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后，纽约飞往上海的客机上。

“就这样回去，总觉得有些不甘心啊……”

李源攥着拳头，对坐在身旁的赵说道。

赵笑着问道：“你知道寸拳吗？”

“知道啊。”李源答道：“李小龙发明的招式嘛。”

“寸拳可不是李小龙发明的，中国武术中原本就有这种招式，只不过李小龙把它发扬光大了。”

赵做了个寸拳的动作，说道：“八卦拳里同样有寸劲，不过我没练过，你知道为什么吗？”

李源摇头。

“寸劲对身体素质的要求太苛刻了，想要练成太难了，而且即便练成了，也远不如冲拳实用。”

赵收拳到腰侧，做了个冲拳动作，说道：“我刚开始练拳的时候，我爸对我说，收起的拳头打出去最狠，至于寸拳什么的，都是旁门左道。”

“这话太绝对了。”李源不同意赵的观点：“寸拳有它的长处，起码速度更快。”

“能快过子弹吗？”

赵反问了一句，说道：“大部分情况下，出手速度快那么一点其实意义不大。”

李源陷入了沉默。

他听懂了赵的意思。

赵想表达的，其实是人人都懂的一个道理欲速则不达。

李源攥紧的拳头松开了，他摊开手掌，露出一个嵌着弹头的腰带扣。

李源盯着腰带扣看了好一会儿，长出了一口气，说道：“你说的有道理。”

甘心也好，不甘心也罢，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前段时间的心态太膨胀了。

借力终究是旁门左道，自身力量不足的时候，硬要跟那些庞然大物一争高下，结果只能撞个头破血流。

“你们聊什么呢？”

陈晨走了过来，瞟了一眼李源掌心的腰带扣，说道：“我以前是不信命的，不过你这次能逃过一劫，除了命好，我真想不出该怎么解释。”

“还是有些不甘心啊……”李源感慨道。

“英国人比你还不甘心呢，那可是上亿英镑……”

“我的命就这么不值钱？”李源哂笑道：“况且我能拿到手的怕是没有多少。”

“这话你跟我说没用，是你自己说有口汤喝就好。”

“……”

李源现在有些后悔当初话说的太大义凛然了。

英国佬最终兑现了八千万英镑的奖金，不过其中大部分最终会流入央行，李源最终能支配的并不多。

嘛，这也算是任性胡闹的代价吧。

李源估计如果他再不回国，不管国内的人，美国人还是英国人，都忍不了了。

其中尤以英国人最憋屈。

李源遭遇的枪击事件在案发次日就被定性了。

用警方的说法，这是一起报复性的伤害事件。

枪手名叫阿里，印尼移民，伊斯兰教徒，印尼帮成员。阿里的哥哥前段时间被一个名叫李安妮的中国移民用枪打伤经过应该不需要多说总而言之，阿里贿赂了警方，得知了李源在事件中扮演的角色，因而策划并实施了这起报复杀人事件。

听上去没毛病，然而种种蛛丝马迹都表明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

李源问陈晨：“之前问你的时候，你一直不肯说，其实我多少能猜到，这件事和新闻集团有关吧？”

陈晨犹豫了一下，说道：“你知道库珀

这个人吗？”

“不知道。”

“库珀是福克斯电视台的执行编辑，那期整蛊节目的临时监制。”

“继续。”

“库珀和一个烟草商的私交非常密切，而那个烟草商是印尼帮的金主。福克斯电视台背后是新闻集团，而你之前跟布兰登提过要和默多克见面。”

“你说这件事是默多克授意的？”

“我可没这么说。”陈晨说道：“我倒认为这件事和新闻集团没有太大关系，倒不如说，是有人刻意为之，线索太明显了反而不可信。”

“说的也是。”李源点头道：“搞不好只是有人不希望我和默多克接触……算了，不想这些了。”

“你刚刚还说不甘心。”

“不甘心的是自己的力量太弱小，如果我真的拥有影响世界格局的力量，就不会为这些阴谋诡计苦恼。”

李源摆了摆手，“算了，如今只是丧家之犬，说这些也没意义。这里面问题太多，但是我相信总有一天能查清真相，到时候一并算账……话说回来，你跟我说这些不违反规定吧？”

“横竖我已经失业了。”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太没诚意了。”陈晨撩了下头发，妩媚的说：“你要真有诚意，想办法帮姐姐解决一下终身大事？”

李源目瞪口呆的看着陈晨，没想到一向冷面对人的她还有这样一面。

“你那是什么眼神。”陈晨白了李源一眼。

李源回过神来，笑道：“这算刑满释放？”

“别胡说八道。”陈晨啐了一口，舒气道：“托你的福，我算是一无所有了，至少也想做回女人。”

