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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四年》第四章 军训下之与蛇共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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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一早,头哥的光荣事迹就传开了。开 心 文 学 有的人说他是傻子,也有人说他是白痴,十多岁了还拉裤子。男生们都谈得火热,没有一个人不笑话他的;女生们则对他敬而远之,能躲就躲,能逃就逃。而头哥,迈着摇晃的步子穿梭在人群中,逮谁跟谁解释我没有拉裤子。他的裤子很长,裤脚都能没过他那脏兮兮的旅游鞋。有时候我真怕他踩着自己裤子摔一跤再引来热议,这对班级影响不好。

他所到之处的空气中都弥漫着淡淡的味道——臭味。

可他不知道,依旧乐此不疲地做他认为对的事情——洗刷自己的清白。

傻逼。

我听见有人这样骂他。当时的我也这样认为,至少他侮辱了绿军装。

凤凰很快便知道了此事,直接把头哥赶回了宿舍,让他洗干净了没味再来。

头哥转身离去的那一刻,饱含了多少无奈。

李教官或许真的放过我了,不过没有彻底放过我。大家都在树荫下休息摆弄石子的时候,我在烈rì下站军姿,俯卧撑,打军体拳……训了几天这些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就不打折扣地做了吧。

“鹤轩你黑了!”几个女生坐在yīn凉处异口同声地喊着。

当时我正把帽子别在肩章里,把军衬衫的短袖翻起来,露出xìng感的黑sè线条,做着俯卧撑。一听到这话,我好悬一口气没上来,就摊趴在地上。幸好我反应快,要不这肚皮非得烫裂不可。

调整之后我单手做着俯卧撑。

帅。我听到女生堆里有人在小声嘀咕。

完成教官要求的额外任务后,我走到这几个女生跟前。

“你们认识我?”

“刚认识。”她们指了指离她们不远的一个呆呆的傻大个和一个一篷火鸡头发的。

睿佳和流彬这俩小子肯定说我坏话了。

“在这鬼地方遭罪能不黑么?”我故意调高语气。

“我挺佩服你的,这么能吃苦。”说话的叫荔菲儿,是个很标致的女生,就是有点矮。

“咳咳……花痴,人家能吃苦管你什么事?”说话的叫君,是个很外向的女生。

“鹤轩是吧,很高兴认识你。我叫梦欣。”

在我伸出手的那一刻,我又发现了那双眼睛,总是傻傻地看着我的眼睛。

上午的最后一个科目是军体拳练习。这是男同学们梦寐以求的,也应该是军训中男生最愿意训的一项。在男孩子心中总有一颗为了红颜挺身而出之心,学了功夫,便可圆梦。你想想当只有在电影中才能出现的勇斗歹徒的情形有一天真的发生在你身上的时候——一位妙龄女子被人打劫,眼看歹徒就要得逞,这时你突然从天而降,以一套标准的军体拳将歹徒打得屁滚尿流……

啥都有了。后来我才知道,这不现实。

睿佳乐的最欢,他跟我说他以前学过军体拳。他打得不算标准,但教官下一个动作是什么他都做得差不离。教官纠正他的动作,他天真地对教官说,“教官你做的不对。这一招攻守兼备,胳膊抬那么高对手就有机可乘了。我完全同意睿佳,但教官不这么想,“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说罢,教官用这招一肘打在睿佳的胸口。睿佳哭了,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哭,那一肘一定很疼。

凤凰把睿佳叫到一边,又是一顿训斥。

挨打不还手,挨骂不还口。这是我学到的,能忍才能生存。

一上午的大体力过后,我们两腹空空来到食堂,没有人再去打小卖部的主意。我按照惯例给大家盛饭,不纯熟的我又把饭撅飞了,大家又笑了。其实那个力道是很难控制的,饭都盛在一个大盆里。一铲子下去没有着力点,盆边又是光滑的,不撅飞才怪。这可比在电饭锅里贴着锅边盛饭难多了。我把小心用尽,终于盛完了。我甚至以为军训最苦的不是军姿,也不是队列集合军体拳,而是盛饭,我甚至叫苦,一桌一个人盛饭,为什么这个人偏偏是我!

