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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酾酒有衍》8夏越的心动(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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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管事身高虽不及夏越,却也身材颀长,面上沉稳,站在正堂里微微垂首。

看到夏越进来,方管事才抬头,夏越上前问了声好,看他眉眼间隐隐有些疲色,赶紧让人坐下,又唤小厮送来舒缓疲劳的香茶。

热茶顺着食道滑入腹中,冻得有些僵的身子顿时舒畅了些,看着小厮依夏越的吩咐又抱了火盆放在自己脚边,方管事脸上微微露出了笑意。

这个聪慧的少爷睡了三年,终于醒转后似乎做事比以前更为周到细致了。

方管事年纪不大,却也是从十几岁开始看着云夏越长大的,所以他看夏越多少还是带着看孩子的眼光,想到当年那个手短脚短喜欢在雪地里扑腾的胖娃娃如今长成了眼前这个英挺郎官,方管事心里莫名有种欣慰感。

夏越知道方管事在云夏越接受喜久醉时对他多有教率,可说是云夏越的老师,对三十来岁的方管事眼中流露的慈爱便也不觉奇怪,只是微笑着说起病愈后会重新接手喜久醉之事。

方管事听了很欣喜,这三年云老爷的忙累他看在眼里,只能竭尽心力管理好喜久醉,不愿发生任何问题给云老爷添乱,有时候突然忙停下来,他都会想起昏睡不醒的云夏越,成掌柜也总是会念叨少爷怎么还不醒过来。

终于等到夏越醒来,见到他是在喜堂上,看到他面上还带着病容,虽然被喜服罩着也看得出清减了不少的身形,方管事和成掌柜也不好说希望他尽快回喜久醉的话,只是敬了酒道了喜便罢。

原本以为少爷还要将养至少一个月的,谁知今日夏越就叫了他来,说病愈后会立刻回去接手,方管事自然开心,又心疼他身子,于是担心地询问起大夫可有同意。

“现下快过年了,生意已是淡季,可是开年之后随着新酒上市,马上就会是忙季,还有品酒会要办,你这身子突然忙起来怕是不行的吧。要不,你就还是先看着账目,其他琐事还是交给我和成子处理,大事我们再上门来找你商量,你就不用在外面辛苦跑了,天这么冷。”

夏越笑了:“谢方管事关心,沈大夫严格得很,不到真无大碍时他是不会放我出去的。”

“什么方管事,”方管事斜他一眼,“睡一觉起来就又生疏了,叫我方哥。”

“谈正事时还叫方管事的好吧,”看到方管事瞪他,夏越施施然又加了一句,“方自明管事。”

方管事继续瞪他,夏越还是笑。在他所见过的云夏越的记忆里,方管事对于称呼不知为何异常执着,云夏越又坚持公私分明,接手喜久醉后就再未叫过方哥。夏越心想,一直把云少爷当弟弟看待的方管事大概有些失落吧,比如……弟弟长大了就不可爱了之类的?

夏越是很想如了方管事的愿叫一声方哥的,不过突然改口万一方管事觉得奇怪呢,夏越决定还是理所应当地继续只叫方管事。

“方管事,今天父亲已经把喜久醉这三年的账本给了我,所以我才请方管事来,不知方管事有没有把明细带来。方管事,你在听吗?”

方管事瞪着眼前一口一个方管事的夏越,半晌才狠狠吐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卷纸甩了过去。

夏越接过翻了翻,看得出是字迹是新的,估计是家仆去传话后方管事特地写了一份。

“有劳方管事了。”夏越笑眯眯地道谢。

方管事已经连瞪都懒得瞪他了。

“我以为你睡了三年能变得可爱一点,没想到睡着也能越长越坏,”他盯着脚边的火盆,之前感受到的夏越对他的周到体贴对比着此刻感受到的坏心眼,让他越发郁闷,“当年那个跟在我屁股后面一叠声叫着方哥的可爱孩子哪里去了啊……”

夏越默,居然真的是这个心态么……

待两人终于正经谈完正事,已经快到饭时了,夏越想留方管事吃饭,被他用不忍心抛下成掌柜一人为由婉拒了,于是夏越只能送他出门。

再回到房里时,夏越吓了一跳,他家夫郎酡红了一张脸,听到声响便转过头望过来,神情是从未见过的放松。

夏越走过去看看桌上,又看着眯着眼睛抬头望着自己的式燕。

“你这是喝了多少?”

