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堆的坟墓在山上显得十分刺眼，招魂幡在晚风中轻轻地摇拽，仿佛是坟里躺着的人在向家人做最道别。开 心 文 学

山雅回巢的叫声增添了莫名的悲凄，让人感到心碎。三婆就这样默默地站着，任由太阳渐渐西沉，她有很多话想对正躺在坟里的丈夫诉说。可回应她的只有招魂幡在风中舞动的沙沙声，三婆望着坟墓，脑海里不

停地闪过这几天的每一件事。

“季凤，有些事我要交代一下。”三公艰难地对三婆说。

“你别这么说，很快就好起来了。”三婆想安慰他，但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都怪我这身臭脾气，事事都逞强才惹下这祸事连累了你们。”三公在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你快好起来，我们一家人好好地活下去。”三婆依然抱着希望。

“季凤。。。。。你听我说，我将要去了，家里的重担都会压在你身上。”

“呜。。。。。！”三婆终于再也忍不住，小声地哭泣。

“家里没什么积畜，你一个女人带着四个小孩只有等着饿死。”三公语速明显快起来，干瘦的手用力地抓着三婆衣角说：“还是把孩子送给别人养吧。”

“不，我不要把他们送给别人。”三婆激动地说：“就算饿死，一家人也不分开。”

“你连这一点香火也不留吗？”泪水在三公眼眶里打转：““我们家人丁虽然太少，不能到我这里就绝后呀。”

三婆没有应声，不停地哭泣着。

“你带着老大，把老二老三和老厶送出去。前天我叫他二叔帮我寻了几个好人家，不会让他们受太大苦难的。”三公松开抓着三婆衣角的手，别过头才让眼泪掉下来。

“你不要说，不要说了，让我跟着你一起去吧。”

“不，你要留下来，无论如何你都得给我看着老大结婚生子。”干脆侧过身，背再着三婆说。

“呜。。。。。。。”三婆痛哭着，她突然感到很空虚。

三公没有再说过话，任由三婆哭得死来活去。迷迷糊糊的三婆觉得有人在和她说话，回头一看，原来三公正站在自己身好微笑着。

“他爸，你怎么开这样的玩笑哇？”三婆装作有点恼努地问三公，心里却非常高兴。

“孩子他妈，你怎么哭了？”三公伸手想给三婆擦脸上的泪水。

“谁让你装死吓我，你要死了谁管我们母子。”三婆不满地拨开三公伸过来的手。

“唉！这几年太累，地里的收成也不好。我想休息一下。”三公说着就要往房外走。

“你去哪呀？孩子们就要放学回来了，吃过饭再出去吧。”三婆对着三公的后背说。

三公没有理会三婆的呼喊声，依然向着外边走，背影渐渐模糊。三婆感到有点着急，想追出去，却感到有人在拍着自己。

“妈，妈，怎么还没做饭？”小儿子建智拍着三婆的肩膀说。

“建智，你见到你爸出去了吗？”三婆被梦和现实弄得有点糊涂，回过头问。

“爸不是在床上吗？”建智觉得三婆与平时不同。

“他爸，你刚才不是在和我说话了吗，怎么这会又躺在床上了？”三婆回过头看着躺在床上的三公又哭了起来，才想起他已经走了，刚刚做的梦是多么真实呀。

“妈，你快说，爸怎么了？”建智被三婆的举动吓得哭起来，他不相信躺在床的三公已经死了。

“你爸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三婆泣不成声。

“爸，爸，你不走！我不让你走！”建智拉着三公的手，撕心裂肺地哭喊着。

听到建智的哭喊声，三个哥哥也跑了进来，围着三公痛哭，仿佛要把三公哭醒过来。

哭声传得很远，邻居的孩子躲在家里不敢出来，村里的风俗是小孩不能见这样死人的事情。一个邻居急急忙把二叔和二婶叫了过来，帮忙着处理三公的后事。三公在村里没有亲兄弟，也没有同族兄弟，三公前几

天感到自己大限将至，就把自己的后事托付给二叔，当时也有几个关系比较好的朋友在场。

“他三姆，你看开些。”二叔和二婶不约而同地说。

“呜。。。。”三婆还在伤心地哭泣着。

“事情已经这样，你便节哀吧！”二婶觉得自己的安慰很苍白无力，眼泪不争气地也跟着流下来。

“三嫂，人死为大，处理三哥的后事要紧，你要坚强些。”二叔眼眶有点红，站在一旁不知是安慰还是提醒三婆。

“他二叔，我一个妇女实在不知怎么办，孩子他爸的后事就麻烦你帮衬着。”三婆象有点喘不过气来，顿了一下想说几句客气的话来表达一下谢意，却无论怎么也说不出口。

二嫂默默地扶着三婆到外厅坐下，良久才说：“现在就靠你了，你要坚强些，四个孩子还要你照看呀。”

“不知怎么就遭遇这样的祸事，他命苦呀。”边擦眼泪边向二婶诉说着三公的命运：“他六岁跟着逃荒的人走难来到村来，被收养后不到十二岁就开始帮着家里做事赚钱，一年到头也没吃过几顿饱饭。想不到四

十不够就折了，老天做的什么孽呀，怎么就这样糟蹋人？”

“都会过去的，你得看开些，别往死里想。”二婶有点担心三婆会一时想不通而做出傻事。

“刚才梦里听他说担子重压得他很累，没想到他一搁担子就这样走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

“我知道你难过，但日子总得要过。你不为自己也得为几个儿子考虑一下。”

“呜。。。。。！”三婆哭着。

楼上传来二叔辅导孩子们的声音，好不容易才让他们止住哭泣声，刚准备下楼和三婆商量接下来的一切事宜，卓明和卓志就送把饭送过来。沉重的气氛让人几无食欲，草草地吃过饭便把孩子打发去睡觉。

“三嫂，饭菜还给你留着，多少你也吃点吧！”二叔想劝三婆吃点东西。

“呜。。。。。！”回答二叔的只有三婆的低泣声。

二叔看看二婶，示意她劝三婆。

“她三姆，人是钢饭是铁，你吃点饭才有力气处理事情。”二婶不知怎样劝说。

三婆突然一阵昏阙，身体一阵阵抽搐。在一旁的二嫂见状况不大对，伸手扶着三婆，按着人中穴折腾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三嫂，有些事我告诉你。”沉默了很久，二叔才说。

三婆没有应声，不时用手擦擦流出来的泪水。

“三哥前两天交待过，让我们把他的后事尽可能办得简单些。”二叔看见三婆没有答声，只好接着往下说：“按村里风俗三天后才送葬，但三哥不同意。”

三婆有些激动，胸口起伏得有些利害，也不知是听到二叔这样说感到有点意外，还是哭得太久感到不适。

“说两天就可以送了，这也是他最后的要求。”二叔擦擦将要滴出的眼泪。

“他曾经跟我提过。”三婆终于开口说话，应声道：“就按照他的意思办吧。”

“那我出去准备一下需要置办的东西。”二叔接着身旁的二嫂说：“你陪陪三嫂，还有很多事需要她解决。”

第二天早上，村里响起了悲哀的乐声，和着哭声让人听得毛骨悚然。送葬的只有寥寥二三十人，都流着泪默送着三公最后一回。三婆在二嫂的挽扶下嚎号大哭，让人觉得阴郁的天气无端就增添几分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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