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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土黄花芳香》第一章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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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似金青chūn梦,故土黄花香。昨rì旧梦里,故土依稀,总是情难忘。金戈铁马忆故乡,思念在心间。弃戈离战场,焦土茅屋,暮年亦惆怅。

——调寄醉花yīn

第一章

1>这一年过年父亲没有回家,使母亲的脸上挂上了惆怅和渴望。见到人后变得少言寡语,没有了昔rì的慈祥。

大鸟的频繁出现,增添了人们的焦虑。随后人们的称呼被教书先生纠正;那是飞机。它就像乌鸦一样不祥,只要有它出现,兵荒马乱的年月就不远了。它会像母鸡下蛋似得投下炸弹,轻易地把房屋和树木炸的稀巴烂,把奔跑中的人们送上天。传说中的小rì本早晚要过黄河,到那时再不会有安宁的rì子了。眼看着麦苗绿油油一片的往上窜,新麦能不能吃到嘴里还真不好说了。为此,人们已无心伺候庄稼,任它们在地里自生自长着,落得个自身的清闲。无事可干时,自然是更添了几分焦虑。而那些半大孩子们却获得了极大zì yóu。他们不用再下地拔草,不用再给菜地施肥松土。一任自己的双脚在大地上陆地飞腾、水中摸鱼、田里追蝶,过着zì yóu自在的生活。

这几天的余东方就是一个快乐的人。他整rì的穿梭在柳桥村和安平村之间,和他那新交的桃园三结义弟兄们每天在桃树刚发芽、花蕾刚含苞的桃树林里吃肉喝酒。肉是鸟肉,酒是用家里偷出来的粗瓷碗舀的桃林边的河渠水。

第一天里,他们将两只剥洗干净的鸟肉撒了点咸盐,吃出了鲜嫩可口的快乐心情。而后幸福无比,恋恋不舍的告别而去。第二天里,他们已不在专注捕shè小鸟,而开始了在树林里跑来跳去的穿梭嬉闹,玩着官兵捉强盗的游戏。并且要把抓到的强盗用绳索绑在树上,让他吃大耳刮子。第三天里,他们拿出了家里的火绳引着了火堆,吃上了香喷喷的烤鸟肉。

他们真成了难舍难分的异姓兄弟。属龙的马兰是大哥,自称母夜叉;属蛇的马栓是二哥,早已有远近闻名的名号,叫神弹手;属马的余东方排老三,叫犟驴。

2>余东方在这个离古城二十多里的农村里,是一个很有学问的名字,这是常年在外帮人送货的父亲用了二斤猪头肉请人起的名字。下面的弟弟妹妹的名字起的就不那么认真了,小他两岁的弟弟叫锄头,小他三岁的妹妹叫铲子。

这天的余东方甩开了跟自己一同在村边地里挖野菜的锄头和铲子,独自跑向村外的桃林。

进入桃林就不再算是安平村,而属于柳桥村的地界,他想去看看桃树开花的模样。在含苞待放的桃林边,他看到一只小鸟笨拙地扑棱着翅膀,挣扎着逃离,落在前面的树上。

他追到树下,鸟儿向高处跳了两尺,显然是飞不动了。他捡起地上的土块,向鸟儿砸去,鸟儿随即落地。他捡起落地的鸟儿时,跑过来一男一女两少年,男的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另一只手抢夺他手中的鸟儿,一边说着;这是我打住的鸟儿,还给我。

他拨开对方的手,闪在一旁;我逮住的在我手里,凭什么就是你的了,你家养的啊?

女的插嘴说;是我们打中了翅膀后,一直追到这的,你看看鸟受着伤呢,要不你能逮着吗?

我用土坷垃砸下来的,就是我的。想要没门!

我没打伤它你能砸下来,你再砸一个我看看,还把你本事的能砸住飞鸟了。

余东方被对方的话激怒了;你不就是人说的神弹手吗,张狂啥,你能打中飞鸟不能?你今天想要这鸟,就到树林边拿你的弹弓给我头上打一个血窟窿,要不别想要这鸟。

女的哈哈笑了起来;不就是一只鸟儿吗,就是一只山鸡咱也不要了,交个朋友吧。你知道俺弟弟是神弹手,他叫马栓,俺叫马兰。你这小叫啥?

