梦令之生死契阔》第九章 血符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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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吱~~

床后面,半人高的墙旋了半圈,书库的门开了,底下黑洞洞的啥也看不见。趴在床上埋头找机关路陆,瞅着那扇地宫的门痴痴地犯傻,鬼姜的声音悠悠地道,“你这么找下去,天都黑了。你家的书库没有机关。”

“……”没有机关……没有机关?没有机关,你看我找了半个时辰小时,不知声儿?“我家书库,你怎么知道没机关?”路大小姐气结。

“说了你也不信。”鬼姜不想解释。

“说!”路姑娘要河东狮吼了。

“我被封印在你梦境里,看着你长大。你穿叉叉裤满院子跑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这书库没有机关了。”鬼姜淡然的声音飘进了书库,“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路陆探着身子往门里看了看。借着外面的光,隐约能看到架在门口的木楼梯。至于书,她没看到,大概是湮没在黑暗里。

路陆从东洋带回来的手电筒,正好搁在她母亲床头。她拿了手电筒,撅着身子进了书库。古老的木梯子,踩上去吱吱嘎嘎地响。梯子虽然古老,扶手上一点灰都没有。书库在地下室,空气里也没有发霉的味道,反而静怡地飘着些淡淡的书香。一样一样的都证明了这个书库不是路家的秘密,路家人都知道这个书库的存在,还有专人打扫,只有她不知道……这个书库只是她一个人的秘密。

以前有什么不能让她知道的?嫂嫂又为什么要让她来书库?路陆的好奇心,像见了水的胖大海,膨胀得厉害。一个不留神,踩空了一步。“啊……”他的尖叫声被一只冰冷的手堵住了,身体落在那个看不见的男人的怀里。只见电筒的光束在半空中画了几个圈,“砰”的一声砸在地上,灭了。

路陆盯着电筒落下的地方,哭笑不得地呼了口气,准备起身摸黑爬上去取个马灯什么的来。

噔~~头顶上白晃晃的光闪了两下,灯亮了。

书库,通了电的?装了电灯的?路家老宅洋气了……她仿佛看到了鬼姜的奸笑。别说话,默默站起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也别管鬼姜是怎么开的灯,反正他不是人。她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你说谁不是人呢?”鬼姜冷不丁地在她身后问了一句。路陆的肩膀不自觉地耸了起来,惊悚地瞧着身后空荡荡的地方。“没,没说谁。”会读心术的不只是徐默吧,路陆默默在心底演了一遍徐默和鬼姜对掐的场面。

真的是,活见鬼!

“不是说要帮我解除封印吗?还不去看书?”鬼姜催促道。

“你还是找别人解除封印吧。我觉得我不行......”路陆想起朔度山的那些事,默默地就怂了。她都佩服了自己的勇气,为什么要说帮他解除封印呢。

“不行。”鬼姜果断地否决了。

“为什么?”路陆忍无可忍了。

“你要是想让院子里的人都知道你进了书库,你可以再大声点。”鬼姜话音刚落,路陆赶紧捂上嘴不敢再出声了。“我的封印并不复杂,但是我是被封印在你梦境里的。别人要解封印,只能要了你的命。就算我自己解,也会伤了你的魂魄。所以我才愿意被封印两千年,等你出生,等你长大......”

鬼姜说得深情,却被路陆淡淡的一句“谢谢”浇得冰凉。

“你就是个不解风情的人,我是哪根筋不对了,才要跟你废话?”鬼姜凉凉地丢下一句话,无声无息地安静了。

有了上次的教训,路陆不敢以为他走了。耸耸肩,默默地看书去了。

一排一排矗到屋顶的书柜,堆的都是她看不懂书,有些书连文字都不认识。路陆随手抽了一本叫《无常》的书翻了一下。写的都是阴阳无常,生死律令之类的。还有什么《酆都官吏簿》,她竟然在《酆都官吏薄》看到了父亲路政霖和哥哥路朗的名字。

“我哥哥是幽冥司的大将军......”路陆喃喃低语着。

“路家世代阴官,负责守护阴阳两界间忘川河。”鬼姜的声音突然在路陆身旁响起,路陆手一抖,“啪”的一声手里的书掉在了地上。她就知道是这样的,这神出鬼没的男人,迟早要把他吓出心脏病来。

“能打个招呼再说话不?”路陆无奈道。

“说话也要先打招呼?怎么打?你教教我。”鬼姜问道。

“......”

“你先看看这几本书,学学怎么解封印。”鬼姜话音未落,已经凭空飘过来一摞书落在路陆手里了。路陆胳膊一沉,差点没端住。

这,就这么理所当然?

“要反悔?”鬼姜冷冷地问道。

呃,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要怎么反悔?

