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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寄闲情》第六章寡妇门前是是非非 新婚燕尔卿卿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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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牢记 ) ( 请牢记 )王海清死了,除了留下孤儿寡母四人,留下一堆的麻烦,其旁的什么东西都没留下,就算是一根救命稻草,他都带走了。 首发--无弹出广告他老婆孙倩荣带着三个儿子栖身在临时搭建起来的草棚下面,凭借着四邻乡亲七拼八凑的衣、被、锅、碗等生活必备物品艰难度日,终日以泪洗面。人们见了她那凄楚悲凉景象,无不唏嘘不已。怎奈每个人的日子过得都很拮据,虽然有心,却无力量,所能做的只是尽一些绵薄之力,对她的帮助正所谓杯水车薪了。好在大家齐心协力,没过几日,已然找不到那大火之后的痕迹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崭新整洁的院落,孙倩荣的哀嚎也渐渐稀疏了。

因一连几天没再听到夜半哭声,花儿不由得说道:“看来她是缓过劲来了,日子再难,也得往下过不是,整天没日没夜的哭,终究不是个长法,也解决不了一点问题。”李石磙说:“哭是发泄内心痛苦的一种最有效的方式,咋能说不解决一点问题哩,虽说眼下的困难解决不了,但是哭一哭,心里积压的悲伤发泄出来了,对身体和精神都是有好处的,不然人们为啥要说‘哭出来就好了’哩。如果她不哭,人们还担忧害怕哩。”花儿一时间无话可对了,半天说:“想想就觉得煎熬。”李石磙叹口气说:“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好在她大儿子广进能搭把手了,等三个孩子都长大了,日子还是很有奔头的。”花儿说:“说的也是,小孩子长得快,转眼间就大了,苦日子也不会有多少年。”李石磙说:“明儿个你再去看看,问她还有啥困难,能帮上的咱尽力帮她,挨过这一阵子就好了。”花儿说:“我才去看过了,人们送的衣裳、被子、柴火、粮食都还够用。”李石磙说:“那就好,多去跟她唠唠,话语是开心的钥匙嘛。”

花儿遵照李石磙的吩咐,于次日上午又来看望孙倩荣,见王海东担着一挑子水给她送来,便说道:“这就对了嘛,想海清活着时没少照顾你,如今他去了,撇下孤儿寡母,你这个当弟弟的是应该尽些责任,多为嫂子干点活,也不枉海清跟你兄弟一场了。”王海东笑说:“你的话对着哩,眼下俺嫂子正是难熬的时候,我多少帮她一些,劈劈柴挑挑水,干点力气活儿,也费不了多少劲儿。”花儿说:“这些力气活儿,搁你身上没啥,要是搁在一个女人身上,那就艰难了。如今你嫂子的身子还没恢复过来,挑这一挑子水到家,不知要喘多少回哩。我前几天给她送过来的那口缸,能装五六挑子水,你一次给她装满,够她娘儿仨吃上好几天,你也可以歇几天了,不用天天都挑了。”王海东说:“原来那缸是你送的呀,我正说那缸能装水哩,比俺家里的都能装,俺家里的缸才装三挑子水。”花儿说:“是吗,如此一来,你岂不是要挑**挑子水了啊,真难为你了。”王海东说:“你小瞧我了,我是分开挑的,今儿个给俺嫂子挑水,明儿个再给俺家里挑水,这样就不感觉到累了。”

一语未了,夏槐香拿着一件破棉袄走过来。王海东挑起水桶走向孙倩荣家的院门。花儿站在那儿等她走近了问:“你拿着棉袄干啥去呀?”夏槐香说:“这不是安儿小时候穿过的嘛,现如今不管穿了,小娃穿上又嫌大,前几日说把它找出来给广进穿,整个房间都翻遍了也没找到,今儿个它却冒出来了,就拿着它来给广进送来了,兴许能派上用场。”花儿说:“正好哩,眼下冬天就来了,虽说破了点,可终究还是件棉袄,穿在身上挡寒哩。”正说着,付兰雅带着巧儿也来了。原来她去找花儿说闲话,听说她来看望孙倩荣了,便一路跟随了过来。花儿不想让巧儿走进孙倩荣家的院子,她认为王海清刚死,怕对小孩子有妨碍,遂哄劝巧儿去申有财家找翠花、莲花和狗蛋,看着她一蹦一跳的去了,这才跟付兰雅、夏槐香一起去看望孙倩荣。

