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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台湾流浪到大西北》第二十五章 找到工作 犹如新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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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第二天早晨开始上班,我们几个人来到名为一车间的面粉大楼南边水泥地坪上报到。库房门前已经有一位四十多岁,膀大腰圆,体壮如牛的排运排三班班长和一个身材不高,二十多岁的副班长在等我们。

一到那里,班长带着甘肃口音和一些新疆“腔”向我们作了自我介绍,他说他叫陈番生,甘肃陇西人,旧社会被抓壮丁来到新疆,一九四九年九月二十五日起义后成为一名军垦战士。因为过去家里穷没上过学,斗大的字不识一个,是个大老粗,不会讲话请大家不要见笑。

接着他便开始对我们训话:“你们是新来的工人,对厂里的情况还不了解,哦(我)现在给大家介绍一下。联合加工厂是搞粮油加工‘买卖的’,实际上就是一果(个)磨面、榨油的厂子。哦(我)们搬运排便是专门干扛包、装车、卸车等搬运工作的,所以来干搬运工这一行‘买卖的’要不怕苦,不怕累,不怕脏才能完成上级交给哦(我)们的工作任务。北疆地区夏粮七月份开始收割,大量的小麦运到哦(我)厂,紧张繁忙的新粮入库工作就要开始。因为今年的工作量大,厂里缺少劳力,所以才招来你们这批新工人,试用三个月,干得好的可以转正,要不这个‘买卖子’是搞不成的”。但他没有说干得不好的将如何处置。他直言快语将厂里招用我们的动机和目的说了出来,嗦嗦讲了十几分钟,无非是告诫我们这些新来的“盲流”,一群无缰野马在今后的劳动中要卖力,要听话,服从领导才能由试用工转为一个正式工人。

听了陈班长的讲话,我才恍然大悟――就是说我们这些刚被招来的“盲流”,进厂后必须经过三个月的试用期,“劳动管饭”的考验才决定你能否转正,是去是留还是个“谜”?

最后他说这几天的工作是清理库房,打扫地坪,为新粮入库作准备。

我们一连几天都在陈班长的带领下,挥动扫把,使用铁锹,拉着板车装运垃圾,清理库房,打扫地坪。虽然活比较脏,尘土飞扬,粉雾弥漫,但工作比较轻,不是十分劳累。

到了七月中旬,正如陈班长所说,北疆地区兵团农场的麦子开始收割,大部分打下的新粮纷纷拉到加工厂入库。运粮车有汽车、拖拉机、马车,甚至还有地方公社老乡的牛车、毛驴车也运来粮食。他们从库房的卸粮点一辆接一辆的排队,由厂里一直排到厂大门外的马路上。每天至少几十辆,多者上百辆,像一条由头望不到尾的长龙,缓慢地向前移动等候着我们卸车。

当时搬运排有四个班,早先原有的搬运工,加上厂里这次新招来的四十多个“试用工”共计有六七十人。每天分早晚两班倒,即早上六点至中午两点为早班,中午两点至晚上十点为晚班(新疆时间)。每个班再分三五个人的小组,在库房的几个卸粮点上卸粮。在七八月份夏粮进厂的繁忙季节,不管早班或晚班,从上班到下班的**个小时,除了拉屎、尿尿和中间吃一顿饭外,几乎都在干活。即使如此,也不会见排队的粮车有所中断……

搬运工作非常简单,就是每人两个肩膀扛着一个脑袋,赤手空拳的上阵。上班时到卸粮点上,手搬、肩扛靠人的力气干活,或是打开停靠在卸粮铁制漏斗旁的车门,爬上汽车搬动麻袋,解开包口,两手抓住袋角,猛力提起麻袋将粮食倒入斗中,再由输粮机皮带将粮食过进仓库,这是一种人力加半机械的卸粮办法。当时一个班最多时要卸几十辆车,卸粮二三百吨。在七八月份炎热的夏天,露天作业,头顶烈日,汗流浃背,口干舌燥,身上被晒得会脱几层皮,有时手抓麻袋,指头被磨破,不得不用胶布包着干活。

上班干活再苦再累也要咬牙坚持,唯恐干的不好得不到领导上的认可,而丢掉饭碗。因为我们多数人过去在社会上游荡,既无工作又无饭吃,现在进了工厂不仅“劳动管饭”,而且还给你安置了一个住处,这总比在外面流浪着强。同时厂里又作出了试用三个月给于“转正”的承诺,当时对我们这些“盲流”来说,如同饥饿获食,雪中送炭,这是一件多么诱惑人心的事情!

