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六?堕落者

“宋濂！一会儿的节目中就需要X出场了！这可是现场直播！”我看着站在舞台上一边来来回回踱步，一边背着台词的林若一边问。无弹出广告小说

“这一点你放心，只要你需要，X随时都会出场。”宋濂坚定的回答。

“当真？”我问。

“当真！”宋濂回答……

一周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周六晚上八点的黄金时间，《见梦节》节目正式开始了。

曾曈曈在一阵灯光的追随中走出了后台，在介绍她的职业时我选择了学生。林若柔声细语的问了一些有关曾曈曈的个人问题以便让观众对她有所了解，然后说了一些关于参加节目是否高兴之类的废话。

宋濂看了看自己的军用手表，她在林若问话的间隙插话说：

“各位观众！现在我们要请出我们《见梦节》节目组的见梦师——X登场！”

无数观众的目光立刻向无数聚光灯射向的地方投去。一阵电吉他的失真声中，X身穿一身职业女性的严谨服装，手中拿着一本中等薄厚的书从后台走了出来。与往常不同的是她戴了一副无框眼镜，这让她更像是一位教师。

X走到了台上拥抱了我一下，我趁机小声问她：“怎么穿成这样子？”

“和今天的梦有关……”X也小声的回答我，然后她微笑着对在场的观众们挥手致意。观众们对X似乎并不热情，因为他们对这个节目是抱有怀疑态度的。

“好了各位，现在我要将时间交给X了，而我现在需要的是和各位一样成为观众。”我说着，然后做了一个邀请X的手势。

“好，各位观众，现在我要向大家展示一个人的真实梦境了，希望大家能喜欢这种氛围。”观众的冷漠似乎丝毫也没影响X的心情，她转向曾曈曈。

“曈曈，现在请你躺在这个躺椅上吧。”X伸出手示意曾曈曈躺在一只从舞台上升起的椅子上，曾曈曈则十分顺从的躺在了上面。

“各位观众，现在曾曈曈已经睡着了，而我现在需要各位做的事情就是睁大您的眼睛好好的看着我带给大家的梦境——别急。我忘记了一件事情，现在需要有一个人代替我们进入曾曈曈的梦境中……”X向我伸出了手，似乎是在示意我走到她的身边。

我下意识的站了起来，走到了她的身边也向她伸出了手……

当我的手与X触摸的那一瞬间我发现我自己在一艘热气球的吊篮上，气球在城市的上空高高飞翔，这让我有一种随时都会摔下去的感觉。我身边站着很多身穿学生校服的人，他们都有说有笑的庆祝着自己的毕业庆典，似乎根本不在乎这吊篮的危险。

我向下望去，城市中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高耸摩天建筑，所不同的是，所有这些建筑都被一只只气球布所覆盖着。

我感到一阵疲倦与眩晕，轻轻向一侧的护栏靠去，却发现那护栏只是轻轻放在吊篮上的一根根木棍而已，根本无法承受任何重量。我向下面望去，我们实在是飞的太高了……

我又一次感到一阵阵的眩晕，这让我紧紧的抓住一只从气球上垂下的金属梯，我希望这样可以让自己更安全一些。——我突然想起了什么，我看了看自己那只手臂上的伤口，伤口中的肿瘤正在缓缓的退入手臂，似乎每一次我感到眩晕的时候，这只肿瘤都会从伤口中伸出……

这时气球重重的震动了一下，曾曈曈立刻紧紧的抓住了我的手臂，她似乎害怕的要命。我害怕气球会继续的震动，就死死的抓住了那只金属梯，这时我才发现这只金属梯竟然与气球没有半点的固定，不过是轻轻放在气球上面而已。

气球又开始震动了，我害怕我会掉落下去，于是紧紧的抓住那只与气球没有任何连带关系的金属梯，虽然我知道这梯子不会对我的安全有任何的帮助。

我看着周围的那些学生打扮的人们，他们依然有说有笑的庆祝着自己的毕业，似乎根本就毫无危险的意识。气球震动的更厉害了，一大片黑色的医用棉花伴随着消毒水的味道从四周向我们挤压而来，气球重重的撞在了黑色棉花上并发出重重而沉闷的声音。大大的雨滴倾斜着泄进吊篮，那雨滴灌进口中苦苦的，似乎根本就是医用的药水。

所有的学生都欢呼着，似乎这雨让他们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狂喜……我又听到了一声重重而沉闷的声音，我感到整个吊篮与气球一起被呈螺旋形的抛起然后又呈螺旋形的重重向下坠去……我眩晕的更厉害了，只是身边的人们依然一边说笑着一边庆祝着自己的毕业仪式，似乎这一切与他们都没有丝毫的关系……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置身一座儿时的游乐场，整个游乐场被浓烈的夜色包围着，没有一丝灯火映衬出的光亮。我坐起身发现一对对医生正在检查着那些气球残骸中的尸体，并用手术刀在那些尸体的上切除着什么。而那些已然被切割成奇形怪状的尸体却丝毫不在乎医生的行为，他们依然有说有笑着，然后彼此庆祝着自己在医生切割下的新生……

曾曈曈突然起身挣脱了那个正企图在她身上切除什么的医生，她飞快的抓住我的一只手向一只转椅飞奔。她和我坐在了那只转动的转椅上，似乎这样可以逃离医生的切割。远处所有的医生都停止了手中的切除工作，他们一起站起来死死的盯着这边，似乎是在谋划着某种行动。

“这将是一种诀别！……他们将永远无法捕捉到我！……而我的快乐……我的快乐将如鲜血般喷溅！”曾曈曈哆哆嗦嗦的说着，她显然已经吓坏了。曾曈曈伸出了那只抖的厉害的手，她的手腕上带着一只奇特的手镯，我仔细观察才发现那串手镯是由一只只转椅上的椅子串成的。

