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 （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你是？”

恍惚间，龙『吟』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冰冷『潮』湿的黑屋，又进入了那个困扰她多年的噩梦之中。

然而此刻站在眼前的，却已不再是当初那个黑衣银钩，双目含冰的冷血刺客。

武器、招式、身形、容貌，所有的这些，都没有任何改变。

但龙『吟』却已经认不出她了。

一身轻软的淡红宫装，薄纱罗衫，衬出柔和完美的曲线；玉簪银环束发，耳垂玳瑁双坠，尽显优雅端庄的美丽。她的肤『色』依旧雪白，但双颊却抹上了绯红。长眉秀美，但也不再斜飞冷挑，而是蛾眉柔顺，宛如月牙。

而最大的变化，还是那一双眼睛。

深入骨髓的寒冷已经无影无踪，漠视一切的无情也彻底消失不见。所有的冰霜，仿佛都已经融化成温柔的春水，所有的冷酷，似乎都已经幻化成和煦的暖风。

眼波盈盈，闪烁多情。

这，真的就是昔日那个僵尸般死气沉沉，铁石般冰冷无情的孤独炼者？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是她！

龙『吟』感到一阵眩晕，却只听见耳边传来了一个似曾相识，却又无比陌生的声音。

“好久不见了，龙『吟』、蛇灵、凤羽，别来无恙啊。”

厅堂内，时间陡然停止了。

龙『吟』只觉得自己的心中，突然有什么东西被打得粉碎。是过去的回忆？是昔日的幻象？胸中泛起一种怪异的痛楚，是苦涩？失落？悲哀？还是孤独？连她自己也难以分辨。

“真的，是你么？”

她的喉中，艰难地挤出了那个对她有着特殊意义的名字。

“虎啸？”

宫装美女眉眼间，忽然划过浓重的忧郁和悲哀，嘴角边，现出一丝淡淡的苦笑。

“不错，是我。但，现在却不再是了。”

她的语声，充满了难以掩饰的骄傲与坚定。

“我已经有了自己真正的名字。”

“苏华。”

龙『吟』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冻结，脑海里，不断炸响着那个名字。

玄光，苏华。

水帝，华后。

光华殿。

她缓缓闭上了双眼，喃喃道：“我明白了，明白了。昔日的虎啸，如今，竟然却已成为了华后。”

她长叹了一声。

宫装丽人凄然一笑，缓缓道：“连我自己都没想到会是这样，但，事实却又偏偏正是如此。”

美丽的脸上，说不清是怎样的表情。仿佛忧伤，仿佛后悔，仿佛遗憾，仿佛幸福。

沉默。

问月阁内，只有东海的风声呼啸，海『潮』轰鸣。

此时无声胜有声。

许久，却听见蛇灵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所以，你就把一切都告诉了他。”

她的眼神已经恢复了平素的冰冷镇静，言辞之中，蕴涵着难以想象的可怕杀气。

“只可叹，风尊大人还曾为你在风影书上记下名字；执法长老因为你而伤心憔悴，日益衰老；所有的虎系姐妹视你为英雄，所有的风之影弟子以你为目标奋斗。而你，竟然成为了现在的华后？”

她停了一会儿，然后，仿佛从牙缝里，一字一字，极慢却极用力的吐出了两个字。

“叛徒！”

宫装女子如遭雷击，面『色』瞬间变得惨白，美丽的眼睛里，浮现出绝望的痛苦。

“我，我对不起她们，对不起你们，可是，我没有，我……”

“住口！”蛇灵的声音猛地提高，“你不必再解释什么，因为一切都已经发生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没有人，可以背叛风之影，绝没有。”

一直沉默的凤羽也接口道：“背叛了，只有死，必死。”

两个人眼睛死死盯住了面前的身影，一言不发。

而她们烈火般燃烧的眼神，已经宣布了两人无声的誓言。

叛徒，必杀！

以己之血，换天下之幸。

不论生死，必须成功！

天诛！

“够了。”

