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窟内，烛光摇曳，许多墨者堵在洞口处，望着石榻上昏迷不醒的男孩，不少人气得摩拳擦掌，其中一人喊道：“欺人太甚，我们一起去为小晟讨回公道。”

说完，男子转身便向着外面走去，其余观望之人同样紧随其后，只留下兄弟两人。

苏羽木讷的看着身前的小男孩，耳边不断回荡着医者的叹息：“他受伤严重，老夫也无能无力。”

这句话仿佛梦魇般在苏羽的耳边挥之不去，右手紧紧抓着苏晟的手臂，他清晰的感觉到弟弟的体温格外的冰凉。

“哥哥。”

苏羽此时沉默得可怕，脑中一片空白，突然一声轻唤把他拉回了现实。

“晟儿？”

看着奄奄一息的弟弟，苏羽目光闪烁，口中急忙说道：“晟儿你别担心，你会好起来的，我去找清竹……”

“哥哥不哭，晟儿要去见爹娘了，以后不会有人再让哥哥生气了。”

苏晟的声音断断续续，整个人虚弱无比，对着苏羽咧嘴一笑，看起来十分吃力，不过十岁的小男孩在生死面前却这般淡然。

“不！你不会死的！”

苏羽泪水决堤，脑中飞速的想着能够救回苏晟的方法，整个人变得无比的慌乱，仿佛飘在水上的浮萍。

“哥哥，你还记得爹常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吗？我想听。”

苏羽看着弟弟那一双天真无邪的双眼，泪如雨下，口中哭声连连：“何为墨者？安天下不平之事，诉苍生贫疾之苦。”

这句话正是苏羽的父亲为了教导他们，时常挂在嘴边的话，说完这句话后，正痛哭欲绝的苏羽却戛然而止。

‘墨者？’

想到这，苏羽大喜过望，如果不是苏晟的提醒他早已忘记还有这一茬，眼光急切的看着弟弟，催促道：“晟儿，你快叩开文宫，这样你就不会死了！”

“文宫？晟儿就算死也不会向他们屈服。”

苏晟对于文者的仇恨不亚于墨家的任何人，如果只为了活下去而成为文者，他宁愿就这样死去。

眼看苏晟死活不肯，此时性命攸关，苏羽不再藏着墨经一事，直接把自己的经历告诉了苏晟，再次让他叩开文宫。

“哥哥，你不要骗我了，咳。”

苏晟听着这神奇的故事，丝毫不相信苏羽所说的话，伤势逐渐加重，他渐渐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好像要飘起来。

苏羽心底着急，只能现身说法，凝神片刻，文宫中大量的文气奔腾，口中说道：“你看，这就是文气。”

控制着体内的文气向着右手涌去，一道金黄色的文气顿时荡漾在苏羽的手中，苏晟睁大双眼半信半疑，口中却狂咳不止。

眼看弟弟十分痛苦，苏羽再次催促道：“你要相信我，哥不会骗你！”

从小到大苏羽说到做到，自从父母去世，长兄如父，他就一直照顾着苏晟，任何方面都极力保护着他，苏晟想要的他也会尽力满足。

而苏晟也比平常的小孩懂事许多，此时不再犹豫，闭目凝神文气翻涌，撞击着文宫的大门，但他本就是强弩之末，一运气五脏六腑便传来剧痛。

顿时整个小脸变得惨白，口中鲜血流淌，随后痛苦的睁开眼睛，看了苏羽许久后，眼中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啊！”

这一声哀嚎惨绝人寰，苏羽猛烈的摇着苏晟的身体，企图把已经离去的苏晟从鬼门关拉回来，但事已至此，苏晟终究是走了。

“哥哥，大家都说我比你还要聪明。”

“哥哥，清竹姐姐昨日又给了我一颗元石。”

“哥哥，你看看我做的机关小人。”

“哥哥，……”

往日的一幕幕浮现在苏羽的眼前，那个充满活力无比纯真的小男孩仿佛还站在他身前，满脸微笑的看着他。

夜越来越深，乌鸦凄凉的叫声从成规洞外传来，狂风拂过扫起一地的黄叶，而石窟中的苏羽目空一切，呆滞的看着榻上的苏晟。

时间就这样匆匆溜走，苏羽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眼前一暗昏迷在了石榻旁，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苏羽才被一名女子摇醒。

“苏羽，吃点东西。”女子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只好递过手中的食物，却见苏羽摇了摇头，抱着榻上冰冷的尸体向着洞外走去。

成规洞外墨者们正在做着各自的杂活，看着苏羽抱着一人走出，此时停下手中的动作，同情的望着他。

阳光刺眼，苏羽却心如死灰，向着墨山走去，不到片刻身后跟着的墨者不下百人。

“你们回去吧，我要安葬我弟弟，等下被监工发现，你们又得受罚。”苏羽边走边说，却见身后的墨者没有退步，依然跟在他身后。

墨山是成规洞上方的一座荒山，山上资源匮乏，除了一些花草树木，时不时能寻到元石和神木，两者都是机关术所需要的材料。

片刻后，一大群人浩浩荡荡来到墨山的道：“晟儿，下方就是爹娘，你每天都能看到他们了。”