随着时日的远去,又加之众人的开导陪聊,孙倩荣的脸上渐渐有了笑色,人们便疏淡了去她家的次数。这日傍晚,刚喝过茶,花儿正阻拦李石磙外出,李老太太突然闯进来嚷道:“小石磙啊,你快去劝劝她别叫她嚎了,嚎得我心里发怵,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花儿和李石磙都是一愣,忙问:“谁嚎了?”李老太太说:“还能有谁呀,那个狐狸精,天天半夜里嚎两嗓子,我这条老命都快给她嚎没了。”花儿和李石磙面面相觑道:“没听到过啊,是不是你听差了?”李老太太说:“咦,我跟她就隔一个墙,咋会听差了哩。我哩个娘哎,真是不叫人活了,睡到半夜里,就听嗷一声,跟鬼叫似的。今儿个提早了,才嗷罢,我一听,这心就猛一动,赶紧来找你了,快去跟她说,再嗷我一把掐死她。”

花儿心想:“大概是老太太跟狐狸精闹矛盾闹得太生分了,没事儿找茬,不然咋就没听三妮儿说过哩。”于是就说:“我去问问三妮儿是不是真有这事儿。”李老太太说:“你去问啥哩,这事儿你跑得倒快,叫你给我再生个孙子,你给我生哪儿去了,难不成等我爬进墓窑子里再生啊,到那时你也不用生了,我也不稀罕了。”花儿说:“你看你,咋又扯到这上面去了,不是你叫去问问她嚎啥哩吗。”李老太太说:“谁叫你去了,我叫俺儿去哩。”花儿说:“真是跟你没法说了。”李老太太说:“谁跟你说了,我跟俺儿说哩,哪儿挨着你了。”花儿说:“那你跟你儿说吧。”说着,扭身走出房门。李老太太冲她的背影说:“我压根儿就没跟你说。我咋越来越睖不中你了哩,没有以前好了。”

花儿一肚子委屈,在大堤上站了许久,约莫着老太太该走了,转身往家来。刚下大堤,瞥见一个黑影如窃贼一般溜进了西面那条胡同,也不知哪儿来的胆量和勇气,急忙尾随过去。一面走一面机警的前后左右观察,并不曾发现任何可疑之处。正自纳闷那黑影跑哪儿去了,怀疑自己看花了眼,猛然听到一声沉闷的嚎叫,直吓得心惊肉跳。急忙抬眼看时,不多不少正走到狐狸精的院门口。只见院门虚掩,从门缝中望过去,黑咕隆咚的啥也看不见,却好像听到里面有动静,不觉心中大骇,暗道:“坏了,那人十有八成是摸进她家里去了,不然她叫啥啊,得赶紧叫人来,晚了怕是就不中了。”

情急之中,花儿想到的男人自然是丈夫李石磙。当她急忙奔回家中,却寻不见了李石磙的踪迹,又不好随便喊个男人随她去狐狸精家,怕一时唐突败坏了狐狸精的名声,便闯进前院,趴在土墙边沿喊狐狸精,意欲用此办法把那贼人吓跑。谁知话音刚落,狐狸精便一边应着一边打开房门走了出来,身后跟着李石磙。花儿当机就傻愣在那儿了,心中不知是啥滋味,无论如何都不能把那人和李石磙撕开。至于狐狸精都说了些啥话,李石磙啥时候离开狐狸精家来到她身边,她都一概不知。夫妻俩回到家中,一关上房门,花儿便忍俊不住的说:“你要去就大大方方的去,干嘛跟个贼似的绕了一大圈溜进去呀。”李石磙一时间糊涂了,诧异道:“你说的啥呀!”花儿恼道:“我说的啥你还不清楚啊,揣着明白装糊涂,我今儿个才算知道你是啥人了!”李石磙说:“我是啥人啊,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了解我吗。”一语未了,自新带领着翠花、莲花和狗蛋推门进来。花儿只得忍住心中的疑惑和不满,打发翠花和莲花去西间里睡觉,又让自新回去休息,这才抱着儿子去东间里哄儿子睡觉。忽听院子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以为李石磙又去找狐狸精了,心中不由得大骂,却又赌气不愿起身去追他回来。

