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全熟的，还是七成熟？”曾楠干事挺麻利，已经坐上煎锅。

“三成行吗？”

“不行。小孩儿不能吃生的。”曾楠一口回绝，“七成吧。”

牛排煎好了，装盘上桌，曾楠切半个柠檬，挤汁浇在上面，显得更加鲜嫩。

“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说着递给他一副刀叉。

看起来挺好吃，闻起来也不错，辛承玉被香味逗得直yù流口水，然而用不惯刀叉，半天吃不到嘴里。

曾楠看了敲敲自己的脑袋，“瞧我，中国人有几个用得惯刀叉。”说着她用尖刀把牛排切成碎块，又给了辛承玉一双筷子。

田园生活，辛承玉虽然不是很喜欢，也不是很讨厌，尤其这种温暖的感觉让他想起曾为普通人的时候，前世母亲的笑容，无来由地鼻子一酸，掉下几滴眼泪。

曾楠看了一惊，“怎么了？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辛承玉低着头，把整张脸遮在凌乱的头发下，摇摇头。

“唉——，可怜的孩子，要是想起来就好了，你妈还不知怎么想你呢。”

辛承玉喉头像塞了棉花，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啊呀，好了，都怪阿姨，我不说了。”曾楠红着眼圈躲开了。

辛承祧跟辛承玉旁边坐着，不知怎么安慰他，只顾着把桌上所有的吃食往他面前推，一会儿辛承玉手边就堆满了。

辛承玉沉浸在自己的伤感世界中，化悲痛为食量，大口大口地吞咽面前的肉食，直吃到食物要从喉咙里漾出来为止。

今天岑水心为配合jǐng方调查办案，没来上学，辛承祧担心她，闷闷不乐。

快下学时，自然课老师通知，今晚观星活动如期举行，四年级晚八点到校集合。

“哥，你说水心会来吗？”

辛承玉摇摇头，“你那么想她？”

“小时候她说过陪我看星星。”

“呵，小时候？你现在长大了？”

“哥，你知道吗？你活得太认真了。”辛承祧掉头不理他了。

辛承玉愣了一会儿，他活得太认真了，是吗？

晚七点四十，曾楠给辛承祧、辛承玉一人一个带背袋的水瓶，灌好白开水，一塑料袋水果。

nǎinǎi边看电视剧，边嘱咐，“活动完了就回来，别贪玩，现在不太平。”

两人点头称是，小黑过来闻辛承祧的手，他明白它的意思，想跟他一起去。

“你在家里呆着吧，爸爸没回来呢。”现在有了小哥哥，辛承祧不怎么依赖它了。

小黑有点儿失望，夹着尾巴回狗窝了。

两人出门没走几步，后面传来脚步声，辛承祧猛回头，明知岑水心家在前面，不可能从后面来，还是盼望是她。

来的是一个瘦高的男孩儿，他的眼睛随之黯淡下去。

“辛承祧，一起走。”那孩子紧跑几步追上他们。沈正翔被辛承祧打了之后，沈家向学校要求沈正翔调换班级，于是沈正翔调到四年级三班，从三班调了一个男生到一班，被调来的男生叫丁绪，就是他。这孩子胆小，木讷，外号木头。

山村路灯少，四周很黑，丁绪紧贴着辛承祧走，挤得他差点儿掉沟里。

辛承祧不耐烦了，“干嘛，怕黑？怕你就回家呗。”

丁绪不吭声，还贴着他。辛承祧只好跟他换了位置，走几步，推开他一点儿，再走几步，再推开他一点儿。

毫无征兆的，一团火光从拐角处飘来，诡异地停了一下，好像看到他们很吃惊，然后向着他们撞过来……

眼看要撞上了，辛承玉下意识抓住辛承祧的手，用肩膀悄无声息地顶了他一下。辛承祧身子一歪，最靠边的丁绪一脚踩进排水沟里，火光擦着辛承玉左边脸颊飘过。

“哎哟！”丁绪惊叫，他踩了一脚泥。

辛承祧拉他上来。

辛承玉的眼睛眯起来，那团火撞空后，转了一圈，又向他们扑来……不知死的东西！

“承祧，看看木头伤着没有？”

趁辛承祧低头查看木头之际，他一掌拍在迎面而来的火光上，轻轻的一声“噗”，火光被打散了。烟尘消散，手上感到的不是灼热，而是刺骨的冰冷，怨灵。怨灵，游离在人间的人类残魂，因为魂魄的主人惨死，执念太深，所以徘徊在人间找替身。

“没事儿，袜子湿了，他穿的凉鞋。”辛承祧说，木头苦着脸，看着辛承玉。辛承玉盯他一眼，发现他满眼恐惧和惊讶，其中还掺杂着感激。嗯？这孩子好像有感应。

“大热天还穿袜子，脱了扔了吧。”

