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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识的面貌》第五章 那些年的那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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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4年春天,我就到日本留学,顺利*东京早稻田大学。年底我又回上海探母,母亲笑着告诉我:“珠儿,无为城和南京的房子全竣工了。妈去看了,都非常满意哩。南京的房子盖在五台山南麓,离中大很近;无为城的房子,宅基地最好,且那里原有两口古井,井水十分清沏,是竹叶清泉水井,泡茶清香可口。房子离美丽的绣溪湖也不远,很宜居住。这下妈可了了心愿了。我们明年就到南京过春节,后年春节就搬回无城吧。”我道:“母亲愿早搬就早搬吧,我也想早去哩。”

谁知不二年,日本鬼子就大举进犯我中华领土了,先是东三省,接着是过山海关到北京。我两个叔叔由于忙着实业撤退,延误了接我回国的时间,直到1937年7月7日芦沟桥事变,中日战争全面爆发,我还在日本逗留。后经两位叔叔托人努力营救,才将我化装护送到东北,又入关进了北京。在我到达河北保定时,因为身上仍着日本服装,一天夜晚,就被*党抗日武工队把我当作日本鬼子捉获了。碰巧那武工队里有个女队员,我就向她说了真情,蒙她一路照护,又找了一匹马让我骑着,对我道:“上海、南京你是不能去了,这兵荒马乱的,你个女娃一个人如何走得?不如先到延安去吧!”我只好去了延安了。那时很短缺日语翻译,我就充当了这一角色。后来我还为*党破获日本鬼子绝密电报作出了不少贡献,引起了他们的重视。再后来我被派往重庆,做了周恩来的日语翻译。他第一次见我就问:“小姑娘,你怎么叫个‘无名女’呢?”这是我一回国就改称的名字。我就道:“因为我生母是无名烈女,我当然就是无名女了。”他忽然象想起什么似的问:“你是苗翰玲先生的养女苗凤舞?”我惊诧问:“您怎么知道的?”他笑笑道:“我在上海期间读到你的文稿,并和几个同志到三间宅墓看过,还要他们拍了两幅照片,然后就要他们把你的文章和两付照片刊登在《上海民报》上了。你哪里知道,那报纸可是我们地下党人办的哩!你养母可是我们*党人信得过的大名人呀,她和她的学生、朋友,对我们*党人的帮助和支持不小啊!我在上海常用的化名叫伍豪……”我惊喜万分:“原来您就是伍豪伯伯?我听母亲和两位叔叔,还有两位姨姨说过多次,就是没有见过。”他又叹道:“可惜你养母不知现在到哪里去了,有消息传,她不在上海,也不在南京,可见她并没遭难。但你生母的墓已被日本鬼子的炮火摧毁了。不幸啊,不幸!”我哭道:“这该死的鬼子!一定要尽早把这恶狼赶出中国去!”他安慰我道:“别哭。我们会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的,我们还要建立一个新的中国!”以后我一边当周伯伯的日语翻译,一边为**破获日本人绝密电报,工作十分紧张而有意义。当然少不得有邓伯母的疼爱和关怀了。我虽很想念母亲,但我并不担心她,因为我知道她已到了无为,虽不是大后方,但在广阔山水之中,毕竟有藏身之地了。直到1945年8月日本鬼子缴械投降,我才经周伯伯批准,回家探母。周伯伯还写了一封信让我带给母亲,嘱她保重。

就在这年10月,我和母亲在无为见面了。母亲已五十六岁了,我也已经三十岁了。我们阔别九年重见,相抱大哭。不过母亲苍老多了,满头白发,眼力也大不如前,腿脚也不太灵便了。虽然并没大病缠身,由于长期思念我,又奔波*劳不断,又遭国难家仇煎熬,怎能有健康可言?我知道母亲也一定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难啊。我又听说我的兰姨在上海遭遇了鬼子飞机的轰炸而献身,梅姨也在南京遭受鬼子屠城时而遇难。她俩的儿女虽幸免劫难,却也历辛经苦,展转危艰,倍极人间酸辣,终被我的两个叔叔寻找到了,后来避居香港了。但我母也已很长时间与他们联系不上了。这该死的战乱,这该死的日本鬼子,使得多少中国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啊!幸亏我母早在1936年春就毅然搬到无为来住,身边跟着那对中年夫妇管家,还有四个青年男女护卫左右,这也都是我那志叔、宽叔和兰姨、梅姨坚持安排好的啊。听母亲讲,他们一行七人在战乱中始终相依为命,后来鬼子占据无城了,他们就藏进巢县银屏山游击区,终于避过了劫难。母亲后来还撮合两对青年男女的婚配,那可是1941年最艰苦的岁月啊!

母亲问我:“珠儿,你在兵荒马乱中一个人奔波了这么多年,可寻着如意对象了?”我说:“没有*允许,女儿岂敢擅自作主?”母亲笑道:“傻孩子,亏你说得出!”我就把我这九年的经历和盘托出,最后把周伯伯的信呈给了她。母亲见是周恩来的亲笔信,便一字字地读出声来了:

苗翰玲先生:我和小超谨向大姐问好、祝安!你是位很有声望的大姐,你为我党作出过许多贡献,我们是不会忘记你的。你的养女苗凤舞在我身边工作表现也极好,她为我党也作出了重要贡献,我为此感到十分欣慰。我们相信,苗凤舞的杰出表现,是可告慰她的生母——无名烈女在天之灵了。

恳望大姐保重,希望苗凤舞继续努力,共迎新中华的到来!

周恩来一九四五年十月十二日

我在无城住了一个多月,母女有说不尽的欢喜话、讲不完的开心事。母亲脸上的笑容也就没有收敛过。负责照护我母的那对夫妇,年岁虽比我母小些,但也已由中年变老年了。他们也极为舒心,道:“大姐现如今又恢复到从前那样了。”这一天母亲对我道:“你去延安工作罢,不要挂记我。”我心里不好受,就道:“我不走了。常言道:父母在,不远游哩。我要和母亲伴在一起。”母亲不依道:“你们年轻人,怎么能不外出作事,常在家里侍候老人呢?应当早走才是。”我就道:“哪里都有事业要做,我就在这无城找份事做吧,也好照护母亲。”母亲才想了想道:“不错,到处都有事业做。那你就到巢湖萃文女中教书吧,哪里有我一位学生在当校董,他们正缺语文教师哩。”我就高兴地道:“我就想和妈一样,当个先生。不过这未免离母亲远了些。”母亲道:“这算什么远?你可以一个月左右回来看我一次,我也可以去看看你,方便着呢!”我就答应了。原来那校董很年轻,不过三十二三岁,其父母战乱期间带着他从上海逃回无城老家,后来就在无城开杂货铺,恢复老店。只因他母是上海人,曾多次带他听我母讲课,所以母子都称呼我母为先生了。我母也不见外,就也把他当学生看待了,他当然也求之不得哩。鬼子投降后,他就凭自己的才识就任巢湖萃文女中语文教师,后来由于他透露他是苗翰玲最小的学生,由于我母的声望,他就倍加被看重,结果就委任为校董了。这也许是天意使然,或许是母亲的有意撮合,把我安排到那女中充任了他兼带的语文课。我们相处了一段时间,我感到他工作和为人都不凡,心里就喜欢上他了。偏巧那天我们一道回无城,他送我回到家中便要走,母亲说话了:“珠儿,把你这个大上司留下来吃顿饭,也好让我听听我这位最小学生的工作回报哩。”他很不好意思地笑道:“先生还记得我,可是我的造化了。我就陪先生说说话吧。”母亲道:“你去把你父母也请来,我们一起聚一聚可好?”他毕恭毕敬地说声“好”就去了。他一走,母亲就笑着对我道:“珠儿,我看出你们关系不错啊。你肯定喜欢上他了?”我羞红了脸:“母亲怎么对女儿说这些话?”母亲嘻嘻道:“傻女儿,我再不注意这事,你就变成老姑娘了!今后我可就要为你们作主了啊!”我只好答应了:“女儿听从母亲的就是了。”心中当然很乐意了。

就在第二年的春上,我就和他结婚了,婚礼当然就办在这里,不过母亲不让我们奢华,大*大办,只请了他的堂叔夫妇,连同我和他在女中的要好同事,如外就是我的母亲、他的父母,以及跟随我母亲的一对老夫妻,总共不过两桌人。而母亲身边的两对护卫夫妇,这时已遣回上海了。后来又遭遇几年国内战争,所幸无城尚未遭受大规模国民党垮兵劫害,基本安宁。很快就被人民解放军大兵压境,又很快就大兵过江,推倒了反动独裁政府,人民解放了,我们也就迎来新中华了。母亲高兴,我们所有人都高兴,因为从此彻底结束了兵燹之灾,人民可以安居乐业了。新中国成立时,母亲被聘为全国政协委员。在划阶级成份时,我母亲因为特殊身份,只划了个自由职业者,虽然家产可观,但毫无侵害,上海、南京以及无城的宅居,也都悉如以往,仍归母亲私有。我当然也是个自由职业者出身,自己则是教师职业。我夫家被划工商业小业主,他叔家是中农成份,他自己则是工商业小业主出身,教师职业。跟随我母的一对老人划为了贫民。这时我母亲和公婆也都六十出头了,我母就要他把父母搬过来一起住,好有个照应。他父母不肯住楼房,只好让他们住进东边平房。我们一家七口吃在一锅,住在一处,生活还是欢乐如初的。他就在无为一中任教,我想能多照看老人,就在离家不算远的无为二小任教。我们夫妻感情甚笃,相敬如宾,我唯一遗憾的是还没能为他生个一男或一女。母亲和婆母都劝我:“晚来得子多着呢,况你们还早着哩!”

1954年5月后,这一带遭受百年不遇的特大洪涝灾害,冬天又遇严重雪灾,天寒地冻,冷不堪言。我母亲从水灾到雪灾,身体经受不住,一病难起了。那年她六十五岁了,好容易挨到第二年3月25日(农历三月初二),地冻尚未解开之时,她就离开我们了。她死前对我和他交待:“我和你爸是双苗,你们要把我和他合墓安葬。我死后,我的一切遗产全归你两人所有,这我已写成遗嘱了。你们可以自便处理遗产,但无论如何,上海、南京和这里的三处房产要保留永久,一代一代往下传。如果你们无亲生子女,可传给养子女或干子女。这是双苗在世间的唯一奢望,可不要拂了为娘的意思啊!我还相信:现在香港的你们两个异姓叔叔和两双儿女终会与你们相见的。我死的消息,你们可通过上海《大公报》向外公布。或许香港人会看到这条消息的。”母亲的亲笔遗嘱这样写道:

人生在世,孰能不死?吾所遗产业甚微,不过在世家庭糊口而已!唯吾所衷爱者上海、南京、无城三座楼宅及附着平房,乃我双苗传代之产也。至嘱吾女苗凤舞、婿申荣远万勿丢弃。

苗翰玲一九五五年三月二十四日笔。

我们在极其悲痛中遵照遗言安葬了母亲,我又在以泪洗面中拟成了讣告消息,并附写一篇记述文章《苗翰玲母亲最后的日子》,投寄上海《大公报》。《大公报》迅速作出反映:在一版刊登了我母逝世讣告,周恩来和邓丽超唁电全文及我的记述《苗翰玲母亲最后的日子》。接着,由《大公报》连续多日转送来的雪片似的唁电、唁信和衰悼诗词联赋,都是我母生前的学生、朋友。他们现在全国各地,有政界的、军界的、学界的、商界的等等。但是我始终没有收到香港人的信息啊。

母亲走了,我们还得照例工作、生活。未料一年后发动了反右运动,我夫被卷入风浪之中了。一些恶人甚至栽赃陷害他是胡风反革命集团的漏网之鱼,加了很多莫须有的罪名。我夫终于被打成极右分子,送到农垦场劳教了。我的公婆也遭受株连遣送农村。正当我打算设法营救他们时,夫已不幸累饿而亡,公婆也饿死在了农村。这难道是天意吗……

苗凤舞说到这里只是啼哭,不再往下说了。听她的叙述,在场人没有一个不随忧而哭、随喜而悦的。小萧自己泪湿了衣巾。她找来了几条干手巾,让各人边听边擦泪,又不时帮干妈擦着,自己擦着。小华也是不时声泪俱下。

又过了好一会,苗凤舞才止住泪水劝说大家:“好了!我今天这是怎么啦?把这些陈谷子事捣腾出来引大家哭。不说了,不说了,都过去了!夜很深了,都洗漱睡觉吧,明天还要商量正事呢!”几个人这才真正醒过来,准备休息了。但是小华、小萧怎么睡得着呢?他们又不约而同地躲进后园哭了好一阵,他们心想:苗妈*经历太坎坷、太苦酸了,我们一定要让她快快乐乐过好后半生,安享晚年,长命百岁!

其实在这个人类世界上,有哪个高洁的母亲,不是经历坎坎坷坷,甚至赔了性命的?如果要为她们作传,千部、万部恐怕也述不完哩!写书人议论到此,暂先打住。且说第二天一早苗凤舞就起床了,同床的小萧也就跟着起了床:“妈妈,您应当多躺一会,恢复疲劳啊!”苗妈道:“我惯了,昨晚虽然睡得迟些,但妈这人就是好起早哩!早起做事情轻松又愉快啊!”“妈妈,有什么事女儿来做好了。女儿可有一股子骨劲哩。”苗妈道:“我知道,不过你是客哩,两天又要走了,妈岂能让你做什么杂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无非扫扫抹抹、洗洗涮涮罢了。”说着就动起手来。小萧当然跟着做了。东间两个老姐妹也起了床,也帮着收拾。小萧便进了楼下厨房,先烧起开水来。她以为小华还在睡哩,不敢高声响动。谁知她见东间房门开着,进门看不见人。“这只鹅,早上不晓的在家里帮忙,又往外呆去了。”她想着,自觉好笑起来。忽然见到桌上一张纸条,就拿来看,上面写道:

小萧:我上街走走。你先烧好茶水,我等会儿带些早食回来,好让三老享用哩。小华留。

小萧看了噗地笑出声来:“这呆鹅真地不呆了。”于是赶着把茶水烧好,又把地板、桌椅擦拭干净,然后漱了口、洗了脸就坐下呆等哩。老姐妹们从楼上走了下来,她也没觉察。待洗漱毕,见小萧依然文斯不动坐在那里,苗妈就道:“丽儿,你累了吧?”小萧这才醒过来:“妈,我刚才在想……”苗妈知道丽儿的心事。道:“快帮妈忙,煮早饭吃得饱饱的,然后就带你们去双苗墓。妈还要舒儿和你一同跪在墓碑前许愿发誓哩!”小萧一跳站了起来:“妈真是慧眼、慧心,能洞察秋毫啊!”一把抱住了苗妈,又是欢笑、又是撒娇。萧母和陈母见了也是疼爱有加:“这孩子。快喊华儿起床呀!”小萧道:“早就上街买早食去了,我已把茶水烧好了,正等他回来哩!”苗妈开心笑道:“我说舒儿不是鹅嘛,这下丽儿信了吧?”小萧撒娇道:“人家不是鹅,我早就相信了!”说得萧母、陈母也嘻嘻跟着直笑。正笑着,华儿就推开门进来了:“妈妈早安,儿子带来早食点心了!”说罢就把一大包吃食,又是包子、馍头,又是油条、锅贴饺,还有发糕等等放在了桌上。又道:“我特地多买些,好吃得饱饱的,赶路不饿哩。”苗妈知道他已算到要去祭墓了,便道:“这舒儿,比妈更慧眼、慧心了,更洞察丽儿的心了,原来你老早就想到要去祭扫双苗墓了。”小萧幸福地催小华:“快去洗漱吧!别又装鹅了。”小华笑着就去卫生间洗漱了。这边,小萧就把茶水冲好,又摆开了盘和筷。

待三位妈妈吃罢早食后,小华道:“我还想加个大馍头;小萧,你加一小块发糕吧?”苗妈内心十分受用,便笑道:“舒儿食量大了,太好了!这以后就能长得更壮实了啊!”萧母也道:“这孩子开始能吃了。年青人,能吃就能壮,萧儿就该跟他学着点。”陈母也道:“年青人,吃饱饭就能腰肥体壮啊!”小萧吃吃笑道:“吃饱可以,但不能海撑,否则就会变成肥呆鹅了。”说得三位老姐妹哈哈大笑:“这丫头,嘴太辣!”小华这时已吃饱了,笑道:“我不吃得饱饱的,如何开道呢?”苗妈惊问:“你认得路了?”小华答:“认得。我问过了,中途还有个大缺口,必须垫实土才能过去。所以得带把铁锹哩。”三位老姐妹都倍加称赞,小萧道:“这呆鹅已变成慧悟空了,能未卜先知哩!”小华开心道:“我不是未卜先知,我是先调查研究啊。”于是收拾停当,一众人就出发了。小华又从邻居借了把大铁锹,苗妈又请人带了口信到学校打招呼,语文课已安排替换老师代了,“我要休几天假。”

