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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陨天之歌》少女、骑士与誓约之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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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牢记 ) ( 请牢记 ) 如果整个世界是被女神的意志所主导的话,那我们人类在浩瀚的历史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呢?是否如伟大的先知罗格列所说,人这种生物,必须在战争与和平的双重奏下才能体味幸福的真义呢?那这样的话,人类只有依靠无止尽的争斗才能存活下去了。 enxuemi。com为此,又会有多少虚浮飘渺的生命从这个世界上凋零呢?

从某种意义上看,人算是这个世界上最悲哀的生物了吧。

从心里出这样的感叹,我合上了这本已经翻到最后一页的《基尼亚斯年代记》,接着摇动轮椅,来到书架前,有些费力地把书放回了最上层它原本应该在的位置。

长时间的阅读让眼睛有些疲惫,我习惯性地把视线转向落地窗的方向,这才现窗外的景色已经从昏黄的下午转变为幽暗的黑夜。暖红的太阳早已不见踪影,一轮巨大的圆月接替了它,在远方的天空中放射出清冷的光芒。

这样一成不变的景色,或许会永远看下去吧。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从走廊上传来,不久门被推了开来,谢丝塔的身影一如我想象地出现在门后。

“我回来了,艾维恩少爷。”她说道。声音依然是那样温柔而恭敬。

我点了点头,然后她走了过来。她知道我不爱说话,所以我们之间有着很多不需要言语的默契。

单看外貌的话,谢丝塔绝对是无可挑剔的美少女。但事实上,她并不是人类,作为人造人,她的容貌和身形完全是按照人们的美感而制作出来的。而在这栋房子下面数十米深的地下研究所里,还有着十多个和她一样有着非凡美貌的少女。她们全部是在培养皿里长大,只短短几年间,便成长为人类十多岁的少女模样。而在更遥远的将来,她们会选择一名拥有骑士血统的人作为主人,成为那个人操纵kg最值得信赖的力量。类似她们这样的人造人,人们称之为雷亚利安。

“我刚才去了地下研究所。”她站在我的身后说道。“瑟璃儿的培养皿已经打开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直没有睁开眼睛。”

我能感觉到谢丝塔声音里些微的不安,也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担心。以前在她口中听说过,瑟璃儿这个名字,是正在制作中的最后一个雷亚利安的名字,从某种意义上说也算是谢丝塔的妹妹。和工厂里批量生产的量产雷亚利安不同,象谢丝塔这样单独制作出来的特制雷亚利安有着和人类无异的丰富感情,对妹妹的担心就是证明。

“还有父亲大人,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我看得出来他的内心非常着急。我问了一下其他姐妹,她们说父亲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了……”

谢丝塔还想继续说下去,但听到这里的我却被一股莫名的情绪淹没了胸口,在头脑还没热到失去理智前,我赶紧举起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父亲——心里知道那不过是人造人对自己的制造者最自然的称谓,但我惟独不想听到这个词。那个男人——拉赛尔?费尔蓝德,虽然是谢丝塔和研究所的其他雷亚利安的制造者,有着“雷亚利安之父”的称号,但对我来说,却是最令我厌恶的存在。

“那个男人,我不是早说过不要在我面前提起吗?”顿了一顿,在确保自己的语气里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之后,我说道。

“可是,无论您怎样想,他还是您的亲生父亲不是吗?也许现在你们之间是有些误会,但只要花些时间……”

“谢丝塔,”我打断了她的话。“从那个男人让你来这栋房子服侍我,到现在已经多久了?”

大概是没想到我突然问这个,她微微一呆,然后才说道:“六年了。”

“那就对了。”我抬起手,指了指窗户的外面,“看到月亮下面那片山崖了吗?白天它们是亮黄色,傍晚是橘红色,夜晚是银灰色,这样的景色我看了六年,一直没有变过。我自己也是一样,那个男人的事情,六年前我怎么想,现在还是怎么想。”

我摇动轮椅,转过了身,谢丝塔想来帮我,但被我用手势拒绝了。

“抱歉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已经没什么别的事了,所以你不用跟过来也行。”

轮椅出轻微的声响,带着我来到门前。拉开门的时候,我看到她仍站在窗前,长长的影子让她的身影显得有些落寞,我动了动嘴唇,想说点什么来表达我的歉意,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另外一句:

“有些事情,一旦生,就是永远也改变不了的事实了……”

