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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青志异》第八章 重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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瑰山医科大学附属医院,是这次对56路公交爆炸事故伤者展开救援的医院。负责这次死者尸体解剖的李雅医生正坐在办公室里,准备喝完一杯浓烈的咖啡后便进入一天的工作。她优雅地坐在座位上,那修长的美腿从白大袍内延伸出来,非常诱惑。

正在此时,敲门声响起了。

“请进。”

门后出现的人,是李雅熟悉的面孔。高文成,她的高中同学,毕业后成为了一名警察,现在已经是省公安局下第三刑侦总队的刑警了。

“李大夫,今天好像很清闲?”高文成自如地挪过旁边的椅子,顺势坐下来,他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法令纹很明显。

李雅一副无奈的样子,“本来算是清闲,不过你既然来了就代表我要开始忙了。”说着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身体也坐直了起来。

“哦,你误会了,今天来不是有新工作。我是一个人过来而已。”

“那是?”虽然高文成这么说,但就李雅对他的熟悉程度看,此人来她办公室的目的只有公事。

“是这样的,上次公交爆炸事故的那具男童尸体,我还是有点疑问。”

“果然如此,还是公事。”李雅表现出“又是这回事”的厌腻样子,“作为同学,请你饶了我吧。”

“别这样嘛,下次请你吃饭。”高文成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

“文成,那个尸检报告我已经写得很清楚了吧?”

“可是……死者身上真的没化验出任何异常的化学物质?”

“没有。”李雅不容置疑地回答。

“那个长在腿上的嘴巴,真的只是普通的肉瘤组织?而且在没有被注射任何激素或细菌、病毒的情况下长出这样的东西来?”

李雅的脸上出现了一点困惑,“虽然说是很不正常,但化验结果的确如此。目前只能查出的,是皮肤组织产生的病变。不排除刺青的时候受到感染,而导致部分细胞异变。”

“嗯,这我在报告中看到了。另外,你不觉得奇怪吗?一个那么小的男孩居然会在身上刺青?而且家属都表示,在那天之前根本没有看到孩子身上有刺青。”

李雅手捧着额头,露出苦恼的表情,“这……你问我也没有用,这正是你要调查的事情啊。”

高文成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几日来积累的倦容。

“我给你泡杯咖啡吧。”李雅站起来,向咖啡机走去。

“嗯,谢谢了。”

咖啡豆的研磨声有节奏地传入文成脑中,像掩盖真相的魔手在捣乱思维发出的声音一样。

八音盒的音符,像银针似的,一根一根地把旋律扎在眼皮上。

一根,又一根。

程忻感觉到自己的视野慢慢舒展开来,虽然眼前的景象还是非常模糊。而八音盒的旋律则逐渐清晰起来。

一张模糊的面孔出现在眼前,慢慢向她靠近。

咦,是妈妈?

那张面孔上的表情很复杂,她的眼睛里好像有点混杂着绝望和深爱的感情。

“对不起,小忻。”

母亲的脸容开始痛苦地扭曲起来,自己的大脑神经好像全都麻痹了一样,母亲的双手紧紧地掐住了自己的颈部。

隔壁床上的异响引来了病人们的注意,程忻刚才在床上抽搐了一下,接着,护士和医生们走过来查看醒来的程忻的状况。

从程忻脸上的情况来看,她是惊醒过来的。眼睛充满了血丝,额头上冒着星星点点的小汗珠。她还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程小姐,能听到我说话吗?”医生问道。

程忻没搞明白状况,她的思绪还有点浮游于梦境和现实之中,直到母亲那张脸完全地消失于面前的白墙和铁架床间。

她边调整着呼吸,边开始转动着有点惊讶的眼睛,确认着周围的环境。

“这里是医院?”

“是的,程小姐,”穿着白袍的医生似乎为程忻的清醒而欣慰,“有没有感觉身体哪部分不舒服?”