曾曈曈缓缓的用另一只手颤抖着拨动着手镯，那只手镯在她的手腕上越转越快，而我发现我们坐着的转椅也开始随着她手镯一起越转越快。这时我发现我们坐着的这只转椅竟然是戴在一只纤细手臂上的手镯，那只在我与曾曈曈之间光滑的手修长而白皙，她优雅的伸向布满零散星光的幽蓝天空……

这时游乐园中无数的灯火突然都一起打开了，整个游乐园如同火焰中的狂欢盛宴一般。曾曈曈的手镯越转越快，手镯将她的手臂一点点的割裂开，红黑色的鲜血从她的手臂中喷涌而出，而我们的转椅也同时在另一只手臂上快速旋转，那只手臂的鲜血从我们的身下喷涌而出。

“我将永远的旋转下去！我将永远的远离恐惧！直到永远！”曾曈曈对我喊着，那一刻，她是那么快乐……

我回过了神，此刻我眼前是欢呼而激动的观众，所有人都从自己的椅子上站起，他们热泪盈眶，全场都响起了欢呼与掌声。我站在舞台灯光中看着那些人们，发现他们已不再像那些往日里木雕泥塑一般的表情——他们不再神情麻木、毫无生气了……

“感谢你，孟异，是你让我们大家分享了曾曈曈的梦境。”X伸出松开了紧握着我的手，然后快步走向半卧在躺椅上的曾曈曈。X伸出手将曾曈曈从躺椅上扶起，然后与曾曈曈一起向观众们挥手致意，观众的欢呼声更加的强烈了。

“各位观众，希望我们的节目已经带给了你们一个愉快而又奇异的夜晚……”林若似乎是发觉了我的神情恍惚，她一边走上舞台一边暗示我应该继续主持我们的节目。

“好了，各位，现在让我们进入下一个环节——梦境点评环节！”我刚刚说完，身下我舞台立刻伸出了一只巨大的手臂，手臂的手腕上处围绕着一只与现实中转椅一样大小的转椅形状手镯。那转椅竟然和曾曈曈梦境中的手镯一样，而我却全然不知道这转椅是何时藏在我们舞台下的……

我和X、林若、宋濂以及曾曈曈一起的坐在了转椅上。然后转椅在背景音乐中旋转着升上了演播室的上空。

“好了，首先由我们的梦境所有人来讲述一下对自己梦境的看法。”我把话题递给了曾曈曈。“曈曈……”

“哦，谢谢孟老师。我想我是无法对我的梦境有所解释的，因为我不知道我梦境的含义。我只是很希望能把……把我的梦境与各位分享……对……对不起，我有点紧张。”曾曈曈断断续续说着，她依旧很紧张。

“好吧，我们还是让刚刚经历梦境的曈曈休息一下吧。”林若为曾曈曈解了围。

“那么我们现在还是有请我们的见梦师——X，来为大家解读曾曈曈的梦境。”我伸出手做了一个有请X的手势。

“好，谢谢各位，这其实是一个十分简单的梦，梦境中那些穿着校服的人代表的是曈曈身边的同学们，而飞翔的气球则代表着他们的理想。曈曈看着那些自己的同学置身危险中却没有丝毫的察觉，自己也只好装作若无其事——请各位注意，那些同学们谈论的是毕业——也就是说这是一次在‘理想’中举行的毕业宴会，而没有等到这场宴会结束，所有的理想都破灭了。

“气球是在黑色医用棉花的撞击下堕落的，黑云当然是代表着黑暗的现实，——但这里的黑云却如同黑色的医用棉花一样——黑暗的现实摧毁了他们的理想。

所有的人都堕落了，当然也包括曈曈和那些曈曈的同学们。那些同学们的尸体在堕落中被摔的扭曲了，而在梦中，这些尸体代表着的是他们的人性。一群扭曲的尸体依然有说有笑着，说明那些人并不在意自己已然扭曲的人性，而依然饮酒寻欢……”X看了一下宋濂：

“宋濂，你觉得呢。”

“我同意X的观点，但请告诉我那只与气球毫无关联的金属梯是什么意思呢？”宋濂说。

“梯子在梦中代表着一种更高的追求，一种继续的攀登，但显然这种攀登只是更早堕落的一种方式而已。”X不慌不忙的回答着。

“那么在梦境中所出现的手镯与转椅的意思呢？这种只能在原地打转的物品是否代表了曾曈曈堕落后的一种强烈的迷茫感？”我问。

“这种解释是有一定道理的，但并不完全正确，转椅往往是儿童童年的玩具，代表着一种对童真的回归于渴望——这是一种逃避……”

“逃避？逃避什么呢？那些医生吗？难道那些医生不是来拯救他们的吗？”宋濂问……

“你们说谎！”一个声音从观众席中传来，一个衣衫褴褛的人拿着一只铁皮卷成的喇叭向我们所在的舞台方向喊叫着。“大家不要相信他们的话，这个节目是一场阴谋！一场巨大的灾难就要降临到我们的城邦了，大家不要相信他们！”

几个保安立刻向那个衣衫褴褛的人跑去，那个人向相反的方向一边跑一边的喊着。“气球就要坠落了！那是个真正的气球，曾曈曈也不会继续活着了！她将被人谋杀！她将在自己的梦中被人谋杀！”他终于被保安抓住了，被按在地上的他还不停的喊着。“你们都上当了！大家不要相信这场阴谋……”

保安拖走了那个衣衫褴褛的人，人群也似乎在瞬间就忘记了他的存在，X微笑着，似乎是在感受着某种预言在这个空旷而寂静的演播大厅中徐徐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