“小”是将小伙一同叫出的和音,表示对对方的尊称。余东方不好意思的羞红了脸;俺姓余,叫余东方。还是把它给恁吧。

算了吧,你拿住吧,咱一块走走,让你见识一下俺弟弟的神弹。多打几个,咱一起剥吃了。

紧接着打下的一只鸟儿,马栓有意识要炫技似的,不待鸟儿在树枝上落稳就shè出一弹,鸟儿随弹落地,头被打得稀烂。马兰啧啧咂舌;马栓你也太狠了,把鸟当咱小弟弟的头打呀。

三个人说笑着在桃林里转悠,却没有在看到一只鸟儿。这时已是中午,他们来到河边,把两只鸟剥洗干净,马兰拿出一块粗布包,将里边的盐小心的撒在红嫩的鸟肉上,正要递给余东方时,转念说;咱到桃林去吃吧,来个桃林论英雄,桃园三结义!

三人在桃林里把鸟肉摆在面前为贡品,折一枝含苞的桃枝为香,弹弓做器械,对着它们拜了三拜。然后,分吃鸟肉。马兰郑重地说;这桃枝就是重义不背叛,鸟肉就是有福共享,弹弓就是谁不对了钻他一个血窟窿。今天我就是大哥,叫母夜叉。马栓你就还叫神弹手,兄弟你那个名字太别口,取个名号叫犟驴吧。

余东方听了给自己的名号,欣然接受。

三人头顶头地跪拜了一次,直起身来,马兰说;两边腮帮子,一人一边亲一下,以后大哥就和亲的一样了。行千里不忘,舍命掉头不背叛!

这天以后,他们换着花样在桃林里追逐嬉戏忘记了时间,直到太阳落山。

3>父亲的弥留之际特别的漫长,延续了整个冬季,一直到chūn天来临。他的思维已跨越了时空,不断地在过去和现在穿行。

回到过去时,他总在重复的呼喊着两个人;

妈妈!妈妈!

马栓!马栓!

然后,脸上出现向往、痛苦的神情。

第二章

1>余东方回到家里,遭到了母亲按到床边,拿起笤帚疙瘩的一通狠打。一边打着,一边说着;人家的孩子还没打住,就跑多远撵都撵不上,你咋就这么挨死打,连叫都不叫一声。

他依然是一声不吭地任母亲一下比一狠的打着屁股,直到母亲心疼的放下他,数落他的有家不归。他对自己在心里说着;打吧,今天打了明天就不打了。他知道,母亲是不会每天都打他的,因为母亲打他的时候会和他一样的感觉到疼痛。他记得母亲上一次打他是刚收完麦时,他的屁股红肿着半夜只能趴着睡觉。半夜迷迷糊糊里,感觉出了屁股上湿毛巾的温热,看到了母亲坐到床边哭泣的心疼神情。从那一天开始,他害怕挨母亲的打了,母亲的哭泣伤心比他的疼痛更让他难过。他开始在做事时想着会不会挨打,不会挨打就不会让母亲伤心,他有了简单的是非判断标准。

这次他却无法顾及自己的对错了,因为刚结义的三兄弟就要分离了,只是不知道在哪天。

昨天一上午,马栓打下了七只鸟,他们点了一堆火将裹着泥巴的鸟放到火堆里烤熟,吃到了香喷喷的烤鸟肉。而后就在已是桃花灿烂飘香的桃林里奔跑嬉戏,当马栓提议再玩一次官兵捉强盗时,立刻被马兰否决;不行,玩这个太伤感情,弟兄们就要分开了,玩点高兴的。这样吧,恁俩转过身别偷看,数过三声后逮我,谁先逮住我谁给我折一枝我要的花。

他和马栓背过身去,认真地数过三下,转身寻找着马兰的身影。他看到了马兰从粉红馥郁的桃树下探出头向他嬉笑招手,和马栓一前一后地向马兰冲去。在一棵桃树下,他俩分头将马兰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肩头感觉到了马兰胸脯舒适美妙的柔软。这感觉来自马兰双臂怂恿式的搂抱,互相觉察到了少年情怀的羞涩。

