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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识的面貌》第二章 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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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罢饭,小商、小梁和小华共向申奶奶、申妈妈告了别。小商、小华出门同路又与小梁、小申挥别,小申送一程小梁后回家收拾,准备上班去,这时已近下午二时了。

商玉海回报社办公室,泡了一杯银屏茶,坐下来想心事。他忽然想到在卧龙山北亭吟诗的情形,喝了口茶后连忙铺开稿纸,拔出钢笔。嘶嘶嘶,便把自己吟的那首新诗抄写在纸上了。满意之余,署了“大龙”的笔名,打算在何组长上班时交给他。一杯茶喝干又兑了水,心道:“不行,我得叫华男舒也把所吟的诗抄写好,一同呈交。”他便走出报社门到小华工作兼卧室,见门紧闭,知是在休息哩。他回到办公室,又将小华的诗按记忆抄写下来,署了个“小虎”笔名。但他又担心诗句抄记得有讹错,所以应请小华自己订正一番后才能一并呈何组长。不料这一等已快到下班时刻了,小华的门仍未打开。他只好打了退堂鼓:“明天上午交吧,反正也不急在一时。”

下班后,小商不想进食堂吃晚饭,因为肚子似乎还是饱饱的,便拟上街溜溜,买点花红、石榴、苹果、月饼,然后会小华一道约王英到卧龙山赏月。正待出门,听小华的门吱溜一声开了。他便将小华所吟的诗抄件,送到小华手上说:“你倒自在,要我代劳!”

“什么?又是什么佳作让我先睹为快?”小华推开手又说:“你得让我洗洗脸吧?”

“好好好,你洗罢脸再订正,不迟,不迟!”小商趁他洗脸的当儿,将他的茶泡好了。

小华洗完脸,见小商这样忙着,心下不忍,便连忙道谢:“有劳,有劳!失敬,失敬!拿来吧,我倒看看你又写了什么好作品?”

小商笑嘻嘻地把稿交给他:“你订正吧……”

小华接过一看:“什么?原来是记录我吟的那诗!真有你的!不过我改变主意了:不想发。”“你先看看有无讹错吧。”“似乎没有错。不过我现在酒还没消化完,记不清……”小华笑。“得了吧!你以为我是当秘书的?我的记性可还是不错的,听一遍、看一遍,每每能记录个大体不离谱。”“佩服。龙哥就是龙哥!”

“别耍频咀!我明天可是要一并呈交何组长的。”小商说着,已将诗稿抢回手中。小华无柰,只好说:“好好好,就听龙哥的。”

“晚上我们一同上卧龙山赏月吧,我去买点节贺,并约小王,如何?”小商道。

“不,不。我不能去,有事哩!”小华不愿干扰一对恋人的情趣,所以寻借口推脱。再说,他想利用一点时间给父母写封信慰问慰问,报报平安。已经两个月没给家里去信了,也不知家乡是否还在吃那种苦巴巴的食堂?父母是文盲,小华去信他们要请人读,回信又要求人写,很不容易的。所以每次去信时都得把字写工整些,好减少读信人负担。而来信总是写得很短,让小华不得不想入非非。他是个孝子,为父母揪心重重。每两个月都要汇点钱回去,还得节省点粮票一并寄给父母。他知道生活艰难,今年农村小镇更苦。而兄嫂早已另住,有三个孩子嗷嗷代哺,如何能周全照应父母?姐姐嫁后家庭遭难,现在又不知外流何方。小华惟有把赡养父母的重担挑在自己一人肩上。好在他还没成家,工薪虽少,也还能余一点。慢慢过吧,相信以后会好起来的。他这样想着,小商知他有心事,忽然记起什么道:“小华,你有一封信是和县来的,我去办公室拿。”“父母来的,快去拿来,快去拿来!”小华推着,自己也跟在小商后跑进报社大门。

小商进门从过道厅墙壁信袋里忙抽出信递送给小华。小华接拆后,就着门外亮光看。只有一小页纸,上面写着十数行蓝钢笔字,道:

男舒儿:

你好吧?我们很挂念!我们生活都可过,惟你父身体差了,生了病。但你也勿多担心,以免耽误工作。我们很想见到你的来信报平安。望儿接信后回封信来。

不多写了。好好工作吧!

父母9月13日

信下括弧内又写一行小字:“对不起,因我病了,字写得很潦草,望原谅!”

小华看过信,心潮翻滚起来了,半天不言语。小商问:“家里有事了?”“不,没事。”小华顿了顿又道,“你约小王赏月去吧,我不去了,我想给父母写封回信,他们很挂念我啊!”“那好吧,也代我问个安。”

小商走后,小华在工作兼卧室外笃着步,心里想:“父亲病了,请医看了没有?也不知患什么病呢?肯定急需钱用啊!或者就是吃不饱引起的吧?这巢县农村、小镇也有不少人因饥饿营养不良,患了浮肿等病,基本不能干活了。唉!但愿父亲能尽快好起来啊。”小华又想到那位带病帮父母写信的人,不由十分感动。“他是谁呢?我应该好好感谢他才对。今后见面还得当面作谢哩!”

夜已经来临了,一轮圆月在东天发出柔和的亮光。亮光由淡转浓,不一会便雪白而铮亮了,连大地、屋宇也变成一片雪样的亮堂堂了。小华无心赏月,便进到自己工作室打开电灯,给父母写信:

父亲、母亲:来信收到了。

儿向二老请安问好,盼望父母健康、愉快。儿的同事小商哥也代向你们问安哩。

父亲有病要赶快请医生看,患的什么病?征状如何?都要告诉儿,以免儿惦记。儿不孝,不能在父母面前敬孝,不能照看父亲的病,真是有愧的很!望你们自己多保重。儿随急把钱汇给您们,保证生活,养好病,不要多想其他……

小华的这封信写得较长,足足五页纸,大都是劝慰父母,要他们宽心,逗他们开心,以利他们健康、愉快。信末写道:“儿很感谢帮父母带病写信的人,他的举动令儿十分感动,也不知他姓甚名谁?有机会见到他时,一定当面拜谢啊!”

华男舒写好信,写就信封,又封存妥贴,待明天上午寄发,同时汇二十元钱和十斤省内流通粮票、一斤油票。随准备夜班工作了,表针已经指在十时有半。这时小商提着东西破门而入:

“小华,肚皮该需要填填了吧?来,这里剩点食品,我和小王装不下了,小王要我带给你的。”

“谢谢,谢谢,我正需要吃东西哩!”小华笑着,接过就吃起来:有月饼、石榴、苹果、花红。“哎呀,太多了吧。你们怕只管说情话,忘记吃东西了?”“别挑皮,让你吃你就吃得了,何来这多废话?”“好,不说,我吃,我吃。”

小商走后,小华开始工作,所幸今晚又没什么大要闻,不到凌晨两点工作便结束了,又让他睡了个好觉。

气温时高时低,“秋分”后的天气时晴时云,就是不见雨。晚秋作物对天兴叹,旱使人提不起精神来。9月25日星期天的报纸副刊上,发了大龙的新诗和小虎的旧诗,在报社内外引起了小轰动,大家传询作者的真名实姓来。因为这两首诗让人们尝到丰收喜悦,尽管是渔家乐,却毕竟给干旱地带施洒了一次雨水。而旧诗该报过去又未曾发过,所以很觉得新鲜。有人问何国盛,他笑而不说。就连李主编也被蒙在鼓里,因为他只审内容,而且又相信作者身份不会出问题,所以开放绿灯刊行。待到有人询到他时,他则反问:“这重要吗?”问的人多了,他也就好奇起来了:是呀,大龙?小虎?这两人是谁呢?赵其这小虎的旧诗,把巢湖夜捕写得鲜活鲜活的,还真为报纸添了生气。这位作者的旧诗今后还可多发一些。他找到何组长道:“老何,请你把大龙、小虎找来,我想见见他们。”“有什么事吗?”“没什么事,我只是想见见这两个作者。报社内外都有人向我打听他们是谁,我也想了解他们。”老何笑了:“啊哟哟,原来就为这个,这两个作者你几乎天天见到,就是我们报社的两个小青年……”“什么,什么?”李主编惊诧,“那旧诗也是小青年写的?报社内还有这样的小人才?”老何只好如实告诉他:“新诗是小商写的,他过去发过几次诗;旧诗是小华写的,因他一直不愿发,这次是被小商逼着才发的。我见诗稿都写得好,旧诗更有新意,所以安排发了,也被你通过了。”“就是就是,确实写得不错。今后可以常发这样的作品,也劝小华不要保守,小小年纪能写出这样的旧体诗,可见他的功底不凡哩。”李主编满意地说出了心里话。“那么要不要请他们来见?”老何笑问。“不必了,我闲时自己找他们去。”此后报社内都知道大龙、小虎是谁了,见面时以喊小商为大龙、小华为小虎打趣,弄得他俩怪不好意思的。