式燕反应有些迟钝,他愣愣地看了看皱着眉的夏越,然后突然一颤。

“对、对不起,我擅自喝了这么多新酒……我、我不应该……”式燕说着猛地站起来,结果一个不稳又坐了回去。

夏越赶紧按住他的肩,放柔了声音说:“别慌,别慌,我不是在怪你,不要慌。”

式燕抬起眸子看他:“真的?”

“真的,你想喝就可以喝,喝多少都可以,只不过……”夏越笑着摸上式燕红通通的脸颊,感觉手下的肌肤带着不似平常的温热,“怎么能空腹喝了这么多呢,你看你都有些醉了。”

夏越安抚地拍拍式燕的肩,走到门外唤来小厮,索性饭时也已到了,直接在房里布菜好了。

式燕有些懵懵懂懂:“我醉了?”

夏越走过来点头:“醉了。”

“这就是醉吗?”式燕觉得很新鲜,他摸了摸自己的脸,似乎的确是有些热。

“我觉得心里很高兴,很高兴,”他偏过头,用漫了层水雾的眼睛看着夏越,“身子好像轻飘飘的,好轻松,很舒服的感觉,这就是醉吗?”

夏越看式燕歪着头,似乎对第一次醉酒的体验非常好奇。

“头不晕吗?”他问式燕。

“刚刚站起来的时候晕,坐着不觉得。”

“眉间,或者额头,觉得重吗?”

夏越这么一说,式燕就伸手去摁自己眉间,然后蹙起眉。

“好像……有点。”

夏越忍不住失笑,拉下式燕的手,自己伸手用大拇指去给他揉眉间。式燕觉得很舒服,就闭着眼睛乖乖不动。

有人敲门,夏越继续揉着,扬声说了句进来。

小厮推门进来,看到内间床前桌上的石盆梅瓶酒盏,便问是否需要另开一桌。

夏越颌首,不一会儿就有几个家仆搬了桌子凳子进来安放在外间,接着有侍从进来布菜。

饭菜全部上好之后,侍从全部退了出去,待小厮把门关好,夏越才停下揉按的动作,哄式燕去吃饭。

夏越看式燕应该醉得不深,起码神智清醒,只是反应迟钝了不少,填些食物下肚应该会好些。

式燕乖乖地坐到新开的饭桌旁,拿起筷子,吃了两口,又顿住,忍不住回头看内间那一桌。

夏越怎么会看不出来他意思,犹豫了片刻,想着式燕即使再醉些估计也不难伺候,何况有自己看着,小酌个两杯送菜也还是可以的,便起身去拿了梅瓶与酒盏过来。

式燕巴巴地看着夏越给自己斟酒,然后抢过梅瓶,自己给夏越斟酒。

夏越笑着拈起酒盏抿了一口,看式燕高兴了的样子,伸手捏了捏他耳垂,催促他动筷。

天冷,这间卧房虽然是个暖房,但饭菜降温的速度仍是不慢,夏越也没有吩咐让备着石盆,两个人只能专心吃,以免吃到一半冷掉。

待两人餍足,让人把饭菜桌凳都收拾完毕后,清醒了些的式燕打开窗子散掉残留的气味,然后抓着夏越坐到内室桌前。

夏越看他把瑠璃瓶里的酒倒入梅瓶,又放入水中烫着,忍不住心想是不是他家小夫郎学会了喝酒后,直接变成个小酒鬼了。

等待酒烫好的过程中,式燕手肘支在桌上,双手托腮看着梅瓶。过了一会儿,他把脑袋歪向右侧,好像想起来什么。

“相公,我刚才好像吃的比往常多了些。”

