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气士？”竹玉放下了手上的书，沉稳的目光依旧不变，站起身来，疑惑道。

竹溪没有说话，而是看着竹玉，目光没了胆怯，而是越加坚定，渐渐抬起头，直接与竹玉对视起来。

那视线最终有了一丝满意，可却是苦涩的，仿佛欣慰自己的孩子长大了，可却选择了一条不该选的路。

“你先出去吧。”竹玉淡淡地说道，但竹溪不动，眼神中透着坚定，仿佛竹玉若是不答应，他就不会走。

“唉，竹溪，你让你刘叔给你一本关于炼气士的书籍，就说是我应允的，若你看完之后还想要去当炼气士，那就去吧……”竹玉轻叹一声，说着，话到半中，似乎还想说下去，但却顾及到家主这个身份，便顿了顿，不再去说。

“……只是过完迎chūn节再去，求个平安。”一个宛若天籁的声音响起，接着竹玉的话说了下去，竹溪转过身，看到的是一个身材修长的女子，脸颊粉嫩，说其是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也丝毫不显过分，这女子有一头乌黑的长发，用玉簪子盘着，簪子下方，还有一帘黑发盖过双肩，宛若垂柳，只是美中不足的，那稠密的黑发中，点着几根白丝，大概是整rì辛劳所留下的苦楚。

听着这声音，竹溪心中多了一抹温暖，竹玉的眼中也多了一抹柔和，不再是严父模样，反倒是像一个多愁善感的少年。

“娘。”竹溪轻声道，眨巴着双眼，渐渐有了湿润。

仿佛游子将要离别，心中虽然坚定，可难免会有一处柔情，触之则感，而这抹柔情，便是父母，还有难舍的伙伴。

“柳儿，别待在这了，去大厅，让李厨子做顿饭，庆庆喜。”竹玉说着，抬头看了看房梁，似乎想将那在眼眶中打转的湿润收回去

即便是一向淡然处事的竹家家主，但也终究逃不过情之一字。

黑夜逐渐淹没了高悬的太阳，人们赖以生存的光明也不见了，尽管只是一夜，等黑夜过了，昼rì依旧升起，这些人们都知道，但那墨般的黑夜中，人们只能看着黑暗，在空寂的孤独中祈求着光明，如此之下，难免会有一种忐忑，心情无法如白rì之下一般平静。

又是一个无月的黑夜，没有银光散落，照起波涛的荡漾，水中倒映的也只剩了黑夜，那轮剔透的月儿并没有出现，仿佛在捉弄人们，而这玩弄的接受者们，却只有无言的恐惧。

黑夜中点起缕缕烛火，人们心中这才有了宽慰，竹家大宅内，各式房屋的深处，那亭台水榭中的一处房屋内，竹溪正翻来覆去的，那张jīng贵的木床被摇出了吱呀声，成为这空寂黑夜内的唯一旋律。

阿爹给的那本书已经看完了，甚至一字一句地读了三四遍，其中所讲的，无非便是炼气士的辛苦，与竹溪所想不同的，炼气士的生活中除了青山绿水外，还有猛禽异兽，且书中说，炼气士之间并非和谐的，而是有勾心斗角，毒计陷害，时刻徘徊于生死之间，这些或许让竹溪胆怯了一时，但初生牛犊不怕虎，那些所谓胆怯，也最终被滔滔的渴望淹没。

夜已渐深，竹溪翻来覆去中久久难眠，对于炼气士，年幼的竹溪实在是太好奇了，忘记了那些危险，爬起来，端坐在木床上，眼神中有了迟疑，可最终耐不住那份好奇，便穿上布鞋，下人还没有将衣服送来，竹溪便套上私孰时穿的书童衣服，向着门外走去。

“吱呀！”门轻轻地打开了，一个小小的脑袋探了出来，瞧了瞧四周，景sè依旧与平常无异，湖面荡漾着波纹，没有月光的照耀，仿若一片死水。

见四下无人，那小脑袋的主人便轻巧地窜了出来，反身把门带好，小跑进了一旁的巷子。

竹溪原本便会一些功夫，毕竟竹家绝对是当地的大户，偶尔也会有劫匪窥探，所以还是会聘请几个武师，如此也可让后辈有些自保之力。

这些寻常招式，虽不能让竹溪飞檐走壁，但若只是离开这所大宅，还是绰绰有余的。

竹溪悄然躲过四下的仆人，绕过几所楼宅，最终攀上后院的柴房，径直翻墙出去了。

又过了一刻钟的功夫，竹溪的身影出现在了汕东城北门，呼吸急促，脸庞也是涨得通红。

四周已然夜深人静，只留红汉楼顶端的醉鬼独饮，仰望无月的夜。

抬头看向前方，借着几处人家的暗淡烛火，看向前方的屋舍，那屋舍正是白天的私孰，许先生的幽宅。

“炼气士，许先生一定知道！”

竹溪的心中如此想着，随即坚定了神情，三步两步地到了许先生家门前，正要伸手去敲门时，耳边传来了一声轰鸣。

“轰！”