嘴角不自觉地笑了笑,如果我现在真是在笑的话,那一定是在苦笑吧。

********************************

一步……

两步……

三步……

我经常会在摇着轮椅前进时在心里默念,同时想象着如果自己还能行走的话,这段距离要用多少步才能走完。时间过去了这么久,我还是没办法改掉这个毛病。有的时候我不禁会想,这算不算是我对过去时光的一种不自觉的缅怀方式呢?现在的我,不能跑不能跳,连走出这栋房子都办不到,唯一能做的就是从客厅的书架上抽下一本不怎么感兴趣的书,打掉一天里漫长的时间。

或许,这根本不叫打时间,因为我的时间,早已定格在书房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前了。

一百一十九步……

一百二十步……

一百二十一步……

心里的默念停止了。这里是走廊的拐角处,转过拐角十几米远的地方是走廊的尽头,那里贴着一张巨大的肖像画。当我摇动轮椅来到肖像画的前面时,画上的人也用温柔安详的目光迎接我的到来。

母亲,我又来看您了。我在心里默默地说道。

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这个地方算是唯一的慰藉了。每当我觉得心里难受的时候,我就会来这里待上一阵子。只有待在这里,我才能感受到宁静和平和。也只有待在这里,我才能忘记那个人偶般的我,回想起真正的我。回想起那个在草地上嬉笑,打闹,撒娇的我。

“艾维恩,别跑那么快,小心摔着了……哎呀!”

“哎呀哎呀,我的小艾维恩生气了!”

“小艾维恩长得真快,长大了以后一定是个美男子,有很多女孩子喜欢哦!哎呀,害羞了!”

那个总是温柔地笑着的母亲,那个总是用温暖的怀抱拥着我的母亲,那个总是把哎呀哎呀的口头禅放在嘴边的母亲,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巨大的悲痛自胸口升起,弥漫至全身。我低下了头,却没有流泪,因为我的泪早已流干。

银色的月光从走廊外侧的玻璃窗外倾泻进来,宛如一双温柔的手在抚摸着我,这大概就是母亲无声地的安慰吧,我的情绪也渐渐趋于平静。抬起头,再次深深看了母亲的壁画一眼,我摇动轮椅,打算原路返回。

其实心里再清楚不过,回到书房,我又会变成那个面无表情,人偶般的我,然后一直坚持,坚持到下次情绪崩溃,再来到这里的时候。

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的响声出现,紧接着噼里啪啦的碎响,是玻璃碎裂的声音,我身前几米远的地方,一个身影正缓缓地从碎成一地的玻璃渣中间站起,看样子是破窗而入的。

那是一个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少年。黑色的紧身衣,瘦削的身材,下垂的双手和手里反握着的短剑,清秀的脸孔显着略失血色的苍白,并且没有任何表情,他就这样在我的身前站了起来。

闭着的双眼睁开了,我看到了一双奇异的眼睛。左眼是幽深的暗绿色,右眼却是一片赤红,红得亮,在深暗的环境下显得无比妖异,就象是一团熊熊燃烧着的烈火。

“这里是‘夜焰’,现第三类目标,排除开始。”

他薄薄的双唇动了动,象是自言自语般地说了一句。声音虽然低沉,但在静谧的走廊上却让我听得格外清晰。

接下来的瞬间,我只来得及看到他的右眼拖出一条长长的红色残影,就感到眼前一晃,整个视野随即被那一抹鲜艳的红色占满。等他的身体从我面前站起后,借着月光,我看到他手里的短剑不偏不倚地插在我的胸口。

很明显冲着心脏来的吧,可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呢?

“唰”,他抽出了短剑,浓浓的血雾从我的身体喷薄而出,一阵失力感传来,我从轮椅上跌到了冰冷的地板上。血液很快在我的身下形成一片血泊,粘湿了倒在地上的我的侧脸,也粘湿了站在我面前的他的脚。我能感觉到生命正随着这些血液不断流失,身体渐渐地麻木起来,视野越变越暗,可就是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么?以前设想过很多次,却没想到来得这么突然。但是,或许这样也不错吧,一直以来以人偶的身份活着,不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吗?结束掉这个自我,我就可以和母亲再会了吧?就可以重新做回那个无忧无虑的小男孩,一直躺在母亲的怀里撒娇,要她给我讲故事,唱童谣了吧?那这真的是很不错的事呢……

浓重的睡意袭来,让我的眼睛不自觉地开始闭上。视野变黑前的最后一个瞬间,我看到谢丝塔从走廊的拐角后面跑了过来,看口型象在呼喊我的名字,可惜我什么也听不到了。

没有为一直以来受到的照顾向谢丝塔道谢,算是我死前唯一的遗憾了吧……

带着这样淡淡的遗憾,我的世界终于被黑暗完全笼罩。

******************************

昏黑的雾气在我周围翻涌,其间不时夹杂着风的呼号,犹如暴雨来临前的天气。但我的身体却平静地漂浮在雾里,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虽然很清楚地意识到这只是大脑死亡前的幻想空间,心里却没有一丝恐惧、孤独或者其他感觉,就好像自己已经随着流出的血被掏空,只剩下一个空壳一样。