一个宏亮的声音打破了堂上的僵局。

水帝玄光一直默默的看着她们四个人，就在苏华出现的那一瞬间，三个刺客几乎同时都失去了警惕。那，本是他最好的机会。

以他的力量，一瞬间，便已足够了。

但他并没有出手。

毕竟，他是水帝玄光，是东土最强的王者。

王者，就必然要有王者的尊严和气度。更何况，他又怎么能破坏这种久别重逢的气氛呢？

那，可是他的华后啊。无论如何，也绝不能让她伤心。

但是现在，他已无法再忍耐下去了。青衫急闪，他已拦在了苏华的身前，左手轻抚她柔顺的长发，柔声道：“你本来不该出来的，我早已料到，你们之间的见面，一定会是这样的结局。可你就是不相信。”

他转过身，眼神立刻锐利起来，目光冷冷地扫视了那三个黑『色』的身影，缓缓说道：“对于她们，根本就不应该抱有任何幻想。她们不可能理解爱，也更不可能理解你。”

“所以，”他的声音，陡然间冰冷无情起来，“折磨你整整三年的噩梦，今天，是该彻底结束了。”

苏华轻轻挽住了他的手臂，摇了摇头，双目中，隐隐已有泪光。

“求求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想再跟她们谈一谈。”

玄光还未回答，那边，蛇灵已经冷冷地打断他们。

“不必了。也许当初，你就是这样被他慢慢谈成了现在的华后，但我们不会。”

她缓缓『吟』道：“问我何来？且幽且冥。”

凤羽柔声道：“欲彼何归？不『色』不明。”

两人终于相视一眼，微微一笑，同时收句：“哀兮恸兮，惟心苦行。”

冷风吹过，玄光轻轻挣开了苏华的手，低低说道：“我答应过你，不到万不得已，生死关头，绝不向风之影中人出手。我已经做到了。”

苏华看着他的背影，慢慢地点了点头。

玄光接着开口，语声更加深沉。

“那么，你也应该记得你答应过的事吧？”

苏华的面上，痛楚更甚，哽声道：“我知道，但，我又怎么能置身事外？”

“华儿，不要紧。”

玄光突然回头，深深看了她一眼，冷酷无情的眸中，一瞬间充满了无情无尽的柔情与爱意。

“这些年来，你为了我，心灵上已经受到了太多的折磨，我不希望今后你再因为这一战而后悔。”

他昂首，举目向天，全身真气激『荡』，青衫飘扬，缓缓说道：“今夜，是水帝玄光与风之影之间的了断，跟你，已没有任何关系。”

他的话，并非只是说给苏华一个人的。三大炼者，当然也明白他话中的含义。龙『吟』默不作声，蛇灵凤羽，却轻轻地哼出了一声。

苏华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全身上下因为激动，已经忍不住颤抖起来。

她还想再说什么，但朱唇微启，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身前青『色』的背影，任凭清泪无声地洒下。

寂静中，突然水帝一声长啸，蛇灵凤羽同时启动，青衫黑影，风声急响，三人重又开始剧战。

龙『吟』并没有出手，依然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双蓝『色』的眸子，默默凝视着面前那个似曾相识，却又无比陌生的美丽女子。

然而对方却并没有注意到她闪烁的目光，只是全神贯注地紧盯堂上的纵横青衫，凄美的眼睛里，竟似泪光点点，包含着无限的柔情与相思。右手执钩，银光闪亮依旧，但已不复昔日的稳如磐石，却微微地颤个不停；左手紧紧捏着自己的腰间衣带，千锤百炼的指尖，因为激动和紧张，竟已攥得苍白。