四周的小木屋内亮起了烛火，传出几人的轻疑声，紧接着便是一阵狗吠，木屋的小门被接连拉开，街头也传出几声兽吼，而后又是无数的嘈杂声，一时间乱做了一团。

“怎么回事？莫不是土匪杀进城了？”一旁的一个中年人说道，略带疲倦地揉了揉眼睛。

四下的人也是如此议论，接连望向街头。

“笑话！汕东城好歹也有数千驻军，哪个土匪敢打这儿？”一旁的一个青年说道，不停搓动着双手，籍此取一丝暖意。

听着青年如此说，四下的人也都纷纷点头，以汕东城的兵力，再加上坚固的城墙，怕是没个三千人也打不下来，如此之下，还会有哪个白痴来自讨苦吃呢？

“啾！”可容不得人们多想，城门头上蓦的升起一道白光，照亮了四周的夜空。

“那……那是军营的锋火令！城门被攻破了！”忽有一人大呼，四周的人也是惊慌了，纷纷将孩子往家里送，胆大的则是抄起几根木叉，jǐng惕地逼向前方。

“孩子，你父母呢？现在不太平，快躲起来！”方才疑心土匪祸乱的中年人上前问道，一面将竹溪背起，也送进了旁边的木屋。

“孩子，快找个地方躲起来，外面没声音了再出来。”那中年人说着，便匆匆往外走，也不待竹溪说话，便抄起一把斧头，出去了。

竹溪摇了摇头，从刚才到现在，竹溪都还没有缓过来，只是觉得那兽吼有几分熟悉，但也别样的陌生，而回过神时，就已经被那中年人抱进来了。

无奈，竹溪将门打开一条缝，瞧了瞧外面的情况。

“吼！”又是一声兽吼，这兽吼却不如之前一般隐约，而是惊天动地的，让沙石也有了几分颤抖。

众人心中逐渐紧张了，不住地后退，死死望着前方的黑暗。

“吼！”“吼！”

又是一声兽吼，可下一瞬，便又是传出一声，显然，敌人不止一个！

还未等那吼声停歇，前方的黑暗中蓦然窜出一道黑影，这黑影在半中化作一头巨狮，足足有一只公牛大小，且特别的，那巨兽的头顶长着一只独角，血红sè的，让其显得格外狰狞。

那巨兽直直扑向人群，方一落地，便溅起一阵尘土，四周的墙壁也随之颤抖。

只见那巨兽抬起了右爪，锋如钢刀，带起一阵yīn风，卷积向一旁那人的头颅。

“噗哧！”随着一声轻响，一泼热血挥洒，染湿了旁边那青年的衣衫，让其一愣。

可就是这一愣，那黑暗中再次窜出一头巨兽，通红着双目，与先前那只一般无二，迅猛地奔向那青年，张开血盆大口，嘹牙闪烁着寒芒，一口咬去。

“噗！”同样一声轻响，那青年的左半边直接被卸下，鲜血喷撒在地，还带了些许块状物，只是被那巨兽一踩，便也化作一滩血水。

“啊！！”那青年发出凄厉的嘶吼，瞳孔逐渐失却了光泽，终是一头栽倒在血泼之中。

那声嘶吼仿佛是一个信号一般，深深回荡于人们的心神，恐惧无声地蔓延，最终化作了人们口中的凄厉。

“快跑！”也不知是谁人大喊了一声，人群也纷纷效仿，扔下手中的‘武器’，大喊逃命，一时间完全乱作了一团。

哭声，尖叫声，犬吠声交杂一片，让四周无比混乱，一个稚楞地少年从一旁的木屋内跑了出来，弱弱地喊着父母，见四周若地狱般的场景，哇哇大哭起来。

“哇！”

孩子如此哭着，却没有发现身后那红眼的恶鬼。

“不要伤害我的孩子！”先前的那个中年人大吼一声，带着祈求。

“噗哧！”只是现实不会如人所愿，那巨兽大口一张，咬住了那孩童的半边身子，而此时，那中年人也恰好赶到，泣哭中抓住那孩子的小手。

“吼……”那巨兽发出一声低吼，血腥之意也虽那鼻息散出，接着，那巨兽便是狰狞着面孔，死死咬住那孩童，头颅往后一甩……

啼哭声戛然而止，唯独留那中年人的嘶吼，双目似血，望着自己手中那残破的右手，那该属于孩子的右手，而其躯体，则是被那巨兽咬住。

那巨兽的瞳孔散发出无情，颈脖抽动了一番，竟是将那躯体生生吞下……

“不！不！还我孩子！还我孩子……！！”那中年人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入了恶兽的腹囊，先是呆滞了一番，可随后便状若癫狂，双目通红，大吼着向前跑去，扬起手中的斧头，向那巨兽劈去。

而那巨兽只是低沉地抬起右爪，用其坚硬的纹甲抗那斧头。

“锵！”两者相撞，那斧头的斧柄直接裂开，铁斧也飞shè出好远，闪过的寒光映照了那中年人晶莹的泪，无奈低落……

巨兽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渺小的人类，呼出一口浊气，随即便抬起右爪，猛力一挥……

结果不言而喻，中年人化作了一滩肉泥，喷涌而出的鲜血挥洒，有那么几分化作血雾，飘向空中，为这无月的夜空增添了一轮染血之月。

竹溪傻傻地看着一切，杀戮只是开始，从那巨兽入城之时，此地就注定要被化作地狱，而竹溪在听见那兽吼的时候也应该想到，阿爹所给典籍的开篇，不正是有一凶兽吗？

临夜而出，拂晓而去，惧红，惧光，惧响，其名曰：年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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