我进步已经很大了,换个人来盛估计就吃不上了。

“笨死了,盛饭都不会。”她抿着嘴笑着从我身边走开了。我拎着饭铲追了上去,“失误,失误。”她的眼睛还是盯在我的身上,距离拉近后才发现她的眼睛好美。“我叫云心,很高兴认识你。”她笑着把手伸到身前,“我叫……”“我知道,鹤轩嘛,校篮球队队长,有好多女生追你呢。”“追我?什么意思?”我向身后看去,“没人啊。”我想想自己也没什么仇人也没惹谁啊。“我手都举累了。”“哦,不好意思。”我忙把饭铲换到左手,右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握住她的手。

我似乎忘记了时间。

一下午我都没有再见到云心,我隐约感到不好。一直到熄灯睡觉,我的右眼皮跳个不停不停地。

大地已经沉睡了,除了微风轻轻地吹着,除了偶然一两声蛐蛐叫,冷落的营房是寂静无声的。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我独自走出宿舍,走进yīn森的黑暗。周围除了寂静还是寂静。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夜雾袭来,仲夏的夜晚倒有点凉意,朦胧的月sè下,看不到几颗星星。天空并非纯黑sè,倒是黑中透出一片无垠的深蓝,一直伸向远处,远处。

而此时的月亮突然像是白sè的妖jīng,在这不详的夜晚瞪着仅有的一只眼睛。

“紧急集合!”一阵嘈杂的哨声过后。我看见睿佳流彬他们都睁开惺忪的睡眼不紧不慢地出来了,甚至有人大喊:初中军训还有紧急集合?让不让人睡觉了?

凤凰奔了出来,不知道在急急忙忙的寻找什么。

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脑子一片空白。

“怎么少一个人?”凤凰急眼了,我从没看见过她这么不淡定。

“我们去找。”李教官招呼其他班的教官。

大家都慌慌张张的,基本都不熟悉,也不知道少了谁。

而我知道,我偷偷地去问李教官跟我想的一不一样。

当他直白地回答我是的的时候,我脑中的浆糊好像放在洗衣机里的衣服,一下子就搅和在了一起。

教官让我原地待命,我没听见。

这个时候了怎么可能听得见。

大约原地站了十秒钟,我抢过凤凰手里的手电,冲进深山。

我没有跟着教官他们,我想分头行动还是能快点找到云心。

这个看似正确的想法却险些让我没机会坐在电脑前写小说了。

这山很陡,茂密的树林连月光都透不进来。我像无头苍蝇一样打着手电嗡嗡乱转。人在紧张的时候会失去最起码的判断能力,失去理智与冷静。这导致我不知道走到了什么地方,回都回不去。

我开始感到恐惧,特别寂寞的恐惧。

除了树林就是树林,树林就直挺挺地站在那,一动不动。

我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的脚动了一下,全身一抖,我好像踩到了什么。

我踩到了一块石头。

我想哭,我甚至在想,我是来救人的还是来找死的?

我是来救人的。

云心还在这山林里独自一人杳无音信不知道是否还活着呢,我怎么可以害怕,我没有理由害怕。

我把手电筒的亮度调到最大,垂直顶在胸前,下巴抵着手电筒,瞪大了眼睛向前走。不就是鬼么,老子扮的比你还像。

我当时真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自己都变成了鬼,还有什么好怕的。

如果没找到云心再把自己搭进去或者运气好出去了让凤凰弄得半死不活的才是真正可怕的。

“云心……云心……”我尝试着喊她。

“我在这,呜呜。”

“你怎么跑这来了?”

“我脚扭了,背我好不好?”

她的手里拿着一朵花,一朵我从没见过的花。

“哦……好。”

“你还真沉。”

她没有说话,好像是趴在我背上睡着了。我调整一下,依旧把手电筒顶在胸前,直直地照着前方。腾不出手来我就只用下巴顶着。

死死地顶着。

我一定要把云心带回去,即使我不知道路。

我多希望我没打手电,可能或许大概没准就真的不知不觉地错过了。

三角眼吐着舌头挂在树枝上,尾巴一动一动的,暴露在我的手电筒下。

是蛇。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把云心弄了个跟头。这你得原谅我,我就是再勇敢再坚强在当时的那个情况也得吓个半死。

幸好我的手电没有掉,还那么照着它。

它看看我,我看看它。我穿着绿军装它穿着花衬衫,它就那么看着我不停地吐着舌头。

我的耳边突然响起刘欢老师的歌声:“大不了从头再来。”

头在哪?它会给我机会吗?

