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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侠骨香之雪花芙蓉剑》第三回 步虚拜月舞婵娟(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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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里空荡荡的,除了几尊佛像和一张断了一条腿的桌子之外,其余一无所有。进入大殿就闻道一股霉臭味,地上,桌上,甚至佛像身上到处沾满了鸟粪。钟无期和侍茗好不容易才在佛像的莲花座基旁打扫出一片干净地方,从院子里灶火旁边抱来一堆干草,让公子坐下休息。侍茗给公子收拾完了,又在大殿一边的韦驮像下照样收拾好一片地方,扶着磨镜少年躺好,跟钟无期要了些金疮药给他敷上。卢有朋和钟无期冷眼看着侍茗伏侍磨镜少年,谁也没有说什么。

一时大殿里重新恢复了寂静。虽然一天里只吃了一顿早饭,但谁也不觉得饿,大家俱是各怀心事,默默地坐着。回想起今天所经历的事情,简直就像在做梦一样。一切来得是如此突然,让人措手不及;一切又发展得如此离奇,在在出人意料。有时候,生与死相去只在毫厘之间,现在回想起来,仍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受,令人不由得感慨万千。

天渐渐暗下来,雨虽然停了,空中的阴霾仍没消散。房檐上的水仍在一滴一滴往下落,嗒嗒的声音显得十分清晰响亮。

磨镜少年斜靠在韦驮脚下,目光里一片茫然。此时他对眼前的一切都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他的心不在这里,他的心完全回到了过去……

朔风呼啸,雪花飞舞,昆仑山上一片冰雪世界。

凝玉崖回雪洞中,师父的脸扭曲变形,狰狞可怕,呼吸粗重而又急促,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直似要看透我心里的任何隐秘角落。我也看着师父,从布满刀疤的脸,看到断截的右臂,再看到裹在毛毯里已经残废的双腿。不用师父说出口,我自己先已经按捺不住了,一股怒火炎腾腾从冰冷的脚底升起来,直冲脑门。我慢慢跪下拜了三拜,咬着牙道:杀尽武林四大世家。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师父这才慢慢闭上了眼睛,似乎突然间变得精疲力竭,沉沉睡去……

满天的斜晖中,我大步流星走下昆仑山,走上危机四伏的复仇之路……

仲春时节,中原大地繁花似锦,秦岭却仍是一片严冬景象,岭头梅花冲风冒雪开得正艳。

我凿开小溪上厚厚的冰,撅起屁股,把头伸进冰窟窿里咕咚咕咚喝水,耳边似乎听到一声轻笑,接着看到动荡的水里倒映出一张俏丽的脸庞。那张脸向我微笑,随水流不停地晃动,忽隐忽现,看不真切。抬头看时,四下里并不见一个人影……

只见黑黝黝的梅枝屈曲横斜,万朵梅花争奇斗妍,汇成一个香雪海。花瓣无风自落,飘零婉转,淡香氤氲,时闻好鸟啁啾。我不觉看得呆了。

落红满地,绿叶成荫,潼关古道旁的一家旅店里,暮雨潇潇,孤灯如豆。

持续的高烧昏迷之中,我看到了自己从没见过的母亲,她年轻,美丽,目光充满了慈祥和怜爱,模样竟然像秦岭水中见到的人影。恍惚中,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我的额头,那种温煦微痒的感觉是我从未经受过的。我浑身懒洋洋的,一动不想动,尽情享受这幻觉中的幸福,不敢睁眼,唯恐这温馨离我而去。凉风飒然而至,我蘧然惊醒,只见烛影摇红,窗帷轻摆,我翻坐起来,挣扎着走到窗口,隐约看到一个美丽的倩影飘然远逝,忍不住脱口喊道:娘……

回答我的只有子夜的静寂。所有的楼房树木黑魆魆的像一团团烟雾,如水的月光洒下来,笼罩了一切,迷离了一切。

月黑风高,四野空旷,偶尔有野狼绝望的嗥叫。

太原府晋祠附近的一座荒山上,刀光剑影,血雨腥风。威震西北的金枪赵小宁和虎胆龙威司马啸风枪折刀断,双双倒地苟延残喘。我将他们尽情折辱,正要用冰心消业功将他们的内脏冻结,让他们在之后的七天之中受尽痛苦折磨而死,一条人影倏然飘坠,拦在我的面前,身法之轻,竟然事先没有听到半点声息。那人影并不说话,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我,一双眼睛晶莹透彻,如秋水流波,在黑暗中闪烁。忽然她一声轻笑,翻然而去。我没看清她的脸面,却已经强烈地感受到那股气息,就像浪迹多年的游子一旦回到了母亲的怀抱,不由得热血沸腾,难于自已。唯恐失去她的踪影,只得舍了地下的两个人,朝着人影消失的方向奋力直追……