便在此时,就听狐狸精在房门口说:“我哩个娘哎,不能待了,闹鬼,把我的魂儿都吓飞了!”花儿心说:“借口,纯粹是借口!”又听李石磙说:“咦,哪儿有鬼哩,你净自个吓自个!”狐狸精说:“真的哩,就在窗户外,又高又胖,还有声音哩,跟猪哼哼的似的,咱这几家邻居哪儿有喂猪的呀!”李石磙不信道:“那算能了,我跟你看看去!”花儿又暗想:“她保管说好。”不料狐狸精却说:“我不敢,到现在我的心还在嗓子眼儿里哩!”李石磙说:“不怕,咱多叫上几个人,田祖业他们不都在家么,把他们都叫起来。”听到这儿,花儿觉得狐狸精不是故意找借口来见李石磙的了,李石磙对狐狸精似乎也不是她想象的那回事儿,便想起溜进胡同的那个贼一样的黑影,小心将胳膊从儿子的头低下抽出来,蹑手蹑脚的走到外面说:“刚才我在大堤上看见一个黑影溜进了那条胡同,跟过去又没见人,只听到一声喊,心中又害怕又担忧,就趴在墙头边儿叫你,没想到把他叫出来了。对了,你啥时候去的她家?”

对于她的问话,李石磙和狐狸精都没听见,因为两个人的注意力都在那个黑影上。狐狸精花容失色道:“我说有鬼,你还不信,这下信了吧!”莲花走出来说:“鬼是啥样的啊,我一回也没见过,可想见见了。”花儿说:“咦,你咋还没睡着啊,快回去睡觉。”狐狸精说:“傻闺女,鬼有啥好见的,吓死人了,还是不见的好。”莲花说:“鬼要是真害怕人,你咋还老实说鬼啊。”李石磙说:“因为鬼是人变的呀,鬼投胎脱成了人,人死了就变成了鬼。”莲花说:“啥是投胎呀?”花儿说:“你跟孩子说这些干啥。”又对莲花说:“快回去睡觉。”见她不肯,只得抱起她去屋里。

狐狸精因害怕不敢回家去,李石磙又不好撵她走,便说:“要不今晚上你就跟翠花和莲花挤一宿,明天再另做打算中不中。”花儿也在里间说:“这样最好。我看你那个院子真是是非之地了,还是趁早找个可心的男人嫁了吧,不知省却了多少担心害怕哩。”狐狸精说:“我也想啊,不是碰不到可心的人嘛。”说着,拿眼睛直视着李石磙,将牙齿咬得咯吱一响。那天晚上他让她白白苦等了一夜,到如今她还恼恨着他哩,只不过这恨中的爱比较多罢了。

次日,花儿注意到狐狸精的左手食指上缠着一块白棉布,布上一片血迹,忙问她咋了。狐狸精笑道:“不说也罢。”可还是说了。原来昨天晚上李石磙到了她那儿,瞅见一个萝卜长得挺好看,便说:“那个萝卜看上去就是一个好吃的样子。”狐狸精就说:“那你就吃吧,反正我也吃不多。”李石磙不肯吃。狐狸精又说:“你说好吃,要是吃不上我心里怪过意不去的。我看这样,咱俩一人一半,也不枉你夸它好吃一回。”说着,掂刀去将那萝卜拦腰切断,不料萝卜在刀下一滚,刀刃便落在了手指.xzsj8.头上,疼得她叫了一声。花儿笑道:“我说咋听到一声叫喊,吓得我头发稍子直竖,原来是这么回事啊,碍事不碍事?”狐狸精说:“不碍啥事,过两天就好了。”一语未了,李老太太走过来说:“狗蛋哩,叫他跟我去他大姑家住两天。”花儿说:“跟翠花和莲花一块儿玩去了。”李老太太说:“你不会叫去啊,学不咋好。”花儿知道李老太太是说她和狐狸精在一起学不咋好,也不同她争论,让狐狸精先坐着,起身去找儿子回来。见三妮儿站在大门外,遂问她说:“咱娘咋想起来去大姐家了?”三妮儿说:“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她现在叫你嫂子哩,还叫大姐,咱娘听见了还是说你。”