经过医生的提醒,程忻才发现自己左边胸口的位置很痛。

“胸口好痛。”

“别动得太厉害,你胸口被插了好多根细针,伤势不轻。”

慢慢清醒过来,程忻感到自己呼吸困难,因为胸部被包扎得太紧了。

她渐渐回忆起昏睡前的事情,试图想起来她是为何睡在床上,又是为何胸口受伤。脑海不停地回放符合标准的记忆,一只可怕的狮子冲进了她的大脑,之后发生的事情快速地重放了一回。

昏迷前,那个女孩被一箭穿头,喷射出来的血腥液体让她忍不住恶心了一下。

“对不起,我可以坐起来吗?我睡着感觉呼吸困难。”

“是这样的,为了止血得包扎个两天呢。”护士一边扶起她,一边说。

“我记得我醒来以前,我是在……”

“嗯,现在已经没事了。”医生好像故意打断她说话,然后给了她一些嘱咐,便离开了。

一星期后,她的伤口不需要纱布包扎了,一个让她意外的人来探望她。

眼前的人是那晚救了她一命的刺青师——林亚南。他的表情还是那样淡然,不过这次脸上没有挂着笑容。

这个被她一直躲避的目击者,偏偏还是找上来了。原则上,程忻应该对他说声道谢的。

“为什么后来没到我店里复检?”

他的疑问把她快要说出口的道谢堵住了。

“后来我没有病发了,谢谢你上次救了我。”

亚南假装很理解地点了点头,然后他抬起眼睛来,用一种观察的眼神看着程忻。

“你怎么来这里了?”程忻被这么看着,有点不习惯,硬是憋出点什么来打开话题。

“我来这里解答你的问题,你内心肯定很多问题吧?难得有个机会可以解答困扰已久的疑惑,你就准备这么浪费了吗?”

亚南合起手上的书,一副等待程忻请他离开的样子。

“我想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程忻问。

“这个‘之后’是以什么时候为准呢?”

“我最后看到的,是和我决斗的女孩子头被一箭射穿,我确定她已经死掉后,估计身心就放松了,然后就昏迷过去了。”

“程忻,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找上‘青色刺绣’这个团体,但是我相信你肯定不是为了陷入某个危险的局面而加入的。你现在处境有点危险,你知道吗?”程忻虽然有点惊讶,但她隐约猜得出他知道了自己的名字,而且他掌握的信息也许远多于此,因为他甚至能找得到她住院的房间。

“我并不知道‘青色刺绣’是这么个危险的团体,”她看着亚南说,“你是其中一员吗?”

他的脸突然拉长了,神情有点可怕,一声不吭地盯着程忻看,让程忻不由得紧张起来。

程忻突然后悔自己问出来了,他有可能真的是“青色刺绣”的人,来这里是为了夺取她本应在决斗上丧失的性命。

亚南这样盯着程忻看了好一阵子,露出了“整人成功”的笑容,说:“不是,我是跟他们对立的派别。他们的创始人,是让我们非常头疼的人——漠北首领的儿子李季成。”

“漠北?”程忻不解地重复道。

“漠北是毒绣刺青师的派别之一。毒绣刺青师有它的组织和家族流派,自古代演变下来,毒绣刺青师按地域划分成四个大的派别,南部的是岭南派,我是属于岭南派的。西部的是西域派,东部的是东方派,而北部的漠北派,则是最有势力的派别。虽然四大派系的关系在表面上是平行的,但实际上,漠北派无论是在实力、技术上、规模上、权力上都要比其他三个派系略高一筹。”

“一个势力最强的派系,首领的儿子却创建了一个恐怖组织,看来毒绣刺青师并不是什么好人……”

“话不能这么说,大多数毒绣刺青师都很反对这个组织的存在。漠北的人表面上并不支持他们首领的儿子,那个首领甚至通缉他的儿子,因为他儿子给他抹黑了,导致现在权力不稳。但实际上,到底有多少漠北的人站在他儿子那边,还真说不清楚。我们其他派别的刺青师都认为,青色刺绣组建了一个地下研究所,在进行着违反规定的不人道研究。”亚南说。

“如果我晕倒前的不是幻觉,决斗现场是不是被攻陷、破坏了?”程忻痛苦地回忆着。

“是的,被我们岭南和西域的人一举攻下了,可惜我们还没有抓到核心人士,那些人拥有组织最核心的资料,资料不仅包含了研究目标的人身信息,还包含着组织的技术秘密,我们这次只能破坏了基地和中止了他们的例牌变态活动,抓了几个小兵。”

程忻这才想起来,她收到青色刺绣的邮件时,对方是知道自己姓名的。但小董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姓名。

看着程忻陷入思考,亚南拿出带来的一张照片,正要给到程忻看时,程忻的主治医生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彪形大汉,穿着黑色风衣。那个彪形大汉一看到亚南就紧张地喊起来。

“少爷!你怎么一声招呼不打就离开病房了?我找你好久了!”