“听你这么说，我倒想起职场上有句话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牲口用，牲口都去当领导了……”

“这话你可别让张伟听到。”

“伟哥当领导了？呃，这么叫他感觉有点怪啊……”

“越说越没正经……”

李源和陈晨拌着嘴，看着她卸下防备般轻松的样子，知道这或许也不是她的本来面目她大概是在用这种方式掩饰内心的惶恐吧。

因为李源惹出的麻烦，陈晨被免职了这么说给人的感觉像是当了替罪羊，事实上组织并没有怪罪她的意思，相反，这是一种保护。

没办法，陈晨前段时间的曝光度太高了，也许特工身份还没暴露，但是继续留在美国，难保不会遇到危险。

开过玩笑，话题回归正经。

李源问道：“组织给你安排的什么工作？”

“北二外讲师，还不错吧？”

“有点屈才啊。”

李源砸吧着嘴，说道：“给上面送了那么一份大礼，就换个讲师，有点亏了。”

“挺正经的一件事，到你嘴里怎么那么龌龊。”陈晨没好气的说：“再说了，礼是你送的，我不过经手罢了。”

“喂，你不会把我卖了吧？”李源紧张的说：“咱们之前可是说好的，我可不想再扯进去。”

“放心吧，我没提到你……不过谁也不是傻子，至多大家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那就好。”李源松了口气。

赵在旁听得一头雾水，问道：“你们说什么？”

“大人说话，小孩别乱打听。”

李源打起马虎眼，结果被赵掐得嗷嗷直叫。

……

陈晨抿嘴笑着

，掩饰着眼底的复杂情绪。

李源和赵有多亲密，谁都看得出来，不然赵也不会在李源被击倒后表现的像发了疯一样……要不是她奋不顾身的将枪手制服，李源恐怕最后还是难逃一劫。

即使如此关系，李源仍能管住嘴巴，不该说的绝不多说。

唉……

陈晨暗暗叹了口气，心底莫名有些惆怅。

……

李源刚才说的大礼，实际上是一份情报，这份情报是这样的

第一，北约将于三月下旬对南斯拉夫进行空袭，通过武力方式解决科索沃问题。

第二，美国将在这次战争中实验最新型的隐形轰炸机。

陈晨最初听到这件事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太荒谬了。

荒谬的不是北约可能对南联盟展开军事行动，而是李源是怎么知道的。

作为一线情报人员，陈晨对国际形势有着很深刻的见解，从一月份的拉查克屠杀发生后，她就预感到北约可能会对南联盟采取军事行动，但是即使结合已经掌握的情报，也只敢用“可能”这种含糊的字眼，更别说提出一个具体的时间了。

而李源则十分肯定的告诉她“三月下旬”。

“三月下旬”，简简单单四个字，却有着举足轻重的价值。要知道有关部门此前的分析结论是北约有可能在“下半年”对科索沃地区采取军事行动。

陈晨不知道李源为什么如此肯定，但他的态度让她不敢怠慢，毕竟这个男孩身上已经发生了太多神奇的事，再多一件也并非无法接受。

陈晨在第一时间向上方做了汇报，当然，她并没有隐瞒李源的爆料人身份。

陈晨认为这是有必要的。

作为一个情报人员，她无法对国家撒谎。

换句话说，她对李源撒了谎。

这让她平生第一次感到内疚。

……

陈晨内疚的不是撒谎本身，而是谎言背后代表的意义。

著名作家洛夫克拉夫特说过这样一句话人类最原始且最强烈的情绪就是恐惧，而最原始且最强烈的恐惧就是对未知事物的恐惧。

李源无法解释情报来源的“断言”也许用“预言”更恰当些放在中世纪估计会被当成巫师绑到火刑架上烧死。即便放在现在，这种未知仍旧令人感到恐惧。

如果预言落空还好，倘若真如他所说，相信很多知情的人会感到寝食难安。

陈晨明白这个道理，她相信李源也懂这个道理，因而更加无法理解。

难道真像他说的那样，理由是“为你争取个更好的出路”？

理智告诉陈晨，这只是个借口，不过她不得不承认，她心里是有些感动的。

这种感动的情绪，已经多年未曾出现过。

……

陈晨小心掩饰着内心的波动，装作不经意的对李源说：“前两天我跟冯婉聊了聊，你忍心把她一个人扔在美国？”

“我也没办法啊。”

李源无奈的说：“美国那边还留着一摊子事，总要有人主持大局，想来想去，除了交给她，换谁都让人放心不下。”

“听她说，你国内也有一堆事情……”

“说起来就头疼。”

李源揉着太阳穴说道：“说白了还是缺人。”

“嗯。”

陈晨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说道：“你觉得我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