木头哆了哆嗦，把湿袜子拽下来，真扔了。

看他这么听话，辛承玉对他的印象稍有改观。

三人并肩走，之后再无惊险，到了学校，木头自跑去朱冰晶身边。辛承玉神sè一变，他对阳气重的人也有感应。

学校里，自然老师正组织学生们搬椅子，他们也去帮忙。

“哥，你也看得见吧？”把椅子摆成一圈后，辛承祧突然发问。

“什么？”辛承玉一愣。

“刚才那团鬼火，你故意打散的。”

辛承玉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他，“你有yīn阳眼？”

“是，哥也有吧？”

辛承玉默认，同时心里庆幸，辛承祧毕竟是郑彦转世，既有yīn阳眼，其他能力不知还存在多少。

“那是什么？”

“没看清，可能是鬼魂。”

看到鬼魂不是令人兴奋的事，两人都沉默了。

半晌辛承玉问：“你爸妈知道吗？”

“知道。nǎinǎi说看见也不能说。爸爸说是好事，能看见鬼的人会发大财。”辛承祧苦笑。

辛承玉也笑了，那个男人的确会说这样的话。

“好好珍惜机会，城里的小孩儿因为空气污染，晚上一颗星星都看不见……”自然老师大声向学生们宣讲观星的好处。

“上哪儿学超度亡魂和捉鬼呢？”辛承祧冥想中，声音低如蚊蚋。

辛承玉如遭雷击一般，“你真想学？”

“呵呵，说着玩儿的，这年头哪儿有人会呀。”

“你想见的人来了。”辛承玉看到岑水心正进校门，身边跟着村长岑大鹏。校门口还有一些戴红袖标的民兵。

“昨天刚有孩子被绑架，学校就不能消停会儿，大晚上安排什么观星呀。”岑大鹏向朱冰晶抱怨。

朱冰晶解释，“是自然老师的要求。”

“王雪明？”自然课老师姓王，他是校长秦兰的校友。

“是。”

岑大鹏没话了，王雪明是城区人，为了追求秦兰，自愿到灵秀小学任教，秦家人很看好他，但秦兰对他没感觉，只当他是小师弟。

远处王雪明注意到村长一行，招呼：“村长，快来呀。”

岑大鹏赶紧摆手，“我不去了，还有事。”然后逃跑似的出了学校，带着十几个民兵壮汉巡逻去了。

辛承祧招呼岑水心坐到身边，兴奋得眼睛闪光，关切地说：“还以为你不来了。还好吗？”

岑水心心头酸楚：“没事儿了。让你担心了。”

辛承祧看到她脸上的擦伤，不由伸手去摸，“疼吗？”

岑水心急忙闪躲，摇摇头，笑容中有一丝苦涩。

辛承玉别过头去，看不惯这种小儿女作派。

“大家注意了，”王雪明开始向大家解说观星步骤了，“学习辨认夏季的星座，最好是从在南方地平线附近发光的天蝎座开始。天蝎座由1颗火红的1等星、3颗2等星、10颗3等星组成，是黄道上最壮丽的一个星座。大家看，它的左下方有一长串星星，形成卷曲着的蝎子尾已，右上方的几颗星组成蝎子头，头侧有两枚毒针，活象一只张牙舞爪的蝎子。”

王雪明活灵活现的解说马上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连躺在传达室床上无聊翻书的周臣也情不自禁地走出来。

夏季的夜空，异常明亮的银河格外引人注目，其中最明亮的部分仍数天蝎座及其东面的人马座区域。

“人马座没有1等亮星，但有2颗2等星，8颗3等星，不太容易被发现。人马也叫作shè手。在西方星座书上，将人马座描绘成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马的怪物，拉满弓箭，瞄准西邻的天蝎座。”王雪明卖力地解说，自己也仿佛沉浸其中。

“天蝎座，shè手座，西方十二星座，我是天蝎座，你是什么星座的？”女生们开始交头接耳。

“王老师，狮子座和处女座怎么看不到？”一个女生发问。

“我先讲好认的，呆会再找它们。”

“不好，听说对着狮子座流星雨许愿最灵了。”

“真的，你试过？”

好好一场观星会，有向星象算命会转化的危险。

王雪明双手下压，让大家安静下来，继续解说：“人马座右侧至弓的上端的6颗星排列成一个勺子形状，称作南斗六星。南斗六星虽不如北斗七星那么著名，那么灿烂，但一样具有北斗七星的美丽形状。”

“南斗？”辛承祧第一次听说还有南斗星，“北斗呢？还是北斗星的名字好听。”其实是先入为主吧。

像回应他的疑问，天空中一颗星忽地亮了一下。

“看，北斗星。”有人大叫。

辛承祧脸上显出迷惘，“我怎么觉得，星星冲我眨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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