两人按照马兰的指点摘了两枝桃花递给马兰,马兰分别在左右两边转换嗅闻着桃花的芬芳,脸上挂着幸福的陶醉神情。她睁开闭着的双眼,说;犟驴,等俺过几年长大挣了粮食了,就嫁给你做媳妇吧。

不中,俺也要娶你做媳妇。马栓立刻表示反对,马兰说;恁爹和俺爹是亲兄弟,咱俩是姐弟关系,不能当两口子知道不。犟驴娶了我,咱这真成了亲上亲了,这才是好事唻。

马兰上前双手揽着他的脖子;这几天说不准那一天就见不着你了,想姐不想?

你要去哪儿?

我和马栓可能都要去一个地里长满黄金叶的地方,那是俺舅姥爷的老家。俺俩去那儿给人干活挣粮食去呢。你要再大点儿,带你一块去都有可能,可你连十岁都没。等住吧,到时候俺来接你。

马兰说完,捧着他的脸使劲挤了两下,然后说;早点回吧,瞎跑了几天了,回去该挨吵了。

马兰含着泪眼的转身和桃树后面露出的微笑同时留在了八岁时余东方的记忆里,成了他一生的回忆。

2>在桃林边等到rì照正午时,余东方终于忍不住来到柳桥村,在村人的指点下,看到了挂着锁的马兰家。

在扎着栅栏的隔壁房里,一个老人对来找马栓的余东方说,一大早就跟着马兰她爹一道去遂县了。随着老人的话音说完,余东方的眼泪滚滚而下。他失魂落魄的走到桃林边,坐到地下,抱着头呜呜地哭出声来。

回到家里,余东方一头钻进里屋拉开被子倒头大睡。直到傍晚,锄头和铲儿在母亲的支使下来喊他吃饭。他呆呆的坐在饭桌旁,愣愣的盯着饭碗不知所措。母亲用筷子敲了敲碗,催促说;还不赶紧吃饭跳啥神呢?

他端起碗,呼呼噜噜的一口气喝完了汤,说;妈,我想去遂县给人干活去。

母亲随口说;耶,你才多大一点,人家谁要你去干活。咱自己家的活都干不好,你能给人家干个啥。别一天跟梦游似的瞎想了,再过两年有你干不完的活,别一天瞎跑都中了。

第二天早上,母亲对他说;跟锄头和铲儿去剜点菜,回来妈给咱烙菜馍吃。

我不吃菜馍,我要吃大饼。

你这孩子这两天哪根筋搭错了,净跟大人打别。赶紧领着锄头跟铲儿走,别找事了。

我不去,我要吃大饼,吃了我就去遂县!

你不去你就搁家呆住吧,想吃大饼,饭都别想吃,饿住吧。

母亲要出去时,余东方不顾一切的喊出了要吃大饼的呼声。母亲被他的声嘶力竭呼喊惹恼了,上前扯住他的胳膊把他甩出了屋子;你走吧,现在就走,想去哪去哪!

他几步冲到了院中的水井旁,坐在了井沿上喊出了;我要吃大饼!

母亲霎时间变得脸sè煞白,急急地放下手中的藤条筐;好好好,我的小爷唻,你赶紧起来了,妈给你烙大饼去!妈今天啥都不干了,给你烙大饼去!中了,赶紧回来吧,别掉下去了,等住吃大饼吧!

太阳升起到树枝上时,余东方吃上了母亲烙的热腾腾的大饼。母亲把大饼卷了两根小葱递给他时说;吃吧,跟妈说到底是咋回事!

接过母亲递过的大饼,还没送到嘴里的余东方听了母亲的话,泪水顺流而下,哭着说;我想柳桥的马兰马栓。

中了,赶紧吃吧,想了就去看看他,别哭了。我还得去下地了,让你这一搅和,这一晌午干不了多大会的活了。

母亲走后,余东方将几件衣服用铺在床上的单子包了,把剩下的三个大饼用笼布包好提在手里虚掩上门,离开了家。

走到村口时,他扯着嗓子喊着;妈,我走了!我去给你挣粮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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