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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的圣徒》序幕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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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身后的低吼声。

同时,他也回想起了之前战斗中一个诡异的细节:

奉教主之命追捕骑士的士兵,虽然全都被伤到了要害,但却没有一个人流血。

就如同骑士的坐骑一样。

战战兢兢地停下脚步,他回过头去,望向雾气弥漫的屋外。

果然,倒地的五个人影中爬起了三个,在cháo汐般的雾海中迈着醉鬼般的步伐爬上山坡。

就在这时,一直呆在他头脑的念头被证实了:

这五个人,还有骑士的马,一开始就是死的。

和屋里展示的标本一样,和屋里沉睡的冰龙一样。

搞不清楚情况的他顿时瘫倒在地,求生yù望逼迫着他转变阵营,向本来视为敌人的骑士求救:“喂!他们……他们……”馆长咽下一口唾沫,找到了恰当的词:“又活过来了!”

骑士继续朝化石走去,头也没有回,他顺手一掌拍在了那只蝎尾狮标本的额头上。

这一次,馆主看清了:在拍打的瞬间,暗紫sè的火焰在骑士的手掌上弹起。

不,那火焰并非暗紫sè。暗紫sè乃是大厅昏暗中的错觉,人类眼球的补sè。刚才在骑士手掌上腾起的“光”,是比古宅大厅的yīn影还要漆黑十倍的暗黑。那黑暗如同化为火焰形状的黑洞,如同在现实中开启的通往黑暗深渊的裂口。

那是不息的负能量之光,象征死亡与衰落的邪恶之光,与教会的圣光相对,人世间最污秽之力,死灵术cāo弄者的证明。

那一掌仿佛将黑暗之火拍入了蝎尾狮塞满填充物的脑壳。标本的双眼随后腾起了与火焰同sè的黑光。

骑士的脚步声继续吭吭作响,一阵类似响尾蛇抖尾的啪啪声在寂静的大厅中响起。

这声音将馆长带回了多年以前的旧大陆,这声音他只在那次狩猎中听到过。那是,蝎尾狮面对猎物时,由硬壳构成的尾巴卷动时发出的挑衅声。

这声音,僵死的标本是绝不可能发出的!

在他还在怀疑自己的眼睛时,一阵疾风自他身侧冲过。

被转化为不死生物的蝎尾狮标本冲下台座,冲出大门,朝同样作为僵尸的三个人影扑去。透过雾的帘幕,馆长看到那曾经是观赏品的东西用尾巴刺穿了一个士兵的身体,炫耀一般将它高高扬起,与蝎尾一同在空气中抖动,发出了又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啪啪声,同时又扑倒了另一个。

这……这是不可能的!

在自己的标本咬掉了另一个士兵的身体,却被无头的尸体用长剑扎穿后。馆长回过头去。

骑士正站在冰山的顶部。

不知刚刚他究竟是用了何种手段,居然穿着盔甲爬上了光滑的玄冰。

此时,如果忽略冰块,他正悬浮在龙骸的头顶,身后是高扬的双翅。

骑士正将长剑紧贴自己的额头,口中念念有词,吟唱着馆长无法辨识的咒文。如果无视他所处的环境与刚才的所作所为,此时的他会被视为虔诚的祷告。但馆长明白,就算那是祷告,对象也绝不会是圣洁的神明。

仪式完毕,骑士仿佛下了某种决心一样,将长剑双手持握,剑尖朝下,高举过头。

仿佛人生最后一句话一样筋疲力竭地高喊了出来,为尸体疯狂了一生的男人嚎叫道:“不————!”

乓!

剑刃狠狠地切入了封印龙骸的冰山。

一阵玻璃破碎的声音随即响起。

随后,是如同chūn天到来冰湖解冻般噼噼啪啪的碎裂声。

裂痕仿佛藤蔓一样,以陷入冰中的剑尖为起点,迅速向四周蔓延起来。很快,它如同纹身一样密布了冰山。

大地战栗起来。

整座肮脏的老屋瑟瑟发抖。

尘土伴随着簌簌的叹息滑落。

吊灯、标本、介绍展品的木牌、还有展厅本身,骑士刺入冰壳的剑仿佛给一切的一切注入了生命,整个视野都开始sāo动起来。

一场地震正席卷整个博物馆,震心正是龙骸本身。

馆长注视着曾经光洁的冰山,此时,喀喀开裂声没有终止,而且愈演愈烈。馆长觉得这声音正渗入自己的骨髓,他的骨头在随着冰块一同开裂。

冰山表面的裂纹仍然在增多,仿佛飞速生长的攀壁植物,沿着冰壁全速攀爬、分叉、覆盖。而且裂纹不仅仅在延长,它们还越来越粗壮。

冰壁上坠下的花纹甚至开始染指地板。一些融化的冰水化为细小的溪流,仿佛万千气根,自冰山最底部延伸出来,向四面八方伸展。

封印龙骸的冰棺,即将四分五裂。

这怎么可能呢?馆长张开嘴想要大叫,但涌出喉咙的却是一阵笑声,一阵仿佛被人掐住脖子再用力挤出来的怪笑。他还记得将冰块搬运回博物馆的过程中,将玄冰多余的部分削除所花费的功夫。那些工人说这冰块“硬得像钻石”,而且冰山是“活的”,每当好容易敲出一个缺口,从裂缝中渗出的寒气会立即冻结周围空气中的水气,形成新的结晶重新将残缺部分修复,让冰墙再度天衣无缝。