“嗯?”夏越闻言回想了一下,的确式燕刚才胃口很不错的样子,相比自己式燕的食量实在小了些,看他吃多夏越其实很高兴,就由着他放开了吃。

“为什么呢?”式燕望着夏越问。

看到式燕一副觉得自己似乎无所不知的样子,夏越心里滑过一股满足感,忍不住微微挺了挺胸。

“刚才式燕吃得最多的,是那道盐烧排骨吧?”

式燕点头,眼神闪避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毕竟那碟排骨几乎是给他一个人吃光的,夏越就一开始夹了两块而已。

夏越看他这样,忍不住又上手去摸:“想吃就吃,你吃得高兴就好。”

式燕抬眼看他,觉得今天的夏越很奇怪,虽然平时他也一直很温柔地包容自己,但今天又跟以往实在不同。式燕形容不出不同在哪里,只是觉得夏越好温柔,然后心里不知为何有点痒痒的,心跳好快,很不好意思,又好像有些高兴。

这边夏越对上式燕的目光,自己也有了自觉,式燕不懂差别在哪里,他懂。式燕也许觉得自己平时总是包容他,但那些只是因为式燕太过拘谨小心,夏越希望他能更自在一些,犯些小错不需要太过在意,何况有些也算不上是错。只是今天,式燕第一次喝酒,看着他时而好奇,时而惊喜,时而疑惑,时而满足,夏越心里就觉得满满的,忍不住言行中就带上了不少宠溺。

式燕不懂的,就是这个宠溺。他从来未被宠过,自然不知道被如此对待的感受,只是直观地觉得有些害羞,有些甜蜜。而有自觉的夏越,心下不由得思量了起来。

“相公?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我会吃得比平时多呢。”式燕不知道夏越心里起了波动,他看夏越不说话,便开口催他。

夏越回过神,微笑着敲了敲桌上的酒盏:“因为你喝了酒啊。”

“酒?”式燕眨了眨眼。

“酒,”夏越也眨了眨眼,“这个酒味道馥郁,入喉后舌上会留有些许酸味,口感很是清爽,搭配盐烧的菜肴,能够增进食欲。而且,好酒,能给饭菜的味道增色不少。”

“喝酒还能增进食欲?我以为,酒水会饱腹,反而会吃得不如平时多呢。”式燕低头看空的酒盏,夏越看得出来他有些觉得不可思议。

酒还在烫着,夏越忍不住总往那边看,式燕毕竟没学过,对他烫酒夏越是有些担心的,欲开口提醒,想了想,又决定放手由式燕去试,大不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自己再好好给他讲就是了。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式燕把梅瓶拿出来,试了试温度,然后放在一旁,过了一会儿,又伸手去摸瓶身,觉得温度适宜了,才给夏越斟酒。

夏越看了看斟好酒后就望着自己的式燕,在那张没有波澜的脸上看出了期待,他笑着低头喝了一口。

然后夏越呆住了。

他猛地低头盯着手中的酒盏,又抬头看向式燕,眼神带着不敢置信。

“怎么样?”式燕问他。

夏越没有作声,只是又抿了一口,这次他将酒含在舌尖细细地品。

“这是那个普通米酿的酒?”

式燕点头:“是的,相公觉得如何?”

夏越有些惊艳了,这个在常温下味道有些散乱的酒,此时味道却非常的平衡,酒的风味完全发挥了出来,高雅而又芳醇,比起白家酒米酿的酒竟然不再逊色。

夏越把这些说给式燕听,看到式燕的唇角又勾起了个可爱的小弧度。

“相公,烫到不同的温度,酒的味道也会不一样,对吗?”

听到式燕这么问,夏越有些吃惊,他记得自己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式燕这一点,这是式燕自己摸索出来的?