那个袭击者是谁,还有之后赶来的谢丝塔,他们会战斗起来吗?谢丝塔会不会受伤……算了,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了呢?我,艾维恩?费尔蓝德已经死了,22年生活的真实感是如此稀薄,正和这种波澜无惊的死法相配,这实在是一个很好的自嘲理由。

不甘心吗?冥冥中有个声音这样问我。

不,不会。虽然有点小小的遗憾,但那并不是什么大事。

呵呵。那个声音笑了起来,我能感觉到其中那淡淡的嘲讽。有些东西,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舍弃的。那个声音说。

我正想反驳,周围的空间却突然变化了。原本呈无规则流动的雾气像是有生命般开始聚集,渐渐形成一个有着巨大入口的甬道,并向我逼来。不,不是雾气在动,而是我在朝着甬道飞去!没等我反应过来,我的身体已经穿行在了这道雾气构成的甬道里,有些闪闪亮的东西从前方飞来,迅没入我的身体,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眼前一亮,一幕接一幕的幻像不断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看到了在宽阔的广场上集结的士兵们,银色的盔甲和同样银色的长矛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慑人心魄的光辉;我看到了在血红的夕阳照射下,站在远方地平线上的巨大身影对着人类的村落出了炮弹,紧接着整个村庄湮没在耀眼的光芒中;我看到了在寒风呼号的雪山上,人们如蝼蚁般向前爬行,不少人倒下就再也没能站起来……

这些时间的碎片不断侵占着我的记忆,而包含在每一块碎片里那强烈的情感也在同时刺激着我的神经。穿行在这些场景里我不受控制地时而疯狂、时而悲伤、时而大笑、时而绝望。我飞行的度不断加快,越来越多的记忆潮水般涌入我的脑海,其间一些卑劣的、肮脏的**更是远远出了我所能承受的极限。为什么我要接受这些东西?我不可抑制地大吼起来,嘴却像被堵住一样,不出一丝声音。那些记忆仍一如既往地钻进我的脑海,蹂躏、摧残我的意识,让我痛不欲生!天啊,停止,快停止吧!我的灵魂深处不禁出了哀嚎!但那些剩下的记忆没有放过我,他们像是生怕被排挤在外一样,在最后一刻全部涌入了我几近崩溃的灵魂。

我出了一声凄厉无比的哀鸣。这一瞬间我穿越了甬道的尽头,我的意识漂浮在深邃的夜空中,身下就是我住了六年的房子,灵魂的触觉则被放到了最大。我看到我所居住的第三层楼燃起了熊熊的大火,红黄相间的火舌顺着窗户贪婪地向上舔舐,似要把一切燃烧殆尽。造成这一切的则是远处夜空中那一抹巨大的黑影。不断有光弹从它身下剥离,拖着长而明亮的焰尾,带着兽鸣般的呼啸飞来,然后一头撞进房子的墙体,出令整个夜空也为之颤抖的爆炸声。我把触觉投向地下,穿过由特殊合金构成的防空隔离层,我看到那些被叫做雷亚利安的少女正在狭小的巷道里与入侵者展开激战,然而实战经验的缺乏和突如其来的状况很明显地让她们站在了被动防守的立场。再向下,我现了一条狭窄阴暗的地下通道,仿佛有人影正穿行其中。我有些激动起来,想要看个究竟,然而似乎是触觉延伸的太远,无论我怎么努力也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就在这时一个声音适时地响了起来,声音空灵而幽幻,轻易地夺取了我的注意力。

来吧,走吧。

走?去哪?

灵魂的归宿。

我的意识像被什么牵引着向前飘行,越来越快。我本能地觉得目的地应该是山谷东边的那片山崖,对,就是那片我时常坐在书房的落地窗前眺望的山崖。我看到了那上面站着的人群,以及其中那个裹着厚重的毯子,被人横抱在身前的身影,我径直朝那个身影飞了过去。意识与那个身体接触前一刻,从被掀开一角的毯子里,一只雪白剔透的手伸了出来,像是要抓住什么般向前伸展,手的后面是一双深邃的、冰蓝色的眼眸,那双眼眸里映出的熊熊火光是那样清晰——

一声绝望的嘶鸣在我耳畔响起。那不是我的声音,但我却觉得我看到了自己,听到了心崩坏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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