共和国成立十周年的国庆期间,小商又发了一首《歌唱新中国十岁生日》的新诗,暑了真名。小华因为连连夜班工作重,自己也累得慌,就没写诗了。尽管小商逼他好几次,也未所动。只是说:“以后补吧。我现在头晕脑胀,文章也写不出,还写诗呢?”小商只好作罢。谁知何组长直接找上门:“小华,版面开了门,需要千字文来补,你就救一次吧!”“哎呀组长,您开玩笑吧!我能救?”小华惊诧。“能救。随便什么文体的都得给我写一篇,救版如救火哩,不救也得救!”老何一脸严肃。小华只得遵令,道:“我前阵子写有一篇抒情散文,不知能否搪塞过去,凑个数吧?”“好好好,拿来我看看。”老何伸出手。小华便把那篇散文稿找出来递到老何手上,“不合拍就枪毙掉吧。”

老何接过来仔细默读:“红旗耀九州。严晓宇。我十岁那年十月一日,手舞小红旗,耳听**在北京*城楼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成立了!我舞着小红旗,感觉蜜糖一样地甜。从此,那红旗便牢牢地栽在了我的心上。后来,我在红旗下走进学门,又在红旗下走出学门,在红旗下跨入大社会,成为了建设红旗飘拂新中国队伍的一分子。”老何看着,脸上呈现出兴奋的光彩。他越看越兴奋,越看越激动。当翻过第三页稿纸,见第四页只有最后的一小段时,他索性高声朗诵起来,眉飞色舞,喜悦不能自抑:“啊红旗!都在红旗下成长,都在红旗下成熟,都在红旗下奋进!红旗,红旗!璀璨的红旗,光荣的红旗,胜利的红旗,伟大的红旗!啊红旗,红旗耀九州!”诵毕道:“美文!国庆美文啊!不但能救版,我还要把她升到头条位置!”说着走了。结果就真把这篇《红旗耀九州》的散文刊在国庆副刊头条,十分醒目。小商并不知道“严晓宇”就是小华,《红旗耀九州》原来是华男舒写的。他猜这个谜猜了很久,直到一个月后评报,他才听何组长说:“国庆文艺稿,当以小华的《红旗耀九州》为冠。”这时已*冬天了。然而天仍然持续不肯施舍雨水,晚秋作物虽在反右倾的口号下抗旱保住了一丁半点收成,但秋种却是件大事,没有水怎么得了!小华心痛抗旱的子民,他想,如果真有去年大浪漫诗歌唱的“端起巢湖当水瓢,哪里干旱哪里浇”多好!然而这种异想天开的事情怎么可能有呢。“人定胜天”在当前也只能是幻想而已!他愁啊,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能翘盼老天开恩,有朝一日陡降一场大喜雨……

小华正在没奈何想心事,小商来了:“咋的?又在构思创作了?”“得了得了!”小华没好气道:“天干得要喝人血了,我还有心思搞创作哩!”

小商一笑:“你还别说,我正是来告诉你,我被抽下农村抗旱抢种了。现在形势很逼人啦,抗旱如救火!秋冬种子种不下去,明年就更要饿大饭了!老天,老天,你咋这样无情?”他说到最后是在骂天了。

“我也去,正当用人之际,整天登在报社有什么用?”小华说。“那不行。报纸是喉舌嘛,只能抽些人去,报纸还得办。抽下去的人一边抗旱抢种,一边还得采写新闻稿哩。你工作特殊,无人替代,焉能一走了之的?何组长自己去,也不能放你去。你还是安心守岗吧!”小华去找何组长提要求,表示要为劳苦农民抗旱尽力。

“哎呀我的小秀才!抽谁下乡,这是组织决定的,报社内只在经济组抽去两人,而且还得兼做报道工作,怎么能想去就去呢?况且你的工作也无人替代,你身体也不好,不允许再下去添苦吃……”

“小华,安心在社内工作,下次有机会再抽你下乡。”李主编过来劝说。小华只好悻悻离开。心想,以后一定争取下乡走走。

这次被抽下乡的报社两人中,赵兴隆分到黄山区,商玉海分到银屏区。在小商走的那天上午,小华送了一程。

“龙哥好好干吧!要以民为重,努力做出点成绩来!同时也要保重身体。再见!”握别时小华说。

“虎弟放心,再见!”小商挥手大步而去。

这是两人踏入社会同入报社工作以来的第一次较长时间分手,尽管相隔并不远,但两人都感觉有些恋恋不舍,有些失落,好象隔山隔水远别离似的。

不几天后,第二批抗旱抢种宣传队又组成了。这批抽的人更多,涉及面更广,以驻公社、大队为主。工作主要在自然村和生产队。可想而知担子更重了。广播站的申佳俊、电影院的梁贤斌也都是队员,分别分到黄麓区花塘公社、铜炀区凤凰公社。小申、小梁出发前一天晚上,小华在县委食堂请吃了饭,还买了半斤瓶装酒招待。

“二龙哥、三龙哥,这次下乡任务可不轻啊!”小华道,“但要尽力,争取做出成绩来。二位哥哥爱吃几杯,但下乡后最好不吃酒,以免耽误工作,造成不好影响。不知我说的可合适?”

“虎弟说的对,我下乡戒酒!”小申道。

“我一定滴酒不沾,以免误事。”小梁也表了态。

小华很高兴:“来来来,两位哥哥把这瓶酒平分喝了,一杯不准少,我来斟。小弟因上夜班,晚上不敢喝,就免了吧!”“可以,可以!”小申、小梁异口同声。于是小华以凉开水代酒斟满杯,站起来:

“预祝两位龙哥旗开得胜,一帆风顺!”

“多谢,干!”小申、小梁站起同声,一饮而尽。

小雪季节过后,大雪季节来临,转眼又近二十天过去了。小华闲暇见不到三位龙哥,心里有点怅怅不安,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工作生活得怎么样了?天还是没有落雨的迹象,霜也似乎很少光顾,只是一阵阵干风吹来了干冷天气,使他夜班工作时不得不穿起了棉袍。这可是雨雪寒天的夜班服啊,他现在就穿起来了。不过白天太阳还是暖热的,中下午时分,行人最多也只穿着中山服而已。这天是十二月三日星期四,上午九时过后,小华胡乱着上中山装,脚穿一双布底鞋,慢腾腾地走进新华书店,见王英正在开购书票。票开好后,她收了付款,又在书的封底下方盖了一个戳子,算这本书售出了。待购书人走后,她见到了小华,便热情打招呼:

“稀客!怎么好久未来光顾书店了?忙吧?”

“还好吧。只是三条龙下乡不知如何?”小华道。

“三龙前天给我打来电话,说是苦的,农村食堂缺米下锅,搞不到水种麦、种菜,愁得他不知如何为农民解燃眉之急。”小王告诉说,“那个大龙、二龙一直不来电话告诉情况,也不知他们是在跳油锅,还是在洗冷水澡,也真是的!”顿了顿她又道,“还是三龙有心,担心我惦着他们,把我当朋友待,毕竟老同学好!”说到这里,她明明在气小商不给她打电话了。

“别,别。”小华原是来打听三位龙哥消息的,现在发觉小王蹩着大龙哥气,只好安慰她了,“他两人还有一负担子压在肩上,那就是通讯报道,要采访写稿啊,恐怕忙得晕头转向,连吃饭也顾不上了。”“吃饭?还不知有没有饭吃哩!”小王没好气地道。“不过消息还是有的,几天前广播站播小申写的花塘公社担水抢种麦菜的报道,昨天报纸发表了龙战的长篇通讯《银屏山圩抗旱抢种忙》,这龙战就是小商自个胡诌的笔名,我知道就是他写的,他要做条真龙,正在拼战哩!”说得小王笑起来:“真是条龙!龙劲十足!”其他几个营业员也跟着笑:“龙嘛,累不跨的……”

“哎小华,我听说你们报社又添人进口了,”小王又笑道,“还是个女的,听说还是你和小商的同学,而且还是小商的同班同学。这下可好了,你有女朋友了……”

“嫂子胡扯,我怎么不知道报社进人?”小华口无遮拦地喊出“嫂子”,弄得小王很不好意思:“得得得,你不买书,别影响我们工作!”小华只好不再说话了。停了一会,他便和小王打声招呼:“小王姐,我走了,再见!”“好吧,你去吧。”小王说,“再见!”

