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经到了凌晨三点，五角大楼还是灯火通明，整个美国几乎也都彻夜未眠。太阳耀斑将于一天内爆发的消息，让所有美国人措手不及，纷纷联络亲友，储备物资，寻找安身之所，交通和通讯几近瘫痪，超市全部被搬空，所有凡是与防辐射有关的商品，已经全部告罄……

而且，这阵“太阳风”正在刮向全世界：伦敦、巴黎、柏林、莫斯科、北京、香港、东京、孟买……各到各处，新闻媒体的收视率和点击率达到了空前的疯狂。

林倬汉和杰克在布兰克部长的办公室门外已经等了快十分钟，敲门也不应，电话一直是忙音。林倬汉看了看手表，已经快三点半了。

十五分钟以前，林倬汉又恍恍惚惚似乎做了一个梦，梦见外星人来跟他说：一个小时以后，你们带上一只脚坐你们的飞机到200公里高的地球停泊轨道，我们会和你们见面。才一忽，又清醒了。林倬汉知道，这是外星人来回话了，但刚才自己一直想问的一个问题，却又忘了问。

同时，杰克发出邮件的183个人中，有十几个人也回了邮件过来，告知了同样的信息。但这一次，杰克却没有梦到。

“外星人约定一小时后见面，地点是…”杰克对林倬汉说。

“我知道了。要不我们马上跟布兰克部长汇报一下？”林倬汉说，杰克表示同意。于是两人一起到布兰克部长办公室敲门，但布兰克却一直在打电话，门都不开。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布兰克还在打电话，听到外面的敲门声，布兰克说：“…就到这儿吧，我爱你们。再见。”说完，用纸巾擦了一下脸。

门外，杰克有点耐不住了，说：“要不我们直接向总统汇报？”

林倬汉正要回答，门却开了。布兰克部长站在门口，说：“走吧。”眼睛有点红，眼角似乎还留着泪痕。

“外星人传递消息说…”杰克跟布兰克汇报。

“我已经知道了。”布兰克说，“杰克，你和我一起去。林院士，您先休息一下，国防部会安排你回国。”

“不！我也一起去。我应该可以帮上一点忙的。”

“你还年轻，这项行动太危险了。再说，总统先生再三要求要保证您的安全…”布兰克说。

“我要去看看外星人的科技究竟先进到什么程度，还有个问题要问外星人…”林倬汉没说完，布兰克的电话响了。布兰克打开电话，说：“…好的，我就来。”说完，就匆匆地向总统开会的会议室走去，林倬汉和杰克紧跟其后。

走到会议室门口，总统已经站在那里，看见布兰克等三人走来，就说：“布兰克先生，请你准备一下，马上出发。一只脚的事情，你要见机行事。”

“我知道。”

“杰克先生可以一起去，林院士我派人把他送回去，另外请科技部派一位科学家…”多明戈说着，不等他说完，林倬汉就打断他：“总统先生，我认为我去是最合适的。首先我两次收到外星人的信息，可以起到联络员的作用；其次我可以运用我对科技的理解进行谈判，还可以借机了解一些先进科技；第三我还有一个疑问想要去搞清楚，就是关于叶宇尘院士的事情。”

“我也认为你是现成的最好的人选。只是你们国家主席不让你去冒险。”总统说。

“我自己会向他解释。”林倬汉坚持。

“那好吧。你们可以用空军一号去，那会比较安全。”

“不用了，总统先生，我已经准备了飞机。”布兰克说。“林院士，我还是认为您不应该去冒这个险，这样吧，我给您十分钟时间，您向您的领导和家人联系一下，如果他们同意，那我也不反对。”

“那也好，我正想跟爷爷拜个寿。”

多明戈和布兰克都点了点头。林倬汉正要回过身去打电话，却见布兰克的神色好像有点狡黠，就说：“我们走吧，电话我可以在车上打，时间很紧了。”

“你确定吗？”布兰克问。

“确定。”林倬汉答。“请问我的机器人随从呢？可不可以一起去？”

“那倒可以。”布兰克说完，叫人把石头叫来。大家跟总统道了别，布兰克和多明戈深深地拥抱了一下，互相说了一句“珍重”，就上车直奔机场而去。

多明戈看着布兰克的专车离开，反身回到五角大楼里面，心里觉得有点七上八下。回想起布兰克问林倬汉那句“你确定吗”时的神情，总觉得有点异样，还有他离别时的拥抱，多明戈想起来布兰克好像从来都不跟人拥抱，唯一的一次，好像是六年前任命他为国防部长那一天记者见面会上，有过一次象征性的拥抱，但今天…会不会是因为那一只脚的缘故，使得他有点负罪感，所以举止有点反常？