小华肩扛着大锹,手提着花篮领头走,篮里放着稻草、草纸、果品、炮竹等物;小萧挟着条把后边跟,三位老姐妹缓步走在后边。他们过了小弓桥,穿越大街道,顺着荒草细石道往鸡毛萧东南延山丘进发。这里离那山丘约有十二华里。走到半路,果有一块大缺口,还流着水呢。大缺口约有两米宽,把路切成两段。小华就停下来看了片刻,然后放下花篮,将锹在一边路坂下撮起土块,一锹锹地往缺口帮衬,大约帮了数十锹土块,又夯实几次,用脚试着一跃,便跃过缺口去。而后又照例撮土块帮衬,约莫又帮了数十锹土块,也夯实了,再用脚试着跃回来。大缺口中间留着小半步空缺,让水继续流淌。他又试着跨过去、跨过来几个回合,就又扛起锹、提着花篮对小萧笑道:“你先跨过去,敢不敢?”小萧佯呼:“我吓怕了。”却早跨过去了。苗妈惊道:“让我先跨吧,你又逞能!”小萧站在那边笑道:“我就是小孩儿也能跨过来哩,妈妈却又担心!”三位老姐妹都笑,小华也笑。这边小华护着三位妈妈缓缓跨过去,那边小萧一一相接。然后小华却道:“我过来了!”声还未落,便硬是从旁边大缺口处跨过了,惊得小萧大呼:“你学大男孩逞强?这么不守规矩!”三位老姐妹也埋怨:“华儿以后可别这么做,惊坏为娘了!”小华憨笑道:“儿子这是试试腿劲哩。不瞒妈妈,儿子现在劲可大多了!”逗得众人大乐。

约莫又走了六、七华里,就杈进小山路了。又走了三、四华里便远远看见墓前的大石碑了。小华、小萧也顾不得后边三位老姐妹喊“山路滑,走慢些”的话,就迅速往前冲去,很快到达墓旁边了。那墓呈圆形,周围全用青石块垒成,高约二米,周长约十五米,里面堆放着净土,土里埋着双棺,土外长着自然花草,此时虽值初冬,但依然草色郁郁葱葱,十分茂盛。长方形墓场,北近山巅、南远水面、东临城郭、西向野村,东西宽约二十米,南北长约三十米,面积约六百平方米上下。墓场都是沙石水泥浇铸,北南倾斜。墓场四周垒着不过一米高的矮石墙,墙外植着松、柏、竹,南墙正中留着约五米的缺口,供祭人进出。墓南五米处正中,立着一块高三米、宽二米、厚半米的大青石碑,碑正中三个大字刻着“双苗墓”,大字左刻着略小的字:“父苗浪清永垂”、右刻着“母苗翰玲不朽”,左边启首刻着“公元一九五五年春立”,右边落款并名刻着“女苗凤舞、婿申荣远敬挽”。碑为黑面,字为鎏金赤色。碑的背面刻着苗凤舞亲撰的父母各二百字的简历。整个墓地,显得十分庄重而肃穆。

两个人览观全场后,站在矮墙门两边等待三位妈妈。小华正经道:“我想作一首词守墓。”小萧拍手道:“我正有此意,想作一首歌守墓,怎么就想到一块了呢?”小华道:“别忘了,我们是心心相印嘛!”说着,后边三位老姐妹就到了。小华就把带来的稻草分垫在门坎上,招呼妈妈们先坐下休息一会。然后,小华、小萧就各执一把条帚,自北向南扫起墓地来。不到半个小时,两个人就将墓地扫净了,把垃圾撮出了矮墙外。这时,苗妈就吩咐道:“舒儿、丽儿,把供品摆放碑前吧。”两个人就将篮里的红苹果、嫩皮梨、柿子、大枣、荸荠等物摆放后,又把香烛点着放稳了。然后三位老姐妹就把稻草离供品二米以外分散摆成一排拜垫。苗妈又叫:“舒儿、丽儿,焚化纸钱吧。”小华、小萧就把草纸一张张拆散,开始点火焚化。这时三位老姐妹也参与焚化,苗妈口里低声念道:“父母大人,女儿带着两位干姐和干儿、干女来看望您们了,请来享用供品、领取化币吧!女儿愿父母在天有灵,永垂不朽!”两位老干姐和小华、小萧也一边化纸、一边低念:“在天有灵,永垂不朽!”气氛悲切,声情哀婉。纸币待化尽时,小华又将花篮点着也焚化了。苗妈称道:“这样可以让父母将供品提回去慢慢享用了。”而后,苗妈左手拉着小华、右手拉着小萧在稻草拜垫中间跪下,两位老姐分列两边,左为萧母、右为陈母也跪了下来,各各叩了三个头。一众叩头毕,苗妈又道:“舒儿、丽儿,你两个跪下,向干爷爷、干奶奶默默许愿、发誓三分钟吧!”两个人就又跪下了,先征询似地问苗干妈:“我俩就呼爷爷、奶奶吧?”苗妈点头连道:“好啊!好啊!”于是两个人便同声喊道:“爷爷、奶奶,葛儿葛女跪在您面前许愿、发誓啦!”他们就在三分钟内分别默咏了《守墓词》、《守墓歌》。随后,小华又把稻草攒在一起,也点火焚化了。苗妈又称道:“好,好,父母大人可有金丝被御寒了啊!”待所有灰烬冷却后,小萧就把灰扫聚在一处,小华就一锹一锹撮起均匀地洒到墓上的自然草花中。待这一切事做结束,小华就燃放起炮竹来了。鞭炮声响彻着山谷,感召着城乡人的心。这时,表针已指在下午一时半了。

在回程中,小萧悄问小华:“你在许愿、发誓中默念了什么?”小华答:“默咏《守墓词》。你呢?”小萧笑答:“默咏《守墓歌》。怎么?我们又是不约而同了!”不觉就放高了声调。苗妈道:“丽儿,不约而同什么,照实说,不许撒谎!”小萧就只好把实情说出来了。谁知苗妈欢喜不迭,连声称赞:“这真是太好了!舒儿、丽儿,你们回去后就把各自默咏的作品抄给我看,我可是要刻碑的哩!我要刻两块碑,分立在你们爷爷奶奶墓前两边。”小华、小萧不敢违抗,就答应了。

几个人在路上边走边谈,也不觉得累。苗妈点破心扉道:“我已在父母墓场西边靠下处择好了一块墓地了,那是为夫家选的。过些时就把公婆和他的坟迁来,他们现在还都葬在严桥哩!”两位老姐都道:“应该,应该。”苗妈又道:“我死后就和申荣远合墓,也葬在那里。”小华、小萧忙道:“还远呢!您会长命百岁的。”苗妈道:“傻孩子,人老了岂有不死的?不过我倒很想姐妹们能生在一起、死在一起、葬在一起哩!”小萧就嘟咙问道:“还有我那婆母呢?”苗妈答道:“我们早已意结姐妹了,而且她排行老大,是我们的大姐哩。”萧母、陈母都道:“是啊,早已成了姐妹了。好,百年后我们四姐妹就还在一起吧!”小华、小萧只好道:“孩儿谨尊母命就是了。”三位妈妈就满意地大笑起来。

说着已回到了两层小楼房,时针已指在下午三时半了。小华道:“小萧,你陪妈妈们先进楼坐,我送还大锹后上街走走,马上就回的。”小萧道:“你送还锹后等我一道上街,你那花花肠子我能不知?”她就把院门、楼门打开,把三位母亲安顿坐下,又舀来水盆、带来脸巾,让她们各自洗洗脸汗,然后就端走脸盆、擦净桌子,道:“我陪小华去商店买点吃的,大家解解饥好睡一觉哩。”她就出门去了。未几,就见两个人匆匆回来了,手里拎着应时酥饼之类,摆在桌上解开,让三位妈妈享用,两个又去厨房泡来了茶。大家欢欢喜喜吃喝个够。

一觉醒来,已过晚上六时了。大家洗漱毕,小华道:“今晚还去看庐剧吧。我看过了,那剧场这头有一家羊肉面馆,很干净的,我们煮锅羊肉面,吃饱了就进剧场,来得急的。”三位妈妈欢喜不迭:“我儿说的正合心意!”小萧笑道:“这鹅越发聪明了!”苗妈想起道:“词和歌抄好了?”小华、小萧道:“早抄好了,看完戏回来就交给您。”

晚上的气温有些下降,他们享用了美味羊肉面,身上觉得暖融融的舒畅。又在剧场看了《梁山伯与祝英台》的《草亭结拜》和《三载同窗》两场,十分开心。回来后,苗妈余兴不减,还哼着几句庐剧调哩。待洗漱毕,小华、小萧就把抄好的词、歌全文呈交给苗妈了。苗妈要小萧带两位老姐上楼先休息,又要小华泡杯茶来,又道:“舒儿,你也累了,去睡个好觉吧。”然后她就在灯下仔细审看两份《守墓》稿了。只见小华的词稿写道:

长相思·守墓词

天水长,地水长,万代千秋合涌芳。英灵永不亡。女也帮,男也帮,守墓虔心后辈忙。福延双苗昌。

苗凤舞默读三遍甚喜:“好舒儿,写了一首气贯长虹的豪放词,当可铭碑矣!”便用笔落下了:“葛儿华男舒撰并立”字款。接下又看小萧的歌稿,只见写道:

永缅念·守墓歌

松柏泣悠悠,同吟竹草愁。

夜星垂泪袖,风雨号神州。

守墓女男流,虔心永缅丘。

人间双苗镂,青史伴灵游。

苗凤舞默念五遍,心里叹道:“这丽儿,所写前段也未免过悲痛了些;不过后段已化悲痛为力量了,也不失为一首好歌呢!况用情之深,感天动地,必使世人共鸣。也当可刻碑传诵的了。”便用笔落下了“葛儿媳萧秋丽撰并立”字款。她感觉累了,便也上楼睡觉了。由于一众人体累心安睡得熟,一宿无话,也无须赘述。只是小华、小萧都做了同样的惊梦,印证了六年后双苗墓的一场劫难,令人惊心婉惜,写书人先在这里插入这几句,无非给读者诸君提个楔罢了。这都是后话,暂且不表。

且说第二天一众人起床后,洗漱毕,都争着烧开水、泡绿茶、煮稀饭,小华少不得又去买了些包儿、馍儿、锅贴等早点。大家用餐时,苗妈便嘻嘻说道:“我打算就鸠工备料,刻两块二米高的石碑,就把舒儿的《守墓词》和丽儿的《守墓歌》刻上去,也用金字,置放墓前的左右两边,聊表后辈对先辈的缅念之心。”两位老姐道:“妹妹主见,想必深思熟虑了。就听妹妹的。”小华、小萧插道:“妈妈,这恐怕……”却又都不敢说出梦中之事。苗妈以为这双儿女是自谦,就不容分说打断了他们的话:“我意已决,不必阻拦。”小华、小萧也只得闭口了。

早餐毕,苗妈道:“舒儿、丽儿几天后就上学去了,我知道你俩还要到和县去招呼我那老姐姐,这里就不多留你们了,你们下午就回巢县去吧。不过这两位老姐还得留下来,就跟我一块住吧,今后我们就相依为命如何?等到明年,我们再把和县大姐接过来住,就更好了。”萧母道:“那敢情好,我等华儿、萧儿走后就迁过来住。”陈母道:“我现在还不能来长住,家里还有副业要忙。等以后安排好了再说罢。”小萧挑皮地道:“我已给表哥选中对象了,很快他们就能联系上了。您现在不来住,以后恐怕想来住也来不了了。”陈母道:“这丫子,又说辣话了!”小华笑道:“小萧为方干妹提亲了。”小萧忙用眼色止他:“你还是当你的鹅去吧!”陈母就要追问,萧母杈开了:“二妹,火候还没到呢,不要过急吧。”苗妈会意,就道:“二姐住几天走也不迟,以后常来就是了,我和大姐也可到你那里享受山水之福啊!”陈母道:“最好,最好。”小华就对苗妈道:“妈别赶儿子、女儿走,儿子、女儿今晚要陪三老看场电影《严三姐》,那可是新片子哩!”小萧欢喜道:“就是、就是!妈不赶我们行不?”苗妈笑道:“我儿,我何曾舍得赶你们了?就依你们的。”小萧道:“电影票可能难买,我去找在电影院工作的同学去。这次指望鹅恐怕不行了。”小华笑道:“不一定。《无为报》有我一个文友,他前次到巢县,我们还打得火热哩!”电影票当然买到了,不过还是小萧的功劳,因为小华的那个文友下乡采访未归。

一场《严三姐》电影,当然逗得三位老姐妹很开心,赵其是严三姐和酸秀才们的对歌,更把他们逗得开怀畅笑。严三姐的灵巧才智和应变能力,岂是那些沽名钓誉、德才浅陋之人所能比及的?苗妈不觉想到小萧,暗道:“丽儿若可机灵如严三姐,她将来就能免受世间恶人之害了。”又想到小华:“千万勿当龌龊御用文人,以免坑人又坑己啊!”又坚信:“舒儿不会走那条酸臭之路。”在回家的路上,她就对小华、小萧道:“你们想学严三姐吗?严三姐可是有好多好心人掩护呢!你们要识别好心人,深交好心人,与好心人心心相印,同舟共济,生死与共!对恶人要同仇敌忾,谨慎*,决不妥胁威逼利诱而丧失人格和国格,在危难面前当视死如归哩!严三姐之能巧避许多危难,也非一日之功啊!”小华、小萧何等聪明,岂不知这明明是苗妈给自己讲做人之道哩。

第二天早上,小华、小萧就与三位妈妈告别了,并对萧母道:“我们回卧龙山后,就先退去盛站长隔壁的那间住房,把不相干的什物移在一起。待以后有机会回来探亲时,就一并迁到无为来,您就安心在这里住吧。”萧母道:“你们安心上学,不用念我。我住一阵子就自己去搬好了,反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值钱货,丢了也不可惜。”苗妈和陈母也道:“就是了。过阵子我们陪姐姐一道去搬就行了。”小华、小萧笑着就待出门,苗妈拉住道:“把这个带着。今后有为难要随时告诉妈啊!”两个人推不过,只得接受了。原来那是一千元人民币和二百斤粮票、十五斤油票。小华、小萧两眼润泪,心里酸酸的就挥手而去了。

天气开始冷起来,北方的寒流南下了。11月27日上午,小华、小萧搭汽车从无为回到巢县,已近中午。两个人就在餐馆就便吃了一顿,然后各进居室美美睡了一觉。小华醒来后正待洗漱,就听小申喊:“小华,报社转来好几封信呢!”小华把门一开,就见小申闯进来了:“嗬哟,到无为玩胖了,看来收获不小啊?”小华笑道:“二龙哥,对到象了没有?”小申道:“你道搞对象是坐飞机、乘火箭那么快?没影子的事!小虎妹要我和小梁俩看报纸,报纸登征婚启事?就是登了,也还得花费了解时日哩!”小华又笑道:“二龙哥也是只鹅,三龙哥也是只鹅!那报纸上明明写着一对新姐妹花,你们偏不去摘。可叹啊,可叹啊!”说罢又望着小申笑。小申象猛然醒悟似地道:“小虎妹原来让我们去结识二王?这二王也看得起我俩?”小华道:“兴许吧!不先结识,怎么能枉加断言呢?真是比我还呆的鹅!”说到这里,小萧正好听到最后一句,笑道:“谁是比你还呆的鹅?”小华憨憨地望着她不作声。小申道:“是说我和小梁哩。”小萧咯咯大笑,对小华道:“你这呆鹅如今也学聪明了!”这时,小申就把几封信件分交给小华、小萧。小萧看到有一封是黄山公社王月翠来的,就连忙拆看。只见写道:“萧姐:先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和大王已被选中到县局总机班工作了,过了新年就上班。可惜你那时已不在巢城了。好遗憾啊!姐,我和大王很感激你为我们干姐妹所做的一切,你是个大好人啦!我父母哥嫂也都夸华哥和你是个了不起的实干家,是个有才有识有胆的大好人。我和大王说了,今后但凡你交代的话,我们就一定听……”