小华一路往回去,心想:“报社进人我不知道,小王却知道,奇怪。这恐怕不是真的,是小王听人瞎传罢了。不过无风不起浪啊!小王因为业务事和单位打交道多,和文教局交道更多。学生毕业分配有的属文教局管,她可能得到信息较早也未可知的。如果是真的,这位女同学又会是谁?和小商同班?也只能等见了面才知道是谁了。小商班的女同学,无论是谁,我过去都不常打交道,但都是认识的,同学嘛……”小华想着已到报社。先试探着去看信袋有没有自己的信件。果然有一封,是家信。他取了信回到工作兼卧室,坐下来拆开信。见有两页小纸,两封信。他先看父母的来信,知道寄的钱和粮油票都收到了,很得用。信中又告之:父患的是浮肿病,现在已送进公社养病房调养,那里有计划粮油照顾,还有计划糖哩,相信会好起来的,不用担心。信中还希望华男舒好好保养自己身体,以免生病。这信是母亲请人写的,署名母亲一人。小华读后心里宽畅多了。他又摊开第二张信纸,笔迹同样,字写得却秀丽而流利:

华男舒同志:

我是你的小学同学方子欣。因病休学一年在家。我为你父母代笔是义不容辞的事,请不要挂在心上称“拜谢”。我现在病已好了,即将回巢湖读书或寻求工作。这个小镇我也不想再呆下去了。因此,以后我就难能为你父母代笔给你写信,请原谅吧!

你现在还好吧?身体是革命本钱,要好好珍重啊!再见!

同学方子欣

1959年12月1日

写于和县香泉街道

小华读毕信,想了想,代父母写信的原来是她!那是个勤奋好学、上进要强的姑娘。他比她高一级,但同时被选为少儿队大队长、大队副,一时间成为小学风云人物。校辅导员还曾找他俩单独谈了次话,并说要介绍加入青年团。但在校时两人单独接触少,待他考入和县初中时,其大队长、大军鼓手的位子便传给了她,那是1956年夏。从此他们便没再会过面,至于她小学毕业时报考到哪里学校,她就不得而知了。这封信倒透露一点端倪,原来她到巢湖读书去了。“不管怎么说,她替我父母代笔写信,值得感谢,况她还来信告诉情况,又希望我珍重自己身体,这种同学友谊值得称颂,我也应回封信谢谢她才对。”想毕他准备给她回封信了。可是又一想,“我给她回信寄到哪里去?她可能回到巢湖读书或工作了,在什么地方呢?”想到这里,小华不禁自觉好笑起来。他知道,即使写信问母亲,也是大海捞针哩。“罢了,我和她同乡,同住香泉街道,日后总会有机会在香泉会到的,见到时当面鸣谢不迟。”

这天下午,小华上卧龙山,想到广播站打听小申在花塘工作近况。走到南山亭时,就见站长盛锦兰笑嘻嘻地对他道:“小华,哪里去呢?我正要找你说,你不久便要和我们作邻居了,你的住房在收拾哩!”

“站长不是骗我吧?我这‘夜班人’如何能到这风景秀美的山上来疗养呢?”小华咧嘴莫名其妙地对她笑。

“哎呀!你是在装蒜吧?因为你身体不好,现在明显比你刚来时瘦了许多,怕你再夜班下去会生病,所以报社调来个新同志接替你,好让你白天工作、夜晚休息。又因为山上空气好,老何要我特给你安排一间房,好保证你休息满意。”

“报社调来新人了?怎么我还不知道……”小华虽然丈二和尚,但这已经证实王英说的是事实了。“你不用怀疑,是真的。不几天这个新人就来上班工作了,那是个女同志,你一见就会认识她,小商更熟悉她哩。”站长补充着道:“好啦,你在这看看吧,我要到报社拿稿子,等着今晚播出呢!小申在花塘累死累活,站里人手少,我不得不事事亲躬啊。”小华与盛站长分别后,到南山亭石墩上坐下。他还在想:她会是谁呢……

几天后的星期一上午九时许,小华正坐在桌前构思写一篇杂文。那是应《巢湖大江报》副刊葛立人之约而推脱不过,只得搜尽枯肠勉为其难。待框架内容都打过腹稿后,他便摊开稿纸,拔去水笔帽写起来。正写出标题《*党人的生死荣辱观》,就听何组长在报社小楼二楼办公室东窗口高声喊:“小华!你来一下。”

小华答应一声:“就来!”随急推开写作,套好中山服,走出自己的工作兼卧室门,*报社大门,“噔噔噔”踏着木楼梯上了二楼,经过中间小厅,推开政教组办公室门,见里边坐着一男两女三个人:何组长、政教版块赵文英、新来的虽着一身黑色女式新装却未失学生模样的萧秋丽。“原来是她。”他想,装作不熟识的样子,问:“何组长找我有事?”

“坐下,坐下。”何组长道:“我介绍一下:(他指指萧秋丽)这是萧秋丽同志,是新调来我们组工作的;这是(他向萧秋丽指指华男舒)华男舒同志,是我们组的时事版块。”小华忙道:“你好,萧秋丽同志,欢迎、欢迎!”小萧也忙道:“你好,华男舒同志,请多指教!”老何心想:“他们不认识?不是同校、同届的吗?奇怪!”他哪知道,小华、小萧都是故弄玄虚哩。赵大姐也在一傍感到诧异,不好作声。

稍顷,老何分派道:“经报社组长会议研究,主编决定,小华同志现在的工作由小萧同志接任,夜班为主、白班为辅;小华搬小楼办公室上班工作,执编时事版,副刊,协助老赵采编政教稿件,白班为主、夜班为辅。从今天开始,小华的工作兼卧室让给小萧,搬到广播站住,那里房间已收拾好了。不过暂时还须陪小萧开展夜班工作,直到小萧工作熟练为止,估计一个星期左右吧。你们明白没有?”

小华答:“明白,服从决定。”

小萧答:“服从决定,有劳小华同志了。”

“那好,小华带小萧去熟悉环境,安排工作,各自搬迁吧。”何组长说完,示意他们俩可以走了,“有为难事再来找我。”

两人走出办公室,下楼出报社大门,走进工作兼卧室,小萧吃吃低声笑起来:“唉哟我的妈呀,弊死我了!你这个大才子,明明和我是同届同学,却假装不相识,真有你的!”小华低笑道:“小学妹你轻声点!让老何听到了多不好!”又道:“你不也是假戏真唱?咱们配合得还算默契,可以演相声了。”小萧道:“还不知道今后如何圆场哩!老何、老赵知道内情后,一定会讥笑我们的。”“没关系,小商回来了就真相大白、一笑了之了,担心什么!”小华坦然。

小萧这时打量又打量小华,见他一米七几的个条,白净的脸蛋有点泛白,头毛黑黄而乱,似乎比一年前在校时瘦削多了。她有点心酸,感觉说不出的滋味。心想,也许担子重累的吧?一年前的学生,如今成了老青年了!“哎我说小华,你可瘦了,是不是身子有什么不适?”小华打量了她:秀美的脸庞,两只眼睛不大不小,滴溜溜地鲜活,一头短发,梳的乌溜好看,个条也很得体,不胖不瘦,身体矫健而灵动,一看就觉得她很健美。“我有病?可我精神并不差,觉着比在校时还精神哩!”小华道,“不过可能睡眠不足,想问题多了的缘故吧?是得注意点……”

“你别逞能了!你的脾性我知道,遇什么事不处理好总是不丢心,这样哪行?”小萧嗔怪着道,“你有多少问题可想的?家庭有问题吗?还是在谈——”

“别,不过家庭苦寒了些,父亲生病住了院……”小华说到这里不再吭声了。

“原来如此!你的负担一定很重啊!我还当你失——”小萧说到这里又被小华打住:“你别猜谜,我的心事小商最了解,他的心事我也最了解,我可不是谈情说爱、失恋,现在还早哩!”

“还早?看你快成老青年了,还早!”小萧笑。

“是吗?那我就从此单过得了!”小华哈哈狂笑,小萧忙制止,“轻点声,逗你玩哩。”

两个人说说笑笑,不觉已是下班时间了。小华道:“我带你到县委食堂吃饭去,招待学妹。”“不用,我有县政府食堂餐票,我带你去吃,招待学哥。”“那就两免吧,等小商回来同聚。”他们约好下午各自搬迁,萧秋丽便离去了。

小华吃罢饭先上山看住处,知道房间安在何国盛夫妇与老张居室之间。那是一座面南背北的三间房,茅草盖、砖泥墙,三尺宽的一道前走廊,后边是空旷园林,园尽头是站围墙,安静而幽适。他欢喜不迭,心想,应该感激何组长、盛站长的美意,否则哪能住到这里呢?他顾不得休息,便下山搬迁被单行李、书籍衣物,两趟便解决问题了。鞋类及洗漱物晚上带吧。看看表是中午十二时半。他铺了床,感到有点累,便躺下午休。他沉沉睡去,足足睡了两个小时。他一骨碌起了床,连忙跑下山。见这时小萧并未到来,他才宽了心。

待报社人都上了班,见小萧和一位近五十岁的健康女人,搬着行李来了。小华忙去接,小萧对他说:“你接接我妈妈扛着的被单杂物吧,谢谢你了。”小华才知道那女人是她的亲妈哩。他喊一声“萧妈妈好!”便接下东西朝工作兼卧室挤进。小萧跟着挤进,对她妈妈道:“床就这样摆,不要改动了,蛮好的。床又大,我们俩人睡完全可以的。”小华心想:“小萧有妈妈陪伴照护着,真好啊!”

