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曹老师坐在青chūn的铺位上，佛一样的笑着，让刚进屋的青chūn倒抽三口凉气，裤裆里的**都吓抽抽了。

到了这个地步，只能硬着眉头上前。青chūn低眉弄眼小心翼翼的说：“曹老师，今天我家里有事，来晚了。”

曹老师是个慢xìng子人，说话一字一句，办事不紧不慢，就是出口气儿也要愣怔一下，比别人慢一拍。

他站起来，迈着四方步，扭动大屁股，轻轻走到青chūn前面，依然笑呵呵。说：“我的文同学，你老人家知道现在几点了？”

青chūn知道班里有句话：“不怕曹老师叫，就怕曹老师笑。”他一笑，就是铁了心的收拾人了。

青chūn满是委屈，尽力把自己的四肢往回缩，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说话的声音也成了蚊子哼哼：“大概七点多吧？”

曹老师“呵呵”冷笑一声：“七点多？你过个周末过糊涂了，我聪明的文同学。”他抬起腕来看看银光闪闪的S市手表说：“我现在告诉你准确的B市时间，现在已经是九点四十了，知道吗？

青chūn低着头，要哭的样子，声音变的更小：”不知道，老师。我没有手表。我们家里确实有事，请假来不及了。”

曹老师歪着头看着青chūn的脸，依然没有发脾气。曹老师这样做却无意中得罪一个人，那就是跟青chūn一起来的一个小伙子，名字叫二歪，人称二歪头。曹老师如此这般的低着头说话，和经常这样歪着头的二歪头有几分相似，好像是故意模仿，这让二歪头心里很不舒服。他的头挺直也不是，歪着也不是，只好不停的摇脑袋。憋了一泡屎尿一样，让他坐卧不安。

曹老师问：“我们规定是几点返校啊？文同学。”

青chūn说：“六点。”

“哦，你还知道是六点啊。你说这近四个小时的时间都干啥去了，给我一个理由先。我的好同学，最好是编的圆满无缺，别被我抓住漏洞。啊？”

此时，曹老师一直看着二歪头在不停的摇头。摇头没什么，关键是他不摇头的时候和曹老师的头歪的有十分的相似，这让曹老师心理憋了火，认为是这个小子对他的蔑视和挑战。但是，他没有发泄的渠道和把手。

青chūn道：“我妈下地干活，六点才回来。做好馍收拾好东西我就往学校赶，到现在才来到学校。”

曹老师一脸坏笑：“你很聪明，文同学。可是你没有告诉我你脖子上身上的伤痕从哪里来的。你很不聪明，也不会撒谎。”然后，曹老师重重的提高嗓门：“文青chūn，你给我老实招待，这几个小时到底去哪了？是不是和这帮小混混去干坏事儿去了？啊？”

青chūn连忙抬起头来不住的摇：”没有,没有，老师。他们是我亲戚，怕我天黑胆小，就结伴送我来学校的。”

曹老师说：“呦，那还都是活雷锋哪。我还冤枉了他们是吧。我真的没有看出来，可他们哪像好孩子啊，我怎么看怎么也象几个孬儿蛋小混混啊。对了，我还看出来他们身上也有打架的痕迹。你们是不是结帮搭伙和别人打群架去了？或者自己打起来了。肯定是的。你说，对不对，文同学。”

文青chūn低着头，没有吭声。他心理最明白，什么事情都很难瞒过这位班主任老师，与其狡辩，不如索xìng来个打死也不说。

曹老师看到青chūn卡壳了，知道被自己点中要害了，随之就来了灵感。像一支充满氢气的气球，一旦有开口，有了排泄的渠道，话匣子收也收不住了。

“文同学，你作为一个高中的学生，在学习这么紧张的时刻，jīng力不是用在学习上，而是搞歪门邪道上，你不汗颜吗？在这美好的夜晚，应该是发奋读书，学习拼搏的时间，你却迟到三个多小时。”

曹老师咽了一下口水，继续开讲：“在我们班的历史上，你是第一个迟到这么长时间而又没有说出让老师信服理由的同学。你干出一个惊天动地的事儿来，却让老师我难过。这让教导主任知道了，多大的事儿知道吗，就象在天上捅了一个cāo场一样大的窟窿。难道，你不感到害怕吗？啊？在班上我多次讲过，我们现在最主要的jīng力是把学习搞好，不要cāo别的心。”