花儿笑笑,径直去找翠花、莲花和狗蛋。不一时将仨孩子找回来,交给李老太太。此时三妮儿早准备好了架子车,安排李老太太和狗蛋坐好了,让翠花和莲花在后面推着,等上了大堤,叫她俩也坐到架子车上,拉着她们去大姐家。花儿一路送她们到大堤上,目送她们走远了,回头见狐狸精、林秀英、田祖业的老婆,以及付兰雅等几个妇女坐在桃树下说闲话,巧儿哄着林秀英的女儿田笑笑在一旁玩耍,遂走了过去。付兰雅笑道:“仨孩子都走了,你可是轻松透了。咳,我咋没有那个好福气,也有个好婆子哩。”

林秀英说:“没有······”她想说没有啥不生啥气,瞥见婆子才意识到这话说出来必定让她心里不痛快,见了她儿又该摆她的理了,话到嘴边又急忙咽回去,改口说:“没有见过王海东那样儿的,自从王海清死了,就没见过他离开过孙倩荣的身边,又是挑水又是劈柴,又是打面又是拾掇房子,你说那房子才盖的,有啥好拾掇的,无非给自个找个借口罢了。他老婆一肚子的怨言,说家活懒外活勤人家的活干着不累人,就差跟他又拼又闹了。这下子更好了,孙倩荣的妹妹来了,他更舍不得离开那地儿了。她妹妹长得可真是漂亮,俩大眼,腮帮子红红的,像搽了胭脂似的。这两天不光是王海东不离那地儿了,就连王瘸子也往那儿凑,他也不撒泡尿照照他自个是啥样儿,当真是懒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由孙倩荣的境况,狐狸精联想到自己的处境,她也是个寡妇,并且是个年轻貌美的寡妇,关于她的各种言语必定比孙倩荣的多得多,觉得寡妇的日子真是难过,没个知冷知热的男人关心照料也就罢了,还要承受如此之多的闲言碎语,心中即悲伤又凄凉,呆坐一会儿,甚觉无趣,起身走了。花儿随后也离开了这儿,因想起闹鬼一事,觉得应该有个人在暗夜里给狐狸精壮胆,思来想去认为自新比较合适,遂分别跟狐狸精、李石磙和自新商量了一下。狐狸精正求之不得,故而很高兴的接受了她的建议。自新唯她的话是从,在他眼里,她就是圣洁的女神,高贵的女王。唯独李石磙心里有一种特别的想法,他认为花儿的这一安排只是为了防止他和狐狸精私下接触,虽说也点头同意了,但心里对花儿颇有反感,觉得她的这一做法玷污了他作为正派男人的尊严和清白。自然,村子里很快就有了各种议论和猜测。有的说狐狸精看上了自新,跟他好上了。有的说其实狐狸精看上的是李石磙,却得不到他,便把自新当作他了。有的说花儿觉察到了狐狸精和李石磙的暗中来往,便把自新派过去做卧底了。总之怎么说的都有,花儿对它们充耳不闻,她觉得清者自清,人正不怕影子斜。

过了腊八,就该办年货了,狐狸精来找花儿赶集。因说道:“现如今我真是离不开自新了,你就不知道那孩子有多好,手脚勤快,眼皮活道,你觉得哪个地方该拾掇了,还没吭声,他早就拾掇好了。你把他送给我当儿子吧,我是孤身,他也是孤身,俺俩正好凑一家,赶明儿我再给他说个媳妇。”一语未了,花儿早说道:“你这个人,平白无故比过长了一辈儿,他喊我姐,你却来认他当儿子,算啥嘛,今儿个我就把他接回来,不叫他跟你住了。”

