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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胡沙》第一〇四节 狄道攻防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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陇门关下如烈火地狱,足将近千呼延部匈奴士兵葬生火海,而沿水路叩关的士兵也严重受挫,陇水上横亘起的数道锁链便如水闸一般,牢牢地锁住了羊皮筏的通道。 无弹出广告文本小说站

水面不同于陆地,陇水急湍,羊皮筏一旦受阻,但如树叶般在漩涡中拓转,成为水面上固定的目标。关城守军箭如雨下,乘皮筏的匈奴士兵死伤逾半!

一个匈奴千长眼见同袍在地狱般的烈火中挣扎哀鸣,却又救之不得,气得他怒火填膺,拳头在石壁上重重一击,大骂道:“可恶的的南蛮子,竟然使此等卑劣的伎俩,该死!”

另一个匈奴千长见已部伤亡惨重,而呼延寔却毫无鸣金收兵之意,急忙跑到呼延寔跟前,大声道:“将军,南蛮子守关武器jīng良,我们伤亡太重了,如此下去,消耗不起啊。将军,请下令鸣金收兵吧!”

几个在呼延寔左右的禆将也纷纷道:“将军,夜攻陇门关无果,不要白白耗损我部的jīng锐啊,还是先缓一缓,待从长计议吧!”

呼延寔紫膛脸上yīn沉如水,脖子上青筋浮凸,双目尽赤。他yīn亵般的目光狠狠地将左右禆官瞪视了一遍,就像一只择人而噬的野兽,突然间举鞭向几个千长劈头盖脸便是一阵狂-抽,怒骂道:“懦夫,胆小鬼!敌人使出一点点伎俩,你们就怕了?是不是住惯了中原的花花世界,你们已不再是草原的苍狼,而是地底的鼬鼠了?你们给我记住,我呼延部的儿郎就没有贪生怕死之辈,谁若是再敢论及鸣金收兵,休怪我的刀箭无情!”

呼延寔用鞭梢指着年近中旬的千长道:“呼延翰,给你五百儿郎,且去将城下大火给灭了!”

又指着一个脸上有一条长长刀疤的千长道:“呼延虓,给你五百神弩手,你给我牢牢压制住城头,但凡有一个敌人冒头,都给我shè将下来!”

他最后对一个年轻的千长道:“呼延那鸡,都说你是我部之中的雄鹰,我现在就给你一千健儿,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了!若是你不能第一个飞上墙头,便提头来见!”

呼延那鸡昂首应了声诺,领命匆匆下去,在匈奴士兵行伍中呛地拔出弯刀,高举挥舞,怒吼道:“苍狼的子孙们,随我前去,将南蛮子的墙头给扒了!”

呼延部的战争机器又开始隆隆地启动。

城下的匈奴士兵呐喊着,推出三个高高的物事来。李龠借火光认出那是敌人的砲车,脸sè不禁一变。

关城下地势狭窄,大型攻城武器施展不开,刘赵大军从渭水一路攻来,军中砲车不下数百,但在这关城下,能安放三具砲车,已便是地形的极限了。

见敌人推出了砲车,李龠知道敌人更猛烈的攻势即将开始了,忙大声喊道:“各军士听令,各就其位!盾牌手,放木立牌!”

数十个木立牌重新推了出来,将墙跺遮挡得严严实实。刚支好木立牌,便听得敌群中一声炮响,三块磨盘般的巨石呼啸而至;其中一方巨石砸在关墙上,将墙体砸出一个大坑,另一方巨石高高飞过木立牌,砸在了关城之中;最后一方巨石砸在墙跺之上,将跺口并三面木立牌砸得四处横飞,飞溅的石屑打得守城士兵浑身生痛。这一波敌人的石砲虽猛,但准点不高,这一次抛shè,未造成守城士兵伤亡。

但李龠知道这只是胡赵军的第一次抛shè,第二次肯定便没有这么幸运了。砲车可说是这个时代最有效的远程攻击武器之一,个人中者粉身碎骨。眼见第二波石砲呼啸而来,忙喝道:“各军士,即回女墙之下掩蔽!”

这一次的石砲准头便高了许多,除了一方巨石砸在了关城之内外,另两方巨石皆砸在了木立牌上,将十数面木立牌砸得四分五裂,裂碎弹跳的石块余势未消,狠狠砸向了几个躲闪不及的守城士兵,直将几人砸得胸陷腿失,面目全非。

砲车的巨大威力,令守城士兵遍体生寒,幸好敌人每抛发一次石砲需要一刻钟时间,趁这一石砲抛发的间隙,李龠领着守城士兵重新立上墙头,将木立牌再次树了起来。

关墙下,数百个匈奴士兵高举着堆垒黄土的木板,疾奔至城下火处,将一堆堆沙土倾倒入烈焰之中。以地底油膏为媒的烈火水浇不熄,却也禁不住土掩。数百个匈奴士兵往复垒土灭火,不多时便控制了火势,原有燎原之势渐变成零星之火。

与此同时,数百个弓弩手也在城下连番攒shè,箭矢似骤雨般刺向墙头,将十数个冒头的守兵shè成刺猬一般,其他守兵见敌势凶狠,急忙避在墙后。

夜空中又传出呼啸之声,敌人的砲石又砸过来了!