一阵风吹过，黄沙漫天随风狂舞，苏羽挖着坟墓，沉默异常，因为手中没有掘土的工具，只能借助双手的力气。

片刻之后，手中鲜血淋漓，他却没有丝毫的察觉，而旁边的众人却不忍心看下去了，纷纷上前用手中的农具掘土。

将近百人的队伍挖了片刻不到，一个宽大的墓穴便诞生在众人身前，苏羽面无表情对着众人恭敬的鞠上一躬，抱着苏晟轻轻的放在了墓中。

随后借过旁人的工具开始铲土，随着黄土掩盖，苏羽的心却一点点的冻结，如果不是为了报仇，如果不是有着振兴墨家的使命，他也想随着弟弟而去。

“你们先回去吧。”

苏羽坐在坟头望着远方，眼见身后众人默然站立，缓缓开口劝走了他们，众人也知道苏羽伤心欲绝，给了他一个安静的环境。

就这样，一名少年孤单的坐在坟头，那落寞的背影显得那般凄凉，口中还不时的讲着往事，时而伤心落泪，时而憨笑异常。

许久之后少年转身下山，艳阳高照，云霞漫天，照得少年金光璀璨，犹如天帝，而他身后的那座墓穴中一道墨气飘出，无声无息的融入了他的体内。

回到成规洞时，已临近晌午，苏羽正准备去收拾行李离开此地，一名身穿黑衣的男子却紧握殷红的长鞭挡在他身前。

男子眼中凶光乍现，口中质问道：“今日为何没出工？”

还未等男子说完这句话，苏羽瞬间爆发，双掌化拳犹如虎豹，凶猛的向着男子打去，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袭击，男子压根没能反应过来。

瞬间遭受重击，直接从苏羽身前飞出去半丈远，捂着腹部的剧痛惨叫连连，口中骂道：“今日我要你死！”

但因为腹部的疼痛无法缓解，男子没能从地上迅速站起来，而苏羽却健步如飞来到他身前，没有丝毫的言语，右脚如锤踢在了他的脸上。

这一脚着实让男子受尽了苦头，脸上鲜血长流，但他心底却慌了，为什么这墨奴敢反抗自己？

“岳鸿生，杀人偿命，今日我便为我弟弟报仇。”

苏羽眼中杀气冲天，口中的话语仿佛九幽下的魂钟，正在此时，许多墨者挡在两人的中间，口中劝道。

“苏羽，你不能杀了他，杀了他你也会死的，一切要从长计议。”

苏羽看着倒在众人身后的岳鸿生，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但眼前墨者抵挡，再加上这小子身份尊贵，只能暂忍心底的杀意。

“怎么回事？”

众人僵持之际，一大群人从远处走来，为首之人衣着华丽，年过半百，望着地上哀嚎的岳鸿生，顿时暴跳如雷；“是谁？”

“是我。”

苏羽没有逃避，从人群中走出，光天化日之下，这群人还没能到达只手遮天的地步，况且现在的他不同往日。

“来人，将这墨奴打死抛尸荒野，真是反了。”

老人急忙扶起地上的岳鸿生，口中却命令着身后的家奴。

“你为何出手伤人？”

正当两名家奴准备出手时，来人中一名老者从中走出，目光和蔼，对着苏羽问道。

“他杀了我弟弟。”

轻轻的几个字引得在场众人神态各异，那地上抱着岳鸿生的中年人听见此话眉头一皱，不再多说一句。

而向苏羽提问的这名老人却神情欢愉，口中讥笑道：“岳公子无端杀人，报上文院势必会被严惩啊。”

“区区墨奴罢了，文院的大人怎么会关心这等小事。”男子抱着岳鸿生开口反驳道。

苏羽眼见两人的对话隐隐透着一股争锋之意，再次添了一把火：“我弟弟是文者。”

“空口无凭，是文者为何没有上报文院？”

另外一名老人直接来到苏羽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苏羽不要害怕，安心说出实情真相。

“我弟弟已经死了，如今无法证明，但我也是文者！”

短短的一句话让两名老人神情紧张，不少墨者却慢慢的退出了苏羽所站立的圈子，而岳鸿生听到苏羽的这句话后，心底开始害怕了。

文院中有规定，文者不可自相残杀，虽然平时他虐待成规洞的墨奴，但上面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如今情况不同，如果他杀的真是文者，那将会万劫不复。

苏羽站在人群中央，此时万众瞩目，他清楚的知道，从显露文气的那一刻起，自己将要背负什么，环顾四周墨者渐渐陌生并且仇恨的眼神，他做出了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