想到“负罪感”一词，多明戈马上联想到“将功折罪”，莫非布兰克有什么预谋？

多明戈心中暗暗叫了一声“不好！”，马上打电话给作战部长，问他布兰克今天准备用什么飞机？机上有什么武器？

作战部长支支吾吾了半天，在多明戈一再追问下，才说，布兰克今天启用了新研制的“星球大战”号战斗型空天飞机，带了两颗有核弹头的洲际导弹，说是为自卫备用，还叫他暂时不要告诉总统以免担心。

总统急忙叫人联系布兰克部长，布兰克处于关机状态；联络华盛顿空天机场，说布兰克部长的飞机刚刚发射升空，连副驾驶都没有带。

“看来如果谈判不成功，布兰克是回不来了。”多明戈心想，“可惜了林倬汉年纪轻轻大好前途。”

现在，只能祝他们好运了。

多明戈叫各卫星随时关注“星球大战”号的动向，并不断地向飞机发送信息，要布兰克保证林倬汉的安全。

“星球大战”号升空十分钟后，向下做了一次俯冲加速，然后再次拉起飞行，又过了五分钟，“星球大战”号已经进入椭圆形的地球停泊轨道，在200－220公里这个高度，空气的摩擦力可以忽略不计，空天飞机已经转换为航天模式，可以关闭主发动机，与地球相对稳定地飞行。林倬汉和丹；博曼都提出过建立一个“航天梯”的设想，如果有这么高的一个梯子，航天发射和返回就会变得一劳永逸，十分安全和节能。只是工程过于浩大，所以没有列入实施计划。

由于不知道外星人什么时候会来召见，为节约能源起见，“星球大战”号关闭了全部动力，只是不停地用各种波长向空间发出地球特使的信号。空天飞机在200多公里的高空无动力绕地飞行，每一个多小时就可以绕地球一圈，中秋的月亮在太阳的反方向高高地悬挂着，随着空天飞机视角的变化时而变为正圆形，时而微微有点椭圆形，特别地明亮。

机舱里死一般的寂静。林倬汉的心情不由得有点紧张。因为这一次，是要去见外星人，自己能不能活着回去不说，事关地球人的共同利益，肩上的担子十分沉重。林倬汉瞥了一眼，布兰克在闭目养神，若有所思，杰克则战战兢兢地坐着，也抑制不住的紧张，只有石头没心没肺地东张西望，似乎为即将见到外星人而莫名地兴奋。

从飞机的舷窗往外看，月亮一会儿圆，一会儿又变成了椭圆。石头望着机舱外时圆时缺的月亮，突然问道：“你说到底是外国的月亮圆还是中国的月亮圆？”在这么重大的危机阴影下，大家都心事重重，也只有机器人才会想到这么无聊的问题。

“你说呢？“林倬汉也不正面回答，要从中西文化的角度回答，石头听了也不会懂；若要从天体物理的角度回答，石头的数据库内存的信息量几乎可以和维基百科相媲美，石头完全可以自己推断。

“我说么，这个……要看是哪一天…..”石头说，显然是还没有找到推算的方法。

“告诉你哪一天，那问题就简单了。不过在太空中看，就只有视角是正面或侧面，哪一天都可以是圆的。只有在地球上看，才有初一十五不一样。”林倬汉说。

“是啊！初一大家都不圆，那比什么比！当然是比十五的月亮了！”石头自言自语道，“不过东西半球天黑看到月亮的时间要差半天，所以看到的月亮确实应该是不一样圆的..”

“亏你能想得到这一节，不错不错，有点天文学家的味道了。”林倬汉表扬一下石头。“那你说说看，今天是中国圆还是美国圆呢？”

“呵呵，让我算一下。…以午夜十二点为标准，如果中国的月亮是圆的，那么美国午夜时地球相对于太阳的位置、月亮相对于地球的位置都已经转过了将近半天，所以地球相对于月球朝太阳一面的视角已经转过了5.5度，是不太圆了…”

“但也有可能是中国还不太圆，而美国正好正圆呢？”林倬汉笑道。

“是啊！那到底哪里看最圆呢？”石头还是没找到计算的正确方法。

“你可以先算算什么情况下中国和美国一样圆？”

“有一样圆的时候吗？让我想想…对了！如果中国看到时还不太圆，而美国看到时又正好已经过了最圆的时候，大家都缺那么一点，就一样圆了！”

“好了！你能想到这些，也不容易了。我来告诉你吧！凡是中秋节在公历9月中旬以前的，那是美国比中国圆；凡是中秋节在公历9月下旬以后的，那是中国比美国圆。而且纬度越高的地区看到的越圆。所以中国有句古话‘十五的月亮十六圆’，那是指公历在9月的中秋。”

