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很遗憾林涛的结局，可是洛凡直到现在，仍然还是不明白他的坚持是否有价值，和林涛的父亲一样，和所有他周围的人一样，他觉得林涛的坚持是没有必要的：在网络上进行小说创作，出售电子版权，能赚到多少钱？一本小说的收入，能抵得上一个金融界精英一个月的工资吗？

洛凡像所有堕入了尘世的人一样，习惯于以金钱的价值来衡量一个人的人生价值，可是看着眼前秦雷和林涛相似的目光，他开始怀疑自己过去的价值观真的是正确的吗？一个人的人生价值，真的能够简单地用金钱来衡量吗？

就像小说之于林涛，科研之于秦雷，或许梦想是无价的，不是能够简单的用一个金钱数字来衡量的，他们的人生价值，也不需要他这个俗人去衡量。

当年留下林涛一个人在天台，是洛凡一直后悔不已的事，如果他当初没有离开的话，或许能够阻止林涛的死。

“我给你这个机会。”

洛凡缓缓说道。

他当年不能为林涛做些什么，现在就让他为秦雷做些什么吧，他们是同一类人。这样也许不能补偿林涛什么，但是能让他的心里好过些。

他心中也隐隐地希望，能看到梦想爆的力量，给这个金钱的社会一点颜色看看。

什么？！

众人反应不一。

秦雷喜出望外，就连那鸟窝头，都变得生机盎然，方轩则是一脸愕然。

他以为自己说得够清楚了，可是怎么新来的总经理和以前的那个总经理洛家俊一样，都不同意撤消研部门呢？还是说洛家的人，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偏执？

陈楚河这才知道自己领会错了领导的意思，却一点也不尴尬，坦然地坐了下来，好像什么事都没有生。

“可是总经理……”

方轩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洛凡打断了，“都给了几年的时间了，难道就连一年都等不起吗？”又看向秦雷，“记住，你只有一年的时间。你刚才说，如果能以两百万的研资金打败2.5亿美金，那就不是人了，是神，我很赞同。现在能救你的，只有神了，不然你就祈祷上帝，不然你就自己来做这个神。”

秦雷勾起了他对林涛的记忆，这让他现在的心情很是烦躁，不想再待在这里了，想找个地方静静。

四下里一扫，“还有问题吗？如果没有问题的话，那就散会。”

说完无人应答，洛凡径自离开了会议室。

于婧作为他的助理，亦步亦趋，在他屁股后边里面站了起来，离开了会议室。

洛凡出了会议室后，才现他连自己的办公室在哪里都不知道，还好身后于婧跟了上来。

“我的办公室在哪里？”

于婧走在了前边，“跟我来吧。”

行政楼只有六层，总经理办公室就在最高层。

办公室空间很大，布置得完全现代风，各种电子设施一应俱全。

洛凡在办公桌后的真皮老板椅上了坐了下来后，才现于婧也跟了进来。

见到洛凡疑惑的目光，于婧指了指办公室的另一边，“作为你的助理，为了方便办公，我的办公室也在这里。”

洛凡这才注意到在办公室的一角还有一张办公桌，靠着对墙。办公桌虽小，一应设施该有的也全都有。

洛凡默默地坐着，于婧却是站在办公桌前，不曾离去，洛凡不由纳闷了，“你怎么不回你的位置上去？”

于婧指了指他的脸，“你哭了，擦擦眼泪吧。”

“我哭了？”

洛凡伸手一抹眼睛，才现，自己真的哭了。

想到林涛，他的情绪就一直很低落，没想到哭了，而且连他自己都没有现。

那些部门经理们没有现吧？要是让他们看到新老板，堂堂一个大男人，上任第一天就哭了，他们会怎么想？

洛凡看向于婧，刚想问呢，于婧就好像猜到了他的心思，直接回答了出来。

“在会议室的时候你的眼睛就红了，不过还没有哭出来，到四楼的时候你才哭的。”

还好。

“你不会说出去吧？”

于婧反问道：“我说出去的话，你会不会开除我？”

洛凡回答不出来了，这个问题还真回答。他当然不希望她说出去，可是她要是真说出去的话，难道他还能就因为这个开除了她不成？

于婧笑了，“为了不被你开除，我想我还是不说出去吧。”

“很好。”