小萧看到这里就喜出望外地道:“好消息,大大的好消息啊!”小申问:“虎妹,什么好消息?也告诉我欢喜欢喜。”小萧道:“你当然应该欢喜:二王就要来县城工作了。”小华一听拍掌道:“申哥、梁哥的大喜事就要来了!应当庆贺,应当庆贺!”小申道:“我母说了,要请你俩再去我家吃一餐哩。今天星期日,我在值班,就明天中午如何?”小华、小萧回道:“留到下次叨饶吧,我们明天就得去香泉,后天就往南京上学了。”小申道:“那我晚上就在巢湖酒家招待你俩。了却家母心愿,好否?”小萧回:“就请我俩吃?”小申答:“是呀!还能有谁?”小华笑道:“起码应当包括大龙哥和王嫂。我看你就和梁哥联合招待罢。”小申一看表:“来得急,现在才三时多一点。我先打电话给小梁,让他去办桌、去通知人,连同大李、小马和他那个马一齐都来,再来个热闹非凡!”小萧拍手:“这才有趣哩!可惜韩嫂不在巢城,二王还未来巢城,要不然就全了啊!”小华笑:“以后机会有的是呢,担心不会全?”小申半明白、半不明白地道:“我就去打电话了。”这边,小华、小萧在继续看信哩。当小萧读到方干妹来信中的这几句:“我现在晚上除了看医书、读小说,只有给你写信算最开心了。我没有其他可通信的知几啊,所以有时未免感到寂寞哩……”就吃吃笑道:“干妹急着想找知己了。”而这时,小华也正好读到陈志明来信中写的这几句话:“你得好好照看萧表妹,要不然我与你没完!你得明白,找到一个知己该有多难!有的人跑了几千里也未寻到哩。你倒好,在身边寻到了。所以一定得珍惜、又珍惜啊……”也开心笑道:“真是有情千里来相会哩!”两个人交换看了方子欣和陈志明的信后,不约而同道:“得抓住这个火候啊!”两个商量一番,决定各自复信,正式介绍,让双方首先有个印象,然后寻机会见面。机会就是表哥回乡探次亲,就到巢湖二院找干妹得了。于是两个人立即动手各写了一封复信,准备晚上就一发唐山、一发巢湖。小华还收到了一封约稿信,是《巢湖大江报》来的,约他为副刊写点作品;小萧也收到了《巢湖萃文报》发来的约稿信,约她投寄新作。小萧道:“就把你那篇《守墓词》、我那篇《守墓歌》投去交差算了。”小华道:“那太没头没脑的了。不如到校报名后,抽点时间各写篇文字介绍双苗墓,连同词呀、歌的投寄不迟。”小萧道:“就听你的。可惜没拍双苗墓照片啊,要不然该多好,图文并茂!”小华道:“只好这样了。我打算写篇游记,标题是——《双苗墓记游》,两千字左右可以了。”小萧道:“那我就写篇抒情散文罢,标题是——《双苗墓前遐思飞》,约一千五百字,避免与你雷同。”小华这时忽然想起什么来,道:“对了,我前阵子也把应试卷的第二题《屈原的爱国诗歌和高尔基的怀乡小说》默抄出来了,一直未投寄,不如先投它罢。”小萧道:“对对,我也早默抄出了,那篇《李清照的诗词和冰心的散文》至今还放在抽屉里睡大觉哩,不如晚上就先投寄出去。”他们就各把稿件装好封实,剪了个角。这时已近下午五时半了,天晚了。只见小申来催道:“快走罢,天黑了,人都在酒家等哩!”小萧问:“梁哥来电话了?”小申答:“来电话催了哩!”小华道:“等等,我得洗把脸。”小萧笑道:“这只呆鹅,在水里游时不洗脸,上岸了才想到洗脸!”小申催道:“快洗吧,等着赶路哩!”很快,三个人就从卧龙山走到巢湖酒家。小华道:“我先上邮局发四封快信,马上就来。”

小萧随小申上了二楼,进到餐厅,一抬眼瞻见了小马边上的那位马芳宜,笑道:“马学妹越发标致了,象个仙子下凡哩!”马芳宜忙站起来招呼:“萧学姐这话羞煞学妹了,学妹不过是只丑小鸭,学姐才是美天鹅哩!”小萧道:“是吗?小马弟明明画个大美人,怎么改画只丑小鸭呢?”说的马伦升、马芳宜两个脸都红了。小王解围道:“萧妹嘴又辣了。要说美,你两个可是半斤配八两哩!华弟若不是先抢了你,恐怕就会抢了她呢!”马伦升忙道:“抢不到的,下个月我们两匹马就同槽了哩!”一众大笑。马芳宜就啐道:“你这呆鹅,又说呆话了!”这时小华进来了,问:“马学妹说谁是呆鹅?”小萧笑道:“不是说你哩。王姐说你要抢马学妹,小马弟就慌了,赶快宣布两个马下月就同床了,你抢不到了。却把‘同床’说成‘同槽’,所以马学妹就说他是呆鹅说呆话了。”又是一众大笑。马芳宜想:这萧姐好厉害的嘴,我岂是她的对手呢?便试探道:“学姐,反正华学哥是你的了,我喊你嫂子可不可以?”小萧一笑:“小马弟早就这样喊了,你得嫁夫随夫啊。不过我今后也得称你弟媳了,你不介意?”马芳宜也一笑:“嫂子说哪里话,我就快与他同槽了,还介意称呼?”小萧心想:这学妹嘴也够辣的哩,恐怕不比我差。便自借台阶道:“那就好,那就好。”小王赶忙解围:“我现在一个嫂子(韩嫂)、两个弟媳(萧弟媳、马弟媳)了,不知什么时候能把那两个弟媳请来呢?”小申、小梁红着脸道:“王嫂莫急,正在抢时间哩!”小萧见机不可失,便道:“我已为他们搭好桥了,下边就看王嫂和马弟媳如何牵线了。”王、马一愣,心想:这小萧又把皮球踢到我们脚下了,怎么办呢?马芳宜嘴快,便问:“桥搭在哪?我和王姐如何牵这月老线?”小王道:“就是。”大李问:“要不要你们韩嫂来帮忙?”小萧道:“韩嫂远在外县如何帮忙?只要她稀里八杈回巢时过问过问,也便是了。”又道:“二龙哥、三龙哥,快把酒菜催上来吃罢,待我三姐妹喝足了,就好商量为你们两对搭好桥、牵好线了。不过你两个还得选个日子亲自为我送一封信到黄山区。”小商喊:“我的肚子叫了,极需填哩!”小申、小梁就催着把酒菜摆上了桌。

谁知马芳宜举止外表虽很文静,倒是酒桌上的巾帼呢。她问过小马,知道几位姐中,小韩与小王酒量不小,两个半斤八两不分上下,而小韩略上;倒是小萧在酒桌上毫无作为,红酒也喝得少哩。这时她就想整整小萧了。因她俩坐在一旯两边,是邻家,小萧旁是小华、马芳宜旁是小马。小华素来当红酒司令的,这次也抓着红酒瓶不放手。马芳宜就道:“华哥和萧嫂今天是主客,怎能要主客服务?我来服务吧!”她不容分说就夺过了红酒瓶。小萧心里惊道:“不好,这小学妹恐怕要撒酒疯整我哩,我得防着点儿。”就悄对小华道:“你将商哥拉过来坐,我好坐在王姐边上,离小学妹远一点。”结果她就与马芳宜旯对旯相坐了。马芳宜也不计较,没事人似地道:“我本是喝白酒的人,今天充任这红酒司令,也只得喝红酒了。不过有两点得先请示席主人:这第一,我给客人倒酒时,他若不让倒杯,我只得往他嘴里倒了;这第二,喝红酒的人,头杯和末杯都得喝白酒,要不然就喝两杯红酒,以示平等。”小王就明白她这是要整小萧了,便道:“依我看,在今天席上有三个人应该放宽:一是我。我平素白酒、红酒不拘,今天也是这样:喝红酒就按马妹的规矩喝,喝白酒就按喝白酒的规矩喝,倒白酒、倒红酒都是不拒的哩。二是华弟和萧妹。他俩明天一早就得赶路,只能照顾他们喝红酒,而且也不能让他们多喝,就是想多喝也不行的。至于其他人嘛,一醉方休罢!”小萧心道:“多亏小王姐解围,好险啦!”马芳宜看着小萧笑道:“萧嫂回来坐吧,莫怕,我好好为你和华哥服务就是了。”说得一众人都笑起来了。于是小华、小萧舒舒服服地随意喝着红酒,除了头杯、末杯酒满喝外,中间什么陪酒、回酒则都是半小杯或沾沾口也就罢了。倒是马芳宜在中途与小王较起劲来了。在红酒瓶只剩下三分之一时,小王道:“马妹妹,你还是还权华弟吧,咱俩都喝白酒,巾帼不让须眉!”

马芳宜正对下怀,便对小华道:“这瓶还给你,我喝一杯,算请你了。”随把酒瓶交给小华,自己喝干酒杯。小梁就急忙斟上白酒。小王笑道:“咱姐妹俩先喝上一杯,清清喉吧。”说完就喝干杯,马芳宜也干了杯。大家也都满杯陪了她,她也不拒,就都喝下去了。小马笑道:“我也陪你一杯吧,让你壮壮胆。”马芳宜就啐道:“这鹅,起哄也不选个时候!”也免强喝了。小王又笑道:“马妹,咱姐妹俩敲杠玩,让他们男人学学,可行?三局定输赢。”马芳宜当然知道小王在试她,也不答话,便举起筷子来了。两个人杠子老虎鸡虫地呼喝了一气,结果小王输了一局,就要喝三杯,马芳宜忙道:“我该喝一杯的,王姐承让了。”便端了一杯喝了。两个人吃着菜,喝着鸡汤,小申就把两只鸡胯往小华和小萧碗里挟,小萧忙笑止住:“这鸡腿当让王姐和马妹享用,就当你和梁哥感谢牵线之礼罢。”小王和马芳宜也不拒绝,便缓缓吃着。这时,小商就和大李敲起杠来,接着小马就和小梁、小申就和小华也敲起来了,桌上闹得热火朝天。当小马赢了小梁正待邀小王敲时,马芳宜挡了驾:“我和王姐还有下文哩!你先和萧姐敲吧。”谁知小马连败三局,也只得连喝三杯了。小萧道歉说:“我是瞎碰的,不料想就胜了。”马芳宜逗道:“他一见美女就乱方寸,岂有不败的?该败、该败!”说罢就邀小华敲,也败了三局。小王就笑道:“我看马妹见到华哥,就象小鼠见到猫,吓得四处乱躲,焉能胜?”小华忙道:“对不起、对不起。”就听马芳宜大大方方道:“王姐话里有骨头哩,赶明个我邀上申家嫂子、梁家嫂子,就三个嫂子对付你一个嫂子,非把你那骨头剔出来不可!”说得一桌人没有一个不大笑的,小王也大笑:“那堪好了,我们四个妯娌一桌喝酒,萧妹也好放心在大学夺女魁了。”又是一桌欢笑不迭。马芳宜清了清喉道:“王姐,我两个猜拳吧?猜个六局,让他们大男人看看,小女子是不是比大男人逊色!”小王道:“正合我意。来!”于是两个人就吆三喝四地喊起来,但呼喝声和出指头只在一二三四五六里面转悠,而且都带“女”意。“一才女!”小王道:“承让。”马芳宜笑道:“我听到你那喊‘一’定是为萧姐壮行的,观你握着个拳头,所以就出了个‘一’,而把话声厌在喉咙里,就让你胜了。”小王道:“你不喊‘一’就得喝酒。”小萧道:“这杯酒就让我喝得了。”马芳宜道:“萧姐又来了,我输就得喝,不关你事!”说罢就喝了一杯。接着一声“六荷同妍!”马芳宜伸了大、小两指是个六字,而小王未出指头却喊出“三个妯娌话家常!”结果喝了酒。接后是小王以“两个姐妹打腰鼓”、“五朵金花各有主”连胜第三、第四局。最后是马芳宜以“四姐妹赶集”、“三个嫂子跳秧歌”也连胜两局。小萧看了表,就站起来笑道:“你两个打个平手。这里就让他们六个大男人混去吧,咱妯娌就去研究如何迎娶两个新娘的事吧。”于是三个女流就先退席,坐在另外一间客厅里边休息、边商量正事了。

三个人商量已定,感觉十分开心。马芳宜道:“我多和那个文静的王健芝接触,包管让她和她婆婆快快乐乐交往,使婆婆疼媳妇、媳妇敬婆婆,婆媳不忍分离哩!”小王道:“那我就多和那个泼辣的王月翠交往,找机会伴她到合肥住两天,我那个干娘(也就是小梁的母亲)最喜欢辣儿媳,或许一炮就打响!”小萧乐得哈哈畅笑:“有劳!有劳!”说着便从衣袋里掏出纸笔和信封,就桌前写了封短信:

二王妹妹:接到来信高兴极了。今后我虽不在巢城,但我有两个要好姐妹在这里工作,她们会很好看护你俩的。你们华哥也有两位亲如兄弟的好朋友在巢城上班,所以你俩也不要担心初来咋到见不到熟人,就会感到寂寞了。姐和你们华哥明天就离开巢县到南京去了。正好你们的华哥那两位朋友不日有事到黄山,我就让他俩把这封信带给你俩了。我对他俩说了:你俩有什么负重的需要带到巢县来的,就由他俩先带来,免得你俩搬家时多劳动。我还说了:你俩来巢城上班时,就由他俩到车站接,以免多跑路。可好?

紧握手,开好头,做个好朋友。祝顺利!

姐萧秋丽

十一月廿七日

小萧写毕待要迭封,小王和马芳宜就要看。小萧道:“看去吧,也好心中有个底。”两个人看后道:“她俩来巢城时,我俩也去车站接不好吗?”小萧道:“让他们两对多相相吧。你们以后见机行事不迟呢!”小王和马芳宜信服。于是小萧就把信迭封严实了。这时已近八时了,小梁连忙道:“今晚有一场新电影,八点半的。”小商问:“什么片子?”小梁答:“上海姑娘。”众人都道:“看,看,看!这酒到此结了吧,咱们来个大团结吃饭!”小华小萧免不得和大家一道看了场《上海姑娘》。出电影院后,小华就对大家道:“明天各上各的班吧,我们不用大家送了,就此相别,望各位兄弟姐妹珍重!”小萧把那封给二王的信交给小申、小梁道:“你俩寻机到黄山走一遭吧。申哥寻机去采访,梁哥寻机去检查电影放映,也好先见见二王姑娘哩!她们若有带到巢城的重负,你们就带来;她们来巢城时,你们要接到车站,不可忘了啊!”两个人答应了:“听萧妹的吩咐便是。”随后,小华、小萧就一一和大家握手,小萧口里还念着道:“紧握手,开好头,交个好朋友!”小王和马芳宜也念着,随之大家都念着,不禁热泪盈眶,最后挥手惜别了。

口里说不送,可心里谁肯不送呢?第二天一早,小华、小萧手提行李匆匆赶到汽车站时,就见大李、小商、小申、小梁、小马、小王、马芳宜全都等送在那里了。大李就把已购好的车票递给小华道:“我们是肝胆朋友啊!今早是不约而同赶来送你俩的呀!”小华、小萧连声道:“多谢!多谢!让我们肝胆相照到永远!”待他俩上车坐稳后,汽车就发动了。一众人频频挥手,高声喊:“一路顺风!多通信!再见!”小华、小萧也频频挥手、高声喊:“好兄弟们,好姐妹们,保重!再见!”

小王和马芳宜眼里蓄着泪,望着汽车风驰电挚般地向东驶去。这时,旭日东升,薄雾开散了。

天气由于北方寒潮南下的影响,早上的气温陡降了好几度,有的人已经身着绵服、头戴风帽了。但今天又睛好了,所以仍着秋服的华男舒、萧秋丽,坐在汽车上也不觉冷。他们心情很好,一路观光:汤山、英山、半湖、清溪、环峰,不觉在眼底缓缓成景。不到一个小时便到含山站了。这班车今天好象比往日欢快,也很平稳。司机是个四十开外的中年人,打巢和路正式通车时起,他就在这里开车了,如今已经开了三整年,先是敞篷车,再是篷车,后来才配了标准客车。他虽是香泉人,家小却都在和城住哩。因为和县到香泉仍未通车,三年来他就没回香泉一次。但他多么盼望这条道早建成、早通车啊。而现如今仍是人拉驴带,“小脚女人”走路,何时是个头呢?他有点面熟车上坐的小华、小萧。他们是到西埠站下车的。前不久他们在西埠上车时,香泉那位名医的女儿送了他们,所以他就知道这两个年青人今天肯定要到香泉去了。他们是香泉人?他想帮他们啊!

汽车从含山站开出,路基好象不那么平稳了。一路颠颠簸簸,使人恶心。车过祁门站,鸡笼山神奇的风景出现了。小华、小萧正醉心观赏,车上就有位五十多岁的老年妇人呕吐起来了。两个人见她脸色苍白,满额渗汗,象得了大病一样紧闭双目,并不时发出痛苦的哼声,很是同情,又没有办法救护。小萧心里想:“方干妹若在车上就好了,给她服两颗镇吐药或许好受一些了。可是我身上没有药物哇!”这时只听司机骂道:“这该死的路面!能叫乘客不吐吗?连条汽车主要通道都修不好,还‘人民公社好’呢!”小华吃惊,心道:“这位司机大叔胆子也够大的,竟吐露对人民公社不满的心情来了。要是被恶人告发了,还得了吗?”小萧也不作声,只迅速从行李包里抽出一条新毛巾,就去给那老年妇人擦汗,又道:“老妈妈,您静静心,想些快乐的事情,或许会好些的。”随又把毛巾塞到她手里:“给您留着擦汗用。”那妇人感激不迭:“啊呀呀,比我女儿还亲啦!”小华道:“老妈妈,您就安下心,快快乐乐地想些开心的事吧,一会儿就不难过了,就到站了,就下车了。”那中年司机听在耳里,看在眼里,也感动了:“香泉的年青人是好样的!”