“所以啊，月亮本来就是圆的，所谓月圆月缺，只是视角不同而已，把月圆当成一个节日，是不是有点傻呢？古代人不懂天文也就罢了，现在还不把中秋节废除掉，这就奇怪了…”石头自作聪明地说。

“是啊！我以前也是这么想的。”林倬汉不语。以前自己只知道拼命地学习和工作，少了与家人朋友团聚的时间，现在却要补也补不上了。

林倬汉望着忽圆忽缺的月亮，不由得思绪万千。想起自己和叶宇尘曾经有一个叫“观世音”的发明，本来计划是要在月球上安装一个强大的声频检测处理系统，可以利用射频载波技术和搜索引擎检测到地球上每一个角落的人发出的声音，并定位和传输翻译。有了这个系统，可以对特定频率或特定语句进行即时搜索定位，比如系统设定了“救命”这个词汇，地球上任何一个喊救命的人都会被发现和定位并将有关信息即时传输给地面应急救援系统，使他们及时得到救助，主要用于对没有任何可用通讯设备或措手不及的危急人群的救助。为了让射频反馈的覆盖面尽量的大，射频系统必须设置在在高于卫星轨道的空间站或月球上。但是空间站上不可能有足够的能源来供给这个系统，所以，月球就成了设置包括太阳能电站在内的整个运行系统的最佳地点。后来这项发明由于牵涉到月球空间开发利用的国际公约，还和联合国特别是美国的相关专家和官员进行了多次专题研究和谈判。谁知谈判还没有结果，美国国防部突然申请了一项名叫“上帝之耳”的系统专利，主要用于军事用途，专门用声频查找国际逃犯或是监听特种人群，原理和“观世音”一模一样。后来这个系统因为可能侵犯**而被美国国会否决实施。关于“观世音”的谈判也因此而流产。林倬汉和叶宇尘怀疑那几个谈判专家中有美国国防部的间谍，因此对美国国防部没什么好感。但现在，那个“没什么好感”的美国国防部部长就和林倬汉在同一架飞机上，而叶宇尘却是生死未卜，凶多吉少......真可谓世事无常！正如苏轼诗词所写：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我这是怎么了？一下子多愁善感起来。”林倬汉自嘲地笑笑，脸上却没有笑容。

叶宇尘的离去，让林倬汉性情大变。本来整天只知道学习和研究的科学怪人，这两天想到家人和朋友亲情的时间，比前二十年加起来都要多。

和石头探讨了一会儿这个无聊的命题，本来度时如年的紧张气氛，却是缓和了许多。

时间指向了洛杉矶时间凌晨一点十五分，原来这一升空俯冲，“星球大战”号已经滑过了三个时区，俯瞰地球，在中秋前夕的圆月照耀下，东侧星星点点闪亮的是宽广的美洲大陆，西侧全黑微微泛着白光的则是辽阔的太平洋，弧形的天际线几乎是光滑的，可见地球有多么圆！但这一高度，还是看不到整个的圆形。

黑暗的天空中，有一个幽灵在向他们靠近，“星球大战”号的仪器仪表受到了一种强大的电磁干扰，几乎无法做任何动作。从地面接收到的卫星信号看，那个庞然大物渐渐地靠近“星球大战”号，并把它吞进了肚子里。“星球大战”号虽然没有民用空天飞机那么大，但机翼的展开宽度也在40米左右，那外星人的航天器的尺度，应该十倍于这个尺寸。

机舱外的强光照得肉眼无法向外看。林倬汉和布兰克、杰克、石头坐在机舱里，不知道该不该下去。由于飞机仪表全部失灵，无法知道机舱外的气温气压和氧气饱和度，所以布兰克只有静静地坐着，林倬汉和杰克也静观其变，但石头已经禁不住好奇，想要打开门下去，林倬汉急忙制止。石头还是趴在窗口望，并按照林倬汉的吩咐不断地想把信号用无线方式发回地球，但好像并不奏效。

过了几分钟，一个空灵的声音传来：“地球人，你们可以下来了。”令人惊奇的是，林倬汉听到的是中文，而布兰克、杰克听到的是一口标准的美国英语。布兰克的身体微微地颤抖了一下，又一次触到了他的神经：外星人连英语都这么好，自己的计划又少了一分胜算。而林倬汉和杰克却似乎看到了一线曙光：外星人既然学了地球人的语言，看来有可能是有诚意的。

刺目的灯光暗了下来。布兰克这时打起全部精神，表现出了十分的友好，微笑着走出空天飞机，因为他知道了，哪怕有一点点不好的表露，外星人都有可能发觉。“星球大战”号的仪器仪表已经失灵，只有离开了外星人的区域再作打算。