城头上矢石如雨,牢牢压制住了守兵,呼延那鸡见状,手中弯刀向前方虚空狠狠一劈,高叫道:“儿郎们,随我冲啊!”呼延那鸡一马当先,那一千匈奴士兵自也不甘落后,抬着云梯、冲车疾奔墙下。数十面云梯再次被竖在了墙头面,匈奴士兵口衔钢刀,拼命援梯而上,城墙下再次重现了蚁附般的场景。

自匈奴士兵再次开始攀城,砲车为免误伤同袍,暂时停止了抛shè。守城士兵冒着箭雨,再次从木立牌后探出头来,一锅锅沸汤倾洒而下,浇注在城面的敌人自上,直烫得敌人哀声惨叫。一个匈奴士兵被热油兜头淋下,直烫得他脸皮如脆水肠般爆开来,翻出了皮下的血肉。这匈奴士兵哇哇惨号着从云梯上跌下,砸倒了数个脚下的同袍,落在城下摔成了一滩滩血肉。

更多的匈奴士兵悍不畏死,顶着沸油檑石,不要命地往上攀援。一队数十个匈奴士兵抬着巨木,一次次地撞击着关门,直撞得城池颤动。

关城上守军也全部发动起来,檑木、檑石、箭矢、沸汁、猛火油等往复抛用,喊杀之声惊天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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陇门关上灯火通明,攻防正烈,而后方胡赵大军营帐却是黑灯瞎火,一片静谧,仿佛除了呼延部在猛烈叩关外,其他人事不关已,酣然在大梦之中。一大片乌云渐渐浮起,遮住了中天的弦月,原本朦胧的夜,变成了一团漆黑。

然面,就在这夜幕的掩映下,姚弋仲的大营悄然洞开,一支铣发赤足,著紧衣束裤的羌人士兵鱼贯而出。这队士兵各执一柄顶端带有弯钩的长竿,口衔枚,屏声静息,悄然奔向北山。

北山是一脉连绵的群峰,山虽不高,但山势陡峭,特别是从胡赵大军营地至陇门关一线的关壁,防佛被上天用刀斧劈过一般,陡直笔立。数丈高的陡壁上光滑如镜,仅在一些石缝之间,顽强地生长着几棵灌木苍松。

这一段北山就如一道天然的城墙,高峻厚直,与东面的陇门关和南山上的秦长城,构成了一个凹形的防御工事。将胡赵大军牢牢的关在了这个集天地大成的樊笼之中。

然而此际,姚部羌兵趁陇门关激战正酣,悄然借着北山悬壁间零星簇生的灌木松根,用长竿弯钩牢牢勾往,随即便如灵猿般附竿猱身而上,当攀上一程,羌兵们便一手抠紧树根石隙,一手再将挂竿高举勾住上方的木石,再次往上攀举。十数丈高的陡岩在短短时间内便被姚羌们踩在了脚下。

北山之顶,怪树丛生,姚羌们手举长竿,在群树间如荡秋千般飞快前行,悄无声息地潜行到了陇门关城上的山顶。

陇门关倚山濒水,北山的石壁成了他一段天然的关墙。因此自胡赵大军西来以后,陇门关守军只在山顶上置了一个哨城,有数个哨兵长驻哨城以监视敌人动向。眼下,这几个哨兵正被脚下的攻防战所吸引,皆在哨卡石墙上探头俯看,浑然不知危险已在近前。

其实也不怪这几个哨兵过于大意,陇门关特殊的地形,决定了敌人不可能从北山进攻,而且这个哨卡jǐng戒的方向,也只是向着南的陇谷。他们怎么能够想到,这批姚羌士兵竟然有通天之能,选择最难以攀援的地方上山,如鬼魅般直接潜至了眼皮之下。

数个羌兵小心翼翼地潜至哨城之下,取出吹箭,悄无声息地将这几个大意的哨兵送上了黄泉。

弦月冲破了乌云叠障,重新将光芒洒向大地。也映出了羌人的脸庞。

当先那两个高大的羌人,便是姚弋仲与姚益生父子。

姚弋仲居高临下,俯瞰着脚下的陇门关。原本眼中高大巍峨的关城如今便如葡伏于下的矮城,而陇门关墙上拼命向上攀附的匈奴士兵,更是渺如蝼蚁一般。漫天的大火,冲宵的黑烟,刺鼻的含糊味道,以及匈奴士兵濒死前的呼号,尽隔空可观。纵横关中近二十年的匈奴人,被陇门关这一道拦路虎,撞得头破血流。

姚弋仲胸中升起一股豪气,强大如斯的匈奴人,也不过如此了。今夜,被称为河湟锁钥的陇门关,就要被他这个舜帝的苗裔踩于脚下了。

化不可能为可能,以天降奇兵深入敌腹。这种奇思妙想,那位大帐行辕中的胡赵之主想不到,在关墙下流血不止的呼延寔想不到,他这个舜帝的苗裔也想不到,也只有被称大赵国智囊的游大司徒能够想到!汉人,果然是一个不凡的民族!

姚弋仲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从腰后取出一圈绳索,将绳索的一端系于哨城基石之上,另一端往虚空中轻轻一抛,那一圈圈黑sè的绳线便在空中快速滚动,高高垂落。姚弋仲抓住绳索轻轻一荡,便如一只翔空的飞鹰,直扑陇门关。

随着姚弋仲飞身而下,他的姚羌部民也紧跟着索绳而降。数十道黑影如飞瀑泻地,直落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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