虽然我们都穿着迷彩服,看着像是一个战壕里站过军姿做过俯卧撑的弟兄,但是它是个会吃人的弟兄。搞不好在我俯卧撑撑到一半汗水流到我眼皮的一刹那就把我吃了。

我想起了我的亲人,朋友,小学同学,睿佳流彬寒喆还有我背后的云心。我在想如果我英雄了他们会不会想起我?我还想说,我还没叛逆够呢。更重要的是我还没谈过恋爱呢。

我真想自己没谈过,这是后来的想法。

我还有两天才到十三岁呢。我就是个刚上初一的孩子。

还没正式成为一个初中生呢,老天就给我发了一条蛇。

那时我还没学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云心怎么没动静了?我似乎一下子清醒过来,恐惧到极点的突然清醒。

物极必反,可能就是这个意思吧。

我不敢有太大动作,就用手戳了戳云心。我使不上劲,绿军装已经湿透了。

云心一直没起来,我不知道她这一下午加一晚上都受了什么苦。

就为了那一束花。

我真想冲过去抢走还握在云心手里的那束我不知道名的还特别难看的花,扔到地上猛踩几脚再好一顿蹂躏。

但我动不了,我面前的这位战友你说我怎么弄?

我肯定打不过它,我一有动作它就会一下子咬断我的脖子。

身手敏捷就是牛气。

扯多了,但是不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和它就这么望着,它要干啥我也不知道。我还不能动,杀了我算了。

只能它先手。

它就一直吐着舌头,很明显是在嘲讽我。从它吐舌头的频率加快来判断,它就要动手了。

妈的你不能动手啊。

我必须在极短的时间内想出一个绝佳的办法逃过一劫,起码让云心活下来我也死而无憾了。以后立个碑啥的也好英雄一回,让蛇咬死传出去是英雄救美,要是让蛇吓死我就没脸去见阎王爷了。

可我想不出来。

眼看蛇就要动手,就在这命悬一线的危急时刻,云心醒了。

她的秀发一动,蛇蹭地一下就扑了上来。我下意识地躲闪,用手电去打蛇。我打到了蛇,手电落到了另一边的地上。

我知道我离死不远了,手电筒打不死蛇,又不是电棍。

我什么都没想,一把抱起云心,把云心高高地举起来,能举多高就举多高。

蛇被我打在地上,它应该不会马上窜上来咬云心。

就让它咬我吧。

希望它咬完吃饱喝足了就走。

因为我怕我倒下之后云心又让它咬了那我白举了死沉的。

我闭上眼睛享受这黑夜和这山林间的不时拂过的徐徐微风。

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记得马上十三岁的我在这样一个地方做了一件让自己都佩服的事。

不知道报纸上会不会这样写着初一新生为救女同学勇敢搏蛇。

不知道几十年后云心还会不会记得几十年前的某一天一个不到十三岁的小孩曾经救过她。

我没想这么远,因为教官们来了。

我听到了喊声,粗犷的喊声,震耳yù聋的喊声。

是杀声。

头一次觉得这声音是那样的好听。

我睁开眼睛,看见无数道手电光束在我的身上不停地变换着位置,就像无数个跳动的jīng灵。

我命真大,而那条蛇已不知去向,它是我生命中的一段小插曲,但它足以改变我的一生。

教官们救下云心,我甩了甩手臂。

教官问我用不用扶,我说不用了吧,我得赶紧回去把裤子洗干净,要不明天你们该训我了。还有,我裤子湿了这事能不能别传出去……

我也不知道我哪来的劲还说这话,但我真的说了。

不行。教官说,你知道你这是什么xìng质吗?战场抗命!

我傻了,我不怕教官,但我怕凤凰整我。

我刚想求饶。教官突然都笑了,拍拍我的脑袋。二话没说把我抗了回去。

好可爱的教官。

我被教官和凤凰放了两天假。在床上躺着看着窗外的战友们顶着烈rì站军姿走队列那叫一个爽啊。

“睡够没?睡够了出来集合。”

“没睡够……”我正要倒下,却被睿佳和流彬拽起。走吧,苦rì子到头了。

穿着崭新的校服,我参加了最后的篝火晚会。那天的夜,如往常一样美丽。只不过在树林遮蔽的未知角落里,有一颗星格外闪耀。云心,我总觉得对她有种未了的情愫,但也只是感觉,那种年少的感觉是说不清楚的。这颗星闪闪发亮,一直在盯着一个叫鹤轩的男孩,陪着他度过了十三岁的生rì。火焰越烧越旺,烧红了这夜。

离开寝室的时候,我们在作训服上签下李教官的名字,生生地刻下回忆。回头再望一眼寝室,整齐的内务,干净的地面,寝室的门渐渐关上了,上面贴满了“优秀寝室”“优秀内务”……

还有那朵花,云心手里一直攥着的,不舍得撒手的花。它就放在我的床头,是云心亲手放在那的。

后来我在一次偶然的机会走进一家花店,这种花就摆在那里。看了看它的介绍,我懵了。然后眼泪就不停地往下掉。

花卉名称:天堂鸟。

植物花语: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永远不要忘记你爱的人在等你。

你爱的人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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