汽车停在西埠站,小华、小萧就下了车。这时正好有一辆小邮车转弯往香泉、石扬开去,却被那中年司机喊停了:“劳驾,给我带两个人到香泉,有情后感啊!”邮车司机下车:“原来是你‘巢和通’啊!你叫带人能不行?说要感情就见外了!人在哪?”那中年司机就对小华、小萧:“你们到香泉,就搭李叔的邮车吧。”小萧有点奇怪:“大叔,您……”“我姓章,就叫我章叔吧,我是香泉人哩!”小华、小萧连说:“谢谢章叔关照,谢谢李叔关照。”“甭客气,上车吧!”待邮车启动、开走,章司机喊:“祝你们平安!祝你们好运!”

李司机一边驾车,一边道:“看来老章并不认识你们啊!”小华、小萧道:“是的,李叔。”李司机赞叹道:“老章可是个好心人啦!开车可认真负责的很呢,对旅客又极其照应。他在巢和那条通道上开了三年车,从没出现过险情。他熟透了路段,而且为了旅客,他总是尽力出手帮助。他这个人豪爽、直率,疾恶如仇。他是香泉农村人,但他至今不愿回去看看,因为家里父母饿病死了。他为此恨透了那些*的干部。但他对香泉乡亲却感情深厚。我很佩服他,熟悉他的人也都佩服他。大家都呼他‘巢和通’,是因为他道路熟,开车稳,尽管路面极差,除了旅客中身体过弱者以外,极少有人呕吐的。而且他一旦见到这种情况发生,总是尽量缓行,以减轻不适应旅客的痛苦程度……”小萧感动地道:“是,章叔是位好心人;您也是。”小华道:“家乡好心人多了,家乡老百姓就能很快有好日子过了。李叔,就告诉我们您和章叔的名字吧?”李司机道:“我只能告诉你们老章的名号:章兆勤。你们是?”小华道:“我家住香泉街头,华男舒;她是无为人,萧秋丽。我们都是南京大学的学生……”唉哟哟,原来是两位大学生!什么时候到校?小萧道:“明天上午就去。”“好极!我明天有趟差,正好到南京。我带你们吧,也免得你们又是步行跑路呀,又是赶船呀,累得慌啊!”说着,邮车已进到香泉邮所旁停了。“下车吧。记住:明天八时前,我的车就在这里等。”李司机道。小华、小萧喜出望外,连声多谢李叔关照就告别回家了。

小华、小萧回到家门口,却见门上着锁。小华嘀咕:“妈到哪去了呢?天又冷,风又大……”小萧脑子一转,忙道:“不用着急,我知道妈在哪。你先在这等着吧。”说着就迳到自留地上去了。只见秋晚已收尽了,田也都翻种,有的麦菜苗已出土,绿茵茵的怪有生机呢。小萧远远就见婆婆正在挥锹掘荒,劲头十足。心想:“这样劳动固然不冷了,但这样累怎么吃得消哇!”连走带跑就到了跟前,喊了一声:“妈,儿回来了!”华母把锹停下来一看,大喜过望:“萧儿?我的儿,你怎么来了?”小萧道:“儿想妈了,就来看您老人家了。”华母嗬嗬笑道:“好!好!我们回家去吧。华儿可壮了?”小萧笑道:“他壮多了。哎?妈偏心了,就念着儿子,不念着儿媳。”华母道:“胡说!儿子、儿媳都是*心头肉哩!在*心里,两个都最看重啊!”小萧把铁锹扛在肩上咯咯笑道:“媳妇逗妈开心呢!他正站在门外等妈开门啊。”华母道:“儿子也回来了?这敢情好,我们又能一起唠嗑了!”小华见到母亲,忙上前请了安,又埋怨道:“您又劳累了,这叫儿子怎么放心呢?”华母道:“没事,没事。妈骨架现在硬朗多了,不比整劳力差哩。前阵子秋种时,我还去点菜子、丢麦种,那是队干部因我吵不过才允许帮几天忙的。”小华感动得说不出话,知道妈是闲不住的人哪。小萧道:“您如今年岁大了,身体健康是儿女们最希望的事。妈,您就听儿子、媳妇的吧,千万不要多劳累了。”华母打开门锁,又把桌子、板凳掸了一遍,道:“我儿坐下歇息吧。妈听你们的就是了。反正那队上活我是丢开了;这自留地嘛,我能兴多少就兴多少得了,也没什么几分地的。你们就放心吧!”小华道:“这就好,这就好。”说着华母就要去烧开水,小萧道:“让我来吧,您坐下歇歇。”华母道:“不行!大老远跑来家,还没坐下就要做家务,我心里能好受?快坐下歇息会子!”小华笑道:“妈妈别忙乎,等一会儿子自有办法。”又道:“我与小萧前几天看望苗妈了……”华母听说就也坐下来了:“你说说,我那妹子现如今可好呀?”小萧道:“可好哩,苗妈要我俩先向您问好,等阵子还要自己来看看您,并要接您一起住哩。”华母流出眼泪了,道:“我就知道这苗凤舞是位最良善之人了。她无儿无女,你们今后应当更加敬孝她才对。我呢,还有你们哥哥、嫂子,还有你们大姐照应哩。华儿,你就做她的亲儿子吧;萧儿,你就做她的亲儿媳吧,好不?”小华道:“听*就是了。不过我和萧儿现在已有四个母亲了,哪个都是亲母,我们都敬孝到底啊!”小萧道:“妈,您别不要我们啊。”华母道:“我儿,我的骨肉我能不要吗?只是担心拖累你们呀。”小萧笑道:“苗妈说了,她已早和您意结干姐妹了。我那母亲和姨娘也都把您当作干姐妹了。虽然您与她们还未见过面,但她仨干姐妹都很敬重您,准备一同来看您,并正式结成干姐妹哩。她们还说,您就是她们的亲大姐啊。”

华母又是流泪,又是笑:“唉哟哟,我严亭峰何德何能,敢做这三位好女子的亲大姐呀!不过,谁让我痴长几岁呢?既如此,我就免为其难,就做她们的大姐吧。也不用她们来了,等春节时我就去看望三位妹妹吧。那时候,我们四个人就正式焚香结成亲姐妹,也不用结成干姐妹了。”小华、小萧都十分赞赏:“最好,最好!”小华看了表,已经过了十时。便道:“小萧,你先陪妈唠嗑,我上街办点事,马上就回。”他便提着两个空水瓶和一只花篮出门了。这边华母就要烧锅煮饭,小萧道:“妈,等他回来再煮不迟,媳妇还有要紧话对您说哩。”华母道:“我儿,什么要紧话?你说。”小萧道:“苗妈要儿子、儿媳转知您:你赠给她的传家宝物,她已处理好了,转赠给儿子、儿媳了。还亲手穿了红丝线带给儿子、儿媳佩戴上了,并代表您嘱咐儿子、儿媳,今后要严密珍藏,切勿外露,防止不慎丢失,要一代一代传下去哩。”说着,她就把系在脖下的金凤玉龟掏出来让华母看,“他戴的是金龙玉龟。”华母一见就道:“是了,是了,你们一定不能丢失啊!”小萧道:“苗妈告诉儿媳,这宝物只有清时大官宦人家公子、小姐才能戴哩,如今世上早绝迹了。”华母道:“我的儿,我告诉你吧:当年你那外婆传给我时说过,她婆婆(也就是我祖母)临终前把这物件交给她时说,这是我严门传代之物,往下传给儿子、女儿或儿媳,不可丢失。又说,我这一门祖籍在山东,这传家物乃是严墉的公子、小姐佩戴过的啊!所以我就知道,原来我是严墉的后代。”小萧吃了一惊,却又异常高兴道:“严大人可是一代大清官啊,他为百姓做的好事太多了。妈是严大人的后代,晚辈们更感荣光了。”华母道:“好汉不提当年勇,况我严门后来家道中落,到我这一代甚至做了文盲了,还有什么荣光可言呢?不提这些,不提这些吧。”小萧道:“妈不失大家规范,您别悲观,您的后代会中兴的。”华母笑道:“我儿,果能如此,妈就欣慰之至了!但是还得全靠你们自己努力啊!”小萧道:“是!我们一定努力!您就等着吧!”这时小华就提着水瓶、菜肴等走进门了:“等着什么?”小萧忙上前把两个水瓶接下来,又把一瓶红酒接下来,笑道:“等着你哩!”华母也笑:“等着你们努力!”小华一边把香泉淡卤鸭、红烧杂烩、清蒸鱼、青椒炒干丝,还有鸡蛋粉丝汤,一碗碗地往桌上摆。小萧就忙着淘米下锅,华母忙着生火煮饭,不到半个小时,饭就煮好了,杯筷碗也都准备齐全了。于是母子儿媳就坐下吃中餐了。

小华给母亲斟了酒道:“妈,我们明天早上就要走,原想陪您两天的,时间来不及了。”华母道:“工作紧?以工作为重好啊,你们尽管自便吧。以后闲空些了,再来不迟。”小华看着小萧:“怎么,你没告诉妈?”华母道:“告诉了。你也把那传家物掏出来我看看吧。”小华只得把戴着的胸佩掏来给母亲验看。华母道:你苗母说得好,一定要一代一代传下去。这可是我祖严墉后代传下来的哩!小华听说,纵身而立,大喜过望道:原来妈是大清官的后代?怪不得不失大家规范哩!我们后辈更感荣光之至啊!华母道:坐下吃酒,不谈这些,不谈这些。哎,好象我儿还有什么话要说给妈听的?小华陪母亲喝了一口酒,小萧也陪喝了一口,娘仨吃着菜。小华边吃边道:原来小萧还没把这件事告诉妈。华母道:什么事?要办喜事?小萧笑道:妈,不相干。不过这也是喜事。小华道:这确是一件喜事:儿子、媳妇俩个已——华母道:你两个已办过喜事了?小华笑道:我说我们俩已考取南京大学了,明天就要去上学哩。华母当然十分喜悦:大概不是梦。我儿终于上大学了,将来一定更有出息了。我没有白疼一场啊!欢喜之余她又担忧起来:这大学要好几年才学成,你们俩同时上,这经济怎么维持?母亲现在一点力也出不了啦。小萧笑着道:我们这次读书,不要您老人家出一丝一毫力。因为吃住都是学校包,而且优秀生可以发奖学金,我们努力当个优秀生,就穿衣用度什么都有了。同时我们还可以勤工俭学哩。妈,您别担心我们了。您只要身体健康了,就是对我们努力学习的最大支持。至于您的生活供养问题,苗妈说了,她有能力养活老姐妹们呢!华母道:这就好,这就好。至于我的生活问题,你们不用担心,现在也不用你苗妈担心。小华道:苗妈盼望您早日到她那里住,现在我岳母也已去了,你们住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呀。小萧道:婆婆到那里去,想种菜也罢,想兴庄稼也罢,想养鸡、养鸭、养鹅也好,都可做,远比你那自留地强啊!华母一听说可以劳动,心就热了:真的吗?我春节去看看,先结成亲姐妹,然后搬家不迟哩。娘儿仨吃喝毕,小萧抢着洗涮已了,便对小华道:你是睡一会呢,还是陪我到妈自留地上走走?她算到华母饭后必去自留地继续掘地,所以她想去帮一帮,早把活干完了事。小华道:我跟你上*自留地去。华母听到都想去自留地,就劝道:你们休息休息吧,又跑那干什么?小萧笑道:帮忙掘地哩。华母也笑:那么丁点儿地,还不够妈一个人掘呢。我去整理好畦,点上蚕豆,要不了一个时辰就全完了。小华道:我们和妈一起去、一起回。华母傲不过,只得将铁锹、小提桶、小铁铲、蚕豆种准备好,放在两只畚箕里,用扁担挑着出门。小华就抢过来挑在自己肩上道:妈,您锁好门吧。小萧道:把锹拿过来我扛着。我就在头前带路。娘仨欢欢喜喜上了自留地。小华虽然多长时间没干农活了,但手并不松疏;小萧对农业生产的女人活计也很熟悉哩,加之华母在做样子,畦由小华整,垱由小萧打,籽由华母点。小华整好畦后,又迅速提来水,用勺子舀水浇入点好种籽的垱,然后又用锹把土略为填平些,就算大功告成了,花时不过三十分钟吧。小萧道:肥还没下怎么办?华母道:等出芽了我再补不迟哩。于是这场劳动就轻轻松松完成了,母仨就快快乐乐地回家了。

回家后,华母就催着:“两个快把那胸佩摘下来让妈收好,然后就去泡温泉澡,回来各睡一觉就更舒服了。”小华、小萧听从了,道:“我们入学后就收藏起来不佩戴了,直到学成再戴,防止不必要的麻烦。”华母道:“也好、也好。这物贵重,谨防丢失是至关重要的啊!”华母藏好宝物后,就锁好门,带着小萧去女池;小华就去男池,不到一个小时,娘仨都回了家,华母又将玉佩交给小华、小萧戴好,这时才下午二时,于是小华、小萧都美美地沉睡了,而华母则把换下的内衣洗过晾晒好,想必到晚也就干了。她高兴地暗道:明天我儿就可以把干净内衣带在包里了。

晚餐一家人欢聚,华母高兴,少不得多喝了两杯红酒,都吃饱了,小萧就洗涮停当劝华母:“妈也该早些歇息了。”华母道:“你们也该早些洗漱、早些休息,也好明早赶路到南京。”小华原想写篇散文《巢和路上》,想好好歌颂那位章兆勤司机。但见灯光过暗也只得罢了。而小萧也想写一首诗歌《两位驾车叔叔的心》,她打算写三十行,把章、李两位好心人的品性好好颂扬出来。可是灯光这样暗,如何写得下去呢?两个人只好听*话,早早洗漱,小萧跟华母在里屋、小华在堂屋歇息了。

第二天一早,小华提着两个空水瓶上街,不一会打来了开水,又买了些早食放到桌上,然后洗漱停当;小萧和华母也起床了,洗漱毕就一起用了早餐。待到七时四十五分,小华、小萧就告别母亲、提起行李包走出门了:“妈,保重!”“妈,春节一定要去苗妈家啊!”华母道:“放心!你们自己也要保重好身体!”两个人走到香泉邮电所时,那位李叔的车子已经开到身边了。两个人暗道:“李叔好准时啊,正好八点!”

寒潮南侵后,江淮一带的气温就回升不起来了。尽管是农历十月中旬才开始,但“小阳春”结束了。夜霜很重,夜露很凉,再过一周便是大雪节季了。

小华、小萧昨日到南京上学,在好心人李叔的照护下,一车就开到了南大校门口,这时还不到上午十时哩。小萧道:“李叔,就在大学用餐吧。”老李笑道:“叔来南京有公事呢,不是专程送你们的。现在还早,我要去忙事了,你们去报到去!”小萧执意道:“李叔忙完事就来,我们等您吃饭。”李叔哈哈笑道:“等到午餐的时候,我的车已快开回到乌江了。告诉你们吧:我是来南京西站接局长的,他出差上海回来,火车十一时就到站,接到人以后,就立即开车回和县去,但可能在乌江邮电所用午餐,听说人家准备好了。”小华道:“李叔,晚辈很想知道您的真名实姓,务望相告啊。”老李就把邮车发动起来,高兴地道:“叔见你两个年青人执着又可爱,我就告诉你们吧:李豪生,豪爽的豪,生活的生,含山人。华男舒、萧秋丽两个小青年,我们今后一定还会见面的。再见吧!”车子开走了。小华、小萧连忙挥手:“叔,再见!”

小华、小萧随急按入学须知要求顺利报到注册。下午,二十个考生来了十九人,唯独上海高兰英未到。后来才知道:高兰英的那篇《鲁迅是中华文学的旗帜》在《巢湖萃文报》一版刊登后,上海复旦大学文学系一位女教授就要破格收她为当届插班生。那女教授又正好与南大两位主考老教授有师生之谊,两位老教授说情,也就同意被“挖”走了,所以高兰英就在复旦大学文学系入学了。

这十九位考生入学后被编为“文精特”班,也就是文学精英特殊班。教室很讲究,可以说冬不冷、夏不热,宿室条件也很好,两个人住一间,而小华则是碰机会一个人住一间了。他当然大喜过望。其实这是校领导特许的哩。如果高兰英也在南大入学,那小萧也就可以被特许住单间了。好在同寝室的女同学傅娇是南京人,性格和小萧相仿哩。

学习空气颇为宽松。学文学当然包括中国文学和外国文学。但学生可以自选主攻方向,或主攻中国文学,或主攻外国文学,有能力的也可中外文学同时主攻。小华、小萧认为,机会难得,自己多吃点苦怕什么呢?便中外都主攻了。但不论主攻中还是主攻外,每天教授的两个小时堂课则不许缺席。堂课安排在上午八至十时,每周一、三、五授中国文学,二、四、六授外国文学。两位白发苍苍的老教授中,男名匡甲人授中国文学课,女名邓光瑗授外国文学课。他们当然都是学贯古今的智者了,而且在南大威望极高的。他们亲授的学生,现在都已在全国各高等院校中充任着教授、讲师,有的还在报刊杂志唱主角哩,也有不少后来讲学到法国、英国、美国、香港、苏联、日本、澳大利亚的,不乏名家、学人头衔。两位老教授通过那次考生应试,当然对小华、小萧倍感欣慰、倍加器重。他们想:这两青年或许将来会对文学事业有特殊作为吧。但愿他们能通过自己努力,早日实现我们的由衷希冀啊!前途虽靠他们自己脚下走,但我们因类给予指导,让他们在学习研究中不走弯路,则也是至关重要的。匡甲人知道华男舒主攻中国文学、外国文学,邓光瑗也知道萧秋丽主攻外国文学、中国文学。这两个学生的主攻方向是其余十七人都不敢选的,因为学制只有四年,哪能中、外通?如果能完成通中兼外,或者通外兼中也就了不得了。不过凡是主攻方向为中、外或外、中的,或主中兼外,或主外兼中的,都必须加学并精通一门或两门外语。所以这部分学生(共有十三名),每周还得上堂听一个或两个小时的外语课(暂开英、法、日、俄四个语种)。小华和小萧都加学英、法两个语种,英语在每周三下午,法语在每周五下午,主课都是邓光瑗教授;俄语在周二、日语在周四,主课是匡甲人教授。不过学英语的连小华、小萧在内只有四个学生,学法语的就只有他们两个学生了。但不管一个学生、两个学生,授课教授都得按时上堂教课哩!

