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云宵紫微星宫，高台上凭栏抚琴的青年俊神猛地将古琴一推，珍珠贝齿轻咬，低声恨道：“怎可如此谈论乐曲，有辱斯文。”

“姬兄好雅兴？”玉石台阶下传来几下轻脆的拍掌声，一个身穿水合sè天衣的男子缓步而上。

青年俊神微眯双眼，“原来是二郎真君，当真少见。”一句话就将二人的关系拉得远远的，而且并未马上起身迎客。“客人到访紫微星宫，居然没传报。”紧跟着向下人发难。

“紫微大帝就当我无意闯入不行吗？”来者正是二郎神杨戬。

“是了，真君有九转玄功，封闭的天门亦可穿过，何况我紫微宫闱。”

没料到他不依不饶，杨戬唇边泛起一丝苦涩，抱拳道：“琴声悦耳，吾一时忘形，误闯星宫，请大帝恕罪。”

“呵呵，我跟真君闹着玩儿呢，”他终于站起来，“想数重天界中，哪里是真君去不得的。”

他降阶而下，与杨戬面对面。“不知真君几时返回天庭的？”

杨戬不由短暂失神，在他站到他对面的一刻，满天星光似乎都集中到他一人身上，刹那间杨戬重温了一遍面如满月，眉若chūn山，目似朗星，唇若涂朱的含义，天界第一美神，中天北极紫微大帝姬伯邑考，确实有着摄人心魄的魅力。哪怕此刻他没穿朝服，只披了一件紫纱天衣，紫sè本就是极难驾驭的颜sè，仙女都很少用，天庭男神中只有他敢穿，里衬月白长衫，没系腰带，也没有配玉，只用一根乌金簪子别住发髻。

杨戬也生得气宇轩昂，可根本没法跟姬伯邑考比，那是让千年九尾狐妲己都迷恋的绝世容颜，整个天界也许只有北斗星君黄天祥能够凭借武神的气势与之比肩而不逊sè，但同为天庭青年俊彦，因为郑彦，他们千年来几乎没说过话。

见杨戬看着自己发愣，姬伯邑考有点儿不高兴，没人知道他有多痛恨自己的美貌，朱唇轻启，“真君是来听我弹琴的？不巧，我累了。”说着以手掩口佯装困倦，也难怪，他的装束完全是就寝前的打扮。

意识到自己失态，杨戬忙收回目光，“我到此，实是有事向紫微大帝求证。”

“何事？”

“紫微大帝为何向人间界弹琴，大量抛洒星光？”

姬伯邑考目光一寒，“真君莫不是奉玉帝旨意来监视我的？”

玉帝确有旨意监视众神，眼下杨戬还不想说破。“大帝只需回答我的问题。”

姬伯邑考不答，秀目微扬，似笑非笑地看着杨戬。

“是为了郑彦吗？”

姬伯邑考朱唇紧闭，宽大的袍袖中修长的手指已紧握成拳。

“大帝为什么紧抓住郑彦不放？”

姬伯邑考继续保持沉默，心境却已打破平静，杨戬敢这么质问他，一定是玉帝知道了内情，难道玉帝得到了郑彦的记忆？

“前番私自传授凡人法术，已于紫微大帝身份不符，今若再有不利于天庭的举动，玉帝定不会饶恕。”

原来只是知道了他与郑彦的关系而已，姬伯邑考把心放下来，暗自思忖，若是玉帝得到了郑彦的记忆，此刻怕是早已向他发难，不会假手于二郎神。至于他传授郑彦法术这件事，他早有计较，想罢他冷哼一声，“你道郑彦是谁？”

杨戬见他不慌不忙，似有对策，脑中jīng光一闪，想起一个典故，不由变了脸sè。

昔rì周宣王封小弟姬友于郑，建立西周的最后一个诸侯国。姬友死后谥号为桓公。史称郑桓公。周幽王时，郑桓公任周朝司徒，掌管教化，他眼见周幽王宠幸褒姒、重用jiān臣、王室矛盾激化、内忧外患交织，预感将要发生变乱，便向太史伯请教避祸的办法。郑桓公根据太史公的建议，把家属和重要财产安置在虢、郐之间一个叫“京”的地方，史称“虢郐寄孥”。次年，西周王室发生了“犬戎之乱”，桓公为国捐躯，其子掘突袭位，是为郑武公。后来，郑武公乘护送周平王东迁之机，先后功灭虢、郐，建立新的郑国。郑国于公元前375年为韩国所灭，子孙播于陈、宋间，以原国名为姓氏，就是郑氏。

姬伯邑考微微一笑，“郑氏起源姬姓，我教自己子侄法术，于情于理有何不通？”

杨戬被问得哑口无言，心中更是无比惊骇。郑彦转生郑氏之前曾轮回生死十次，为了合情合理合法地传授他法术，姬伯邑考等了五百年，他竟是这么有耐xìng的人。

“如今说开了，惩罚与否但凭玉帝。”言毕，姬伯邑考收起笑容，“送客。”