这座三间平房,中间是档案室,东间是厨房,还有锅灶厨具。小华对小萧道:“真好,你们母女今后吃饭不用上食堂了。”萧妈妈道:“那敢情好啊,你也可以来这里搭伙哩!”小华道:“不敢有劳萧妈辛苦。”待萧妈略加收拾,铺好床被,小萧拿出一顶白纱帐,又在小华帮助下撑妥贴后,小萧笑道:“大功告成了,可以安居乐业了!”小华走到厨房打开门锁,“过来,先擦擦脸、洗洗手,这里有我的面盆、脸巾,一应俱全呢!”说着把提水铁桶未用完的水倒进大瓷脸盆,又提着空桶到附近一口井去提来水。水开始暖了,可见早已是冬天了。

“哎哟哟,让我来吧,我身体结扛劲大着哩!”萧妈要接小华手上的桶。“你初来,不熟悉的。”小华说着把桶提进厨房。小萧笑着:“学哥把我们当客哩!”

小萧母女擦洗毕,小萧便开始请教小华有关夜班工作的事了。萧妈则在厨房收拾打点,不干扰这边说话。小华道:“你中午休息好了没有?”“还休息呢!学校那些刚熟悉的同事,见我要到报社了,都赶来凑热闹,贺我喜哩,好象这报社人比他们高,羡慕得什么似的!你知道吗?我被文教局一锹栽到学校,不到一个月又被这里挖来了,组织上栽来挖去,都是革命工作,有什么高低的?”“那是,那是。”小华笑着道:“这样吧,晚饭后再商量工作。你现在的任务就是休息,好好睡一觉!我中午可是足足睡了两个小时哩。”小萧知小华关心自己,也是为了夜班好工作,便答应了。

小华走后,小萧休息。她这几天可累得慌,一躺下便沉沉入梦了。睡梦中她见到一位清秀的男人,既象小华,又不是小华,可她认为这人就是小华,就喊:“小华!你……”萧妈连忙跑过来,见小萧还在睡着。这时已经下午六时了,天快黑了。萧妈便喊醒了小萧:“这丫头,睡得这样沉!”小萧起来后坐在床沿想:“我怎么做这样梦?小华不会有事吧?”她到厨房洗了把脸,感觉清新了不少,随又伴母亲到政府食堂用餐,餐罢回来,小华路灯下正站在工作兼卧室外等哩。

“唉呀你到哪里去了?应该和我们一道去政府食堂吃饭。”小萧埋怨,见小华依然神采奕奕,才算宽了心。“不是说好待小商回来同聚吗?”小华笑道。“你就是……好好,随你便吧。”小萧说着开了门锁,打开电灯,黑色退去了,房间白亮一片。接着他们把工作商量一番,小华又传教了开关机器的技术要领,以及收录工作注意事项、重点把握及有关故障消除、检测预防等等,小萧一一牢记在心。

“小华,你今晚可得陪我夜班啊!”小萧要求。

“当然。不但今晚,一直陪你到熟透为止哩。”小华爽朗道。

“多谢!不过我要是犯糊涂了,你可得吃苦头了!”小萧打趣。

“你聪明着呢,恐怕明晚你就可以独当一面了啊!”小华也打着趣。

“我不管,你得陪班一些时日。”小萧道。

“由你,你觉得什么时候不要陪了,我立马就走可好?”小华道。

“只要你觉着高兴,你就陪伴……”小萧答。

“这……”小华顿住,不再说下去了。

这时已经是晚上十时了。萧妈喜欢看庐剧,还未散场呢。小萧道:“我妈戏瘾可大了,天天看同样戏,她都精神十足。只要有庐剧看,她就不会生病。”

“老人大多如此,你该多敬孝心啊。”小华道。

“我们现在是母女俩相依为命,我当然要敬孝。你也应该敬孝呀!”小萧这句无心说出的话,却勾引起小华的无尽惆怅来。他沉思不说话,心中开始自责:“我无能,我无能啊!”小萧见他不作声,猛然明白自己说走了咀:“你别多心,各家有各家的难处,只要有一颗良心就行了。”

“你休息一会吧,十一时半工作,我十一时准来。”小华说着进报社办公室翻看各家大报了。小萧想,“他听了我的话怎么有点怪怪的,莫不是我的话刺伤了他哪根神经呢?好吧,待他来陪班时我道个歉。”

小华十一时准时来了。他见小萧已作好工作准备:纸、笔都已摆放好,机儿也大体试过了,正在挪灯哩,咀里还说:“妈,你睡吧,我夜班可能不短,如果感到吵,我明天再想办法。”“不要管我,你自己好好工作。我夜里睡着了,再吵也吵不醒,放心吧。”小华听母女对话,心里甜丝丝的:“真是相依为命啊!”小萧见小华搬了一个四方橙来,就对他道:“学哥,我刚才说的话你可别放在心上,有不合意的地方还请包涵。”“学妹,我刚才的表情让你介意了吧?别介意!我这个人比较脆弱,好重感情,多将自己的弱项与人家的强项比较。我向来最重养育之恩,可自己至今还无力报孝父母恩,完全瞻养好二老,让他们仍处于艰难之中。赵其这两年,家乡生活更苦了,我却不能把他们接来过。一想到这里,我就心痛……”“你别太自责了,总得有个时间过程,以后会如意以尝的。”小萧安慰小华。小华道:“时间快到了,打开机子吧。”

小萧打开机器,试了试,听声音有点嘈杂,又调了调,却听到有干扰声出现。小华赶忙帮她调试,声音方清晰了,在播一段音乐。小华道:“还有几分钟就到点。你拿一叠纸来,今晚我们俩同时收录。”小萧照办了。音乐停止后,他们的工作便正式开始了。当节目内容收录下来后,小华已知道明天可能见报的要闻是第一条,中间第六条、第七条,最后的第十二条。心想,今晚可能要工作到凌晨三点了。收完第一条《**接见……》后,他停下笔休息,也请小萧停笔休息,道:“这夜班收录工作也有可投机取巧的哩!今晚呆的时间可能要长些,估摸要到三点。但我们地方报纸只选取部分须刊的要闻,而不可能全部刊。明天刊的至多不过三、四条吧,觉着不刊的就不必收录,以免耗费精力。今晚的最后一条是必刊的,所以只能等收录完最后一条后才能休息哩。如果最后一条放到第九条播,那将会早结束夜班一个多小时哩!”

“真有你的!”小萧道,“你怎么知道哪条刊,哪条不刊?”“*不离十,干长了便能掌握规律了。”小华笑着道,“不过你放心,今后即使我不陪你夜班了,我也在晚上十一点多钟来看节目,然后打勾,不打勾的就不收录,可好?”“那太好了!”小萧兴奋起来,“不过你有事外差不在家怎么办呢?那可就苦了我了!”小华笑道:“那就要靠自己找规律了。不过你也别担心,很快会把握住规律的。”“哈!原来这苦夜班工作也还是轻松的哩!”小萧提高了声调。小华忙制止:“注意,别把你母亲吵醒。现在换个台听听音乐吧,估计有一个多小时的轻松时间哩!不过声音不能大。”

待他们时紧张、时轻松地夜班到凌晨三时便结束了工作。小华道:“你抓紧休息吧,我走了。”小萧担心:“你一人上山行吗?夜这样深!”“没什么,安全得很哩!再见!”小华说着大步走出门上卧龙山去了。直到脚步声听不到了,小萧才插上门伸伸臂息了灯,睡觉了。可是她好长时间没能沉睡,可能是初次夜班不习惯吧。不过她很感激小华的尽责尽心,“小华真是个好心人啊!这样的好心人应该得到好报。他将来会得到好报的,一定会得到好报的……”小萧想着,渐渐沉睡了。

转眼冬至过后,新年来临。天开始阴下来,小雨夹着雪花风风扬扬,使久经干旱的人喜不自甚。小商在几天前的星期天就从银屏区回到报社了,见到报社添进小萧来工作,高兴异常:“哈哈老同学,想不到我们能在一起工作!这真是太好了啊!”小萧道:“一年不见,你虽然工作辛苦,却长胖了,身子象条龙哩!”“哇!你也知道我是龙?几个小青年都喊‘大龙哥’,我不过是属龙呗。”小商说。“我属虎,也应该喊你龙哥。”小萧笑嘻嘻地说。“呀,巧了,小华也是属虎,但不知你是几月的虎?”小商打趣。“九月。”小萧答。小商兴趣更浓了,说:“这下可好了,小华小虎的头衔让你占去了,他从此升了大虎了。有意思,有意思!”小萧不服:“他是几月虎,你知道吗?”小商答:“知道,知道,他是五月。”小萧不作声了,心想:“我还以为我大呢,我喊他学哥不过是看他早工作的,现在看来他真比我大了,真是哥了……”小商道:“你不服?他比你长得矮还是丑?走吧,咱们一道上山看他去,你再当面问问看。”“我服。好,一道看他去。今天未见他下来,不知在忙什么呢?”小萧说着,换了双球鞋便跟小商走。