“老师整天苦口婆心的说你们，图什么，不就是想让你们考个好大学，有个好前程，娶个好媳妇，找个好工作。你看你的同学都学习多么用功，一个小时掰两瓣都嫌不够用，好多同学下午两三点就赶到学校，自己就主动自习了，不用老师施加压力，不用扬鞭自奋蹄，多好啊，多让人感动啊。你倒好，晚上点名都不到，让我一直等到现在。”

曹老师连口水都没咽，嘴里的词儿欢快的蹦出来：“来晚就来晚吧，还带一帮小混混来。难道你不敢脸红吗？这么多人气势汹汹跑到学校，你们想干什么啊，来打架啊。好啊，一会儿我就去学校保卫处叫人去，找人和你们干一架。我说文同学，你和谁在一起不行啊，怎么偏偏要和几个不读书不学习的坏孩子在一起混，你和他们在一起能混出个什么样子的前程来，在家种地能种出商品粮来？能种出科学家、工程师出来。如果是这样，我让全班的同学都和他们在一起。你这是对自己的前程不负责，对你的生命不负责，对你的父母亲人不负责，当然，对老师我和学校都是不负责的。”

“你要知道，对我们来说，只有读书，才能有出路，才能改变命运，才能进城工作。不上学，只能在农村里吃窝窝头，犁地扬场，甚至连个媳妇都找不上。道理就是这么简单，这么通俗，你爱听不听。”

曹老师一口气说了10多分钟，不打磕，不喘气。而且文采飞扬，绘声绘sè，让人不得不佩服他的学识和水平。

二

琉璃几个人第一次见到高中的老师，一直在青chūn后面戳着。他心理一直在嘀咕：“这老师真能说，真能讲。我这个小学生听了都受教育，都受感动。我现在终于明白，我以前学习不好都是因为小学的老师讲的道理不好听，让人不爱听，都是空话，套话，大话。”

琉璃的女老师是大队会计的儿媳妇，说话口气牛，声音也特难听，学生都不喜欢她，可又得装着喜欢她，要不然，她会让她老公公找学生家长谈话，然后琉璃大爷曹宏志拿棍子招呼儿子。琉璃最烦她讲的一句话是：“大家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学好文化将来为祖国四个现代化做贡献，为人民谋福利。”

琉璃就上蹩，说我就不明白，我吃的是自己的饭，住的自己家的房，书也是自己拿钱买的，我学习为别人做什么贡献?学了半天还要为你们把福份抢走，不是我脑袋被门夹了，就是老师被夹了。这个道理我想不通，就不想学习。这种赔钱赚吆喝的傻事让我干，我肯定不干，谁愿干谁去干。今天，听了曹老师的一席话，我终于找到了学习不好的根本原因，真是应该好好谢谢曹老师。”

曹老师讲的嗓子有点哑了，不住的咳嗽。琉璃走过去：“曹老师，你别生气，你看你嗓子都讲哑了，休息一下吧。给，你先吃个甜瓜。这是我大姑，也就是文青chūn的妈让我们带过来的。我和你说实话，今天，我大姑和姑父去到庙会上卖瓜去了，他们家今年种了2亩甜瓜，都熟透了，遍地都是，太多，卖都卖不完。

这卖瓜的钱就是准备给青chūn哥交学费的，不卖烂到地里可就没有学费了。集上没有卖完，就去几个村里转悠半天。瓜是卖完了，把我表哥在家等着返校的事儿忘了。”

琉璃一边说一边把瓜拿过来：“我大姑知道迟到肯定要挨老师批评，就让我来送表哥，顺便给老事解释一下。我爹又担心我回家天黑路远回家害怕，就叫另外几个邻居来陪我。老师，我们可不是那种无赖小混混儿，骗你是孙子。我们是马店小学的小学生，不信，你明天问我们老师去。对了，我们老师也姓曹，是个女老师。刚才天黑，我们急着赶路，在路上摔了好几次。老师，你先吃个瓜，休息一会儿再批评我老表吧。”

曹老师绝对没有想到，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如此的伶牙俐齿，滴水不漏的说得他目瞪口呆，递上来的瓜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青chūn急忙对铁棍说：“到外面找个水管把瓜冲洗一下，拿过来给老师吃。”