龙『吟』轻轻地摇了摇头。

是的，死了。

昔日没有笑容，没有言语，没有感情，也没有灵魂的刺客虎啸，已经彻底死去了，消失了，没留下丝毫的影子，永远，永远，都不会再回来。

现在面前的女子，已经有血有肉，有喜有悲，懂得爱，懂得担心，会紧张，会害怕，甚至还会流泪。

她已经成为了一个人，一个真真正正，完完全全的人，女人。

苏华，这才是她的名字。

而龙『吟』，仅仅，不过是一个代号而已。

蓦然，她缓缓说道：“值得么？这一切，你从来不曾后悔过么？”

宫装女子终于被她这句贯注了上乘内力的话语所惊醒，微微一怔，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这样到底值不值得，我也曾经有过后悔，有过彷徨。但，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选择同样的道路。”

龙『吟』低声道：“哦，为什么？到底是什么力量，竟然能够如此完全彻底改变你？”

苏华看着那一袭绚丽的青影，双目中，仿佛已经沉醉痴『迷』。良久，方才幽幽叹道：“不知道，我也不清楚，也许，这就是爱吧。”

“爱？”黑衣的刺客秀眉微颦，“我不懂。”

“那，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居然能有这么大的魔力？”

宫装美女脸上，终于掠过了一丝幸福的微笑，眉眼之间，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骄傲。

“你不会知道的，因为你还没有爱过。只有真正相爱的人，才能体会它的伟大与神圣。”

她看着自己昔日的搭档、蓝眸的刺客，缓缓却又无比坚定地说。

“那种感觉，就是幸福，真正的，发自内心的幸福。”

掌力雄浑，身法如电。

问月阁内，水帝玄光与蛇凤炼者的激战已近颠峰。双方再没有先前试探时的小心谨慎，也不再有任何的保留或伪装，只有竭尽全力地攻击防御，进退趋避。

玄光依然是神态悠闲，动作潇洒，举手投足之间，刚柔并济，舒缓自如，一代天骄的王者风范尽显无遗。长袖挥舞，双掌翻飞，招式大开大阖，内力汹涌奔腾，竟似滔滔江水，源源不断，连绵不绝。

两个黑衣刺客依旧是疾如弹丸般的起高伏低，左躲右闪，耐心地与对方周旋，仔细地寻找敌人的破绽，不放过任何的机会。只要一个疏忽，稍微『露』出丁点的漏洞，她们就会毫不犹豫地发动致命的杀招。

招不轻出，一击必杀。

这是刺客的根本准则。

但是，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情形却越来越有些不妙。

水帝的招式力道，始终没有半点的破绽，攻如水银泻地，守如天衣无缝。更可怕的是，如此消耗内功的掌力与身法，他竟然能坚持这么长的时间，而且丝毫不见疲态，内力浑厚圆熟，仿佛还留有极大的后劲。

反倒是两个刺客自己的体能出现了问题，闪避跳跃之时，越来越感到吃力，呼吸也越来越急促，甚至内息流转都有些阻塞不畅，好像总有一种看不见的暗劲在不断挤压她们，蚕食着她们的体能和内力。

激战中，蛇灵被一股掌力笼罩，右足一点，身形急向左闪，不料无形之中，似乎撞到了一堵无形的墙壁，本来算好的八尺距离，却只跳出了一半。当下一口真气没提上来，脚下竟发软跌坐在地。

脑后风声呼啸，排山倒海的掌力已当头轰下。

“嚓”的一声，黑影四分五裂，蛇灵已退到了一丈之外。

瞬影之术。

但是这一次，她并没有立刻反身进攻，而是踉跄地后退了好几步，慢慢靠在了一根石柱之上，眼神依旧冰冷，苍白的面上，却已泛起了一层诡异的绯红。

这种脸红本不是使用瞬影之后的正常反应，而是遭受内伤的气血上涌所导致。

“你，你这是瀚海……”

终于，她再也忍耐不住，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玄光傲然一笑，长声道：“不错。这个，就是瀚海『潮』生。”