这个班还有一个特殊的内部规定,即学满两年或三年的特优生,不仅奖学金丰厚,经过特殊考核还可以提前毕业,充任本校助教或讲师。只要工作期间成绩突出,充任助教期满一年的可以升任讲师,两年可以升任副教授或教授,真正是“不拘一格降人才”啊!小华就对小萧正经道:“看样子我们就得搏一搏了。纵使掉了十斤肉,也得争取尽早学成!”小萧也正经道:“希望双苗保佑我们平安不生重病,掉去十斤、二十斤肉怕什么!”两个人决心已下,除了吃在一桌,便成陌路人了。

入学第二天上午(也就是十一月三十日星期三上午)正式开课了。匡甲人教授的第一堂课讲的是《中国文学概论》。他古今群览,引经据典,口若悬河,整整讲了一个半小时。小华、小萧不但静听,而且速记,几乎不放过任何细微末节。他俩好象有一种特异功能,记不影响听、听不影响记,凡重点的都印在脑海里、录在笔纸上了。

匡教授在讲课的后半个小时内,专门介绍了南大图书馆中国文学馆馆藏:那里荟萃着中国古今文学各个时期、各个朝代、多种版本的巨著,中国古今文学大师的辉煌著述几乎都有收藏。这是文学的宝库,知识的海洋,是一切从事研读人的启蒙殿堂、升造皇宫。他最后满怀激情地说:

“孩子们努力吧!我寄于你们厚望,本校文学系寄于你们厚望,中国文学寄于你们厚望,世界文学也寄于你们厚望。祝愿你们早日学成!”坐中十九位年青人(十五男、四女)都起立报以热烈的经久不息的掌声和“请老教授放心,我们一定不辜负厚望”的欢呼声。老教授在掌声和欢呼声中,挥手走出课堂,健步而去。

下午是邓光瑗教授上英语课。尽管只有四个学生,她却仍然认真有加。她说:“诸位同学学外语课,完全是为学好文学课服务的。学中国文学也好,学外国文学也好,如果不精通一两种外语,恐怕会走很多弯路也学不全的。英语是外语的主要语种之一,流行甚广哩!我的教法总的来说是由低级到中级再到高级,即分三步走:第一会读会写;第二会说会用;第三会译(包括文字、口语),要求起码达到六级水平。由此,我选用的教材是:会读会写的初级教材;会说会用的中级教材;会翻译的高级教材。如果你已经达到六级水平了,今后就是自己精进了,‘温故而知新’了,你可以不必再上堂听课了,我也就乐得清闲了。”她语言灰谐,逗得四个学生轻松愉悦。接着又道:“多长时间才能达到六级水平?因人而易啊!会速成法的三个月就够了,但也有一年以上才行哩。记住:不要忘了认真听课,更不要忘了课外勤奋!”随后她就开始教授初级英语教材课了。因为小华、小萧仅读初中时接触过英语,读中师时不上英语课,现在初学英语感到吃力。但“有志者事竟成”嘛。他们当然课堂更加认真听记,课外更加勤奋读写,别人读写三遍,他们每每读写六遍、十遍,甚至会背诵、默写了。因此当星期四上午邓教授讲授第一节外国文学课《外国文学概论》,介绍南大图书馆外国文学馆后,用英语结束讲课说:

“孩子们努力吧!我寄于你们厚望,本校文学系寄于你们厚望,中国文学寄于你们厚望,世界文学也寄于你们厚望!祝愿你们早日学成!”

奇怪的是,课堂十九位学生中,只有小华、小萧最先起立使劲热烈鼓掌,(别人跟着就起立鼓掌),并用英语欢呼:“请老教授放心,我们一定不辜负厚望!”邓教授走出课堂,健步而去途中嘀咕:“这两个学生会说英语了?”她哪里知道:昨天下午英语课后,他俩就不约而同地加倍努力自学,最后兴趣更浓,便试着把匡教授讲课结束时说的那段汉文译成英文,又把在堂上欢呼的汉文译成了英文,又反复默诵乃至熟记在心了。因此就听懂了邓教授说的英语了,也就会回应那句英语了。这固然是巧合,但也证明小华、小萧的聪明才智是众所难及的了。

在星期五下午的法语课堂上,邓教授见只有小华、小萧两个学生,便打趣道:“哟,状元、榜眼听我上法语课,我不胜荣幸之至啊!”小华、小萧就急忙站起来,红着脸道:“教授好!教授见笑了!”邓教授笑着道:“请坐下吧!哎,你两位会说英语?”小华、小萧道:“回教授,不会说英语。”邓教授奇怪问:“昨天下午不是听你们说了?”小华、小萧就赶紧各把基本相同的缘由说了一遍。邓教授听了哈哈畅笑:“好,好,大有长进!有飞速长进!看来你俩三个月内就可达上六级英语水平。”随后她就不慌不忙讲授法语课了。她告诉他俩,法语和英语可以融汇贯通,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互补,可以揉合,可以参照,甚至可以举一反三。“我最先是学法语的,后来的英语是无师自通。如果你们三个月学成英语,法语当然也就学成了。记住:关键要寻求得当的途径啊!”小华、小萧牢记教授的经验之谈,在懂上下功夫,懂了就能通,通了就能用,就能说,就能译,时间长了就得心应手了。“听君一席言,胜读十年书”啊!他们深深感激教授诲人不倦的高风亮节。不久,他们就完全胜任学习了。两个人齐头并进,不在课堂就在寝室,而且大量时间泡在了文学馆,拚命选读古今中外文学书籍,查阅各种重要文学资料,抄摘多种文献纪要,涉掠很多经史、选注、典籍,以及中外古今名著,包括名诗词曲赋、名小说、名剧本、名史诗、名散文、名神话、名童话,等等,尽力博古通今,中外群览。当然,他们也挤出休假时间,完成一些投稿创作,如双苗墓的游记和散文(分别发表《巢湖大江报》、《巢湖萃文报》,后被《无为报》转载),散文《巢和路上》、诗歌《两位驾车叔叔的心》(发表《格州日报》,后被《和县报》转载),等。不用交待,他们的《屈原的爱国诗歌和高尔基的怀乡小说》、《李清照的诗词和冰心的散文》早已分别在《巢湖大江报》副刊和《巢湖萃文报》发表了。他们也爱把自己听课习作呈交有影响的《南大学刊》发表,如小华的《试论郭沫若史剧(蔡文姬)的影响》、《司马迁(史记)的不朽性》、《(红楼梦)人物性格和语言的一致性》、《读(论语)(孟子)所想到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开拓着后辈人的心灵》;小萧的《从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看*文学的不朽媚力》、《莎士比亚戏剧对西欧文学的影响》、《安徒生童话和当今世界儿童文学》、《(荷马史诗)的历史价值和艺术性》、《泰戈尔诗歌和印度文学》。他俩还分别以英文和法文写了《学英语的体会》和《学法语的感想》,作为三个月英、法语毕业的论文,后来被邓教授荐送一家极具影响的外文刊物发表,由于文笔潇洒而具媚力,还在伦敦和巴商引起了轰动。由此,华男舒和萧秋丽的名字就在英、法传开了。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不过邓教授并未放过他俩对英、法语言的续进。她见到他们时,不是以英语对话,就是以法语对话,以巩固他们掌握外语的娴熟性。她还不断选取他们自己的汉文习作,要求译成英文或法文,以便荐送外文刊发表。这对他俩虽有时间压力,但也无疑很有好处,他们当然是当作授课作业完成了。有谁知道,这两个青年为了学业,早起晚睡,星期天、元旦假日以及寒假都泡在图书馆里,甚至连春节也不回乡了。1961年春节后的不几天,他们接到四位妈妈合写(由苗妈执笔)的来信,这是除夕写的,虽不长,但满纸洋溢着欢乐的心态:

舒儿、丽儿:不回来过春节的信收到了,知儿以学业为重,很好啊!母亲不但不气,高兴还来不及哩!儿知道吗?娘四个今天破天荒坐一桌吃年饭、守夜,还看了一场《穆桂英挂帅》庐剧哩。看我们的欢乐劲儿,好象自己也都随穆丫头去出征了。儿如今有奖学金了,母不担心儿的生活,唯望儿保重好身体,别过累了;儿也别牵挂母,母亲身体都健康哩。告诉儿一个好信息:今天接到巢湖一封来信,丽儿干妹方子欣说要代表你们在正月十五来看望我们。

我们当然感到喜从天降了,赵其你们三妈,那笑容简直可以用手掬了。哈……!

四位母亲字

一九六一年二月十五日于无城

小华、小萧见信大喜过望:“这下好了,母亲们住在一起了,我们可以放心无牵挂地拼搏学业了!”小萧还挑皮地道:“你看出门道没有?干妹要去认亲了。她哪是代表我俩?明明是代表表哥陈志明啊!”小华哈哈笑道:“我岂看不出门道!我和你这红娘也快完成任务了!”说罢又是哈哈大笑。小萧猛然想起道:“对对,也不知巢城那两对鹅各在池中浮到一起了没有?”小华道:“那是一定的,早晚就会看到喜报了,急什么?”小萧笑道:“真的这么快?那申、梁和二王真的这么快就和我俩一个样了。”说着不觉就红了脸。小华又笑道:“我还相信,那申哥和大王皆比我俩早同房哩!”小萧啐道:“你这呆鹅,越说越不中听了!”这一次逗笑,可是自他俩入大学以来的第一次哩。两个心情倍觉轻松,便商量晚上去南京新街口观春节夜市,小萧道:“就在同庆楼吃一次煮饺。”小华道:“最好。我们好长时间未逛过商场了,也未喝过酒了,今晚也得开个戒吧!”当他俩回到南大时,已经九时了,校园里静悄悄的,就见一个人独自在那里打太极拳哩。两个人进前一看,原来是匡教授。两个人连忙恭恭敬敬地喊:“匡教授春节好!”老教授见是小华、小萧,便收住拳脚笑道:“原来是男状元、女榜眼啊,我正想找你们呢!刚才到男舒寝室,见灯关着,只得在校园散散步,又想舒展舒展手脚,便打打太极拳了。你们知道吗?我平生独衷太极拳啊。当年我到英国留学,后来在日本、瑞士讲学,都坚持早晚打一两套,回国后余兴未泯,每日早晨也要打他几个回合,因此,我的身子骨如今才不见出什么大毛病哩!”两个人就道:“教授身体这样好,原来是太极拳的功劳。”“不错,”匡教授又道,“我看你们年青人也得学学我的样子,打打太极拳,不但舒筋活脉,健身强体,而且可以保持有旺盛精力,去完成繁重的学习任务、工作任务。”他如数家珍,滔滔不绝。小华就问:“教授这么晚来找我们,有什么任务要我们去完成吗?”匡教授笑道:“新春大似年的,有什么任务?我特来邀请你俩:明天中午到我那里吃饭,见见我那葛儿和葛儿媳,他们可早就闻你们名了。”两个人一惊,小萧道:“听说您老葛儿、葛儿媳任巴商大学教授,怎么知道学生们呢?”匡教授道:“这没什么奇怪的。别忘了:是你们的文章开始引起世界关注了。不说了,不说了,我现在就教你们几招,跟着练练看。”说着他就摆开架式,又边讲边舞了几个招式:“对对,就这么打。”小华、小萧当然很快就掌握了太极拳最基本的二十四式要领了。匡教授十分高兴:“看来你们一学就会了。不过今后要坚持打,赵其在精神感到疲累时,更要打上一两式,才好哩!以后我再找时间教会你们四十八式、八十二式。”临分别时,匡教授道:“可别忘了:明天中午一定到我家。”小华、小萧只得应道:“一定去,一定去。”

伏天火烧火燎,晴时曝热,雨天雷电。南京这地方,夏天是闻名可数的火炉。转眼离暑假只有一周多点时日。小华、小萧商量好了:放假的头一周至十天,就双双回乡探母。他们原想从水路过巢湖,顺便看看方子欣,然后转道芝城(即无城)。后来一想,还是过巢县吧,也好看看那里的同事们、朋友们、同学们,大半年未见了,怪想念的。前次虽接到报喜信,那是韩美玉、王英和马芳宜三人写来的,说是任务完成了,两对呆鹅都分别浮到一起了,而且小申和大王定在中秋节完婚哩。小梁和小王大约要推到明年五月入洞房。但是,哥儿们、姐妹们毕竟分别这么长时间,能一起聚聚多好呢?于是他俩就定下了路线:南京——和县——巢县——无为,在巢县歇两晚,既看望《格州日报》、广播站的领导和同事,又和哥哥、弟弟、姐姐、妹妹们聚聚聊聊,开开心。并给商玉海写了信。

这是小暑节后的第五天7月12日星期三,天气特别热,室外气温三十五摄氏度哩。文精特班的期末笔试也就在这高温中结束了最后一科——文史学纲要。小华、小萧仅花了半个小时就完成了答题,正走在回寝室的路上,就听见传达室一位值班老大姐喊道:“华男舒、萧秋丽同学,邓教授要你们下了课堂就到她家去一趟哩。”两个人只道有什么重要任务要下达,便急急忙忙奔到邓教授居楼,脸上、身上都渗着汗。一敲门,只听里边邓教授用英语道:“门未插,进来吧!”两个人进门又关门,只见邓教授又用英语道:“快,快!先用毛巾擦干汗,然后坐下来开微扇吹风,凉快、凉快。”小华、小萧两人照办了。歇了一气,小萧也用英语问:“老教授招我们有重要任务?”邓仍用英语道:“傻孩子,后天放假了,还有任务吗?我是要你俩来避避暑,聊聊天,我这里可凉熨多了啊!”小华也用英语道:“谢谢老教授关爱学生。”以下对话当然全都是用英语完成的:“你俩可是我的葛儿、葛女呢,我能不格外关爱?”两个人都愣着,不敢说话。“怎么?不愿做我的葛儿、葛女?”小萧道:“这太……”小华抢道:“这恐怕太高攀了。”“不高攀,是正合适哩!我今年七十了,是教文学的;我的葛女、葛女婿也都在伦敦教文学,都已三十了,一个在剑桥、一个在龙津;你俩是学文学的。可见都和文学打交道,岂不是正相宜?相宜就不存在高攀、低攀了。况你二人前途无量哩!”两个人还是发愣,不敢多言。邓教授笑道:“想必你们有难言之语。不过我是想要你俩做我的干葛儿、干葛女啊,虽比不上亲的,却也是亲哩。你俩就呼我‘奶奶’、‘干奶奶’或‘祖母’、‘干祖母’都行。”小华、小萧听这么说,就忙站起来,走到邓教授前跪下叩了头:“葛儿、葛女给奶奶叩头了!”喜得邓教授大声畅笑:“啊嗬……!快起来,快起来!”待小华、小萧重新坐下后:“我已给你俩各准备一份礼物了。”说着就进卧室打开保险柜,拿出两个特别的小本本,出来送给小华、小萧:“这是英、法两国讲学通用居留证,你俩日后自会用得着的。我当年在伦敦、巴商讲学期间受到优待,回国时,两国最高教育机构特地各赠给我这份谢礼,欢迎我再去讲学,或推荐其他学者去讲学。你俩看清了?这一份上边印着我的英文名字‘邓光瑗教授’,下边印着被推荐学者(当然由我填写英文名字了),这是英国赠我的;这一份上边印着我的法文名字‘邓光瑗教授’,下边印着推荐学者(当然由我填写法文名字了),这是法国赠我的。我已分别填好英文华男舒和法文萧丽丽了,反正在两国通用哩,不用担心会分开。明白了?”小萧就问:“奶奶,您以前怎么不将这贵重礼物送给亲葛女和葛女婿呢?”“问的好。我那葛女是在英国留学后永久任教的,现在已入英国籍了;葛女婿是英国人。他俩要这居留证干什么呢?不是白白浪费了吗?”于是两个人都站起来道:“谢奶奶厚赠。”邓教授又道:“如果你俩想到香港讲学就更容易了,我有个英国学生叫艾斯查,现在香港大学身居要职,只要对他说是我介绍的,就必被重用……”