琉璃用指甲掐几个口，拜开了一个红到皮甜瓜。瞬间，屋子里弥漫着沁人心脾的瓜香。曹老师露出俩笑容，刚才蹦着的脸也放了下来。他接过瓜就咬了一口，指着文青chūn说：“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你怎么不早说啊？害得我批评你半天。你这个同学，就是太老实。行了，赶快去上自习吧，一会儿该下课了。”

剩下的几个瓜都给了曹老师，他非常高兴的接了过来，对二歪头说：“刚才真对不起啊，有点激动。我还以为是几个小混混哪，没有想到你们是青chūn的老表，还是专程送人来的。你们赶快回家吧，还有20多里路哪。说完，曹老师就会宿舍去了。多年后，青chūn和琉璃，二歪在B市相聚，喝酒的时候常给儿女讲他们偷瓜的事儿，孩子们听天数一样，没有半点反应。

三

向军告诉青chūn，是黄爱叶告了他的状。青chūn明白了那天晚上老师为啥生那么大的气儿，原来是有人在后面捣他的脊梁骨。青chūn发誓要报复这个黄毛丫头。

深秋到了，树叶已经枯萎，庄稼收割到家，麦苗刚刚露出土面，大地露出了肚皮，像个赌博输光了一副的穷光蛋，显得一片萧杀凄凉。

紧邻五中的院前院后倒是生机勃勃，如同校园内那些激情澎湃的学生。给凄凉的深秋增添生机的是学校的菜地，那些白菜萝卜长得水灵灵油晃晃的娇嫩。曹老师带着班里的60多个学生来了，今天该他们班义务劳动。青chūn和向军紧跟着黄金叶，好想卫兵跟着首长一样。黄爱叶很得意，似刚生完鸡蛋在院子里骄傲喊叫的小母鸡，班长啊，是班里的二把手，享受副班主任老师的待遇。她跟在曹老师后面，你一句我一句的拉呱，拔草，显得很亲密的样子。她和老师是笑脸，转过脸来督促同学的时候，脸孔变成了yīn天连yīn雨。“同学们，赶快干啊，不要磨磨蹭蹭的，像个缠着裹脚的老娘们儿，一挪四指。我们早点干完，回去休息。”

她看到青chūn和向军，两人在那里嘀咕什么，肯定不是好事儿。高喊：“文青chūn，向军，你们两个在哪里干啥啊，交头接耳，有什么yīn谋啊？”

青chūn蹦住脸：“俺没有**，你才有哪？”

青chūn故意嘴里漏风，cāo着半生不熟的普通话说，yīn阳怪气，面无表情的看着黄爱叶。向军忍不住竟仰天大笑起来，眼泪也流了下来。其他同学也跟着“嗤嗤”、“呵呵”不同神情的笑。就在这个时候，向军就看到白菜帮上有一个拇指粗细，正懒洋洋晒太阳养jīng神的肥美绿豆虫。向军一努嘴，青chūn迅速捡起来窝在手心。青chūn佯装拔草，快速接近了黄爱叶。青chūn笑眯眯的看了黄爱叶一眼，然后伸出手来，对黄爱叶说：“班长，给你个好东西尝尝，你绝对没有见过，没吃过。”

黄爱叶半信半疑的伸出手，被青chūn一把拽住，亮开自己的手掌，让她看个明白，然后迅速把那个肥美的豆虫塞到了黄爱叶的衣袋里，把个小美女吓得失声大叫冷汗直淌，鬼哭狼嚎一般。青chūn这次终于露出原形，得意的大笑起来。他心理非常舒坦，格外开心，中午吃饭的时候，破例要了两个馒头吃，以示庆贺。

这次曹老师没有客气，实实在在的收拾了青chūn一次。回到班里，把青chūn叫道办公室，骂个狗血喷头，后来让青chūn写检查在全班面前读了两遍。曹老师说，你要给黄爱叶给赔情道歉，直到她满意为止，然后你要逗她笑，知道她不提这事儿为止。她不生气了，我就想不起来收拾你。用什么办法让她满意，你自己想去。

从此后黄爱叶再也不告别人的状，几个捣蛋学生办点儿坏事儿还能帮遮掩一下，青chūn也把她当做哥们儿姐们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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