机会难得,失不再来,所以大家非常珍惜。平时处事谨慎,上班拼命地干活,即使累得筋疲力尽也不会有人吐露半句怨言。

在夏粮进厂工作中,身强力壮的姜“胖子”、王“空军”、李“海军”他们还可以对付。而两个来自“天府之国”的“盲流”和一个来自靠近四川、青海,外号叫“小炉匠”的甘肃“盲流”,他们身高不足一米六,体重不到五十公斤,干起活来就显得格外地吃力,不堪重负。他们那特有的短小得可爱的身躯,背起装满小麦高有一米,重达一百零二公斤,上写“中粮”的麻袋,整个身体被压三分之二,人们在后面只能看到他们的两条小腿在颤抖,步履蹒跚艰难地爬上粮堆……

我介于前面两者之间,身材中等,体质单薄,干起活来样子也不比他们好到哪里。尽管我力不从心,但仍要拼命地去做,绝不能落伍,目的是“劳动”不仅可以“管饭”,而且还为了厂里能给于“转正”。

紧张而又繁重的卸粮工作,干上一天已经把人累得筋疲力尽,下班回到宿舍腰疼腿酸,身上就像散了架一样。晚上躺到铺上胳膊发麻,手指冒火,继而变为全身延续性的酸楚,以至于难以翻身,良久不能入睡,但次日依然要打起精神去上班。即使在干活中我的右腿被车箱框砸伤,右脚被钉子扎破,鲜血直流疼痛难忍,到卫生所医生进行处理,并给开了几天病假,而我只休息了两天就一瘸一拐地又去干活,以表示我轻伤不下火线的决心。我要卧薪尝胆,任劳任怨,不惜劳其筋骨之苦,争取三个月后成为厂里的一名正式职工,在此谋求一个栖身之地。否则,我已是山穷水尽,再也没有闯荡江湖的本钱了!

在此期间,我们搬运排不仅要卸粮,同时还要负责二车间(榨油车间)的原料、菜籽、葵花籽、胡麻籽、红花籽、棉籽等油料的卸车工作,以及厂里加工生产出来的面粉、清油等产品,甚至它的麸皮、油渣等下脚料也都是我们装车由厂里向外销售。直至后来才知道,搬运工是全厂工作中最重最苦的工种。

搬运排其成员也较为复杂,上至排长、班长多为“九?二五起义”人员,而原有的搬运工人也多半是自个跑到新疆的“盲流”,再加上厂里才招来的我们四十多个成份复杂,情况各异的新“盲流”,以及当时厂里犯错误的干部,车间调皮捣蛋不好好干活的年轻工人,手脚不太干净的小偷小摸,乱搞男女关系的风流“情种”,这些人被处分后也调到搬运排来干活,这无疑更加大了搬运排的复杂性,引起厂里对其格外地“关照”,严加管理。以至后来“特殊时期”中,什么叛徒、特务、“走资派”、国民党旧军官、牛鬼蛇神、坏头头、“臭老九”等人都曾被批发到搬运排劳动改造。一时间,这里成了监督劳动、改造坏人,加强社会主义思想教育的“基地”,使之原有几十个人的搬运排变成了超过百人的搬运队。这是后话。

转眼到了九月份,夏粮进厂临近尾声,多数库房装满了小麦,有的地坪上也堆放了粮垛。然而秋粮进厂又开始了,拉运玉米的车辆源源不断地驶来,加上秋季油料作物收获,运送菜籽、葵花籽、棉籽等油料的车辆也多了起来。搬运排的工作量不仅没减,仍旧繁忙,要忙到年底,乃至春节以后。

厂里为了让我们这些不知疲倦的“盲流”更加努力地工作,终于在当年的十月份给我们办了“转正”。从此我们这些“盲流”就成了正式的既有工资又有粮票的“兵团”职工――由试用工定级为工交二类二级,月薪四十八块九角二分。

我们欢喜不已,终于结束了“劳动管饭”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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