少爷?这人不就是个年轻的刺青师吗?

“亚南?你怎么没在病房好好休息?是不是太受护士们欢迎了,所以偷溜出来了?伤势好点了吗?”

“你也住院了?这……”程忻没想到亚南也因病住院了,看样子应该是在攻下基地的时候受的伤。

“谢谢郭医生,我好多了……那个谁……”

“少爷,我叫阿雄,这是我今年第十次跟你说我名字了。”

“我要在这边聊一阵子,你先回我房间等我吧。”

“待会儿可能会有其他客人过来……”

“行啦,那些人我会应酬好的。”

“好,明白了。”

彪形大汉恭恭敬敬地离开了,临走前还向医生投去了可怜的眼神,似乎为亚南再一次忘记他名字而诉苦。程忻暗忖,这林亚南估计在刺青师的派系里是有一定的势力的。

郭医生拍着亚南的肩膀,对程忻说:“亚南的老爸是我的一个好朋友,亚南亲自嘱咐我要照看好你,让我帮你做了一些检查。”

“在我昏迷的时候?”

“是的。他很担心你的情况,便让我帮忙检查了。”郭医生看上去是个很和善的人,语气很温柔。

程忻看了看亚南,也许她不应该这么抗拒这个刺青师。

“程小姐,除了胸部位置的疼痛以外,你有感觉到身体其他部分有异常吗?”医生的问题很奇怪。

程忻马上就想到了身上的刺青。

医生看她没回话,便继续提示,“例如,头部有没有疼痛?或者想不起来事情之类的?”

看来不是发现了那异常的刺青,“没有,我头部没有任何异感。”

医生的脸有点凝重,他说:“虽然你的伤势并不严重,但由于你的昏迷时间有点过长,我们便给你做了一个脑部检查,结果让我们大吓一跳。”

“我的脑部出了问题?”

“是的,但奇迹的是,你脑部的功能似乎没有受到影响。”医生这时展示了护士拿来的x光片。

虽然不是医科生,但程忻仍然能从这张x光片上看出问题来。大脑脑室内的脑组织部分很离奇地消失了一大块,看上去是一个不完整的脑袋。

“天啊……你确定没有搞错?”程忻一向冷静的面孔上,首次变成了各种表情混杂的战场。

“通过核磁共振检查发现,你大脑的右下角部分有缺失,这种情况很罕见,但也有很多人在部分大脑缺失的情况下仍然能维持正常的脑功能,脑组织的可塑性非常强……但这一般会带来四肢乏力等问题,你最近有这种感觉吗?”

也许是最近身体发生了太多问题,包括离奇的刺青,程忻一下子说不清楚。

“我也不太清楚,但最近的确身体状况不太好。”她心烦意乱地回答道。

(搞不好刺青也和这个有关。)

“你以前动过什么脑手术吗?”医生问道。

“没有,我从来没有做过手术。”

医生似乎无法为程忻的大脑脑组织缺失找到病因,他的表情看上去有点苦恼。“从核磁共振的成像看来,你的大脑前联合区似乎也有缺失,有可能会造成部分记忆丧失,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吗?”

程忻回想起醒来前做的梦,那是她人生中最讨厌的回忆之一,这是否能证明记忆并没有丧失呢?

“暂时没发现有失忆的情况……”

“是吗?那暂时也别太过担心,大脑脑组织发生萎缩或者缺失也不是首例了,法国甚至存在‘没有大脑却仍然有正常智商’的例子。我们稍后再和你讨论医疗的方法吧。”医生看来不想打扰她的休息,因为她的身体刚恢复过来。

奇怪的刺青、突然的飞来横祸、大脑脑组织的离奇缺失……这一系列的事情都发生在她把女演员的死嫁祸于高苍身上之后。

这是报应吗?程忻在心里痛苦地自问。

但她仍然觉得那是高苍应得的,她如此地痛恨这个女人。

“你先好好休息吧。”医生温柔地对她说。

说完,医生便和程忻、亚南道了别,走出了病房。

医生走出病房后,亚南再次拿出那张照片,“程忻,你认识这个人吗?”

程忻看了看,摇摇头:“不认识。”

只见亚南耸了耸眉,“程忻,你和我其实早就认识了。”

程忻瞪大了眼睛,惊诧地看着亚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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