狐狸精笑道:“我只顾喜欢了他,倒忘了这一层。不过有个事儿你还真得放心上了,眼瞅着他也不小了,该张罗着给他说个媳妇了。”花儿说:“咋没放心上哩,只是没遇到合适的。”狐狸精说:“前几天我还跟他说,你看孙倩荣的妹妹孙倩丽长得多好看啊,你要是愿意,我给你说去,他却摇摇头说不好,看不出来,他的眼界高着哩。”

花儿说:“那是当然了,他长的就不差嘛,要个有个,要人有人,要家有家。俺家虽说不富裕,可在咱村那也是数一数二的了。别说他看不上她,我也觉得不合适,那闺女长的是不懒,可是她身上的担子也不轻啊,她爹娘,她哥嫂,还有孙倩荣一家子,将来以后说不定都是她的负担哩。我还听说她爹娘要拿她换亲,我上哪儿给她找那么大一个闺女去呀,别说没有,就算有,我也不答应。”狐狸精说:“讲到这儿,那三妮儿想咋着啊,高不成低不就,也是个愁人。”花儿说:“谁劝都不听,有多少好人家,她愣是不愿意,你说我这个当嫂子的啥办法,说急了她还跟我红脸,随她去吧。”

狐狸精说:“话又说回来了,她晚嫁两年,也能多伺候老太太两年,你就少操两年的心,说起来也是好事。”花儿说:“你可别提老太太了,以前吧对我可好了,拿我当亲闺女看待,现如今看见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一句话给我一个地方,我都害怕见她了。”狐狸精说:“想来这也是正常的事儿,以前她把你当闺女,自然是要对你好.xzsj8.的,就那人家还说她慢待了你哩。如今就不同了,你摇身一变成了她儿媳妇,把她儿子硬生生的从她身边夺走了,她想跟儿子说句话有时候还得看你的脸色行事,自然就觉得你烦了。”

花儿说:“你的话听起来有道理,可我毕竟是在这个家里长大的呀,咋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哩,真不知道该咋跟她相处了。”狐狸精笑道:“我看是你的心变了吧,感觉她对你不是以前那样了,说来说去她还不是你的亲娘,要是换了三妮儿,无论咋吵咋骂,过了那一会儿她还是跟她娘亲。”花儿说:“可是我打心里还是觉得跟她亲啊。”狐狸精说:“算了,也说不明白,咱赶集去吧,再停会儿就该晌午了。”花儿抬头瞅瞅太阳,见它正往头顶上移,忙拿了马篮子筐跟狐狸精去赶集,俩人一路走一路说。

到集市上要坐渡船横过大沙河。船工姓刘,因一脸的麻子,人们遂称他为刘大麻子。刘大麻子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大儿子刘和前年去了部队,二儿子刘顺在家务农,顺便帮爹爹摆渡,小女儿刘丽年方十八岁,虽长相一般,但也有可圈可点之处,特别让人称道的是她的温柔脾气,还有那两道弯弯的细眉,宛若刚升上天空的新月。花儿和狐狸精老远就看见自新站在船头跟刘大麻子说话,那情形很是亲热。花儿不觉说道:“自新也要去赶集么,咋没听他吭气儿哩。”狐狸精说:“我问过他了,他说他不去。”花儿说:“那他站在这儿干啥哩?”狐狸精说:“谁知道哩,兴许是没事可做,到这儿玩的吧。”两人说着话,来到河边。刘大麻子老远就笑说:“你俩赶集去呀,快上船,我把你俩送过去。”自新说:“姐,你咋才去呀,我在这儿等的早了。”花儿说:“你胡嫂子不是说你不去赶集么,站在这儿等我干啥?”自新说:“不干啥,就是想在这儿等你,看着你过了河,我才放心。”狐狸精说:“你这孩子,船走到河心里还会翻了不成,巴巴的站在这儿等着,多冷啊,看这河风多溜,要赶集就跟我们一块去,不赶集就赶紧回家,别再站这儿了,小心冻着了。”刘大麻子说:“刚才我也劝他来着,他不听,这孩子有心哩,是个好孩子。说句实话,他刚来时,咱们大伙儿都防着他,这么多年过去了,大伙儿都知道了他的好,这就叫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哪。”花儿说:“你净夸他,他身上也有不少毛病哩。”自新说:“姐,赶紧上船吧,这儿太冷。”说着,上来搀扶花儿上船。花儿说:“我又不是七老八十,赶紧回家去。”狐狸精笑道:“你光知道搀你姐,怕你姐跐掉河里,咋不来搀搀我呀,我脚底下也滑着哩。”自新说:“你比俺姐年轻。”狐狸精说:“咦,这孩子真会说话。”说着,抬脚上了船。自新从船上跳下来,弯腰将船推离岸边,在花儿和狐狸精的再三催促中离开河岸上了大堤。