不知何时,风停了,星星缀满穹庐似的夜空。扑面而来的是一股盎然的春的气息。

逍遥谷外,细柳飘金,山花吐紫。

我紧握着那只温润的小手,宁死也不会放开。徐徐清风将长发撩起,显出我朝思暮想的俏丽容颜:高高的额头,长长的睫毛,小巧的鼻子和微翘的嘴角。如果不是年龄悬殊,我真的就要叫出母亲两个字了。她那双深遂的眼睛脉脉含情,充满期待。

善与恶,情与仇在我心里正做着殊死搏斗,一边是师恩重如山,一边是美人情似海。随着两股力量的消长变化,那只小手竟然也是忽而温暖,忽而冰凉。不知不觉中,从出生以来一点一点堆砌起来的仇恨的冰山,在那双温馨的目光注视下,慢慢消融,倾斜,终于轰然倒塌,瞬间化为齑粉……

遥山横黛,好风似水,清溪如琴。夕阳已经隐没,晚霞正在燃烧,朵云悠悠,枯树枝头嫩芽新生,有一对燕子相对呢喃。

雄鸡高唱,晨光熹微。

江南某偏僻的小镇。我又一次检查担子,确定没有忘记应带的工具,便和倩如告别,准备出去做我第一天磨镜的活计。倩如把我叫住,吹灭着了一晚上的油灯,手里拿着刚刚绣好的香囊给我挂在胸前。我看到香囊上面还用牛皮绳缀着一块玉玦,笑着道:我可是个有身份的磨镜工。倩如正颜道:香囊就是我的心,你走到哪里我就陪到哪里。牛皮绳柔软但坚韧,正好修正你急躁刚厉的脾气;玉玦有缺,仍然坚实温润,希望你能彻底告别过去的一切,成为一个如玉的君子……

大街小巷的人熙熙攘攘,看上去都是那么和蔼可亲,不知道是他们的幸福传染了我,还是我把幸福传染给了他们。我一边走,一边摇着拨浪鼓喊道:磨镜,磨镜……

冬去春来,倏忽一年。

我挑担回家,远远看到倩如坐在门前的石墩上纳鞋底,快乐充盈了我的胸膛。见到我回来,倩如站起身要来接我,忽然一歪,倒在门槛上。我赶紧把她抱回家,请来大夫把脉。那大夫皱着眉头,把了左手把右手,把了右手又换左手,脸上阴晴不定,一会儿说是喜脉,让我等着做父亲;一会儿又说是鬼脉,让我赶紧准备后事。简直是语无伦次,前言不搭后语。我很后悔请了个这样的大夫来。

虽然只一天工夫倩如便恢复如常,但我不放心,怕她被庸医所误,又连着请来好几个大夫来诊治,结果有的说喜脉有的说鬼脉,谁跟谁也不一样。一天,在旅店为人磨镜,偶然听到两个武林人士谈话,说是要赶到双峰山去参加东禅寺的无遮大会。猛然想到神秀大师医术如神,当真有起死回生之能,仿佛慢慢长夜终见曙光,心里立刻充满了希望……

一辆油壁车辘辘而行,细雨霏霏的官道上看不到几个人,而雾气氤氲中,官道的尽头双峰对峙,巍峨高耸。

双峰山下,篝火如星,人声阗咽。

我一身青衣小帽从他们身边走过,并没有引起谁的注意,大大方方才是最安全的。然而我来了四五趟,仍未见到神秀大师,我并不着急,杂在进香的善男信女中间,坐在大雄宝殿前的台阶上等待。不想却在那里听到一个秘密,飞龙镖局要送一趟价值二十万两的镖,由他们的副总镖头八卦刀魏仲明亲自押车。传说红货是一根武林中人人垂涎的紫叶星河鹿衔草,鹿衔草食疗伤圣药,而这紫叶的星河鹿衔草更是可遇不可求的极品,江湖传说,只要人没断气,吃下一根这样的鹿衔草,什么样的重症都能立刻起死回生,而且还有驻颜美容的神奇功效。

据说这是江西赣州刺史送给洛阳相国寺长老无尘禅师的,这无尘禅师乃是一位医国圣手,当今皇后生病,在长安百般调制,迄无疗效,后来有人推荐无尘禅师,皇后以到嵩山封禅的名义来到洛阳,凤辇停驻相国寺,经无尘禅师一番诊治,果然是药到病除。而皇后从此便住在洛阳,不在回长安了。这赣州刺史此番送鹿衔草给无尘禅师,应当还是冲着皇后去的,莫不是皇后有什么病了?

我听了这个消息,便生了劫镖之心,离开东禅寺,每天到官道上等着飞龙镖局的人,惟恐错过。过了两天没见到,正疑心他们是不是从这儿过,忽然发现了一伙神秘的人物,是鼎湖摩云堡的黑鹰卓大鹏。跟踪之下,才知道原来他们也是来劫镖的。看样子他们已经研究了很久,很是胸有成竹,所以我就螳螂捕蝉,尾随着他们,果然等到了飞龙镖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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