不觉天色已暗,客厅里的银光灯也就亮起来了。邓教授就笑嗬嗬对在厨间忙着的中年保姆道(这时用汉语说了):“丁嫂,今晚我和葛儿、葛女共餐,你炒两个可口的菜,熬点冬瓜火腿汤,再到教师餐厅搞几个合味菜,带一瓶红酒。”那丁嫂答应一声照办了。这里三人又用英语聊天了。不禁意中,小萧说了一句:“奶奶,您的性格倒象一个人哩!”“谁?”“我苗*母亲,也就是我的祖母……”“姓甚名谁?”“苗翰玲。”“哎哟哟,你原来是苗翰玲的葛女!不错我们性情是相似。她比我长两岁,当年我们在上海还一起提倡女权,一起搞教育救国、实业兴国。可惜我后来就单一从事教育了,没有她实力大、名声振啊!谁知她就早走了呢?真可惜啊!”“原来您和我奶奶志同道合。”小华也不禁意地说了一句。“岂止志同道合!我后来在英法讲学时还经常念叨她,可惜失去联系了。直到上海《大公报》刊登她去世的消息,又发表了周恩来、邓丽超的唁电,我才知道。那时我已在南大任教好几年了。我也就连忙发去一付挽联,深切悼念她。这副联后来也刊在《大公报》上:‘克己毕生,勤培志士兴家国;利人一世,尽献诚心造福民。’我知道她的墓不在上海,在哪里呢?”小萧道:“明天我给奶奶送两份报纸来,您就知道了。”“我猜想你俩不是苗凤舞的亲生儿女。”小华道:“我俩是她的一对干儿女,不过现在已胜似亲生儿女了。”“哈哈哈!那苗凤舞能认准了你俩,一是她的不凡慧眼,二也是你俩的不凡才智啊!好,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就是这个道理。今天我们终于又分在一群之中了。难道真有天意?”邓教授欢喜不迭,情不自禁地唠唠叨叨起来。说着,菜已备齐,三个人就坐上桌了。“哎,丁嫂,你也坐吧!一家人不分彼此嘛。”邓教授用汉语招呼丁嫂。

晚餐后,小华、小萧告别了邓教授,悠步往寝室走,不约而同地想:“春节期间到匡教授家吃饭,也被他认作了干葛儿、干葛女,还与他从法国归来探亲的葛儿、葛儿媳结成了干兄弟、干姐妹。这次又被邓教授收作了葛儿、葛女,怎么这样巧合?这真是我俩的造化啊!”想到这里,都不禁笑起来了。两个人当然都猜中对方心事,也不愿明言。只是都心情十分看好。不过两个人也觉累了,需要早早休息了,于是就相别各向自己寝室走去了。深夜,一场雷暴大雨袭击南京城,流水堵塞,车辆不兴,到处是积水如湖。还好是在夜晚,人车稀少,要是在白天,可能会人灾不断哩。这场雨一直下到天明,时骤时狂,骤时雨倾盆,狂时风卷树。气温随着雨势也激降了三四度。小华、小萧可能连日天热难入眠,这夜正好在落雨时就睡沉了,一直睡到早餐以后,还觉睡意沉沉,不愿起床。后来小萧就被傅娇吵醒了:“哎呀,校园里积了好深水呀,能划船了啊!”小萧答:“你糊诌了,水从哪里来的?”“不骗你,不信你来瞧!你恐怕睡糊涂了吧?昨夜又是风、又是雨、又是雷的,一直闹腾到大天光,闹得我烦死了,就睡不着了,就干脆坐听风声、雨声、雷声、流水声了。只是那雷声怪吓人的,打得我直哆嗦。你倒好,仰部四杈,一动不动,好像根本不当作回事。恐怕你在作和男朋友相会的甜蜜梦吧?过了一两个时辰我才迷迷糊糊地听不到吵闹声了,不料天快亮时又被一次炸雷惊醒了。现在好了,安静了。可就是水积得太深了啊!”小萧见她这么说,一跳起了床:“怎么?下过一夜大雨了?怪不得我不觉那么热了,睡得好香啊!谢天谢地!不过,你这小蹄子,嘴似红辣椒,哪天我要把你的嘴撕出血!”傅娇一笑:“我岂辣过你?”

这场大雨虽未造成大灾,可江水开始上涨了。接着是连阴了两天,有时伴有零星雨,有时又多云偶见一丝阳光,气温则温和多了。当然,校园里的积水很快就被疏通干了。

7月14日星期五,天开始放睛了。一早,树头摇摆,凉风飕飕,有秋凉征兆哩!小华、小萧提着简单行囊,搭公车往中山码头赶。还好,江水并不十分狂涨,无非江岸开阔了一些,说明南京大雨,不等于沿江到处大雨,也不等于江水山洪泛滥呢。两个人轻松上了宁芜“飞江”号小轮,不一会汽笛鸣响,便*逆江航道了。两岸山圩田塍、绿树、禾苗、村镇,悠悠移后,在阳光下显出葱笼而雍容的景观。小华、小萧由于近两日休息充分,精神极好,就不时在船两边晃悠,左顾右盼、东望西观,觉得十分惬意。小华笑道:“我即兴吟一首诗,你想听不?”小萧就道:“你吟一首诗,我就吟一首词。”小华道:“可不许耍赖啊!你听着——‘飞江’逆上踏潮头,遣送波涛两岸悠。昨日雷声今日笑,慢吟轻唱竞风流。”

小萧听罢赞道:“吟得好!你是诗人,我岂敢竞风流?我不吟了!”小华笑道:“说好不许赖的,你怎么反悔?”小萧抵赖不过,只得吟道:

“船,息浪平涛竞上游。君志壮,趟水弄潮头!”

小华一振:“啊呀,小学妹这首《苍梧谣》气壮山河!没想到,你填词的功力竟如此快速长进了。可喜可贺啊!”小萧道:“你又讥笑我了。我这不过是学着你的样做鞋罢咧。”两个人都畅笑一阵。不意就被一位有心人听了去。那人四十开外,须发乌黑,两眼炯炯有神,额头肥出,严然智者模样。他缓步走到小华、小萧旁边,远望江水奔腾不息道:“两位年轻大才,出口不凡,诗词皆堪佳品,我甚欣然。从所佩校徽看出,知是南大学人了。但不知贵姓大名?”两个人只好先后道:“不敢。学生华男舒”,“学生萧秋丽。”只见那人狂喜道:“久仰大名,今始得见,深为荣幸!我名葛立人。过去只见二人大作,却不见二人其面,甚感遗憾。原来两位如此年轻!”小华深深一揖道:“原来先生就是《巢湖大江报》主笔,幸会,幸会!”小萧道:“我也早闻先生大名了。读先生文章,有如断水劈山,令心身极其振作而又大快,不失学者为文之典范。”葛立人道:“陋赞矣!二位刚才的即兴之吟,可否让我带回刊发?”小华、小萧同道:“随口之吟,岂敢妄传?先生勿错爱我俩了。”葛立人一笑:“我看颇好。口随心出,岂有口吟而无心声的道理?两位当明白:古今随口之作,往往便是惊天地、泣鬼神的不朽绝品呢!不过我发的时候,将标题为《驱船逆江即兴》,如何?”两个人道:“标题颇切。不过刊发前,您得加以润色啊!”葛立人道:“岂敢!我是一字不改的。就叫读者大众去润色吧。”说着,“飞江”轮就鸣笛停靠和县金河口码头了。小华、小萧两个人只得向葛立人深深一揖,匆匆下船了:“大教不忘,再见!”葛立人招手:“再见!别忘了今后给我支持稿件啊!”写书人不妨在这里交待一段:葛立人回《巢湖大江报》后,就把小华、小萧俩的诗词默写在稿纸上,就安排在周日副刊头条位置发表,标题下还加了黑体字“本报主笔按”道:“诗词作者是两位颇有文学才华的年青人。周五在宁芜‘飞江’号上,他们手扶船栏杆,目视大江涛,随口即兴而吟,其激情撼天动地,其胸襟涌海摇山。主笔在船上能与一面之交,不胜荣幸之至。特录其所吟,刊之本报,荐之于读者诸君也。”诗词发表后,迅速引起反响,轰动大江南北了。华男舒、萧秋丽一时哪能知道呢?这也暂且不表了。

且说小华、小萧下“飞江”之后,一路步行十华里方赶到和县汽车站。随购票上车,不意就见到章兆勤司机。两个人忙就招呼:“章叔好!又搭上您的车了。”老章抬眼见是他俩,嗬嗬笑道:“好久没看到你俩了,大学课程累不?身体吃得消吗?怎么不从西埠上车?”小萧道:“我们从南京乘船到金河口,然后才赶来搭班车到巢县的。”“啊呀,走了十里够辛苦的!怎么,不到香泉了?”小华道:“家母现今住无城了。”老章道:“原来如此。这就好,也免得你们跑那二十多里的劳什子路!”说着,车就启动、出站、上路了。车子开的很稳,从和城到西埠,又从西埠到含山,令两个人欣喜的是,路虽未拓宽,但路面已改观了,严重颠簸现象已绝迹了。小萧高兴道:“这路面铺得还不错哩!”老章笑道:“多亏你们大声疾呼。你们那文章、诗呀,是针打在我们身上了,却要人民公社出血。不出点血能铺好路?所以人们感激你们啊!”小华道:“您和李叔的事迹确也感动人的,能不让人民知道?您们是好心人,大家是不会忘记的呀!”小萧道:“是呀,决不会忘记好心人的。”老章道:“你俩个年青人才真是好心人哩!那次那个老年妇人到和城下车后问我你们叫什么名字,好记住你们,以后有机会感谢你们。我就说我哪知道?就告诉她你们是香泉好心人。她就念叨开了:好心人,好心人好啊!你们说,谁是好心人啦?”小华、小萧同时道:“当然是大叔您——章兆勤啊!”老章连忙道:“不是我,是你俩——华男舒、萧秋丽!”车子就这样轻轻松松地开进了巢县汽车站,这时正好中午十二时正点。小华下车就邀请老章到餐馆共进午餐,小萧就要拉:“章叔,走吧!”老章道:“请吃就得喝酒,我下午要开车回和县,就不准喝酒,所以我就不愿吃请。我也不讲客气话请你们了,哪天到和城,我是势必要请你们到我家共进晚餐,喝酒猜拳的。什么时候到无城?”小萧道:“后天早上。”老章道:“那就以后再见了!”“再见,章叔!”两个人就走出车站门,这时又听到老章的喊声:“年青人,保重啊!”

两个人就找了一家小餐馆,各要了一大碗肉丝青菜面条。小萧道:“我感到饿了,这一大碗我能吃下去。”小华笑道:“倒觉得饱哩,恐怕吃不完。就给你容点吧?”小萧也笑道:“吃不完就揣,年青人哪有让人带吃的道理?”小华道:“哟,看来你现在能吃了!好,好!”谁知碗也忒大了些,小萧吃了大半碗就丢了碗:“怎么这么多?不吃了,不吃了!”小华笑着就要揣:“看你吃完不吃完!”小萧道:“饶饶我吧,胃能胀得的?”小华也没吃完便丢了碗。一算账,每碗八角三分,共一元六角六分,当然还得付半斤粮票。两个人吃饭后,便提着行李往卧龙山进发,想在山上树荫下、亭子间歇歇凉、观观湖色山光。街道上虽有新气象,但他们不想逛商店、看人车,那闹腾腾的令人不舒坦哩。他们原想先到新华书店看看,如果王英在那里值班,就算报到了:“我们到了!”但也拿不准她今天是否在班呢?两个人悠悠然坐在卧龙山北亭里乘凉,已是下午二时了。不一会就见小申匆匆上山,他当然是上班的。小申如今调在县政府办公室上班,仍然住在家里。从家里到办公室,还是过山这条路最捷径,所以他从不绕街道。而小梁、小马也已调进文教科人秘、创作股工作了。这些情况,小华、小萧早在春节期间就从他们的信中知悉了。后来又从大李、小马信中知悉韩美玉、马芳宜已被调进巢城,分别在巢县二中、新城小学任教,这都是小申、小梁竭力帮忙的结果。看看小申快走近北山亭了,小萧就调皮地一声喊:“二龙哥升官了,正眼也不看我们了!”惊得小申一愣,抬眼一看:“啊呀呀,两个大名人不声不响地就提前光临了!”他连忙上前和小萧、小华握了手,和小华握手时又觉不过瘾,就两个人抱在一起了:“想死我了哟!”小萧一旁卟地笑道:“肯定与王健芝经常这样做,如今把小华也当作大王了!”小申分辩:“萧妹还不清楚健芝生性?她可不许我这样做哩。”说的华、萧二人都畅笑。小申道:“你俩来信也没写清坐什么车、什么钟点到站,我们就认为肯定下午才能抵达巢城,于是便兵分两路迎接:李江南、韩美玉到汽车站,王英、马芳宜到火车站。这倒好,两路队伍都没接到人,岂不干着急?”华、萧二人道:“信上说好的,不要迎接。倒白白生受了!”小申笑道:“你们是贵人,我们岂敢失礼?”说着看了表,“对对,我得想办法让他们停止行动。”华、萧同时道:“你去上班,然后打电话阻止迎接行动吧。”小申道:“不行!我先带你们进望湖宾馆休息,就在那里打电话。”华、萧傲不过,只得进宾馆。

这望湖宾馆座落山顶西侧,离北山亭不过五分钟路。既是宾馆,又是县委、县政府招待所。小申早就选订了203、205两间设备齐全的单客房,虽不豪华,但十分洁净而又幽雅,这可是华、萧两人很喜爱的住所哩。进房后,小华道:“申哥去忙吧,我俩三点钟就去广播站、报社走走,也好见见故人啊。”小申道:“先休息。晚上大家就在这里聚餐。明天上午去报社、广播站不迟。”小萧道:“就想立即去拜望。我们晚上见吧!”小申只好随他们便走了。

华、萧两人随后便往广播站看望了盛锦兰站长和几个工作人员,还引见了新来的播音员小魏。当小萧一见到盛站长时,就赶上前抱住了她:“站长大姐,我真好想你啊!”盛站长道:“都是一样,友情割不断呀。我看看你现在可长瘦了?”小萧松开手道:“我虽瘦了些,但身子骨还好,饭量也大了。”盛站长看了看两个人,深情地道:“看样子你们很苦、很累啊,两个人都瘦了;不过看得出,精神头倒是很好哩,眼也是炯炯有神,走路也是劲头足足,可见苦不倒你们、也累不倒你们的。这就好、这就好!”小华问:“小何丁上学了?”盛站长道:“那小淘气吵着要到合肥外婆家住,后来就在那里上学了,也省了我们不少心。”小萧道:“你和何组长工作也太忙了,这也倒好,有外婆照应了。”盛站长道:“只怕时间长了,他不听管教哩!”小华笑道:“小何丁好机灵啊,他吵着要走,就是为了减轻你们负担呀!我相信他会很懂事,一定能听外婆、外公,还有舅舅、舅母管教的。”盛站长高兴地道:“几个月来表现还不错,说要完成暑假作业了,就和外婆来这里好好放松放松哩!”华、萧二人离开广播站已近四时半了。他俩便急急过前山亭下卧龙山到报社。当走到曾呆过漫长时间的工作兼卧室时,两个人都想再进去呆会儿,这也许是怀念吧。他们不约而同地便步到了门口,见小邹正在写什么。两个人都热情招呼道:“小邹,你好吗?”小邹抬头见是小华、小萧,便即站起来高兴地喊:“小华、小萧回娘家来了,大家快出来迎接啊!”小华道:“兄弟,别声张,影响工作呢。”只见小楼上下听到喊声的人立即互传,不一刻便全轰动了。李主编,程、何两组长及两个组副,还有赵大姐、程琦、老周、老崇、大赵、老柏、老申、新进的李心专、罗勇,都走出大门来了。李主编笑容可掬地道:“哈哈,小华、小萧虽瘦了些,却精干多了,身体也十分强健了!欢迎贵客来临。”老何上前紧握小华的手,赵大姐急忙抱住小萧,分别都道:“真想见到你啊,你就来了!”随后都一一热烈握手、寒宣,亲如家人。李主编道:“进去走走吧!楼虽简陋,可飞出的却是金凤凰啊!你们这次回来探亲,就免不得要进陋室再回味回味。”华、萧二人道:“是,很想再回味一番。”大家就都先后进门、上楼,坐在了中厅会议室。相互言欢、谈笑,象昔日开会,更象节日庆贺。约坐了十分钟,华、萧二人便起立向大家深深一鞠躬。小华接着道:“我们深深感谢领导和同志们的盛情。见大家都很健康,精神攫铄,精力充沛,我们由衷高兴啊!我们祝《格州日报》越办越好,蒸蒸日上!我们愿诸位领导、诸位同志,通过共同奋击,取得新的更大的成绩!光荣属于诸位,光荣属于大家!我们愿与诸位共勉,共享光荣!”小萧道:“我们谢谢领导和同志们兄弟姐妹般的关怀!我们会记住大家的情谊,我们永远不会忘记大家!昔日的美好回忆,今日的深情聚首,都将成为我们继续奋进的力量!”热烈的掌声结束这次深情欢聚,热烈的掌声欢送华、萧步上新程。人们送出大门,依依挥手相别。两地好友相聚往往很短暂,而别离总是累岁累年。这是人生共有的遗憾啊!商玉海已经调出报社了,在农林科林业股上班。这是最近发生的事。

这天晚上,华、萧两人就在望湖宾馆和十位比兄弟姐妹还亲密的朋友重聚了。久别重逢,欣喜万分。先是王月翠上前一把抱住了萧秋丽,王健芝就随急抱住了她们两个,三个人抱成了一团,久久不松。王月翠和王健芝满眼含泪:“姐,可想死妹妹了!梦里经常做到你啊!”萧秋丽一语双关地道:“我最不丢心的就是你俩呀!”好一阵子,韩美玉发话了:“我说二王,你们抱她这么久,也该让我们了吧?”三个人这才笑着放开了手,王月翠道:“我算到三位嫂子生气了。这不是放开手了?”马芳宜啐道:“你又嘴辣!其实我是你的弟媳,你是我的嫂子啊!”王月翠脸红了:“数你嘴最辣!我就要喊你嫂子,我就要喊你嫂子!”王英笑道:“好了,连王健芝在内,大家都是嫂子,又都是弟媳。小萧你说是不是呀?”小萧笑着不置可否,就和韩美玉、王英、马芳宜抱在了一起。王健芝红着脸埋怨王月翠:“你这蹄子,下次你得留点神,别再斗不过嘴就斗到我身上了。”王月翠机灵一笑:“嫂子教训的对,我听嫂子的就是了!”王健芝只好捅了她一把:“你不说话难道会烂嘴呀?”说的一众都畅笑了,王健芝也情不自禁地卟的笑出声来。小华就拉着小商道:“我和萧学妹还以为你不在报社办公室定是出差了哩,原来你已高就了。”小商笑道:“惭愧,惭愧!不过我很满意林业工作哩。这是绿的海洋,美的世界啊!”小萧笑对王英道:“听到了?你丈夫在朗诵森林抒情诗呢!”

