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我又看见了？难道我还未出那轮回梦境？”即便那岩洞深处漆黑一片，尘潇仍是察觉到洞外投来的丝丝柔光，那光似有生命，不停流动。但尘潇经那轮回梦境，对这重获光明之事，也便见怪不怪了，只当是自己又入梦走上一遭。

既然当是梦，尘潇欲腾身而起，这一使劲可好，只有那前半截身子腾起，那后半截动也不动，只听“啊”的一声，吃了一嘴黄土。

“这梦境真他娘的真实，疼得扎心。”尘潇不住揉着险些摔断的鼻梁，感受那踝处传来的阵痛。

不过疼归疼，趴了许久的尘潇也总算有些了生气，算得上大病初愈。只见他用手一撑一翻，便是坐起。

“梦毕竟是梦，免不了瑕疵，这河底如此透亮，你当我是开了天眼？”尘潇直直看向那洞外，对着一片幽暗喃喃自语。向黑说亮，若为外人所见，只当是睁眼瞎子。

“你醒啦？”蓦的一声婉转动听。

尘潇一个激灵，猛地左右侧身，人倒没有见着，却是发现那岩洞深处这会功夫竟是敞亮起来，视线也隐隐宽阔清晰。

“谁在说话？还把灯给点着了？你们这些个魔念就消停消停吧，真不行我就给上自己两拳，再唤那黑龙出来。”尘潇挑挑眉对空气诉道。

“你可千万别自残了，你这对眸子可不是此前那魔瞳，是我和那傻龙的身家性命。”人声再起，不见婉转动听，倒似个倒贴的婆娘。

“我听出来了，还给你这魔念学起明镜前辈了，声音倒是有些相像，美中不足差些低沉、清冷。”尘潇不屑笑道，重获光明已是最大的怪诞，抓着这个铁证，管那景、人、声如何逼真，当笑话看就成，这是他经历轮回悟出的道道。

“多么聪明一娃，被你这傻龙整的神经兮兮的。”婉转之音再起，听着不像对尘潇所言。

“得了得了，你这丝魔念也别白费口舌了，念这梦境不算压抑，说说吧这次又想引我去哪呀。”尘潇不知所云，咧嘴笑道。

“这怎还当我这救命恩人是那什么魔念啊，傻龙，你倒是说说话呀。”婉转之音再起，听着有些委屈，似被娘亲冤枉的孩童。

“小厮，你可还记得那遮天巨龙？”尘潇只觉的脑海中又响起一道低沉无比的人声。

“这声音好辨得很，你学得是那喷火黑龙吧，学得倒有几分神韵比之前那个学明镜前辈的强上太多。看阵势，是要给我来段双簧？”尘潇戏谑道，只当是消遣。

“真是冥顽不灵！”那黑龙之声再起，透着些许怒意。

“哟哟哟，咋还急眼了，罢了罢了，不和你们这两个口技魔念墨迹了，散去吧。”说着，尘潇便是挥拳朝眸处砸去。

“别介！”明镜急呼，似个唯唯诺诺的奴才。

尘潇哪管这么多，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干这档子事了，拳走得飞快。

眼看那拳走到眸处，拳却滞住了。

只见尘潇眸处，黑瞳与眼白交融，现出一对异瞳，似阴阳两仪，着实有些吓人。

“咦？拳头竟不听使唤，难不成我已被这魔瞳控去心智？”尘潇怔在原地，似是中邪一般动弹不得。

片刻之后，眸处那对异瞳恢复原状，尘潇随之也夺回了对身体的控制。

“尘潇，你可别胡来啊，我们可玩不起。”明镜之声再起，较之前虚弱了一丝。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尘潇不再似此前那般悠哉，严肃几分。

“你先唤出命器。”明镜淡淡说道。

“于这梦境之中，命器可不是说唤便能唤出的。”嘴上虽如此说道，尘潇还是打算一探究竟。

但让尘潇没想到的是，他这心念一探，轻易便是唤出那骰子。

那骰子好似脱胎换骨有了灵气，虽还是个木块儿，但却泛着各色光华现出点数，唯独不见那四、六点。

而此时骰子上光芒最盛的便是那五点面，面上五点半边白半边黑，中间那点似阴阳两仪。

“这是为何？”尘潇一脸茫然，不似此前那般轻松悠哉。

“你若信我便说。”明镜笑道。

“我信，我信。”尘潇连连点头应着，也听不出个真心假意。

少顷，明镜娓娓道来：“首先你得知晓，你并未身处梦境，而是真真切切苏醒过来。你一定会问眸子的事，实话说，此事过于怪诞，即便是我也闻所未闻。”

“若不是梦境，为何我重见光明，难不成失明本身也是假象？”尘潇虽不解，但面露期冀。

“失明怎会假，你那双眸已是死得不能再死，若你细看，还能于地上找出几块碎肉。”明镜回道。

“若是如此，难不成我又长出对眸子？”尘潇更是不解。

“对也对，错也错。眸子毁便毁了，除非入了神境，否则再生不出。你这对眸子并非你所生，而是由那骰子所生。”

