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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楚谁家囡》10老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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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牢记 ) ( 请牢记 )“乖徒儿,人生悲苦,江湖险恶,还是跟为师回山吧。 首发--无弹出广告”

洪嵋大师笼着手,悲天悯人地望着床上的洪宴声。

洪宴声不作理会,单手将阿楚揽在身侧,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手指.xzsj8.梳理着她乱蓬蓬的头发,房中一时之间陷入尴尬的沉默中。

谢十央不自然地咳了一声,搓搓手道:“……那个……不如大师您先来给洪宴声瞧瞧伤势?虽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妖怪,可也……”

“谢十央,要你多嘴什么!”洪宴声一听这话,立刻恼了,原本苍白的脸颊上终于有了一丁点血色,“死了是我命数,活了是我造化,关他屁事?”

阿楚从未见过师父这样愤怒的样子,一时吓得不敢乱动,缩在师父臂弯里,任凭他因为激动而捏得她肩膀生疼。

“洪宴声,你小声一点,莫要吓到我的乖乖徒孙。”洪嵋大师对洪宴声的怒意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仍旧十分闲适地笼着手倚桌而立,只是眉毛抗议地挑了挑,有些不满,“从小就这么大嗓门,一激动就吼得整个竻荆山都听得见,啧啧,如今你不比从前,都是做师父的人了,还这么幼稚可不成,要给我乖乖徒孙做个好榜样——”

洪宴声半个身子被包得粽子一般,因为失血很多所以显得十分憔悴,但此时仿佛见了仇人一般精神抖擞,挂在床边的长剑被他只一捞便抓进手里,再单手掉个方向,便直冲喋喋不休的洪嵋大师面门而去。洪嵋大师啰啰嗦嗦的话只讲了一半,便被洪宴声的长剑毫不留情地斩断。

但大师就是大师,长剑抵面却从容不迫,二指施力,便将足足半掌宽厚的沉重桃木剑稳稳夹在指间,轻松得仿佛只是在掂量小孩子的玩意儿。

即便洪宴声这般将敌意摆明,洪嵋大师却仍然不生气,将洪宴声的剑拿在手里把玩几下,又给端正摆在桌上。而后两手交叠在身前,有些无奈地道:“好吧好吧,我不再说了。总归是洪门上下对不住你,我舍了老脸也没什么理。”

“大师……”谢十央上前一步,左右为难。

洪嵋大师忽然恸情似的,抬袖掩面,大概是在揩眼泪揩鼻涕,脚下踉跄着后退两步,仿佛受了极大的打击,一把苍老的身板子又晃了晃,才缓步向门外踱去。

“大师您等等……”谢十央看着老人略显伛偻的背影,忍不住出声挽留道,“大师,洪宴声他只是……”

“罢了罢了,苍松小伙儿,老夫晓得你是个好孩子,还请你多多照顾他与我那乖乖徒孙。老夫……是老夫与整个洪门对不住他在先,实在无颜在此长留,还是,还是先走一步吧,免得招他心烦……”

“大师,大师。”谢十央挽留不住,只得任洪嵋大师蹒跚出门而去,眼见得院门处再没了他老人家的身影,这才回身对洪宴声责备道,“洪宴声,他好歹是你师父,你这样对他,实在太过无情了些。”

又向门外望了望,左思右想觉得不妥,便又道:“不如我将他追回来吧。”

洪宴声疲态又现,困乏地眨了眨眼睛:“你低估他脸皮了。他憋不住就会回来的。”

果不其然,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听得窗外一个柔柔的女声好奇道:“这位大师,您怎的不进屋去,反倒在这窗根儿底下蹲着?近日多半有雨水,这窗根儿底下潮气重,您老当心腿脚啊。”

方才伤情的老头儿声音这会儿尴尬地“呃嗯”应着,谢十央向洪宴声丢过去一个“料事如神”的眼神。

而那温柔女声却令伏在师父怀里的阿楚如临大敌。她从师父怀里挣扎出来,望向门口。

洪嵋大师倒背着手慢吞吞地踱步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端着水盆的女子,身段窈窕,眉目如画,正是这凤仙居的老板娘,叫做骊行。她礼数周到地将不知怎的略显腼腆的洪嵋大师引至堂中,又搁下水盆,开始清洗一条巾子。

洪嵋大师清了清嗓子:“咳咳,我想起我还有几句话没说完,说完了我肯定走。”

洪宴声不置可否,略略眯起眼,将下巴搁在阿楚头顶上。阿楚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便专心致志地去盯骊行那双清洗布巾的手。

“你真不愿随我回竻荆山?”洪嵋大师还不死心,“实在不行,不回竻荆山也行,去你洪无敌师叔的玉龙山。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就数你洪大宝师伯和洪无敌师叔最疼你,比我这师父还像师父。你不给师父面子,给他们个面子总可以吧?我跟你讲,你无敌师叔前两年飞升了,上天庭上得急,什么身后事都没来得及安排,于是玉龙观群龙无首,几乎乱成一锅粥。本来那玉龙山道观就是你师叔指名要你去掌管的,这个是早早留书定下的,你也知道,你去了便是名正言顺的掌门,可你偏偏不承情,这可苦了我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子了,两个道观大事小情全得我管着,多少辛酸,多少不易?都得往肚子里吞啊!可怜我这一把老骨头哟,黄土都埋到下巴颏了哟——”