这时小申、小梁就邀道:“请大家进三号小餐厅就座吧。”李江南就让着华男舒、韩美玉就让着萧秋丽,大家也都谦让着进厅各就座位。原来桌位早已排好了,一张活动大圆桌围座十二人,座前桌上都摆有一个名牌,标明着坐次。华、萧两人被推坐了上席,靠左是李江南、商玉海、马伦升,靠右是韩美玉、王英、马芳宜,靠马伦升而座的是申佳俊、梁贤斌为席主,靠马芳宜而坐的是王健芝、王月翠为席副。整席便围成了左六男、右六女的格局了。王月翠笑道:“除了华哥和萧姐并坐,便是小梁和我并坐了。这申哥忒不尽人情,偏把那些个两口排成了面对面,想挨着也挨不着了。”王健芝道:“那是你申哥特特照顾你们夫妻,好让你两个紧挨也行,怎么着也行哩!”王月翠道:“谁要你说了?看你痛丈夫的劲儿!”这番对话说得众人大笑不已。王英笑道:“看来这文静的女郎也辣了。”小申道:“今天白酒、红酒自由喝,但男士必须喝白酒的。我这样安排座位是方便喝酒哩。碰巧月翠妹和贤斌弟就挨在一起了,健芝和我能抢?如果能抢到,我俩欢喜还来不及哩!”王健芝啐道:“你这鹅,又说呆话了!”众人又是大笑。华男舒道:“还是照顾我一下吧,我也只能喝红酒啊。”大家同意了。于是萧秋丽、王健芝、王月翠都喝红酒。正好红白酒都是半斤瓶装的,所以萧秋丽道:“我和月翠妹妹倒红酒,各管两人杯。”马芳宜、马伦升、申佳俊成为了白酒司令。先是相聚大团结、欢迎好友来全场起立饮干了杯后,便是互邀互还了。大家少不得先满杯劝邀华男舒、萧秋丽,也不计较他俩是干满杯还是干半杯还是沾沾口,萧秋丽则喝过便即倒满。待他俩还酒时只加了一句:“对不起,少喝了,”也便过了关。独萧秋丽还王月翠、王健芝时,两个人就不允。王月翠道:“我俩是酒司令哩,得做出样子让大家看:亮个底朝天!”王健芝道:“我可是真心感激萧姐哩,也亮个底朝天吧!”萧秋丽就只好满喝两杯了。一众人当然是边喝酒、边吃菜了,这一桌不是山珍海味胜似山珍海味的巢湖特产菜肴,大家怎肯放过享用?酒尽菜也所剩无几了!萧秋丽就乘兴带着酒意道:“我就喜欢吃这清淡有味的时令菜。在座女士们记住了:明晚我就点这种菜单请诸位姐妹们。务望赏脸啊!”半桌女士高兴地答道:“最好!我们就搓你一餐!”华男舒也早就有此意了,便笑道:“姐姐妹妹们不与我们吃,我们就哥哥弟弟们自己吃。明晚我单请诸位男士,菜肴只需略加葱辣酸性味就行。务请诸位光顾!”半桌男士也答道:“一定光顾,决不缺席!”这一席就吃尽了三斤白酒、一斤红酒。梁贤斌喊:“再上一斤白的!”王月翠啐到:“呆鹅!你想醉吗?恐怕马嫂子喝你一次‘三层楼’,就够你吃不了兜着走了,还要喝!”马芳宜笑道:“那我就和梁哥喝一次试试?把你喝倒了,看月翠妹如何痛你,又是拥呀,又是抱呀,嘴里还喊着‘呆鹅、呆鹅’的。”大家又是开怀畅笑:“妙!妙!”王月翠道:“马嫂子嘴真挂了红辣椒了,太辣!太辣!”酒是不再喝了,饭也吃的少。你想:谁还有那么大的胃装呢?

席罢之后,男士就在华男舒客房闲扯,女士就聚在萧秋丽房间逗趣。这边华男舒就问梁贤斌:“你和小王妹何时办喜席?”梁贤斌道:“到办时就自然办了。”大家道:“这猪(梁)也学滑头了!”商玉海道:“三龙今天必须给我们交个底。”梁贤斌推不过,只好说了真话:“小王因为想报考省邮专,所以就未商定婚期。谁知六月份一试,她竟被录取了,说毕业后就完婚。我当然同意了。而我母亲倒是极力支持她哩,说‘这辣子就是有志气,我就喜欢’。你们该知道,她在我母亲心中的地位远比我高哩!”华男舒称道:“贤良婆婆!把媳妇当作女儿看待。好啊!”大家也都称道不迭。华男舒又道:“我早想了却一个心愿:到槐林区看望三个好心人……”申佳俊问:“想什么时候去看望?”华男舒答:“明天。”申佳俊笑道:“我明天上午正好有一趟差到槐林,坐政府吉普车去,你就跟我一道去吧?”华男舒问:“还有别人去办差?”申佳俊道:“只我一个人。”华男舒喜道:“真是天赐良机了,我终于可以了却心愿了!”谁知萧秋丽也正谈这件事:“明个白天我要陪小华乘班车去槐林看望好心人,这是他的好久心愿啊!上午去,下午回,虽劳累,心却安了。”王健芝道:“得先电话通知一声,免得去了找不见人。看谁啊?”萧秋丽道:“邮电所长鲁道明和他的爱人张贤珍,还有他的堂弟鲁道宽。”王月翠忙道:“不用去了,不用去了,他们早来巢城了!”萧秋丽不相信:“你怎么知道?”王健芝道:“鲁道明现在是县局总机班班长,是我们的头哩;他爱人现在局招待所专办客户管理,而他那堂弟就在这宾馆炊事房任厨副。”萧秋丽大喜过望,便一边喊:“小华!大喜啊!”一边就走进来说明情由了。申佳俊道:“亏这两个丫头告诉得早,要不然明天华弟、萧妹又要白跑一趟了。”梁贤斌当即就找来鲁道宽相见了。华男舒紧紧拉住鲁道宽的手不肯放:“我早就想再见到你这位好心人了,也好当面拜谢你。我在槐林工作期间,没少得到你的真挚照应,一直感谢在心啊!”鲁道宽道:“你在槐林吃苦耐劳的举动始终促励我上进,我就想:好心人才会有好报。我就相信你这位好心人前途无量。我到县城时就找过你,才知道你升造去了。当时欢喜不迭,就一个人多喝了两杯,为你庆贺哩!不意今天在这里见到了你。”申佳俊笑道:“亏得在这里见到你,要不然他明天特特到槐林看你,哪里看的着?”鲁道宽道:“哎哟,我该受罚!”梁贤斌打趣:“鲁师傅,该罚什么呢?”鲁道宽就道:“这还用说!明天中午我请吃,就把我堂哥、堂嫂邀来作陪。”萧秋丽笑道:“这下好了,明天小华就可与三位好心人一桌谈心了,彻底了却心愿了。”鲁道宽不对识萧秋丽,显出发愣的样子。申佳俊就道:“你不用发愣,她(指萧)与他(指华)是一家的,原准备明天一道去槐林看你的啊。”鲁道宽惊道:“原来如此!与好心人一家子的,也一定是好心人。明天我要让我家那位也来陪,他文化虽不高,却心地善良,是个渔家女哩。”华男舒眼睛一亮:“是湖嘴湾的?”“是的,你曾采访过她。她还说,她读过你的文章,象刀子一样直捅弊端。现在渔民生活也好过多了。”华男舒道:“一个有见识的女性。她曾经在座谈渔民想生存时一针见血地说:必须改变吃大锅饭的捆绑政策,要捕鱼、织网自主,还给渔民自主权。我为此才写了有关渔民生存问题的长篇通讯的。”大家都赞道:“看来你老婆不仅是好心人,而且是敢作敢为的人啊!”说着已经到了晚十时,一众随便暂别了华、萧,鲁道宽也兴高采烈地回家歇息了。这里,华、萧两人也分别美美地安歇,做着甜甜的梦了。

一宿醒来便已天明,清晨薄雾淡云,空气显得十分新鲜。华、萧二人洗漱罢,不约而同地就想下山到巢城早市看看。两个人边悠着步、边呼吸早晨新鲜空气,感觉轻松而愉快。快入街市时,就见二王低头匆匆走过来了。萧秋丽笑呼:“两只小鸭,一早往哪里游呀?”两个人抬头见是华、萧,笑道:“华哥、萧姐早啊!逛早市?”华男舒道:“想是赶换班?”王健芝道:“一点不错。今天全白班:从早上六时半到晚上六时半,中午还得两个人轮流吃饭。这是二、四、六。一、三、五我俩只上半白班:从中午十二时半到晚上五时半。”萧秋丽道:“月翠妹不是要上学了吗,还上班?”王月翠道:“那还早呢!九月份才开学啊。”华男舒便道:“让她们快去*吧,已近六时了。”萧秋丽道:“你们去吧。”二王就挥挥手去邮局上班了。这里两个人就步入早市。见各行各业各显生气,货物充沛,市场繁荣,买的卖的摩肩擦臂,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萧秋丽道:“今日之巢城,一清早就如此热闹非凡,可见商贸大兴了。”华男舒道:“可见政策放宽,行业撒欢了。一年前怎可与其相匹呢?那时统得过死,百业萧条啊!”两个人感叹中带着欢欣,不觉走到一家早食店。萧秋丽道:“就在这里喝碗豆浆、吃一个茶蛋,外加两个菜心包如何?”华男舒道:“最好。吃饱了就去李兄、韩嫂家玩,他俩现今住二中,听说有个胖小仔小飞可逗人呢!”萧秋丽卟哧笑道:“又思念小孩了。”华男舒逗道:“你不想?只是放在心里不好意思说出口罢了。”小萧啐道:“你这呆鹅,又在卖呆了!”华男舒嘿嘿一笑:“我俩都是呆鹅哩,硬把良辰美景推后几年。”两个人相对笑,再也不说话了。你道这求学是容易的?也需要许多牺牲才能成功啊。华、萧当时选择这条道,虽然是机会使然,但能同步奋进,焉是常人所能为?这对好心年青人如此不贪图青春享受,可谓难得矣!

他们在韩美玉家谈天说地,逗了逗小飞,很快就已十时过半了。两个人只好告别要回望湖宾馆,道:“不能拂了好心人的意,我们得去赴宴哩!”韩美玉也只好道:“那就晚上再见吧。”

中午,少不得六位本份的道地好心人就会在一起、吃在一桌、谈在一厅了。这是鲁师傅特特选的小餐厅、小餐桌,菜虽不丰盛,但色香味俱佳,极可口的。一斤白酒、一斤红酒。鲁道宽道:“家常便宴,请赏光吃尽。”华男舒笑道:“鲁师傅费心了。看来我们只能基本吃尽菜;而这酒却喝不尽啊!”鲁道宽道:“这菜是我动手凑合的,如真可口,我晚上就要为你们显真手艺了!”萧秋丽道:“有劳鲁师傅费心了:晚上两桌,每桌一半就是你这种菜,女席多清淡,男席虽清淡却味要略浓些。”鲁道宽道:“放心,一定使你们满意。”鲁道明哈哈笑道:“我这兄弟外交手艺略逊,唯这厨艺,我敢说在这城内可夺冠哩!”余家丽道:“大哥不用抬他,他半斤白酒一下肚,怕炒菜时多放一匙盐哩!”张贤珍笑道:“没有的事。我这堂弟精明呢,他能喝八两酒,但在班上时至多打六折喝酒。不象你哥那样放肆。”余家丽道:“吆,嫂子又在给大哥打预防针了。其实大哥喝酒可从未误过事。”鲁道明道:“我是得收敛收敛,酒多了虽未误事,但像貌难看啊!”大家畅笑一阵。于是鲁道明把盏,为华男舒倒了一杯白酒,又为萧秋丽、张贤珍各倒了一杯红酒,又为鲁道宽、余家丽和自己各倒了白酒。华男舒要求换红酒,鲁道明道:“我听报社老周说过,你能喝上两三杯白酒,我今天就要你喝这一杯,以后就喝红酒了。”华男舒只得从了。鲁道明举杯道:“来,为我们这些诚实的好心人相遇,共同干一杯!”华男舒、萧秋丽响应道:“诚实的好心人,来,大家一起干!”华男舒、萧秋丽品尝菜,觉得十分可口,简直不忍释筷。

鲁道明就给华男舒换斟了红酒,又给各人斟满杯,又为余家丽换斟了红酒。余家丽道:“就让我喝白酒吧!”张贤珍道:“你又来,几时见你能喝白酒的?”鲁道明笑道:“我知道弟媳的心事:她是想为弟弟多消点白酒,不让他喝多误事哩!别担心,大哥能让他多喝?我今天只许他喝三两。”鲁道宽嘿嘿笑道:“有大哥在场,何要余妹为我担心?”华男舒、萧秋丽道:“好个兄弟俩!”便一起举杯邀:“敬你们兄弟俩一杯,为兄弟情深而干!”接下来是张贤珍、余家丽举杯共邀华男舒、萧秋丽干了杯,下边又是鲁道明、鲁道宽邀张贤珍、余家丽共干一杯,又回敬了华男舒、萧秋丽。华男舒、萧秋丽又回敬了张贤珍、余家丽。吃着菜时,华男舒、萧秋丽就求道:“这下面,我们只能象征性地喝了,还望照顾啊。”鲁道明道:“没事没事,我斟酒时就滴上几滴也就是了。”华男舒、萧秋丽同时道:“最好,可见鲁大哥了解我们了。”鲁道明大笑道:“我又多了个兄弟、多了个妹妹了!你们也称他俩为弟妹吧,我可不管什么高攀不高攀的,天下年龄相妨的好心人就该都是兄弟姐妹哟!”于是华男舒、萧秋丽就赶忙喊鲁道宽为“鲁二哥,”喊张贤珍为张嫂,喊余家丽为余嫂了;他仨也就回应华男舒为“华弟”、萧秋丽为“萧妹”了。这时只见鲁道明拿来四只茶碗,咕噜就把白酒分倒在两只碗里,又把红酒均分在另外两只碗里,端到鲁道宽面前的白酒碗不足二两,而留下的白酒碗里有五两;又把两只各约三两有余的红酒碗分别端给了张贤珍和余弟媳,道:“现在我们就为好心兄弟姐妹的这次欢聚,干了面前的酒!”说着,自己就起立将杯里酒倾入碗中,端了起来;鲁道宽、张贤珍、余家丽也站起来如法端碗在手;华男舒、萧秋丽也即端了杯站起来:“好!为好心兄弟姐妹的欢聚而干!”酒罢上面。余家丽就拿来六只饭碗,按各人所需捞了面。