一语既出，却令在场诸人心头大震。

故老相传，当年神龙皇朝王族一脉中，有两门神奇无比的武功世代流传，其中之一，便是号称“苍天为吾盾，惊雷为吾刃”的天雷紫电；而另外一门武功，就是这“雄风撼碧海，白浪涌怒『潮』”的瀚海『潮』生。后来皇朝分崩，群雄并起，这两部神功，分别被雷之国的秋氏一族和水之国的玄氏一族所得，成为了这两大国皇族至高无上的内功心法。

三十年前，东土双骄之一的无敌公子，雷帝秋枫玉以天雷紫电纵横天下，所向无敌，人称天下第一强者；而现在，水帝玄光居然也练成了另一门传奇的绝世武功瀚海『潮』生，难道，他也会像秋枫玉那样，成为新一代的无敌霸主么？

厅堂之上，凤羽也终于支持不住，远远地退了开去。现在的她，香汗淋漓，气喘不断，冷静沉稳的眼神，也渐渐开始闪烁游离。

之前她曾经巧妙地伪装体力不支，引诱对手上钩而趁机发动突袭，险些致玄光于死地。

但是这一次，却已不再是假的了。

连她们自已都不敢相信，体力竟然会消耗得如此迅速，依照忘心园炼者原本的修为，至少，还能再支持一个时辰。

而此刻，她们是真的累了，累得几乎已经无法再坚持下去。

这其中的秘密，她们其实也已经心知肚明。

是的，这就是瀚海『潮』生的可怕。

水帝的武功，源自于水；瀚海『潮』生的威力，也正是水的威力。

天下至柔者，莫若乎水。而海『潮』的狂暴，却足以开山裂碑，摧毁一切，可谓至刚。

所谓瀚海『潮』生，便是以至刚掌力作瀚海猛烈，借波浪连绵之势，内力循环而互相借用，只需要极少的消耗，便能发出最雄浑的劲力；除此之外，再以至柔内力拟暗『潮』涌动，像深海强大的水压一般，无形之中，一点一滴地压迫对手的呼吸，阻碍她们的内息，延缓她们的行动，消耗她们的体力。

刚柔相济，明暗互通。瀚海雄风，汐影『潮』生。

风之影的刺客在水帝的面前，便如同坠入了深海一般，深陷巨大的内力压迫之中，任何的动作，都比平日艰难了十倍，手足的所有细微反应，都会立刻触动四周的暗流波纹，从而让水帝可以轻松预测她们的所有行动。而刚才蛇灵的瞬影之术，虽然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了致命一掌，但高速运动中被四周压力撞击身体，力道较之一般的行动更是大了不知多少。一瞬间，她仿佛身遭巨锤敲击，气血翻腾，立时，便受了不轻的内伤。

面对两个气喘吁吁的柔弱女子，水帝玄光的眼神依旧冷酷深沉，长袖一收，缓缓低语道：“虽然很可能是多此一举，但毕竟，你们也是华儿昔日的战友，也曾一起并肩作战，出生入死。所以，我还想最后努力一次，给你们一个机会。”

“只要你们现在想走，我以水国帝尊的名义，保证绝不留难诸位，而且今后，也绝不会主动进攻风之影。”

他冷冷地看着疲惫不堪的对手，淡淡说道：“诸位以为如何？”

蛇灵和凤羽并没有开口，沉默了短暂的一会儿之后，内息迅速调匀，几乎是同时，黑影疾闪，分左右两路冲向了玄光。

她们，用自己的行动作出了最后的回答。

不死，不休。

水帝一声冷笑，昂然道：“果然不出所料，既然如此，本王也只好奉陪到底了。”

双掌一翻，呼啸又起。

激战中，却传来他的轻轻低语。

“华儿，你我都已经仁至义尽了，今后，千万不要为此而自责。”

那边，华后缓缓闭上了美丽的双眼，苦涩的泪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流下。

所有的希望，最后的梦幻，彻底碎了。

剩下的，

只有痛苦，

只有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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