刘大麻子一边撑船,一边不住声的夸自新好。狐狸精不觉说道:“你这么喜欢他,不如把他招为女婿吧,正好他和你家刘丽也大小差不多,正合适。”刘大麻子呵呵笑道:“我自然没意见,就怕花儿瞧不上俺哩。”花儿说:“你看你说的哪里话,刘丽那闺女我可喜欢了。”刘大麻子说:“真的假的呀。”花儿说:“我啥时候说过瞎话哩。”刘大麻子说:“那就好,也不是我夸的,俺那闺女,自小就好脾气,绝对不会给你气受,这一点你请放心了。”花儿听了这话,明白他是真心想把女儿嫁给自新,既高兴又不安。高兴的是有人惦记着自新,至少他这辈子不愁找不到老婆,不安的是她还真不愿自新娶他家闺女,因而只是笑。狐狸精似乎觉察到了她的想法,将话题岔开了。

下了船登上河坡,花儿说:“就你多嘴,弄得我都不知道咋说了。”狐狸精说:“你要是看不上他闺女,我给你出个点子。”花儿说:“啥点子?”狐狸精说:“刚才在船上我就想了,看自新那情形似乎对他家闺女有意思,说是在这儿等你那只是一个幌子,目的是跟大麻子套近乎,取得他的好感。看你的意思又不是十分的乐意,问题是要是自信愿意,你也不好硬拦着他。所以我觉得你最好问问自新,如果他真没那个意思,那咱就用我这个点子。”花儿说:“听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有可能,回去好好问问自新,如果他真有这个心,那咱啥都不说了,况且刘丽那闺女也真不错,我就是嫌她的个有点矮,其他的就没褒贬了。”

不一时赶集回来,花儿把捎回来的油条和烧饼分给仨孩子吃,见狗蛋拿了两个烧饼就往外跑,问他干啥去。狗蛋头也不回的说:“给巧儿送去。”花儿不觉笑道:“这孩子,将来也是个娶了媳妇忘了娘的货。”瞥见自新蹲在西屋门口,似乎满怀心事,遂走过去问:“搁这儿想啥哩?是不是想刘丽呀?”自新抬眼说:“你说啥哩姐,我想她干啥。”这时,莲花拿了一根油条给自新,让他吃。花儿夸她说:“真是好孩子。”又对自新说:“吃吧,你侄女给你拿的。”

自新接了油条,但并不吃,似乎有话要说,却又没有张嘴。花儿不觉笑道:“自古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没啥不好意思的,你要是真看上了刘丽,姐这就给你提媒去,正好他爹也愿意,一说就成了,掂过年就给你完婚。”原以为自新该十分高兴,没想到他却恼了,扬了几扬手差一点没把油条摔在地上,嚷了一嗓子说:“我这一辈子都没打算结婚。”说完转身进了屋内。