山上光秃秃的,更无什么新景。他们也无心看这冬色人间,萧萧条条的,行人极少哩。他们直奔广播站,赵其是小商,他可是近一个月没见小华了,“这小虎,不,这大虎过得怎样了?”所以他走得急。小萧一路紧跟,有点气喘嘘嘘了。

“你慢点吧,我快跟不上了。”小萧埋怨。

“快走,我想早见见他。”小商答。

“这傻龙,傻乎乎的!累死我了!”小萧嘟噜。

反正一段路也不多长,很快就到了。一进广播站大院门就先被盛站长看到了:“哟!两位稀客啦!小商你好长时间没张猫了,小萧你这是首次光临本站吧,欢迎,欢迎!”又对正在走廊忙晾衣服的小华道:“小华,你想念的人来了,还不快迎接?”

小萧心中格咚一声,不敢作声,以为想念的人是指自己,她哪里知道是指小商哩。

“嗬!原来大龙哥凯旋归来了,盼得我好苦啊!快进房吃茶。”又怕冷了小萧,补道:“小萧首次来光顾,快进房,快进房。”站长在院中打趣:“看把你高兴的!你乐的忘乎所以了吧?招乎心上人,就不理老邻居了。哈哈哈!”小华忙道:“盛站长说笑了,您是领导,是大姐,小弟怎敢失礼?”说得盛站长又是一阵大笑:“得了,老何一早就下乡采稿去了,我还有很多事忙哩!你们亲亲热热吧,我不陪了。”小萧想:“这盛站长今天怎么啦,怎么尽说这些‘心上人’、‘亲亲热热’不着边际的话?”她哪里知道,盛站长确实在打哑谜哩。

小华见小商、小萧已经围桌坐下,便泡了两杯银屏茶端到桌上:“请喝茶吧。”自己坐在单人床沿上。小商喝了一口茶,然后嘻笑何开地说:“小华,你说巧不巧,咱们报社不添兔子不添马,却偏偏添了一条小虎。这下子你这小虎可得让位了。”说罢他望着小萧哈哈畅笑。小华感到莫名其妙:“龙哥又在傻开心了,添什么虎?难道王姐也调来了?”“哪有那事!小萧是九月出生的虎哩,你不知道!”“嗬,原来学妹也属虎?是九月虎?”他望了望小萧,小萧也望着他:“是的,我是九月虎。”接着问:“听说你是五月虎,可真?”“一点不假,五月二十五日。”小萧嘟噜一声:“那你是大虎哥,我是小虎妹了。”“称哥哥妹妹文雅,以后就这么喊得了!”小商道。“那见到王姐不是得喊大虎姐了?不行,这可分不出大小啊!”小华取笑。“我是说在报社内。在外嘛,就称王英为大虎,你为二虎,小萧为三虎或小虎。可成?”小商一本正经。“行。我反正离不开最小,随便吧!”小萧没好气地答。

顿了片刻,小华询问小商:“大龙哥,二龙哥、三龙哥回来了没有?”“都回来了。”小商答。又说:“不过,各公社还留几个人帮助安排农民生活,可不能饿死人啊!”小萧有点丈二和尚,便问:“什么二龙、三龙,还有大虎,他们是谁呀?”小商道:“这是秘密,到时你就知道了。”小华道:“没有秘密可守,应该告诉小学妹了。”接着他就一一作了介绍。当开始介绍小王时,小商就抢过口说:“你别乱介绍,她是三龙的同学,是我的老乡,阜南侉子,在新华书店工作。”“还有呢?龙哥又在保密。”小华直笑。“介绍完了,没有遗漏的。”小商向小华挤挤眼。不料这被小萧看到了:“我知道了,你也不必再介绍,她还是你的那个吧?”小商急道:“别,别,我们是同乡朋友……”小华笑道:“是同乡男女朋友。”小萧也笑:“不对,是恋人!”说得哄堂大笑起来。

笑了一阵后小华道:“明天晚上咱们同聚一次?欢迎小学妹来临,为三位龙哥接风,也为……”小萧道:“也为大龙哥、大虎姐恋爱早日成熟!”小商道:“小萧胡扯!八字都没一撇哩!”又道:“是得聚聚,我一个月没敢喝酒了,二龙、三龙也是。”“这次给你们准备两瓶酒,除了食堂的,还要从饭馆采买点熟食,包管满意就是!”小华眉飞色舞地道。

“时间定在三十一号晚可好?吃饱了就去看一场电影。”小萧建议。“最好!”小华附议。小商道:“好,就这么定,人由我来通知,在政府食堂一个小餐厅吃,请小交际家二龙联系安排,破费可是你小华的了。”“当然,十五块钱足够了呗!”小华坦然道。小萧道:“我也拿一分子。”“不行!这次包括请你,你无权出份子哩。”小华不留情面地拒绝。

不几天后的12月31日,也就是农历十二月一日,天虽然落着小雨雪,也较寒冷,但并不减弱一批年轻人聚餐的情趣。小申早和政府食堂联系好了,办了八盘菜、一盆整鸡汤,又准备了两斤白酒、一斤红酒,安排在一个安静的小餐厅。在这里可以行令、划拳,对外也无干扰。下午六时,小华在小申陪同下就在餐厅门口等着了。不一会工夫,大家就进小厅坐齐了,还添了个柏朝庆,属龙,是前几天才调进报社负责版面设计及美工艺术的。小伙子眼睛溜溜转,穿着打扮和他的职业很吻合哩。大家聚会一堂都很喜悦,小商顺着介绍一番,接着菜、酒、碗、筷、杯、匙都上了桌。小华打开酒瓶,将一瓶递给小申代劳,一瓶留给自己斟,随都斟满了第一杯酒。小萧不给斟白酒,道:“我不会喝酒的。”小华就把红酒瓶递给她:“这权由你掌,不过得先共干一杯白酒。”“不行不行,红酒还能凑合几杯,白酒我一滴不沾哩!”坐在她旁边的小王帮腔:“二龙哥再去取个杯来吧。”小申去取了杯交给小萧,小萧自己打开红酒瓶,自斟了红酒,把白酒酒杯放到小华面前:“你喝双杯!”小华吓一跳:“我可不胜酒力哩,留作下杯吧。”说着,小华站起来,举杯提议:“来,请大家共同举杯,为祝贺新一年到来,为欢迎小萧、小柏新进报社,为三位龙哥艰苦而凯旋归来,为小王——”他险些说出“小王嫂”,连忙补道:“为小王姐工作顺利,也为我新年快乐,干杯!”大家都起立举杯互碰,然后一饮而尽。

小华、小申又分别为各人斟满了白酒,小萧自斟红酒。小华猛地发现大餐厅排队买菜的同班同学马伦升,连忙站起说:“对不起,请等一等。”便跑到大餐厅一把拉出他:“我好想同班同学啊!快,进小厅热呼热呼!”把他安排在自己身旁坐下,又将那杯未喝的白酒杯移给了他,诸位哥哥弟弟姐姐妹妹,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同班同学马伦升……”嗬嗬,原来是你!在校可是个弹奏手、绘画手哩!小商、小萧异口同声。小华接着又对小马介绍了小申、小梁、小王、小柏,于是大家便算熟悉了。小华问:老同班,你被分配在哪里工作了?小马答:剧团,前天才报到上班。小华道:来,我敬你一杯,祝你学成*社会!大家制止:不行,不行!小马迟到了,得罚饮第一杯。小马只得站起举杯:抱歉,对不起!一饮而尽。小华随又将杯斟满。