林倬汉、杰克和石头尾随其后下了飞机，感觉外星人的航天飞行器内的小气候和地球上的室内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稍微有一点点富氧，人在富氧环境下，会有一点兴奋。只听到那个金属般空灵的声音又说：“请上车。”一个短车厢沿着轨道驶到他们面前。林倬汉心里奇怪，就问布兰克部长：“您听到的也是中文？”恰巧这时候杰克也问林倬汉：“你听到的也是英语？”两人一愣，一起上了车厢。

“咦，这里怎么像在地面上？”石头说。

林倬汉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几乎没有失重，只是略微轻一点。“别大惊小怪的！外星人的科技，自然是先进的。”

石头不住地东张西望。

布兰克上车坐下，车厢就启动飞驰而去。

车厢是悬浮的，虽然很快，但没有一点噪音。行进了大约十秒钟，应该有三四百米的距离。布兰克从车窗向外看，是整排的库房或是营房，有几间大的看上去像是飞机库。加上刚才的停机大厅，这个航天器应该是一首具有航空母舰一样功能的“航天母舰”，兵营规模达到一个空军作战兵团的样子。布兰克向石头看了一眼，希望他能把看到的情况发送出去，但想到刚才“星球大战”号瘫痪的状态，又有点信心不足。

车厢对接在一个门前停下，门缓缓地打开，大家刚要出去，一个外星人冲了进来，和布兰克撞了个满怀。那人一怔，嘴里咕哝了一下，转过头走进了隔壁的一个门，估计是走错了。

四个人按照外星人的指示穿过几米的走廊后，走进一个小会议室。三个外星人已经坐在小会议桌的一边，没有戴氧气面罩。布兰克心中一掂，外星人居然可以和地球人在同样的空气和气候下生存，这对地球人可不是什么好消息，这更增加了地球空间被觊觎的可能性。但山田先生岩石中的外星人却是戴了氧气面罩的，这又让布兰克有点摸不着头脑。

“请坐。我是舰长蒙猜，”中间的外星人说，但嘴巴却没有动，看来，外星人用的是意识传导的方法，怪不得各人理解得一样，听到的却都是母语。只见他眼睛看着两旁一男一女两个外星人说：“这是贡泰和诺雅。”

布兰克等依言坐下，心中暗暗诧异，外星人会意识传导，不知道会不会意识读取？如果会意识读取，那自己脑子里闪过的念头，岂不是全部一览无余？现在已经来了，只好硬着头皮往下谈，但心中的念头，不管外星人能不能读取，都要小心为妙。但到底能不能意识读取，等下要想个办法试一试。于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我是美国特使布兰克，这是林倬汉先生和杰克先生，还有林先生的助理…”

“我叫石头。是林院士的助手。”石头自己说。

布兰克介绍完，外星人只是盯着看，连头也不点一下，没有任何友好的表示。这是第一次和外星人面对面，大家都不免向对方多看几眼，只见外星人确实和梦里一模一样，只是现在更真实，更清晰。林倬汉看了看三个外星人，看上去都很年轻，那个蒙猜舰长也只是三十岁模样，另外两个就更年轻。心里又想：“如果从他们摩提星球来地球需要好几年的话，那他们出发的时候不知道是几岁？莫非像秦始皇一样派出来的都是童男童女?”只是外星人的航天速度已经达到百倍于光速，而且即使从摩提星球到地球要很多年，但外星人可以克隆重生，他却无法想到。“原来外星人脑门上并没有第三只眼睛，只是有像眼廓一样有一点突起，可能是个什么辅助器官…”林倬汉想，“若不是两只兔耳朵有点怪怪的，这个女外星人倒也可算是个美人，只是偏银白色的皮肤，总有点像机器人的颜色…”

“首先请允许我代表美国及全体东道主地球人向来自远方星际的贵宾表示热烈的欢迎！”布兰克说。

“是么？你们地球人迎客都带着铀弹么？”蒙猜不客气地说，眼睛盯得布兰克心里有点发毛。

“这是因为时间太紧来不及卸下。”布兰克反应还算快。一旁的林倬汉和杰克都吃了一惊：原来布兰克刚才关着门在部署这事儿。现在给外星人看穿了，事情恐怕不太好办。

“那跟你们说的一只脚有没有带来？”蒙猜直奔主题，步步紧逼。

“这个…请允许我们再进一步查找。我们一定会想办法给你们一个交代。”布兰克说。林倬汉和杰克又吃了一惊：怎么会还要查找？难道山田先生给弄丢了？因为刚才两人没在会议室，不知道一只脚被天网打掉的事。林倬汉这才明白，布兰克根本不需要他和杰克帮助一起谈判，连一只脚没带这么重要的事也没有告诉他们，更不要说他带了核弹究竟有什么打算。他只是需要有个跟班充充数就行。于是干脆东张西望，连他们在谈什么都漠不关心起来。但心里却在寻找机会，希望方便的时候能打听一下有没有有关叶宇尘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