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翠兰终于想开了。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找人去问一问都小燕把她的大女儿石金英嫁给铁贵做媳妇，回归当年的老话，看她怎么说。

徐翠兰背着铁贵去找铁梅花。梅花正在家给女儿爱兰缝衣裳。看见徐翠兰抱着女儿玲玲来了，急忙迎到门口，接过孩子，嘴里喊着“玲玲，玲玲，”，玲玲正在睡觉没醒呢。

梅花说：“玲玲不胖啊！”

徐翠兰说：“奶水不够，天天靠喂，又没有营养东西吃，怎么能胖了呢？”

梅花说：“嫂子，看你又瘦又黄，比前几年老多了。”

“就是叫这些东西缠缠的。养这么多，太吃累了，有么好处？如果有法子能不生，俺才不要这么多呢！”

“听说现在国家有法子了。女的能避孕。”铁梅花说。

“避孕，哪怎么个避法？男的女的能不在一起过吗？”

徐翠兰说完，铁梅花哈哈地笑，“嫂子，现在有先进办法呢，听说女人套上环就不怀孕了。”

“那可是个好法子，是么样的神环这么灵，要是有推广的，俺也套一个。”

说着两个人呵呵地笑了一阵子。

这时，铁梅花问，“嫂子你有事吧。不然你是不出来串门子。”

徐翠兰说：“我想托你牵个线把金英说合给铁贵做个媳妇。当年都小燕许了愿。现在两个孩子都20多了，你去透露透露都小燕怎么样。看看她答应不答应？”

铁梅花说：“这是个好事，我尽心说说看。不过我这嘴拙，不会说得那么圆滑，甜蜜蜜的。”

“都是一个村，谁还不知道谁，说得再好听也没用。你去透露一下，试试看。人家不愿意咱也不指望，心里有个数就行了。”

铁梅花说：“铁贵可是好青年。村里人谁不知道。要貌相，有貌相，要文化，有文化，那样不是奔奔的。”

“可是人家姑娘不管这些。你家困难，生活不好，孩子多，嫁到门上来遭罪，谁不害怕呢！”徐翠兰说。

两人又说了一阵子话，徐翠兰便离开了梅花家。她虽不报多大希望。终究是步骤走到了，当妈的心里也后悔。

这是一个雨天。秋雨下得淅淅沥沥。天阴得死气沉沉，没有一丝光亮。社员们难巴上这样一个日子，吃过早饭后，都三三两两凑在一起甩扑克，下象棋。唱京戏，演吕剧，拉胡琴，充分利用雨天这个休息日。

王福春也急急忙忙吃了几口饭，披上蓑衣要出去找地方打扑克。

梅花说：“你带上钥匙吧。我这也要走呢。”

“你也出去找地方玩？”

“我玩什么呀！我去都小燕家给铁贵做个媒，商量把金英嫁给铁贵做个媳妇。”

“这可是个好事。铁贵挺不错的，我看，他俩挺般配。”王福春说。

“谁知道呢，都小燕会不会答应？”铁梅花不放心地说。

“都小燕不是日前的都小燕了。现在眼头子高，一般的人还没看上眼。我看她是典型的嫌贫爱富。”王福春说。

“现在的人不都是这样吗，谁愿找个婆家去受穷？”铁梅花说。

“也不能说都这样。总有人不把穷富看得那么重，把人品长相放在第一位，只要俩人合得来，过得幸福就行。”

“说是这么说，可是这样的人太少了！”铁梅花解释说。

“你要去就快点去。下雨天都小燕可能在家里，要不然你还真找不到她。”王福春催促梅花说。

铁梅花推开门来到都小燕的院子时，秋雨下得正大，一阵紧似一阵。打得梧桐叶子啪啪作响。

进了院子铁梅花就召唤：“你看梧桐长得多好，把院子都罩满了。”

都小燕听见有人说话打着伞出来了。一看是铁梅花，来了精神，“这梧桐呀有年头了，还是跑鬼子，海生生人那年栽的。这不20多年了嘛。”又道，“我连个枝也舍不得动它，一直养着，你看长得多好。”

“是啊，光景过得可真快。海生为人是鬼子大“扫荡”那年。转眼20几年过去了，金英也长成大闺女了。”

“可不是的，人生有几个20年哪！”雨哗哗的下着，铁梅花打着伞还站在院子里。

“哎，快进屋说吧，别在外面遭雨淋。”都小燕把铁梅花拥进屋。放下雨具，两人坐下来。

铁梅花问；“你说嫂子，今秋上这棵大梧桐还能不能开花？”

都小燕要有兴趣地笑了，用手在铁梅花身上轻轻拍了几拍，“你看你这巧嘴，梧桐树能年年秋里开花吗？那可是百年不遇的事！”她倒了杯水给铁梅花，又道，“就是挨饿那年，1960年秋里梧桐树开过一次花，花呀又艳又香。我就知道61年是个好年景，再不会挨饿了！”

铁梅花顺口说道：“可不是怎的，你看得真灵，比神仙算得还准。61年真是个大丰年，地瓜都堆在地里，老天不会饿死没眼的野鸡。”

都小燕一阵嗨嗨的笑，拍着梅花的肩膀，“你可别吹我。有人说我是迷信，你说说梅花，这是迷信吗？我才不服这个理呢！……”

“谁说是迷信？我不认为这是迷信，迷信能这么准？”梅花随合着说。

都小燕又来了劲，“一个梧桐秋上开花，一个雪天打雷，这都是注大事，有道道……”都小燕夸夸其谈，越说越玄乎，铁梅花插也插不上嘴。

接着她又说了很多这方面的事，夸奖海生小时候找先生算了“八两”的好命。

这时梅花趁机问，“金英不在家吗？”

“她刚出去。你找她？”

“找你也行。”铁梅花说。

“有事你就说。我这人可是心直口快菩萨心，能帮上肯定没说的。”

“嫂子，有件事你答应我吗？”铁梅花问。

“么事，说吧。”都小燕回答道。

“是好事，办成了你还要请客呢！”

都小燕脑子一转，知道铁梅花话里有话。“那你就明说呗，我听听。”

铁梅花就把介绍石金英给铁贵做媳妇的事认认真真地说了。

都小燕顿了顿，脸色有点变：“铁贵是个好青年。各方面也不错。可现在提亲是否早了点。”

铁梅花说：

“你看嫂子，20年你就夸下了海口。现在两个都长成大青年了还早啊！”

都小燕冷冷一笑，“这个话当初我是在翠兰面前说过。可是现在他们都长大了……我这当妈的可做不了主……谁知道金英心里是怎么想的？”

铁梅花紧逼都小燕，“我说石嫂，你先别说他们，先说说你愿不愿意？”

都小燕一时张口结舌。说不愿意吧，当初自己许了愿。说愿意吧，内心里实在是看不上铁贵这门亲事。

想到这，都小燕两可之间地说：“这样吧，等金英回来我问问她，看她怎么想的，咱再论，好不好？”

铁梅花自知她心里不愿意，把理由全推在女儿身上。也就顺水推舟不再多说了。

后来这事被铁贵知道了，他埋怨妈妈不应该背着他去做这件掉价的事。他对妈妈说：“人家现在生活多美好。能看上咱吗？我早就听说石大婶要给石金英找个有钱的人家享福呢。”

徐翠兰说：“咱这么做也不掉价。谁家的儿子大了不求婚，闺女大了不找婆家。咱不丢人！”

就这样，都小燕早年许的愿，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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