“相公离开之后,我一个人试着烫酒喝,觉得与之前相公烫给我的味道有些不同,于是就反复试了几次,发现每一种风味都很好喝。相公说过每种酒都有最适宜的温度,我就想试出来。”

式燕顿了顿,也许是想到自己背着夏越喝了大半瓶酒,耳朵悄悄红了。

“这是我觉得最适合的温度了,烫到梅瓶有些烫手时,再放着待它自然降一会儿温,这个时候酒的味道最醇厚了。所以……我就忍不住多喝了两合……”

夏越原本还惊讶于式燕居然能摸索出自然冷却的方法,直接加热到目标温度,与超过之后再自然冷却至目标温度,这两种方法烫出来的酒,风味是有差别的。然后看到式燕有些窘迫地解释自己喝多了酒的原因时,他又觉得眼前红红的耳朵好可爱。

只是……

“式燕,你多喝了两合,就是说喝了三合?三合都是这个温度吗?”

式燕乍一听到夏越问他是否喝了三合时,还心虚地移开眼神,担心是责怪自己喝太多,发现夏越想问的并非这个,又好奇地看向夏越。

“嗯,都是这个温度。”

夏越挑了一下眉:“你怎么知道都是同样的温度?”

式燕眨了眨眼,很认真地说:“我摸得出来。”

闻言,夏越沉吟了一会儿,让式燕再烫一次。

结果,他也说不出式燕是让他失望了,还是没有让他失望。

夏越细品着与刚才喝到的味道一致的酒,垂下睫毛掩盖掉自己心里的动摇。式燕对温度的掌握准确得让他吃惊……夏越突然觉得,自己取了个天赋极高的夫郎。

不,这天赋简直是神赐的了。准确感知温度也许在普通生活里用处不大,但是对于在没有温度计的情况下烫酒来说,就相当于黄金手了,再加上对酒中细微味道的准确捕捉,式燕品酒的能力也许同样很高。

夏越突然不敢看式燕了。

他承认,酒藏很需要这样的能力,不只是品酒,在他自己的一个构想中,式燕的另一个能力也能给他极大的帮助。可是问题就在于,他刚刚才发觉自己对式燕有些心动。

本来能对式燕心动是好事,他并不打算取侍郎,也看得出式燕对自己有情,若能两情相悦自然是最美好的结局。可是,在他刚刚对式燕心动时,就让他察觉式燕的天赋,如此大的诱惑摆在眼前,夏越突然就开始纠结了。

诚然,身为云家的夫郎,夏越让式燕帮忙家业是天经地义理所应当的,不会有任何人觉得他在利用式燕,式燕自己也会很乐意为他助一份力。

可是,夏越担心的是感情,他不至于矫情到认为爱情必须纯粹不能掺有杂质,但是现在,在还未发展出爱情的状态下,他对式燕本身是有些心动,对式燕的天赋却更加心动,这样让他感觉有些糟。

在夏越对自己的趋利性有些嫌弃的时候,得到丈夫夸奖自己烫酒烫得很好的小夫郎已经撑不住,垂着脑袋一点一点的了。

夏越注意到,只能先放下自己的纠结,摇了摇式燕,试着叫了两声,发现他已经不甚清醒,夏越索性拦腰把人抱起,放到床榻上,给他解了发髻,脱掉外袍,解下腰带,再打开被子盖好。

将衣物搭在衣桁上后,他走回来,站在床边定定看着式燕的睡脸,看了好一会儿,才吹灭灯盏,自己也宽衣躺下。

感到身边多了个人,式燕迷迷糊糊地挤了过来,紧紧贴着夏越。夏越想他也许是醉后有些发冷,便伸手抱住他,看他在自己怀里蹭了个舒服的位置。

夏越在黑暗中睁着眼,目光随便落在一点上久久未动。不知过了多久,他叹了口气,收回目光看了看式燕睡得正酣的脸庞,在他额上印了个轻轻的吻之后,便也阖眸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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