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哇留他一人想清楚。

快到知天命的年纪，什么事没经历过？那些血腥，杀戮，升官发财……统统是转眼即过的云烟，心底里留着的，无非是那么些人，人生在世，还不就是为自己在乎的那几个人活吗？

夏掩呷了口酒，忽轻轻哼起一首歌，是久远的儿歌，他还是毛头小子时，同白华一起哼的歌。

有多久了？那些日子？久到他已忘了歌词，只是断断续续唱着曲子，有那么一两句实在想不起来了，他皱着眉头冥思苦想，身后倒有人接着他断了的地方又唱起来。

他知道是谁。

声音清脆一如当初，好像过了这么多年，不过是可笑的一场梦，他们还是当初那坐在河边的两个无忧少年。

夏掩苦笑：“终归老了，记不清了。”

赵二娘却不与他兜圈子，一把夺过他手中酒杯，看着他：“夏掩，你别犯傻！朱家的这趟浑水，你不趟也罢！”

夏掩不答话，又取了个杯子，自斟自酌。

赵二娘见他不表态，更急起来，又劈手夺下他的杯子：“我不用你管，你马上离开南京！”

不愧是相爱一场，她知道他留下的原因。

“白华，”他忽抬头望定她，眼中流转掩盖多年的惆怅：“如果我不留下，你就跟我走！”

赵二娘灼人的眼神瞬间黯淡，凄凄望着他：“不可能，你知道不可能……”

夏掩苦笑：“我怎么会知道？你从来不说给我听……”

赵二娘颓然坐下，自己随手捡了个杯子，倒酒喝酒，一瞬间如痴了般眼神呆滞。

夏掩也不说话，闷头陪她喝。

良久，赵二娘有些艰难的开口，声音哑然：“轩儿四岁时，传来你出事的消息，我忧心如焚，抛下他们爷俩儿跑去找你。谁想你躲着不见我，我也无法，忖道你总有一天会想通，我且慢慢等，给你时间就是了。”她忽然冷哼一声，接着道：“谁想半道竟然传来志诚纳妾的消息，男人那，哪个抵得住寂寞和诱惑……我就索性不回去了，在外面游荡了十二年，倒也逍遥自在，不为俗务拘束。”

“直到出事，我急急赶回去，早就物是人非，直到那时我才知道，轩儿竟然早就没了！那时他还小，不过是五六岁的光景，凑着热闹看燕王出猎，谁知道被燕王的军队冲到深涧！朱棣这个狗儿，视人命如草芥，当时他但凡打发人去看一看，轩儿也不至于连尸首都找不到！我已经枉为人母十二年，这次，我一定要替他报仇！”

夏掩道：“既如此，我更该留下，替你……”

“不！”赵二娘急切的打断他：“此事与你无关，我不想你也牵扯进来！”

夏掩却看着她笑：“白华，我不愿意的事，谁也勉强不得，徐哇不行，你，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