现在四方桌边正好坐满了八人:小商、小申坐上,小萧、小王坐左,小柏、小梁坐右,小华、小马坐下。

小华劝菜:“来,大家动筷,吃粗一点,不用客气。”大家各自挟菜,都道:“可口,可口!”小华举杯邀小申:“下面喝酒都不许站。来,我两个司令先喝这一杯!”小王道:“哎,还有小萧呢?她不是司令吗?”“我不是,我没有兵,是自斟自饮哩!”小萧笑。小王接过话茬:“别急,我马上就成了你的兵了。”小萧高兴道:“那好呀,我先敬小王——小王姐(她想称“嫂子”,不敢哩)这一杯,欢迎你!”说着举杯和她碰。小王只得和小萧碰杯喝干了酒。这时小华、小申早碰过杯喝干了。小申自斟了杯中酒,小华先欲给小王斟,小王道:“我得喝红酒了,白酒省给你们几个小伙子喝吧!赵其是三条龙,急得口馋馋的。”小华只得自斟杯,小萧为小王斟了红酒。接下是小商敬小柏、小梁敬小马,都干了杯。酒斟满后,吃了一气菜。小申到大厨房里把手洗净,回来撕开鸡,把两只鸡胯分别送小萧、小王碗里,挟开鸡胸肉分别送到小柏、小马碗里,又欲挟两条鸡翅分别送给小商、小梁,小王忙把碗里的鸡胯挟给小商,说:“我自己挟。”挟了半个鸡肫。小华道:“我喜欢鸡翅,我来挟。”小萧忙把鸡胯挟给小华:“鸡翅给我!”小梁自挟了半个鸡肫,小申便把另一只鸡翅挟在自己碗。小商道:“谢谢老同乡。”小华也只得吃鸡胯了。

吃了一阵后,三条龙酒兴大起。小梁道:“在乡下一个月点酒不敢沾,今晚我们可以放开一点喝。来,大龙哥,我们干!”小萧笑邀小申“二龙哥,你放开一点,是你解酒馋的时候了。我敬你一杯,干!”小王邀小柏也干了一杯。小华邀小马:“同班同干!”斟满后,小商邀小柏、小申邀小马、小梁邀小萧、小华邀小王,又都干了一杯。再斟满酒时,小商道:“我来喝个‘通关’!大家可以随意,但二龙、三龙是一定要满杯的。我顺着来。”说罢风一样喝了一转,也不吃菜,直到喝完第七杯,才猛吃了起来。小王道:“猛龙!”小萧吃吃笑:“小王姐舍不得了……”被小王啐了一口:“胡说!”接着小申、小梁也各打了“通关”,小商当然是各喝了满杯,其他人也是随意喝。各人酒杯斟满后,小华道:“我比不过三位龙哥,但今晚好象比往日好,我来喝个四方酒吧,就是一杯邀一方(两人),来,先上方,干!”随后便是左、右、下三方,喝到下方时自语道:“我吃亏了,还是一邀一啊!”众大笑不迭。接着是小柏、小马各以一杯邀两方;小萧、小王各以一杯邀三方,本坐方互免。小商、小申、小梁则是每喝酒满杯的。小商道:“咱们大家吃一阵菜,不然酒会在胃里作祟啊?”大家不约而同地吃菜、喝汤。小华跑进厨房取来三只杯,各放在三条龙面前,斟满酒道:“现在本司令命令三位龙哥,以楼上楼方式敬回一次。执行!”“得令!”小梁把两杯酒提在一起先敬小商,喝干后又斟满杯,小商以同样方式回两杯;小梁又敬小申两杯,小申也回两杯。接着小申和小商敬回,次和小梁敬回;再后小商也各与小申、小梁敬回。小华道:“你们吃菜吧,后面还有命令哩!”小商道:“有命令你就下,别耽误时间。”小华道:“好!现在本司令命令大家:以随意酒共敬三位龙哥一次!注意,三位龙哥须仍各吃双杯,也就是‘楼上楼’。”“得令!”很快这一板又过去了。小商问:“还有命令没有?”小华道:“有!现在本司令命令三位龙哥:以‘楼上楼’回大家一次!”“得令!”这一板又吹风似的结束了。小申道:“现在还有半瓶酒,我来下命令吧。”小华道:“最好!”小商、小梁拍掌:“今晚喝的痛快!”小王道:“别喝醉了!”小萧道:“龙的灯!怪惊人的,这么能喝!”小申道:没事。现在本司令命令:小商、小梁喊:快下,快下!小申道:猜拳!一杯一拳,输了喝酒。小商道:我先划一圈,顺着来,先小申!他划一圈,败给了小萧、小王、小华、小梁。小萧请小华代划,小柏请小梁代划。接着是小申划一圈,败给了小萧、小华、小梁、小柏。轮小萧划时,她说:我自罚一杯,免划一圈得了。小王划时败给小梁、小商、小申、小萧。小马划时败给了小华、小柏、小商、小萧。小华划时只败给了小萧(小萧是请小王代划的)。小梁划时败给小萧、小王、小华。最后轮小柏划时,他也请罚一杯免划。这样,待斟满杯时,白酒已干,红酒还剩小半瓶。小商道:咱们三条龙先把这红酒干掉,但愿明年不干旱,有个好年成。小申、小梁附和。于是小萧把红酒递给小商。小商接过向咀里倒了两口,转给小申。小申也倒了两口,转给小梁。小梁道:不客气了,我包下。一气喝干。然后小华道:我起头合唱一首歌:团结就是力量,唱!“歌声高扬,响彻餐厅内外。唱毕小华举杯站起,”让我们为大团结,共同干杯!大家都举杯站起:干杯!

晚饭吃毕已经九时了。小梁道:“快走,还能看到第二场电影——九时半的。”于是大家出了餐厅,在街灯照映下,一同走向电影院。好在这时,雨雪已停了。

1960年初,离春节还有二十来天,正值一年最寒冷的时节,报社为了及时把握农村新闻信息,贴近农民生活,反映基层真实生产、工作动态,交流经验教训,决定在边远区设立记者站,抽派人员驻站采编稿件,同时帮助社队力所能及解决新问题,克服新困难。第一批记者站为三个:黄山、槐林、黄麓。每站派一至二人充任驻站记者。第一批下站时间为元月四至二十六日,除夕前赶回来过春节。赵兴隆和华男舒分到黄山站,周日映和崇定甫分到槐林站,韩书桥和商玉海分在黄麓站。尽管天气寒冷,不时雨雪,小华心里还是很兴奋的,因为这是他进报社以来的第一次驻区啊。他想干出点名堂,好给新的一年献份礼哩。临走前他向何组长建议道:“小萧夜班工作已完全熟练了,但也要减轻她的工作负荷,对本报不刊发的稿件可以不收录,这能使她在夜班时有张有弛,轻松愉快,保持清醒状态,既有利收录质量,也保证身心健康、精力充沛哩!”“你说该怎么做?”何组长一本正经地问。小华道:“她自己目前还掌握不了潜规则,就得靠你帮帮她了:在夜班开始时,也就是十一时半,你去工作室听一次节目预报,然后审看预报记录,将必须收录的各条打个勾便行了。”“哟嗬,小华这办法真实在!行,反正我每晚总得十二时左右才能下班。就照你说的办!”何组长答应了。赵大姐在一边停下笔笑道:“小华还真会心痛人哩!下站也不忘为她考虑……”小华知道她在打趣什么,可是他自己并没有这一层想法,无非是出于对新手的关爱而已,自己过去就因每条必录而大伤身心健康啊。

元月4日上午,小商和小华见小萧休息已毕,便都进工作兼卧室向她道别:“我们要走了,你好好保重吧!”小萧深情地看着小华:“看你这样瘦!天这样冷,你要带暖些,可不能再冻坏身子骨呀!”小华道:“没事,没事,我好着哩!”小商道:“小萧说的对,你一直身体不够好,不如我壮实,经得住风寒。你是得要多加保重,多加保暖。”

他们告别毕,小华便和赵兴隆一道赶去黄山的汽车了。不一会,小商也和韩书桥一道赶去黄麓的汽车。周日映和崇定甫已在早上乘去槐林的客船走了。那可是横行巢湖、劈波斩浪的航舟哩!