“所以?”洪宴声听得几乎要睡着,终于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

“所以,我的好徒儿,你就替我分担分担吧。”洪嵋大师笼着手,笑,“你可知,你逃了几年,师父我便找了几年,单单这鞋底子就磨了好几十层了。”

洪宴声睁开眼睛,眼神里满是倦意,他拨了拨阿楚耳畔的红穗子,半晌才不快道:“我不是逃。我早说了不是我的错,我不是逃。”

“好好好,为师我说错话,你不是逃,你是为了我这乖乖徒孙而躲起来了——这样可对?”见洪宴声不吭声,洪嵋大师便说了下去,“做什么都是为了我这乖乖徒孙,洪门真该给你颁个好师父奖。可如今这光景,你若执意不跟我走,那么我徒孙便跟我回去吧。你自顾不暇,庇佑不及,倒不如叫她随我回洪门。”

阿楚正走神,耳中忽然飘进一句这个,立刻将她吓得大惊失色,拼命搂住自家师父的脖子以示不离不弃。而后便听到自家师父坚定不移地说:“她是我徒弟,自然要跟着我。我不会放她的。”

阿楚顿时心头一热,从师父怀里探出头来毅然决然斩钉截铁:“我跟我师父!我师父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眼见着骊行抿着唇看着她笑,便又忙不迭地缩回师父怀里去了,示威一般地瞪她一眼。

洪嵋大师终于无计可施,张了好几次嘴也没说出什么,脸色渐渐不好了,终于憋成了猪肝色,恼羞成怒,抬脚踢飞一个凳子,气哼哼地道:“好吧好吧!我们就这样吧!恩断义绝算了!我回去被洪大宝那个死胖子嘲笑,颜面扫地也不关你的事!”

说罢,又一次出去了。

谢十央看着这表情丰富情感多变的老头儿,实在哭笑不得,转而向洪宴声求证:“他真是你师父?那个大名鼎鼎的洪门掌门?”

“不是师父,但是掌门。”

“好吧,如果在大街上遇见,我多半会以为他这儿有问题——”谢十央指指脑门。

“你脑子才有问题!”

谢十央回头,第三次回来的洪嵋大师正站在门口怒气冲冲地瞪着他。

“呃……大师……”

洪嵋怒发冲冠,丢过来一个小瓶:“这个拿去,化成水给他内服外敷,三颗便起效。”

说罢,重重地哼了一声,终于真正地扬长而去,口中骂骂咧咧:“——洪大宝你老小子以后休想再叫我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老子以后就当赖皮,就赖你的棋!怎样!老子一辈子都不要再见这个小白眼狼了!早清理门户了倒好,叫我耳根清净了这么多年,多快活!”

一屋子人寂然。

阿楚不解地问:“白眼狼是什么意思?”

洪宴声向后靠倒在蓬松的靠枕上,终于放松了下来,揉揉她头顶:“没你的事。”

“怎么会没我的事!”阿楚认真地把师父的脸扳正,“你还没跟我讲呢,你昨晚干什么去了,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你是什么时候溜出竹林的,而那个奇怪的老头为什么要叫我徒孙。快点,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老老实实从实招来!”

洪宴声困倦不已,禁不住打了个呵欠,又搪塞她:“小阿楚乖,师父没事,只不过昨晚不仔细,摔了一跤。”

“骗人!”

“没骗你,别听那个白胡子老头乱说,他神神叨叨,最喜欢胡说八道了。”

“呸,你才胡说八道!”阿楚恼了,一双小手捏住洪宴声的脸颊,捏紧,咬牙切齿地逼供,“师父!你再骗人的话,我就离家出走!”

“你……小阿楚,别闹了……你乖乖的……等师父睡醒了……”洪宴声被她捏得脸都变形了,却没甚力气阻止她,含糊不清地说了她两句,便又止不住困意地想合上眼皮。

谢十央见状,过来将阿楚抱起,劝慰道:“小阿楚,你乖乖的,叫你师父好好睡一觉。”

“可……”

说话间,洪宴声已不省人事,不知是睡了还是晕过去了。

“十央,我师父他——”阿楚着慌,“他不会要死了吧……”

一直默不作声的骊行却突然发话,半是玩笑半是告诫:“你哭有什么用?眼泪又不是药,只会白白害你师父担心。”

阿楚立刻就把眼泪逼回去了。

骊行是个干练的女子,一边将布巾搭在洪宴声额上,一边对十央吩咐道:“谢十央,你将她带出去吧,将事情跟她讲清楚,我来替洪宴声看看伤口。”

“可……”十央有些犹豫。

“你是怕我照料不好这人呢?还是顾虑她知道真相?”骊行微微一笑,“若是前者,你且放心,我不知比你们这帮精怪细致多少。若是后者——洪宴声对她事事守口如瓶可不是什么好事,瞒天瞒海能瞒到几时?当心将来养出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你就讲吧,再说昨晚又不是什么值得保密的事情,洪宴声这边,我来劝就是了。”

凤仙居的老板娘,从来都是这么干净利落。

谢十央动了动唇,到底没再反驳,哄着阿楚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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