花儿唬了一跳,心说这孩子咋啦,急忙去找狐狸精。狐狸精听了,暗自思忖道:“难道这孩子喜欢上了我,跟我在一起住着,日久生情了也未可知。可是不搭边啊,我虽喜欢他,然而这个喜欢和那个喜欢不一码事儿,跟他一个屋子里住着,心里却没有一点想法,不像李石磙,看上一眼心里就发痒。”花儿见她低头沉思,便说:“想啥哩?”狐狸精回过神儿来,忙笑说:“想点子的呀。”花儿说:“啥点子,快说。”狐狸精说:“孙倩荣的爹娘不是满世界里找合适的人家给他三儿子换亲的么?”一语未了,花儿笑道:“我明白了,这倒是个两全其美的好点子。”狐狸精说:“四全其美哩,一是刘顺有了漂亮的老婆,二是孙倩荣的爹娘心头多年的心病没了,三是她妹妹嫁过来后还能帮她不少忙,多好啊。四是你也不用再搁这儿犯愁了。”花儿说:“不犯愁,更愁了,他落个他这一辈子都不结婚,真不知道中了啥邪了。”狐狸精说:“没事儿,小孩子心性,劝劝就好了。”

花儿、狐狸精、李石磙,以及后来加入进来的付兰雅,四人轮番劝说自新,也没能把他的心说转回来,却传来刘大麻子于年后正月里娶媳妇嫁闺女的喜讯。花儿不觉有些失落,想起自新,更是愁眉不展。瞅见自新偷着把饺子往三妮儿碗里扒拉,心中咕咚一下子,似乎恍然大悟了,急忙对李石磙说:“我说咋一个不嫁一个不娶哩,看情形俩人是不是早就有心意了,要是这样,你说咋办,咱娘要是知道了,可不当场就气背过气去喽。”李石磙沉思道:“你先别急慌,这样,你去找三妮儿谈,我这边问问自新,看情况再说也不迟。”

约莫一顿饭的功夫,花儿从前院回来了,这边李石磙早结束了跟自新的谈话。夫妻俩一碰头,都是双手一摊,紧接着摇摇头。彼此都明白对方的意思,并无言语要说,坐在那儿发愣。自新和三妮儿起初见了面都觉得别扭,后来也就慢慢的好了。不觉到了婚嫁的日子,夫妻俩都被请去帮忙。至次日,因喜宴上剩下一些菜底儿,孙倩丽身穿大红棉袄,带领着新婚丈夫,去寨子里给姐姐和三个外甥送吃食。她款步走在丈夫身边,犹如一朵火红的花朵,不时停下脚步,附在刘顺耳边低语一阵什么,随后又被他的话语引逗得笑语嫣然。接着又见两人在争执什么,及至看见她从刘顺手中接过瓦盆,人们方才明白原来她要代替刘顺端一会儿盛菜的小红盆,而刘顺心疼她怕她受累,不让她端,俩人便站在那儿争来夺去。不一时,刘顺从她手中接回小红盆,她空下来的手便挽住了刘顺的手臂。忽见她边走边四处张望,继而弯下腰去,等再站直身子,抬起头来,脸上的笑意犹存。

至第二日,人们便见她跟随刘顺去渡口摆渡了,刘顺撑船,她坐在船舱里跟他说话。等到没有人坐船过河了,她就让刘顺教她如何驾驭这小舟,以便日后与他轮换着渡人们来往于沙河两岸。至第三日,她弟弟前来接她回门,刘顺用架子车拉着她直把她送到二干以南。两人执手相望,那依依不舍的情形,老天爷见了都觉可怜。她在娘家住了几日,不等刘顺去接她,自个便回来了,每日里与刘顺形影不离。小两口卿卿我我的样子,不知羡煞了多少老夫少妻,更惹得孙倩荣伤怀不已。她在为妹妹祝福的同时,也为自己的悲苦命运哀痛。忽一日,王海东拦住前往孙倩荣家的恩爱小夫妻,颇为恼火的说:“够了,你要真为你姐好,就少来两趟吧,至少不要再像这样俩人一起来了!没心没肺的东西,光知道自己高兴快活,却不知道你姐心里在滴血!”两人一时间傻了,等明白了王海东的话意,自此再也不成双成对的前来刺激孙倩荣了,不过在家里仍是耳鬓厮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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