华男舒乘上到黄山的车已是十一时半。那是辆帆篷车,里边载了二十几个人,车厢没有座位,全得自个站稳脚跟,手臂抬上,牢牢扯住篷顶铁栏条,道路半石沙、半泥土,车行一颠一簸,简直把旅客当作动物一样摆弄。小华焐心烦燥,几乎六脏都快被颠震跳出来了。车上有不少人晕车呕吐,他见着只觉恶心不已,所幸还没吐出来水米。好不容易才挨到黄山小镇,他下车感到精疲力尽,恨不得就躺在地上睡去!赵兴隆知他身子弱,过来拉了他一把:“你没事吧?泥石路,布篷车,这就是巢县北乡的交通!”小华喘了口气道:“我没什么,放心!今后会慢慢好起来的。”“好起来?我看三五年不会改变面貌的。”赵兴隆牢骚起来。是的,环境改变谈何容易!小华听说两年前这一带只有人行土道,一年前,黄山司集出了名,被评为了全国文化乡,才免免强强赶筑了这条“土法上马”的汽车路,一多年过去了,路况不但没改观,反而越来越糟,碰上雨雪天简直连空车都难行走了。

赵兴隆因为来黄山区宣传过抗旱抢种,所以对小镇情况了如指掌。他告诉小华说,不远处就是黄山区委所在地,我们只能住进区招待所,电话畅通,向报社发稿方便。若是寄文字稿,十天半月也寄不到哩。小华想,“跟大赵可以避疏就熟,少走很多弯路哩,我还是幸运的。”他们很快把介绍信递进区委,又在招待所找好了住房。赵兴隆人熟,招待所另眼看待,给他们安排两个连号单间,便于工作和联系。吃饭就在区委小食堂,有饭菜票,准时到食堂,就不会饿肚皮。小食堂只有一个“老炊”,四十上数的中年汉子,认识赵兴隆:“老赵,你又来受罪啦?”赵兴隆笑道:“老班长不欢迎吗?这次是两个人,可得更*烦你了。还是照旧,随到随吃,可不能对我们扣时间表啊。”老炊道:“你们三田六野、四村八户跑的人,吃饭时间怎么能定死?我保证你们不会饿肚皮得了!”小华听得有意思,就道:“老叔说的痛快,那今后就烦您神了。”“不敢当、不敢当,我是个粗人,怎敢攒上?你这个青年人咀真甜呢!”小华道:“我才二十出头,不称你叔还能喊哥?”“嗬呀!才二十出头就出来干苦差,真不赖,有出息!只是你显瘦了些,得别太苦太累着啊!”老炊又道:“我已四十五了,你称叔也不为过。好吧,我就把你当侄看。今后有什么生活上的难题,你尽管来找叔,叔喜欢你这样的侄!”赵兴隆一旁嗬嗬笑:“有了侄就慢待老朋友了,不该不该!”老炊道:“我不会慢待你的,若不是你带他来,我怎么认识这小青年呢?”赵兴隆逗道:“小华,你记住,你在黄山认了个叔,今后可别忘了呀!”小华道:“小华不敢有忘。”老炊嘟噜道:“小华,小华?这小青年是个正经人料子……”两个人告别老炊后,这才进招待所稍事休息去了。

第二天吃罢早餐,赵兴隆对小华道:“我到司集公社看看,你就在区附近的黄山公社走走罢。”小华问:“到司集有十五里,你步行?”

“多半步行,也可能遇到拖拉机什么的。你不用担心我。”小华道,“你去吧,要带雨伞,防止雨雪。好走!”赵兴隆走后,小华先到邮电所,进到话机班见两个女话务员在忙碌着接送电话,耳上紧套着耳机,很是专注。小华站了一会待离开时,一个女话务员问道:“同志是找谁吗?”“就找你吧!”小华不经意地答。“有什么事?”“请问你贵姓?”“我?我们两个都姓王,我是大王,她是小王,我马上下班了,白班是她哩!”小华没好气地一笑:“是这么回事,今后请多关照我和老赵向报社发稿件。”“哟,老赵,不,大赵也来了?你也是《格州日报》社的?幸会幸会!”说着把耳机摘下了。小王听说是报社的来人,又听说大赵也来了,忙接口:“你贵姓?”小华道:“我初来咋到,望多指教。我姓华,就呼我小华得了!”“嗬,敢情你就是华男舒,前次听大赵提过,说你是男小伙起了个女名儿,很有才气。”大王道。小王听着吃吃直笑:“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小华道:“陋传、陋传!”小王又道:“你既写旧诗,又写新散文,还写杂文,报纸上经常刊你的大作。”小华想,“我发的作品很少用真名,她怎么知道我写这写那?可能是胡猜也未可知。”“而且,”大王也跟着道,“经常用这个名字、用哪个名字的,就是极少用华男舒这个真名,不知这是为什么呢?”小华想:“一时怎么能说得清?我得快走吧,不早了。”想罢便道:“我还有事办,办完事再聊吧。”小王问:“你想到哪去?我可以给你指路的。”小华顺口答:“先到黄山公社看看。”“那你去找我哥王月山,他是宣传委员,你想了解情况,到哪队采访,采访什么人,他都会帮你引导,包你满意。你去吧,我来打个电话要他在办公室等你。”待小华跨出机务班门,她便将插机*黄山公社办公室,听正是王月山接话,道:“哥,我是月翠。你前次说华男舒调到《巢湖大江报》去了,没有的事。他现在就到你公社去采访了,你要等他啊!”

小华走到黄山公社办公室时,见只有一位青年干部,年纪和老赵相仿,不过二十五六岁。他见来人,心中有数,连忙迎上前:“你是华男舒同志吧?欢迎,欢迎!”小华知道是小王电话的作用,便笑答:“您是王委员吧。”“我是王月山,是负责宣传的。”王月山自我介绍。小华掏出记者证让他看后,应邀坐下。王月山热情地给他泡了一杯茶。顿了顿,小华道:“我初来贵地,情况不明,还请多多帮助提供,巨细不拘,惟须真实可靠。有时还须引导实地采访呢,不知王委员能否安排时间一陪?”王月山道:“我是本区栏杆集人,对本地情况是熟悉的。我在本社也工作了一两年,所以事无巨细都了解。只要华同志有需求的,我必定全力相助。时间嘛,你随叫随到,也可以陪你下队了解实情,进行实地采访。数据也可随要随送的,请放宽心。”小华心中感到一阵快意:“这个王月山可能不仅是全社通,而且也是全区通了。我得好好借助他的力量,掌握有用的素材,写出实在的文字来,以不虚此行啊。”道:“那好极了!下午我再来找你,请你介绍:一是全区重点工作动态,侧重做好今年工作的新要求和新措施;二是本社今年工作重点、要求和得力举措;三是重要的村、队的新年新气象情况;四是新人新事新风尚;五是生产生活问题和*,对党群、教育、青妇等,只要有意义的,也都可以无保留地介绍,有的还可以提供必要的跟踪线索。王委员是本地通,又是搞宣传的,希望介绍时不要对同行保守。可不可以呢?”王月山道:“可以。我义不容辞。”他已经把小华要求介绍的重点全记在笔记本上了。

小华为了不耽误王月山准备介绍资料的时间,就急着告辞:“王委员,你稍作准备吧,下午一时半再见。”王月山送出大门,握手相别:“再见!”“再见!”

下午一时半,小华准时到黄山公社办公室。王委员已在那里等了。寒喧了一阵坐下工作。小华掏出了采访本,把钢笔握在右手,道:“您介绍,我笔录,当一次王委员的录音工具吧!”说着坦然笑出了声。王月山谦逊地道:“华同志胸怀虚谷,坦荡人际,月山不敢过于有劳。不过大凡你感兴趣的,不妨记下一两笔,也好助你成章啊。我介绍情况当中,你也可随时追根求源,挖掘底细,好让我说得更清楚明白些。不必顾忌。”“有烦你了。”小华话中带有感激。于是王月山就按小华上午提示的顺序,有巨有细地介绍全黄山区和黄山公社的情况,而且新一年的工作思路十分情晰,并道:“现在干群希求一致,有些工作群众甚至做在前头了。比如八大户,虽仅仅是一个生产队,社员们吸取了以前的教训,提前做了不少新实事,这些实事足以保证他们今年能缓解天灾,杜绝**,不会缺粮少吃,丰收是有望的哩。现在他们是日夜马不停蹄地改山兴水,势夺今年丰收。”小华笔头欢畅地记着,心脑忽悠忽悠地想着:“对不起,我插问一句:这八大户队离此多远?”王月山答:“不到十华里,靠山麓,步行一个小时可到。”“好,明天陪我去看看可好?”小华兴趣浓浓。“行!你说到哪就到哪,你说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王月山又插到青岗公社栏杆集:“我家住的这个小镇,今年出奇地繁华起来,一些农付产品可以自由买卖,农民欢天喜地,每天都象过节日一样啊!我前几天回了趟家,那里人的情绪比刚解放时还要高涨。原来他们在搞自由经商,自由贸易,自由发展,互通有无哩!”