而现在包围龙骸的水晶棺居然被那家伙一剑劈裂了,这怎么可能呢?那一剑就算有震碎冰壁的怪力,也不可能消除冰山内的寒气,裂开缝隙的冰山会立即重新冻结。

但现在很明显,万年玄冰在融化。

四处流淌的冰溪仿佛有意识的触手,绕过标本组成的方阵,奔向大门。馆长听到叮叮咚咚的声音,那是曾冰结万年的水淌下台阶发出的敲键声。

馆长还记得发掘现场那个历史学者的话,当时那老头一边搂着自己脏兮兮的胡子,一边神叨叨地说:“化石是自己冻结自己的。”

现在唯一能解释玄冰分裂现象的原因,就是:龙骸自己想出来。

震动在加剧,僵立多年的标本们仿佛在同一时间得到了解除立正的命令,纷纷活动起来。那匹杀了馆长父亲的狼翻到在地,黑熊标本向侧倾倒,顺便砸翻了野猪标本。鹰标本在悬挂它的细绳上荡秋千般悠荡。还有那些写着标本名称与来历的木牌,以整齐一致的节奏来回摇摆着,它们就像一只只挥舞的手,向曾经的主人道别。

一阵寒风掀飞了馆长的圆礼帽。

就在这时,馆长看到了冰山中不知何时出现的两个亮点。那两个亮点幽幽燃烧着,既像坟地里飘动的两朵鬼火,又像夜空中闪现的两颗凶星。

在弄清风的来源时,馆长,连同那顶圆礼帽,一同被暴风吹飞了。

冰山并没有“四分五裂”,它直接爆开了。

数百磅高初速的冰块化为炮弹,朝各个方向发shè。

晶莹的冰块轻易击穿了老屋朽木构建的墙壁,切断了年久失修的房梁。

于是,仿佛要向摧毁它的敌人报仇,博物馆开始朝内部坍塌。

伴随着轰隆隆的声音,木材、石料还有瓦片,化为大屋怨念的重负,朝从冰块中解放的东西压了下来。

但下一秒,仿佛一堆硬纸制成的布景,一阵大风将它们刮飞了。

一同刮飞的,还有小镇上空,仿佛已淹没整个世界的大雾。

此时如果有人站在小丘之下朝上望去,他大概会看到壮观的一幕:

底墓村的标志物,那个展览死动物的疯子的家不见了。数百片曾经是它一部分的木材仿佛一大把被人一口吹散的羽毛,被火山喷shè流般的上升气流喷上天空,飞到云端的高度,再如同烟花一样均匀朝半径半英里的圆形范围散落。

很多人的房子会被这些意外的流星砸出窟窿,这还是幸运的,更多的屋顶会被掀飞。

此时,如果那个勇敢的观察者还没有瘫倒在地或拔腿就逃的话,他先会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气,然后就会被以底墓村博物馆(遗址)为圆心飞速拓宽半径的暴风之壁挤压到最近建筑物的墙上,也许会像被压在玻璃板下的昆虫标本一样四肢平伸挂在半空,忍受如钢似铁的风压半分钟(中途呼吸不能,可能还会被压扁鼻子),接下来(多半还活着)再从墙壁上摔下来。

然后,他或许就会看到站在小丘上的那个东西。那个仅仅比被它鼓翅撑爆的建筑物小一点点的东西。那个扬起双翼,扬起头,朝天空发出无声咆哮的东西。

他会看到那本来还是骨架的东西在飞速“恢复”生前的原貌。冰蓝sè的“肌肉”自它光秃秃的脚趾开始,迅速爬上**的腿骨,然后继续细致地编制冰的鳞甲,直到覆盖全身。光秃秃的尾巴会稍稍延长,然后长长的棘刺会自尾巴末端开始依次长出,一直到额头。只余下框架的双翅会重新覆盖上霜的薄膜,这对透明如蝉翼的翅膀比它原来那双翅膀还要漂亮。

最后,他会看到重获新生的那东西张开翅膀,拍打了一下冰的翅膀,将沉重的身体拉上高空。

当然,如果此时他还没有学乖趴下来的话,他会被再一次吹上墙壁。而且这一次会被压得更久更长。他一定会晕过去。

对了,如果他视力够好的话,也许会看到一个站在龙头顶的小东西。那东西抓着龙头顶的尖角,随之一同腾空,飞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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