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要独自下山，为师也不拦你。只是你如今也是个有修行之人，切记凡事三思而后行。”

“若是游走于凡世，须好生隐藏身份，遇事不平而相助，这是门派传承宗旨，你须谨记。”

“这是为师三道灵符与一件灵宝，你取了去，总之自己多加小心。”

沥风向着身前盘坐的蓝袍老者恭敬一拜，接过老者身前漂浮而来的三张符纸与一面小镜，心中有了温暖。

沥风决定下山去历练，因他心中有种预感，或许下山能够找出那莫名悲伤的源头。

这预感很淡，但却驱使着他做出了这个决定。

告知了字肺腑，不参半分虚假。似乎曾几何时，也有那么两个人用如此语气关心过自己。只是感觉太淡，似乎自己已快要渐渐忘却有那么两人。

恭敬的退出密室，换上一袭白衣，这是九元门弟子外出历练时穿的衣物样式。随后独自一人御着葫芦飞下山去。

……

山是青的，天空那几片苍茫白云亦是闲适。周围有风声，很淡，拂在人身上如同轻纱。

沥风站在一潭小湖之旁，深邃的眼眸中倒映了湖水。

没有人知道沥风怎么了，甚至连沥风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心中有种感觉，淡淡地萦绕在他心头。

很淡，几乎不可察觉，但又那么重，压的他几乎要喘不过气。

“到底……缺了什么……”

沥风抬起手掌，对着湖面一握，那湖水立即被凝成一条透明水柱。

这是沥风三年中在九元门修习的一个小法术，名为清水，顾名思义与水有关。

随后松手间，水柱溃散洒落在湖面，惊起阵阵波澜与水花。但却无法溅到沥风身上。

沥风心中极为平静，与那淡淡悲伤压抑之感形成矛盾。

身影一闪，离开了这潭小湖。

再次出现时，沥风是在一座凡人城池之内。

街头人声鼎沸，叫卖与吵闹之声不绝于耳。

“嘿！这位小兄弟，来个包子吧。”

声音传来，是一位卖包子的男人，热情地朝沥风喊了一声，推荐自家包子。

“呦，这位大爷，进来玩玩嘛。”

沥风低着头，自城头一路走来，没有停顿，直到被一红衣女子拉住。

女子脸上涂抹了粗厚的劣质胭脂，有些吓人。但那女子却似是不知一般，满面笑意。

“这位大爷，进来玩玩怎么样，我们这里包您满意。”

女子拉扯着沥风的衣服，继续笑着开口。

“你做什么？”

沥风感受到身后被拉扯之力，转身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那女子，没有丝毫波动。

女子一惊，连连倒退三步，摔倒在地上。

“没……没什么。”

女子结结巴巴地吐出几个字，悻悻地爬起来走开了。方才她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看向沥风眼眸时，只感觉一股冰凉之意自头顶凉到了脚根。

看向沥风离去的背影，女子不知不觉中，竟在心底泛起了悲哀，想起了自己远方乡下不知自己所事的青梅竹马。

沥风继续行走在城中，在一家酒楼前停了下来，望着门上悬挂的一张牌匾“相忘江湖”。

并没有走进去，似是在犹豫。

酒楼小二看沥风挡在门前，本yù驱逐他离开，但看沥风穿着不凡，且身上有股出尘之意。怕是权贵子弟，不敢上前招惹。

街头人流依旧涌动，但唯有沥风如同一株树木般，一动不动。

这一站，竟站到了夕阳西下，沥风还是没有移步的意思。直到那小二忍不住好奇，方才地走上前去。

“这位客官，您这站了都快一天了，看这天也快黑了，您是不是要进来喝两杯？”

那小二满脸笑意，仔细打量着沥风。

“你们这里……卖酒么？”

沥风收回目光，看向那小二询问道。

“酒楼当然卖酒了，要说这鄱阳城中，我们相忘江湖的酒必是最好的，来城中的人若是不饮上几杯，实乃遗憾。”

那小二滔滔不绝地向沥风一通解释，有些王婆卖瓜之嫌，不过说的却是实话。

跟随小二走入酒楼，酒楼内宽敞，装潢有些陈旧之感，周围摆设了几盆花草。

“这位客官，您想要喝些什么？”

那店小二拿了一条白巾披在肩头，引了沥风到楼上，沥风自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你们这有什么酒？”沥风看向窗外，随口问道。

“我们这呀，烈酒有百年女儿红，淡酒有农家自酿糯米酒，不过来这的客人都喜欢喝海棠酒，这可是我们的招牌酒呢。”

店小二又是一通介绍。

“那……你给我上一坛海棠酒。”

沥风顿了一顿，随后开口道。

“好嘞！客官您稍等。”

其实沥风并不懂酒，喝的次数也不多，只有偶尔逢年过节父亲会让他喝上两杯。只是……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他父亲了，甚至是……现在。

并不是他忘记了，只是心中对父亲的感觉自从九元门醒来，便变得极淡，如同理所当然般。

小二为沥风取了酒，自行退下，留沥风一人独坐在窗前。

沥风自开了酒，倒满一杯，却是没有饮下。

“一坛美酒一番情，几多悲愁几对饮。独上高楼，谁人知？满座酒客无相忆。”

“他朝若有逢君rì，还须海棠再细品……”

隐约的，有一阵歌琴声传来，沥风是修行之人，听觉自然比常人强，听的仔细。

那是一个带着伤感的女声，柔和中让人生出怜惜之感，极为悦耳。

这“相忘江湖”酒楼中常年有一卖唱女子，会些弹琴与诗赋之艺，以此谋生。

“好！周姑娘好歌喉！”

楼下响起一阵叫好之声。

“周姑娘可否再为大伙弹奏吟唱一首？”

“是啊，周姑娘唱的实在太好，让人深有感触。”

“既然各位客官如此赏脸，那我便再为大家奏一曲罢。”

回应的是一个动听的女声，想来便是那众人口中的“周姑娘”，说话声如同她吟唱之声一般动听。

随着这女子声回应，酒楼瞬间安静了下来。

几息之后，酒楼中响起了阵阵淡淡的琴声，声音忧郁，引着人们心神不由自主的入了那旋律之中。

听着琴音，沥风看向桌面上的那杯海棠酒。紧接着，拿起酒杯，一饮而下。

辣，这是入口的感觉。紧接着，那酒化作一股炙热流散至全身。

酒中带了清香，有些甘甜，也有些涩口。

一杯下肚，沥风眼神变得有些迷离，毕竟他不是能饮酒之人。而且也未动用修为去驱散那些酒力。

忽然鼻头一酸，竟有泪落下。而沥风却好似不知一般，直接拿起那坛酒，猛灌入口中一大口。

琴声依旧是不绝于耳，沥风抬头看向窗外。有柔和的月光迎面洒来，可那月……却是缺了一角。

再次一大口海棠酒入口，已无初次时那般辛辣，刺激人舌尖之感，但却有了更浓的苦涩之味。

这世间会喝酒的人很多，可会品酒的……不多。

一坛海棠酒，饮尽是酒。饮不尽，是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