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灾**

夏季的清水河雨水更足，这个时候下河捞石料也是最危险的。

崔德海总算还有些良心，为了避免洪水泛滥不强制工人们下河，要求也比平时松些了。

外面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泥土有些湿润，阿玳顶着斗笠回到家时，看到曾处正在送客。那人一身藏青衣袍略显肥胖，身后跟着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替他打着伞，而曾处却是一脸的愠色。

不知是不是那人跟曾处发生了什么争执，最后，那两人愤怒的离去。出院门时，那人瞟了一眼擦肩而过的阿玳，看得阿玳一阵寒战。那两人走远后，阿玳飞奔回屋，一面解斗笠一面问道：“阿爹，是什么人啊？”

曾处微笑着错身让开，“没什么要紧的，外面雨大，快进来。”

阿玳进屋后便开始收拾起家用来，一边还准备着晚饭，高兴道：“阿爹，这阵子不用急着下河捞石料，倒可以趁机会好好休息一下，真好。”回头却发现曾处一脸愁容，似乎在想什么重要的事情，不放心地问：“阿爹，怎么了？”

曾处回过神来，正对上阿玳担心的眼神，知道她是在担心自己，忙扯了个笑容，安慰道：“没什么要紧的。对了阿玳，今晚上吃些什么呢？”

“今天和静姝去挖了些野菜，路上下起了雨，就回来了。”阿玳和曾处像平常那样聊天，可阿玳总觉得曾处心事重重的，也不说出来，自顾闷在肚子里。

有两次，曾处提到了白玉婵月，却总是蜻蜓点水般一带而过，然后更加忧心忡忡的样子，曾处不说，阿玳也不问。

这样的日子过了大半个月，终因一场大雨而终止。

雨，瓢泼似的，下了一夜。早上刚刚转小，谁料不到一刻功夫，又淅淅沥沥地下起来，而且雨势没有变缓，反而越下越急，最后几乎是横飘着打下来。

阿玳坐在窗前打绳子，打了一会儿揉揉酸痛的眼睛，望着窗外瓢泼大雨，雨水打在窗棂上，哒哒直响，阿玳有些担忧地望了望屋顶。

屋顶昨日晚上曾处已经抢修过，现在看来只是沿着边缝渗下些水滴来，地上拿木盆汲了半盆水，看到这番景象，阿玳又忍不住长叹一声。

曾处不知什么时候站到阿玳背后，见她长吁短叹，知道在担心什么，微笑着劝道：“雨很快就过去了，等天好了，阿爹再把屋顶加厚一层。”

阿玳回头笑着回应。

下午雨小些的时候，东头的刘二找上门来，把门敲得咚咚响，挺急的样子，他跟曾处说了两句话，就见曾处神色匆匆地拿了工具就要往外赶。

阿玳忙一把拉住，“阿爹，什么事这么急啊？好歹披了蓑衣再出去。”说着忙去取了衣裳来与他穿上。

曾处来不及解释那么多，一面配合着穿衣，一面说道：“清水河又涨了，都快淹到岸口了，我也得去看看。”说罢，与刘二闯入雨帘之中。

阿玳怔怔地望着曾处的背影慢慢消失在雨幕之中，忽地背脊生寒，不知怎的一阵莫明的心悸，好像这是最后一次看到他的背影了。

雨一直下到傍晚时分，才渐渐小了下来，淅淅沥沥的下个没完。

阿玳细细地熬好一锅热粥，有加了一些山药，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忙跑去门口张望，是去清水河筑堤的男人陆续回到家中，却独独不见曾处的影子。

在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之前，阿玳终于听到了令人心悸的敲门声。听到拍门声的一霎那，阿玳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来不及打伞，便冲了出去。

拉开门，阿玳吃了一惊，门口站了许多人，披着蓑衣，神情凝重，边上还有女人在，一脸悲痛。

阿玳望向人群中的刘二，此刻，他站在后面，看到她的眼神，嘴巴开合着，想说什么，终是无力地咽回肚里，沉默地低下头，望着自己脚尖。

“阿玳吧？”说话的是个年过半百、慈祥和蔼的老人，岁月在他额间刻下不少沧桑皱纹，他是这个村寨的族长，也算得上是德高望重的人了。

此时他沉重地叹了口气，望着阿玳一字一句道：“你爹在清水河筑堤时遇到险情，不慎被洪水卷入河中，等我们就回来时已经太晚了。”

族长地每一个字仿佛都是块巨石，沉沉地压在阿玳胸口，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族长见她不说话，很是担心，“阿玳，阿玳，你要节哀啊！”

听到“节哀”两个字，阿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后面有人抬了张木板到院子中，曾处神色平静地躺在那里，看到这一幕的阿玳踉踉跄跄地跪在曾处旁边，只是大哭。

天，仿佛感应到她的伤心悲痛，为此垂泪，天黑以后，竟又开始下起雨来，绵延不绝。

院子里，门口的人渐渐散去，只有族长和刘二还静静地站着。

阿玳浑然不觉，直到有人摇着她的胳膊，叫她的名字时，她才回过神来，望着满脸担心的静姝，阿玳无力地扑在她怀里，喃喃道：“静姝，我该这么办？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