自有神侍引杨戬离开。

“紫微大帝可知，星辰之光乃极yīn之物，方才一曲洒下的星光恐将滋生妖孽？”杨戬忽然发问。

姬伯邑考挑衅似地冷笑，“二郎真君是要以此降罪小神么？那也要等妖孽出来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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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界，灵秀村，观星活动已进入尾声。

突然，鸡犬齐鸣，在暗夜中显得异常响亮。

“几点了，鸡还叫？”王雪明挠挠头。

紧跟着，一声怪异的吼叫响彻山村，气势明显压过了刚才的噪音。

“什么声音？狼吗？”带着十几个民兵壮汉巡逻的岑村长竖起耳朵。

“天晚了，都回去吧。今天的观星活动结束了。”王雪明宣布，心里有种莫名的不安，“住得近的结伴走。”

朱冰晶悄无声息地接近辛承玉，“给你，”递过一个小饭盒，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大概是什么妖怪的肉。

“不要。”现在看到肉辛承玉就想吐，实在是早上吃得太多了。

朱冰晶奇怪地看他，不知他的遭遇，以为他转xìng了，不过不吃就不吃，他自己还不够吃呢。

“我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周臣不知何时到了身边，对他们两个说。

“你是指半夜鸡叫？”朱冰晶不以为然。

星象异变后的鸡犬不宁，周臣身为姜子牙的转世不能不jǐng惕。他转身回传达室，想找他的金钱占卜一卦。

学生们开始陆续离校。

岑水心自有村长接，也有一些家长来接孩子，但大部分得自己走。

丁绪左看右看不见自己的父母，委屈得要掉眼泪，王雪明知道这孩子胆小，他妈就找各种法子锻炼他的胆量，今天估计又是这样。

“丁绪，你跟他们走。”王雪明把丁绪推到辛承祧身旁，根本不管辛承祧多反感。

三人别别扭扭地肩并肩走了没五十步，一道黑影跃到面前，是小黑。

“小黑，你怎么来了？我妈让你来接我们？”辛承祧弯下腰揉搓小黑头顶的卷毛。

小黑没回应他，反而看着辛承玉，神识中辛承玉听到一个声音：“请你保护主人，今天晚上我们要杀光村里的动物。”

“为什么？”辛承玉想到星象异变。

“过了今晚，它们会变成妖怪。”

小黑一溜烟跑了。辛承祧连叫几声没叫住，十分懊恼。

“它先回家报信儿了，我们快走吧。”辛承玉抓住辛承祧的手。

丁绪也想拉他们的手，犹豫半天没敢。

辛承玉瞥见了，叹口气，“你跟上吧。”

所有学生离校后，周臣突然走出传达室，对正在关校门的朱冰晶说：“我们也出去，今晚会有妖怪伤人。”

“不是指郑彦的三个宠物吧？”朱冰晶觉得好笑，除了它们三个村里哪儿有妖怪，它们伤人是不可能的事。

山村的夜晚与城区截然不同，城区里有名种光源：路灯、车灯、霓虹灯、红绿灯……处处都是明亮的。城区人从自己家的窗户向外望，远处的楼房里家家户户都亮着灯，透着温暖。山村不同，盘山公路上几乎没有路灯，村庄里除了主路也没有路灯，各家各院虽然有点灯，可是连不成一片，这些灯火更像茫茫大海上的孤岛，给人希望，却又遥不可及。

不长的一段路，今晚显得格外漫长。辛承玉按亮手电，掩人耳目而已，他可以夜间视物，另外两人不可以，何况前后都有同行人。辛家和丁家都在村西头，所以他们几乎目睹了所有同学回到家中的情景。岑大鹏把岑水心领回家后就没再出来，民兵巡逻小队仍然在村里走动，这一路上平安无事，辛承玉觉得今晚不会有不好的事发生了。

“木头，我们到了。”辛承祧说。他不说，丁绪也看到了。

他偷眼看辛承玉，双方不是很熟，也不好意思求人家送他回家，踌躇再三他抬起僵硬的手臂摆了摆，“再见，明天见。”

辛承玉无奈地看着他离开，出于保护弱者的考虑，他应该护送他回家，尤其丁绪的体质比较容易招惹脏东西，可是那样就得暂时放开辛承祧的手，他做不到。他答应过小黑保护辛承祧，谁能保证回到家就安全了，辛承祧的处境可比丁绪危险多了，万一出了差错，他可不想被一个妖怪看不起。

“哥，木头家离我们家也就五十米。”辛承祧说，不知为何，放丁绪自己离开，他也有点儿过意不去。

话虽如此，辛承祧没动地方，跟辛承玉一起直到丁绪的身影湮没在黑暗中才收回视线，掏钥匙开院门。

钥匙转动的瞬间，一声惨叫划破夜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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