有个兰心慧质的助理就是好啊，虽然仍旧不知道于婧的工作能力怎么样，可是两次的事情已经让洛凡感叹上一任总经理还真是找了个好助理。

“你站在这里，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哭吗？”

洛凡问道。

有于婧这样一个美女站在面前是件挺享受的事，可是他们俩总不能一直就这样你站我看的不动吧？这还要不要工作了？

于婧说：“那要看你想不想说了，毕竟你可是大老板，我只是一个小助理，你要是不想说的话，我也不能逼你，你要是想说的话，我也很乐意当个听众，而且这个听众是个非常不称职的听众，听过就忘。不过我看你的样子，似乎不太想说，那就算了。”

说着，于婧转身，似乎要回去她的位置上办公了。

直到最后她坐了下来，洛凡还没有说话。

“有些事，说出来会好受点。”

她看看洛凡，抛出这么一句话，然后就低下头开始办公了。

洛凡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我有一个朋友，叫林涛。”

他还是决定说出来，这件事一直憋在他的心里，怪不好受的，如果说出来真能好受点的话，他要说。

于婧是个称职的听众，从头到尾她只是静静地听着，在洛凡说不下去的时候才会偶尔说上一句，巧妙而又温和地引导出他的话语，直到整个故事结束，办公室里弥漫着淡淡的忧伤，像江南的春季，那连绵不断的小雨，细密如丝，覆盖着每一个角落，无一遗落，湿漉粘稠。

洛凡沉浸在自己悲伤感怀的情绪中，半晌才回到现实世界中。于婧说的没错，这些事说出来之后，果然好受不少，仿佛随着他的陈述，那段遗憾的年月和他的话语一起，从他的嘴边离开了他的身体。

见于婧一直沉默，面无表情，不由好奇地问道：“你没有什么感想吗？”

“他太天真，也太脆弱了。”

洛凡没想到于婧会给出这样一个硬邦邦的评语。

虽然两人从开会到现在，只接触了几个小时的时间，可是于婧给他的印象一直是兰心慧质，体贴人意的，怎么会在自己这个老板面前这样评价他的朋友？他还以为于婧可能会附和着自己的语气，说一些同情林涛的话呢。

“你不觉得他很可怜吗？”

洛凡忍不住为自己的好友抱起不平来，“他并没有错，错的是他的家人，错的是这个社会！”

洛凡只是个普通人，在这个社会中成长起来的普通人，他也习惯于用金钱去衡量一个人的生命价值，所以他一直在怀疑林涛的坚持是否有价值，可是真当有人出声否认林涛的价值，他还是忍不住出言反驳。

也许在他心里，对于这个扭曲了的社会，也是有着强烈的愤懑情绪的，希望有人能够打破它。

他否认英雄，却又渴望英雄。

于婧之前表情温柔，一直是嘴角含笑的，可是现在却一脸平静，如无波的水面，泛不起一丝涟漪。

“他太天真，天真到以为以他一个人的力量可以对抗这个社会，他太脆弱，当他现他的力量根本不足以对抗这个社会的时候，他选择了自杀，他是一个懦夫。”

于婧的话语是这么的残酷，句句刺进洛凡的心里，“他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这种人有什么值得可怜的？如果每个人都像他这样，那人类很快就要灭绝了。”

“你！”

洛凡愤然出声，站了起来，可是却想不出能够有力反驳于婧的话语来。她的话语虽然残酷，但是事实。

“作为你的助理，我有必要提醒你，如果你只是因为这个个人原因而否决了方经理撤消研部门的提议的话，你应该再重新思考一下。”

洛凡颓然坐下，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刚才确实是冲动了，其实在方轩报告的时候，他已经有心想要取消研部门这个累赘了，只是因为秦雷让他想到林涛，感情冲动之下，才否决了方轩的提议，这对公司来说其实是不利的。

以二百万人民币的研资金打败2.5亿美金？

只要是个有脑子的人，就该知道这完全是不可能的。

于婧不再说话，两人相互沉默，却在这时有人敲门了。

来人把各部门的总结报告送了进来后就离开了，洛凡也暂时放下了关于林涛的讨论，开始专注地审核起公司的现状来。

还好他大学时的专业属于那种万金油的专业，什么东西都要学一学，所以看这些报告虽然有些吃力，不过还是勉强能够看懂，看完之后对于公司的格局有了大致的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