华、萧二人边吃边品,觉得甚是可口。鲁道明很快吃完了一碗:“弟媳,再捞一碗!”余家丽就为他又捞一碗:“我算到大哥吃细面不过瘾。”鲁道明边吃边道:“过瘾。这象征着常来常往哩!”华男舒道:“鲁大哥言之有理,青山不老,情谊长在啊!”鲁道明一本正经地道:“好一个情谊长在!今后只要华弟萧妹有用得着愚兄的地方,愚兄一定万难不辞!”华男舒、萧秋丽连忙站起拜道:“多谢大哥肝胆铮言,让我们在这个世界上生存、奋斗,充满着安全感了!”鲁道明这时是三十岁,参过军、当过铁道工人;张贤珍二十八岁,任过农村大队妇女主任;鲁道宽二十七岁,曾跟一位名老厨师学过厨艺;余家丽二十六岁,任过渔村结网队队长。而此时的华男舒二十三岁才过不足两个月,萧秋丽二十三岁还欠两个月哩。

这天晚上,巢湖宾馆中号餐厅摆了两个小圆桌,萧秋丽等六个女士在里、华男舒等六个男士在外,间隔屏风,互不干扰。萧秋丽少不得就请了张贤珍大嫂和余家丽二嫂作陪;华男舒也少不得就请了鲁道明大哥和鲁道宽二哥作陪。鲁道明就热情豪爽地把盏斟酒:“华弟,你今晚只喝三杯白酒,其余由你任选,不过我建议你其余还是喝红酒好。你这身子骨不如大家哩!”李江南道:“就是!华弟就全喝红酒吧。”华男舒道:“就依鲁大哥所说,我饮过三杯白酒再饮红酒便了。”李江南道:“也好,不过鲁大哥斟酒时得手下……”鲁道明一笑:“不须李大弟担心,我自有分寸。”于是这外边就开始动作起来了。鲁道宽因为亲自掌杓,暂时缺席。

里边桌岂肯落在后面?张贤珍、余家丽笑道:“萧妹要我二人作陪,就得为她效力啊!”说着,张贤珍便抢斟红酒、余家丽便抢斟白酒。萧秋丽道:“有劳张嫂、余嫂了。两位王妹和我喝红酒,韩美玉姐、王英姐和马妹喝白酒的。”马芳宜道:“这王月翠妹起码得喝三杯白酒后方喝红酒哩!”王月翠笑道:“这蹄子一上场就作弄我了!我只能喝上一杯白酒就算用了吃奶力气了。就给斟上一杯吧!”众欢笑。马芳宜佯装不悦:“你这小蹄子,我明明看过你喝过三杯,怎么今个倒羊鼻子栽葱装象哪?”王月翠急辩:“没有这回事!没有这回事!”马芳宜依佯装不让:“就有这回事!就有这回事!”逗得大家捧腹大笑。萧秋丽就只好解围:“这样吧:我和王健芝妹妹就也各斟一杯白酒,作为替王月翠妹妹喝吧。”马芳宜一笑:“这还差不多!”王健芝就埋怨王月翠:“叫你这辣嘴别惹那辣嘴,你偏不信。这倒好,又殃及到我和萧姐身上了。”

王月翠还欲申辩,马芳宜笑道:“我不过是叫你们三人都喝一杯白酒而已。你若执意不肯喝白酒,我也就没法;谁让你这小蹄子又‘给斟一杯’呢?于是我就激得你脸红,好让萧姐出来解围。”萧秋丽当然明白醉翁之意,王健芝就啐道:“你这蹄子,也忒会使心计了!”韩美玉和王英道:“马蹄得得响,最喜好逗人乐呢。月翠妹要是会骑马,早就乐开了!”马芳宜笑答:“好嫂嫂,别助她了,我早晚会被她骑在身上横抽一鞭、竖抽一鞭哩!”王月翠忙笑道:“小妹焉敢?只要姐姐放过妹妹就谢天谢地了。”于是余家丽就斟满了八杯白酒。萧秋丽就起立举杯道:“来,为我们八姐妹相聚,为我们好心人心心相印,为大家幸福美满,干了这一杯!”众都起立举杯一饮而亮杯。主客尝菜时都赞:“今晚的菜忒可口,从未吃过啊!”两位司令分别斟了白酒和红酒,余家丽本来就能喝五两白酒的,张贤珍并不知情,所以见她往自己杯中续斟白酒就有点担心,但也不好说出来。听余家丽低声对她道“没事,别担心!”后她就随她去了。接着是韩美玉邀萧秋丽、王英邀张贤珍、马芳宜邀余家丽,各各干了杯;王月翠对王健芝道:“妹敬姐,给姐陪不是。”王健芝笑:“不相干,彼此玩呗!”也就干了杯。萧秋丽接下来邀两位司令干了杯,马芳宜邀大、小王:“我比你二位年长不了丁点,不过爱挑皮罢了。来,共同干!”王健芝、王月翠忙陪笑:“谢谢姐姐!”便都干了杯。王英邀韩美玉:“嫂子,我俩再喝个痛快吧?”韩美玉笑道:“就听弟媳的!”也便一同干了杯。萧秋丽边大口吃菜,边道:“姐妹们可别忘了吃这美味佳肴啊!今天非吃他个碗底朝天不可!”当红酒司令要给她再斟满杯时,她撒娇道:“好大嫂,留点情,照顾小妹吧!”张贤珍就给她斟了小半杯:“妹子放心,以后嫂子就给你斟几滴。”也给王健芝和王月翠斟了小半杯,却给自己斟了满杯。白酒司令好当:韩美玉、王英、马芳宜都是斟满杯,自己也斟了满杯。这时,王英和马芳宜就邀萧秋丽、王健芝和王月翠就邀韩美玉,各各共同干了杯;余家丽邀张贤珍:“咱俩红白司令共干一杯?”张贤珍笑道:“咱俩妯娌当然得干!”也便同干了杯。随后大、小王同邀萧秋丽:“我俩被姐姐捉了好阵子迷藏,今天就和姐姐碰个满杯吧?”萧秋丽笑道:“两位妹妹应当感激姐呢!酒姐姐喝不过妹妹,捉迷藏妹妹捉不过姐姐。就尽杯中酒碰吧!”于是碰杯喝干。

韩美玉就邀两位酒司令、马芳宜就邀王英,也各各干了杯中酒。直待邀、还几个回合结束后,王英就和韩美玉敲起杠杠来,却未分胜负;马芳宜就邀余家丽猜拳,余家丽道:“我就学一学吧。”谁知也打了个平手。张贤珍乘兴道:“难得姐妹们相聚开心,赤心印照。愿我们亲密无间,肝胆以待,互敬互爱,永远做好心人,永远做好姐妹啊!”韩美玉道:“我们好姐妹一场,今后谁有难事,我们就大家帮,谁有难解决的问题,我们就共同帮助解决,只要共度难关,就不怕难关!”马芳宜道:“就是呢。不过我们最不丢心的恐怕要算萧秋丽了。希望你今后遇到难过的坎,要首先想到还有我们姐妹们做后盾啊!”余家丽笑道:“不满大家说,我最喜欢排忧解难了,我经常爱把难过的坎踩平踏过去!这就要靠一、自信,人家能过我也一定能过;二、及时告之好友,求好心人帮忙,万不可自个儿愁。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赛过一个诸葛亮’!又说:‘好汉也靠众人帮’。话说回来:萧妹在异乡,将来还可能在异国,不象大家姐妹早上不见晚上见,月翠妹上学仅在合肥,还有那头干妈也好、婆婆也好照顾着的。因此,萧妹今后遇到难题一定要来信告诉一声,兴许我们能帮上大忙哩!我们姐妹一场,就是讲求肝胆相照,不逊男儿!”萧秋丽忙站起来深深一揖:“谢谢诸位好心姐妹肝胆照人的一席谈。小妹谨记在心就是。小妹他日如真出国,唯三位母亲丢心不下啊!”张贤珍一本正经地道:“萧妹尽管放心,我们会照应好的,这区区小事,想我和弟媳两个人的力量就绰绰有余了。我们可以把三老接到巢县来,住县城、住农村随她们便,我们会周到服侍的,一定当作自己母亲敬孝。我们虽文化不深,但说得到做得到,如果口是心非,就遭雷劈!”余家丽接道:“对对,如果我妯娌俩口是心非,就遭雷劈!”座中韩美玉、王英、马芳宜和二王都惊呆了,想不到这张嫂、余嫂如此烈性,如此侠义,真是女中巾帼了。便分外敬重:“嫂子誓言也代表我们,把三位母亲当作己母照应,义不容辞!”萧秋丽道:“谢谢好心姐妹高义,秋丽决不会有忘大家!”

外边男席酒正酣,鲁道宽也早入了席。这时,李江南与鲁道明也敲起杠子,玩得不分胜负。申佳俊与鲁道宽猜拳,也猜个平局。接着是梁贤斌与马伦升敲杠,马伦升胜了一局;商玉海与华男舒猜拳,华男舒却负了一局。商玉海笑道:“华弟现今专心学业,恐怕将拳术丢到脑后了。”华男舒道:“不瞒商哥,小弟入学后只喝过三次红酒:两次在两位老教授家作客,一次是春节期间和萧妹看一次南京新街口夜市,就在同庆楼吃水饺。至于猜拳,就未沾过边了。”鲁道明道:“原来如此!诸位兄弟,这华弟如此苦志学业,我断言不待多久必被外派升造或讲学。到那时,萧妹也必不会逊色。不过你两个都出国了,家里可有什么丢不开的难题要解决呢?尽管说!”华男舒道:“还早着哩。”商玉海最了解华男舒生性,他想实现的心愿,必会提前实现,岂肯按部就班?那萧妹也是个极聪明、极耐苦的,焉能落他后?便道:“我看不一定,出来,好让弟兄们心中有个数,帮你解开也就是了。”华男舒在众催促下就只好道:“如果我与萧妹同时出国,唯一心结就是三位母亲了。”鲁道明一本正经地道:“区区小事,不用挂心,我与堂弟出手就够了。我兄弟把她们当作亲母看待,有吃先尽她们,有用由她们享用,一定敬孝,让她们过得欢欢乐乐的。”众人都道:“我们都把她仨当作亲母敬孝,决不食言!”华男舒十分感动,深深作揖道:“有劳众位好心兄弟肝胆相助,小弟不齿难忘了!”鲁道明极其开心地道:“来,把桌上的酒全喝尽,把菜全吃光,然后带点面就行了。”商玉海道:“对对对,酒喝尽、菜吃光,好男儿血性如钢!谁有难题共同帮!”众笑道:“好诗,好诗!开启了我们好心兄弟的心窗!”外边席散后,华男舒到里席前笑问:“怎么样了?”张贤珍笑道:“我们早吃饱喝足了!我就知道你不放心你那萧妹了,正好她杯中还剩这几滴红酒未干,你就带干吧!”华男舒道:“好大嫂,你就帮我带干吧,也是疼萧妹和华弟哩!”张贤珍就把萧秋丽酒杯端过来喝干了:“华弟这话中听。”随后姐妹们便都用了面,散了席。

第二天是星期天,本来都是可以送华、萧上车的,由于华、萧不同意,也只好罢了。小华当晚就想结算宾馆账目,以便第二天一早赶车。谁知住宿费早已被小申、小梁结了,只有当晚的两桌席在挂着账。小华无话可说,就把挂着的五十元席钱单结了。心里想:这两个龙哥,为接待我俩这次过巢花了好多钱!朋友交往岂是金钱左右的?但就是这金钱花销,也可见到肝胆真诚哩!第二天一早起床洗漱毕,华、萧提着行李向服务台交了房间钥匙匆匆出了宾馆大门,几分钟后就走到了前山亭。只见鲁道宽和余家丽等在那里呢!他俩就招呼:“二哥、二嫂,好早啊!”余家丽笑道:“等你俩哩!”鲁道宽就把一个扎得严实篾篮包递上:“这是孝敬母亲的,虽沉了些,也要带到啊!”小华愣着未接。余家丽道:“华弟象个呆鹅了!这可是你二哥的厨艺结晶哩!他昨夜几乎忙了一宵,还要我当了下手,才弄好了这一包粉嫩松脆的糊珍糊味茶点,保管母亲们品尝时会赞不绝口呢!”小萧就抢着接下来:“多谢二哥、二嫂费心了,小妹真是感激不尽啊!”余家珍道:“对母亲敬孝心,是儿女们的共同愿望,你们的母亲也是我们的母亲,敬这点孝心算得了什么?你们去赶车吧,我们就不送了。带个口信问侯母亲,就说这里的儿子、女儿们向她们请安、祈福!”华、萧就与鲁二哥、余二嫂挥手依依而别,到浮桥汽车站赶无为班车了。一到汽车站,早就看见小申、小梁和二王四人站在那里等送了。两个人十分感动,小华喊:“两位龙哥!”小萧喊:“两位王妹!”就觉眼睛里都蓄泪了。小申道:“我们是大家派来的欢送代表队哩!你二人昨晚交待谢绝相送,大家很不理解,还是鲁大哥洞察秋毫:说是你二人不愿声张,又怕伤别,才不要送的,那就不全送、部分代表送吧,于是我四人便争到了欢送代表队的职衔呢!”他语虽轻松,其实已经心酸酸的了。王月翠泪已流出来了:“你们这一去,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啊!”小萧只好逗她:“傻妹妹,我们相隔又不是十万八千里,想见面还不容易?譬如你们办喜事了什么的,只要一招,我们准会来。”二王就道:“萧姐还是不丢心哩,难道要我们各抱个小宝宝了你才丢心?”小萧开心道:“就是,就是!”小申、小梁哧哧轻笑,小华则哈哈笑道:“两位小王妹妹也开通了。”王月翠道:“大王姐后年也就差不多有孩子了;我呢,起码得三年后。反正我那干妈不急着抱葛子,只急着要看我的专科文凭。”王健芝笑道:“你若是个儿媳,就该把儿子、文凭一道捧给婆婆看,多好哩!”王月翠啐道:“你这蹄子,现在也会捉弄人了!”小萧被二王逗得前仰后合地笑:“告诉你们吧,你们的事我早丢心了!”这时王健芝就把装着三个扁方木盒的兜囊递给小萧:“这是大家兄弟姐妹共同敬孝三位母亲的,是一式的紫色玉手镯。鲁大哥咋夜请玉匠师傅把儿、女、心三个篆字分刻在三只镯上,今后,我们只要见到老妈妈手镯上刻有这三个字的任何一个字,便就认作母亲了。”小萧郑重收了:“我代表三位家母谢过了!”这时小梁就把购的两张车票递给小华:“时间到了,上车吧。青山不老,绿水长流,情谊永在啊!”小申道:“无论相隔十万里,无论异国他乡,请记住:我们是兄弟姐妹!”王月翠道:“鲁大哥特别强调说:‘天下好心人总会走在一起的。’华哥、萧姐,珍重吧!”华、萧就和申、梁、二王一一紧紧握了手上了车,频频“再见”、频频挥手,陪伴着汽车鸣叫后的征程,很远、很远……

尽管天气很炎热,无城两层小楼及东西平房,却掩隐在一片绿树丛中,显得凉熨而雅静,象座避暑的理想田庄。五十八岁的严亭峰、四十八岁的萧范氏和四十六岁的苗凤舞,自从春节居住在一起,至今已近半年时日了。老姐妹仨每日里开开心心生活,谈天说地,各抒胸怀,少不得各自家世都了如指掌了。四十六岁的陈范氏虽仍居住严桥,但每隔个把月总要进一趟无城,专程看望老姐妹仨,还带来自己兴的瓜果蔬菜,还带来活鸡呀、活鸭呀、鲜蛋呀什么的。她身子骨硬朗,农村劳动事,她是很胜任的。她一来,姐妹四全了,就更欢乐了。三姐妹不管她丢不开严桥的付业,来时总要硬留她待上五七天才放行,她当然事先有准备,无非自家事请邻人帮帮手罢咧。碰巧昨天她接到方子欣的匆匆短信,字写得虽清晰却又稍带潦草。反正她看惯了兰儿的信件,读起来也吃不了多少力的。只见信上这样写道:

母亲:儿向您请安。儿昨天接到志明来信,说下周出差安徽,并到巢湖,还说要顺便到无为城看几位妈妈,并想在那里见到亲母哩。我特地写这封信告您,望您早日到无城住几天,以便母子快乐团聚啊!

兰儿七月十三日

所以她今天忙乎了大半天,把家里事情安排妥当,又与两个邻居说清事由,请求照应几天鸡鸭猪之类。大家平素也都是要好的,邻帮邻惯了的,当然都答应十分干脆:“尽管放心去,十天半月也没关系。”下午她早早沐浴,洗换了衣服,又把洗换夏衣叠好放入小行囊,决定明早捉“三个一”(一只鹅、一只鸭、一只鸡)和三十个鲜鸡蛋、十个咸鸭蛋放一个花篮带着,重量虽不轻,也是可以乘车自如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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