介绍到这里,王月山眉飞色舞。“嗬,有机会你也得陪我去走走?”“行!也到我家里去作作客。”王委员爽朗地答。他又插到司集公社有个山凹生产队,那队的队长可精明能干呢!虽然快六十多了,作事却最讲究瞻前顾后。前年秋后粮食不够吃,有些地方饿饭,他那时大炼钢铁刚回来,就立即安排几亩山地抗旱种山芋,很成功地渡过秋冬饥饿关。去年他拨几亩山地包给社员种萝卜、种山芋、种绿豆,又打了山井引水浇灌。后来社员们都成了体壮身健的人了,吃不了的还支援外队哩!今年开初,他们又成了栏杆集上的自由贸易者了。“很有见识的生产队领头人,有机会我要专门采访他!”小华道。王委员道:“值得鼓吹啊!”这次介绍足足用去了三个半小时,小华听了还觉得意犹未尽,采访笔记本也快记满了。冬天天短,这时已快天黑了。小华合本足笔帽问:“王委员怎么对全区情况也这么了如指掌?”王月山道:“我在区里干过半年宣传办事员哩。我又喜欢下公社、到大队跑。我还是你们报社的通讯员哩!”“嘿嘿,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遗憾之至!”“我可认识你,虽然未眸过面。去年以来我读你不少文章,还读过你的旧诗,虽然很少见到”华男舒“署名,可我通过电话和你们报社老赵、老崇,还有老周联系(他们经常来电话要素材),才知道那些文呀诗的,都是你的大作。一个月前我以为你调到《巢湖大江报》去了,是因为读到《格州日报》刊载的杂文《*党人的生死荣辱观》,虽署了你的真名,却在文末注道:‘此文转载自《巢湖大江报》。’不瞒你说,我可爱读那篇文章呢,这里有不少人,包括干部、教师,还争着抄在自己本子上,能够背诵全文,你看那开篇直入主题:‘*党人生不惧死,在荣辱面前更是自若悠然,洁如秋水。’而结篇又紧扣主题,意境绝远:‘中外古今至高无尚的人格陶冶着*党人,*党人是中华民族的伟大脊梁。’写得多气慨、多豪迈啊……”小华见他这样夸赞,自觉脸红了:“错爱、错爱,我应当更努力才行!”已近六时,天全黑了。小华起身待走,王委员拦住他:“我已打过食堂招乎,公社请你们。”说着他打电话给王月翠:“妹,老赵回来了?刚到?你快去找他来,公社请他吃饭。华男舒?当然一起请。好,快去喊。”小华就当然不便离开了。

天风风扬扬地落着鹅毛大雪。有时又夹杂着小雨珠,路是很难行走了,气温出奇地低,到处冰天雪地一片。不知不觉,老赵、小华已在黄山站工作了十八天。小华的笔记本写了一本又一本,采集的素材确实很多。不过他们只能往报社发些电话短稿,而且都是在夜深人静时,都是十分赶时宜的要闻和新鲜事报道,发后也都及时见了报。近日由于雪大,巢县到黄山的汽车已停开了,交通间断了。好在电话畅通,可以随时和报社人通话,就在这天深夜,小华向报社刚发送完《黄山大墩大队抗雪寒保羊羔》的新闻稿,听对方道:“小华等等,何组长有话要对你说。”接着便听到:“小华你好,我是老何,李主编要你提前回来,后天一定要赶回报社,有新任务要你完成!”小华道:“雪大车阻,我想在站里过春节哩。”“不行,你必须回来!”小华只好答应想办法。

第二天上午八时,雪仍然很大,而且北风出奇地刺骨。就听区委办公室有人喊:“老赵,你们主编要你!”老赵跑去接,就听李主编道:“你好!你们工作得很不错。现在有任务要小华办,请你无论如何保证他明天(24日)顺利赶回报社,不能有误。你也可以离站了,我放你假!你回家过春节,或者和小华一道回来都可以,但你一定得保证小华的安全,他体弱,你要一路多照顾啊!”说完挂断了电话。老赵回招待所,见小华脸呈难色,好象有什么话要对他说,又正在望窗外飘大雪,惴惴不安。就轻松地开玩笑道:“怎么?怕交通中断,春节回不去了?”小华要分辨,老赵道:“别!不论天气多么恶劣,我都得陪你回报社的!”小华望着他想:“他知道报社通知要我回去?”道:“如果绕道能顺利到合肥,然后就可乘火车到巢县了。”“对,我也是这么打算的。从这里到古河不过三十里,从古河乘车到全椒县,然后乘班车到合肥,估计明天下午或晚上能坐上淮南路客车,至迟夜里可到报社。不过这到古河的冰雪路我们得要步行,而且今夜得在全椒住宿啊!”老赵正说到这里,见王月山来了。

“两位才子在商量事?”王月山笑。

“正要求你,你就来了!天上掉下个好运气。”赵兴隆开玩笑。

“我知道你们有难事了,我是来帮难解困的哩!不然我这个‘黄山通’不是白称了?说吧,有什么难题?”王月山单刀直入。

“你怎么信息这么快?”小华不解地问。

“我么,我是干什么的?我妹听到李主编的话了,她打电话告诉了我,我才急急赶来了。”王月山轻轻一笑。

“那我们怎么走回报社呢?”老赵急急求计。

“不用步行,你们文人都不是徒步冰雪路的料。我已安排好了:早中饭后,由两个拉大车的壮汉,把你们拉带到栏杆集,这条路不过二十来里,路目前大板车可以走,他们就是早上拉车来的。到栏杆后,直接找我父亲(他是那里的头面人物)寻辆往全椒县的小货车,及时把你们送到全椒县城,襄河旅馆我有个战友在那当领导,我打个电话叫他给你们食宿,明天上午帮你们乘上班车到合肥,然后你们在下午或晚上就可搭乘淮南路火车抵达巢县城了。请放心,从这里到合肥,途中烦事我全包了,你们只管照顾好自己身体就行了。”王月山说后又是轻轻一笑,好象他是导游一样熟悉又练达。

“真得谢谢你即时救急。”小华道。

“甭客气,你有重任嘛!否则我可要留你过春节了。哈哈哈!”王月山笑罢便火速去请壮汉。不一会,小华就见两个壮汉拉一辆装货用的大板车,车上垫着干稻草捆(那是让人坐卧的)。王月山邀老赵、小华去公社食堂吃早中饭:“我已叫食堂准备好等着了。”又对两个拉车壮汉(他们家住栏杆集):“一道去吃,吃饱了好赶路!”老赵、小华拾好行李放到车上,又与招待所管理员结了房账、饭菜账,又向老炊告了别。小华拉着老炊的手道:“老炊叔,多谢你照应,以后我会来看您的。再见吧!”老炊似乎不忍别:“盼望你们再来啊!”

在公社食堂刚用完饭,正待坐车赶路,小王风风火火跑来:“小华你们马上就走?报社来电话问了,走了没有?走什么路?安全不?我只说,放心,不会误事的。但对方偏要老赵或小华打电话去,我只好扯个慌:走了,走在路上了……”“好好好,”王月山道:“月翠你去忙吧,等送走他们后,我打个电话,把情况说清楚,好让报社宽心。”小王和老赵、小华挥挥手说:“再见!”就跑走了。

这里王月山吩咐两个壮汉道:“两位同乡一路要多留神,他俩是文人,要既快拉、又稳拉。这一路有洼有坑,可不能丝毫麻痹大意啦!”“王委员放一百二十个心,我们轻车熟路的,保管完成好任务!”“拉到栏杆集就对我爸说,要他马上想办法把他们尽快送到全椒,不可待慢!”“记住了,一定、一定。”王月山又把一件半新不旧的军用大衣(这是他从部队退伍回来穿的)披到小华身上,“你不要推辞!你身子单薄,可不能冻病了。老赵,你可不能抢啊!”说罢和老赵、小华分别握了手,“上车吧,要坐牢些啊!”赵、华同声道:“多谢想的周全,再会!”挥手随车而去。王月山回到办公室摇通到报社的电话,把情况详细作了报告。

大风雪天旅途艰辛也不必细述。老赵、小华于元月二十四日中午抵达合肥汽车站。老赵道:“到我家去歇歇吧,咱们晚上搭乘火车。”小华这才知道老赵家住合肥。道:“你回家准备过春节吧,我马上到火车站购票,搭乘下午二时的火车到巢县。”“那不行,我有责任护送你回报社。把你送到报社后,我再回来不迟。”老赵道。“我也不是小孩子,坐火车还要你送?我会自己照顾自己的,放心吧!”小华道。“我就是不放心。一路来累得慌,连我这样壮都感觉有点吃不消,何况你那样瘦弱呢?我一定把你送到报社才放心。”小华心生一计,平静地道:“那好吧,有劳赵大哥了。”两个人走到火车站,小华道:“现在买票不挤,侯车厅人都坐满了,你先站在这里,我去买票。”老赵道:“行。你把行李交我拿。”小华便去购了一张乘车票,一张站台票放入口袋。回到老赵身边后,老赵道:“时间还早,咱们去吃点东西解解口干肚子饥可好?”“我也这么想,走!”吃饱饭后见旅客正在排队,他们连忙挤到队前。因离检票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前排人也不计较他们。就这样,尽管乘车人很多、很拥挤,他们还是顺利进了站、上了车、有了座。坐下后小华便将站台票交给老赵道:“赵哥,你下车吧,把车票给我。”“你,怎么胡弄我了?不行!”小华道:“你看我这不是一切顺当吗?你放宽心,我到报社就给你打电话报平安,这该好了吧?”老赵不好再坚持,就把车票交给他,把自己行李提在手上,道:“我家电话是12634,别忘了12634,再见吧!”悻悻下车。小华道:“祝你全家春节愉快!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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