路陆讷讷地摇摇头,一脸无辜地抱着书到角落里坐下了。她翻着书里满篇满篇的符文咒语,不晓得要怎么看才看得懂。

“我教你吧。”鬼姜话音一落,地上已经多了张矮几,还铺了纸笔。墨是朱砂墨,笔是判官笔。路陆以为,他要翻了生死簿教她画圈圈叉叉?结果他说句,“我选几个简单的符文,你照着画样子。”

路陆“哦”的一声,算是应了。她小的时候,路朗将她拌成男孩子,送进私塾里读了两年书。那私塾的先生颇为严厉,每每不听讲,他都要拿戒尺点了她的桌面让她起来答题。背错了书,还要被戒尺打手心。鬼姜就像她儿时私塾里的先生一样,坐在身后颇有威严。他往她身后一坐,她就不敢再有微词,埋头认真研习书上的符文。

鬼姜毫不忌讳地翻出几个符文来。路陆依葫芦画瓢地临了一遍。学过画的路小姐倒是不笨,十几分钟就画得八九分像了。正画得入神,鬼姜从身后将她环在怀里,握着她的手,在她耳边轻声念道:“空心神,如苍穹。金文现于天,以正道法。浊身为地,正气归之,化邪垢而生福德,正万物之道。笔随心走,心为之旨,笔为之指。”

路陆心中灵光乍现,只见寥寥几笔浮金文浮在苍穹之上,果然笔随心走,纸上赫然画下一枚朱砂符。

身后那广袖玄衣的身姿,端正得真好。案上扶着笔的那只手,她仿佛看得真切。他,到底是不是她心中期望的偏偏公子,放空的心忽然就么急切地想瞧他一眼。路陆侧脸回眸的那一瞬,听到了鬼姜的声音道,“你在想什么?”他低低声音就在耳畔,那么近,那么真切,一字一句都是绕在身边的漫天云霞。她又想起了荒原里的那个吻,仿佛飘在云上的吻。她的心忽然颤了一下,愣在原地,不晓得要怎么回他的话。

鬼姜清了清嗓子,正言提醒她,“画符的时候,不要走神……”

嗞~嗞~鬼姜话还没说完,地窖里的白炽灯闪了两下,灭了。路陆身体一抖,“嗖”地缩在鬼姜怀里。她缩在鬼姜身边,鬼姜却没护着她。

地板上现出血色的符文,密密麻麻地在他们身边排成一个八卦阵。除了被血色的微光勾勒出的血色的衣衫的轮廓,四周都陷入黑暗的静寂,这感觉不比朔度山的杀人游戏好。

“这阵法是你哥哥布的。”鬼姜冷的声音充斥冰凉的失落感。

“啊?!”路陆不知所措地坐起来,神色慌张地瞧向鬼姜说话的方向。广袖玄衣的端正身姿,就那么一瞬以后,再也寻不见了,她连他的脸都没看清。哥哥,是哥哥要杀他?所以嫂嫂让她来书库?他还指望着她解除封印,她岂不是要辜负了他的信任。路陆愧疚地瘫坐在地上,锤头瞧着脚尖,不晓得要怎么面对鬼姜。

“闪开!”只听见鬼姜一声低喝,路陆就被推出了八卦阵。他们原来坐的地方闪出来一玄衣女子。那玄衣女子,有黑雾裹身,看不清容貌身姿,只见她双手捏诀指尖化出两柄黑剑。她提剑冲鬼姜坐的地方左旋右刺的几下,似乎失了手,转身起手又刺,横竖就在八卦阵里转圈圈。这是,与鬼姜交了手?看不见刀光剑影,只见那团黑雾越旋越快,几乎是追着八卦,一卦一卦地绕圈圈。路陆抓着胸口的衣襟,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眼睛直溜溜地追着那团黑雾转。

怎么办?怎么办……

路陆掐着立狱收邪的决,回头一看,身后还是黑洞洞的,什么也没有。再掐一个手决,鬼门,还是没有。天花板上还下起了血符雨。大大小小的血符,跟雨点似的往地上落。路陆还看到了那些血符穿过了自己的身体。她,好像并没有怎样……

鬼将呢?鬼姜会不会有事?

八卦阵里,鬼姜一声闷哼,路陆的心都跟着颤了一颤。黑雾里的女子顿了顿,抽回指剑,推手又刺。难道她刚才已经得了手,鬼姜中了剑,没伤及要害,她撤剑回来要再补上一剑?这剑的高度,是往心脏位置去的?路陆顾不得许多,翻身爬起来,朝那那剑端扑去。“啊~~”钻心的痛从右肩穿过。鲜红的血就这么撕破大衣在她肩上绽开。

“路陆。”那只手将她拉进了怀里。围着玄衣女子的黑雾散了,玄衣女子也散了。稀稀落落的血符在半空坠着,坠着,坠着坠着就淡了,就像下了一场血符的流星雨,美得诡异、凄凉……

在梦里,鬼姜始终都抱着她。他在耳畔说着什么,好像很久远的故事,又好像是昨天的事。路陆直觉得自己飘在云端,除了肩上痛,其余的都不真实。

满地皑皑的雪,头顶上漫天绽开的红梅,像天花板上下的血符的雨。他站在雪地里,素色长袍坠在地上,像立在雪里的山,挺拔得不像样。她一剑刺过去,血色在他肩上绽开……

苍茫的原野上,仿佛有了绿,仿佛还开了许多红色、粉色的小花。那个汉代的伏虎下,广袖玄衣的他抱着肩上绽开血色的自己。她看不清他的脸,她也分不清肩上绽开血色人是谁。就那一原的春色,就那尊汉代的伏虎,就那满地皑皑的雪和头顶漫天的血符雨,在梦里飘着。飘着,飘着,就飘成了肩上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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