“骰子？”

“您的意思是这对眸子如那巨盾、双刃、锁链一般，只是骰子的另一衍生？”

“没错，并且这一衍生融合了我和那黑龙之力，且将我二人神识分出一道入你神海，这也是你我能够意念交谈的原因。”

“若真如此，这双眸子岂不随时都会散去，如那盾、刃、锁链。”尘潇面露沮丧，深怕下一刻便又瞎了去。

“你可别忘了这对异瞳融合了我和那黑龙之力，换言之，这对异瞳已是孕育器灵，且还是两个强大的器灵。加之那骰子的调和，若单单看清世界万物，这对眸子几乎与真眼无异，唯独真眼需要气血，而它需要的是器力。”

“也就是说，我不是瞎子了？”尘潇兴奋地忘却疼痛猛地站起。

“瞎也不瞎，你虽毁去肉眼再看不见，但我与那黑龙化为异瞳，而你与我二人心念合一，即我与他所见，便是你所见，你便又不再瞎。”明镜笑道。

“虽不甚明白前辈所言，但能看见便是极好。”尘潇乐得合不拢嘴，冷不丁给了自己一巴掌，深怕又是一场妄念。

“岂止是看见，你这对异瞳可是凝聚我明镜与那黑龙之力，可洞天地阴阳，慑牛鬼蛇神。这周遭没个活人，你闭眼内视瞧瞧。”明镜得意笑道。

尘潇听罢便是闭眼试着所谓的“内视”。

“25级？！”尘潇惊叹道，一惊惊等级蹿升，二惊惊看穿器力，按理说在50级之前，是无法知晓自身器力的。

“大惊小怪，若不是那骰子限制，收了我和那黑龙，直接让你晋入那器王之境也是轻而易举。”明镜傲然说道。

“多谢二位前辈，方才多有得罪，还请两位前辈息怒。”尘潇诚惶诚恐。

“不谢不谢，以后可指望你多带我领略领略这绚烂天地了，千年......我已等了千年。”明镜傲气散去，不禁怅然。

“那是自然，我势必踏遍这器之大陆。”有这两个千年老妖在，尘潇信心满满。

“小子，你可别以为有了我俩你便所向披靡了，我俩受限于那骰子，而骰子却受限于你。因此，你强，我俩便强，你弱，我俩便弱。”黑龙那异常低沉的声音蓦得响起，似是知晓尘潇心中所想。

“前辈教训得是，晚辈却是得意忘形了。”尘潇讪笑道。

“你也别妄自菲薄，傲是好事，我还指望你有朝一日带我一同成神升仙，重塑肉身复辟我龙族。”黑龙之声再起，声中透着期冀。

“我定会变强，不辱前辈英明。”尘潇郑重说道，似是立誓。

此后黑龙好似了却了心事，不再出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踝处两道深伤竟已好得七七八八，我得赶紧出了这洞府，寻我阿弟去了。”尘潇看着两道已是愈合大半的伤痕，心事重重地说道，他可一直记挂着小雷。

“不急不急，别看你伤势好去大半，实则并未过了多少时日，从你入这洞府开始，才过了一日一夜。此前那漫长轮回，换作现世，也不过几个时辰。伤口之所以快速愈合，大半跟我和黑龙入体有关。”明镜见尘潇向洞口踱去，连忙劝道。

“若是如此，我更要快马加鞭了，小雷醒来见不着我，定然会失魂落魄的。”尘潇反而加快脚步朝洞外踱去。

“蠢蛋，你也不想想这洞府是何地方！”明镜急急呼道。

“......器神强者陨落之地。”尘潇思索片刻便是反应过来，不禁滞住脚步，面露惊喜。

......

尘潇朝洞内缓缓踱去，不住看向宽约丈许的窄道两侧，如今尘潇竟是能在黑暗中辨物。

只见这条通道堆满了尸骨，起初还骇得尘潇惊呼连连，不过到了后来尘潇也就见怪不怪了。

“死亡之花......”一路上尘潇看见无数生长旺盛的黑花，与当日凌霄阁所见别无二致。

“难不成那邋遢摊主也入了这河底？”尘潇不禁喃道。

“不会，此地自被数百年前一场大水淹没之后，便再无人问津。”明镜淡淡说道。

“也对，应是巧合罢了。”尘潇笑笑。

......

这一路上左拐右拐犹似入了迷宫，得亏了那明镜，尘潇走得可谓闲庭信步，那遍地尸骸生前可没此等待遇，别说引路，多半还是被明镜夺了性命。

走着走着，眼前蓦地豁然开朗。

尘潇看向眼前那片空地，立着数道石门，而直直那扇赫然刻着两个大字。

“晶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