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 （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江波再次见到滕玉莲时，玉莲的头部全给白纱缠住，只露出一双眼睛，而此刻那双熟悉的眼睛却紧紧地闭着，她静静地躺在洁白的病床上，犹如她喜欢的马蹄莲一样纯洁高贵，一样静默地开放，可这开得正艳的花儿随时可能凋谢。

江波慢慢地靠近，轻轻地握住那无比熟悉的小手，贴住脸颊，泪水顺着那冰冷的手滑落。“玉莲，我来了，我来晚了……”

……

“玉莲，我来了，你醒来看看，好不好，我知道是我错了，你原谅我，你不要丢下我，我已经失去过你一次，那种痛苦我再也不要，我也再承受不起了…玉莲，你还记得吗，在江边你说过如果我死了，你也不想活了。你知道吗？你阵亡的电报，带走的不仅仅是你，它也带走了我，从此我就是一具行尸走肉，就是一个只有革命的机器，……当你再次出现在日本海军陆战队司令部大楼，杨广忠堂口的堂口，外滩公园的江边石台……你说你是尤佳丽，但那熟悉的眼神，那熟悉的感觉，那种只有你才有的熟悉到直达心灵的默契，却让我不由自主的相信你，靠近你，感受你熟悉的气息，汲取你熟悉的默契，却不敢去探究你的存在……当你终于承认你就是玉莲时，我却自私地接受了你的‘以战友同志为界碑’，但你记不记得，我说过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可以代替你的存在，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取代你在我心中的位置。我要参加远征军了，我终究放不下你，约你见面，可我却被你说的‘胡作非为’激怒了，最后不欢而散，玉莲，你不会对我这么残忍，对不对，那绝对不会是诀别，对不对，玉莲，你知道吗，正是因为我不‘胡作非为’，我才有爱不能爱啊！玉莲，我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要告诉你——我爱你！”沉浸在悔恨当中的江波没有发现一滴泪从紧闭的眼角沁出，静静地滑落。

“好，上穷碧落下黄泉，玉莲，如果你死了，我也不活了，我们生生死死在一起！”江波一手拔出手枪，上膛，在安静的病房，这刺耳的声音直达着人的心灵。一串晶莹的眼泪从紧闭的双眼涌出，长长的睫毛在微微颤动，江波欣喜若狂，双手紧握住玉莲的手，大声呼喊：“玉莲，你醒来了，玉莲，爸，爸，玉莲醒来了。”

门外的滕谦迅速跑进来，经过一番仔细检查治疗后，大家终于舒了一口气，只要捱过今晚，就不会有事了。

当第一缕晨光穿过厚厚的云层洒落大地时，玉莲总算度过了危险期。江波已经寸步不离地守着滕玉莲一天一夜，滕谦劝江波回家好好休息一下，他已吩咐吴妈把滕玉莲的房间整理好。江波拗不过，只能先回家。

江波回家后先给宣子奇去了个电话，告诉他事情的始末，并声称滕玉莲没有解救出来之前，他绝不离开。宣子奇让他留下来好好照顾滕玉莲。罗绮丽得知滕玉莲没死，哭倒在宣子奇怀里，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干女儿，宣子奇也唏嘘感慨不已：“终于对滕兄有交代了。”

江波梳洗了一番终究放心不下滕玉莲，带上吴妈给小姐炖的鸡汤回到了医院。

滕玉莲依旧静静地躺着，还没醒来，江波悄悄地走近病床，轻轻地将鸡汤放在桌上，慢慢将玉莲的手拿起来裹在手中，静静地等待着玉莲醒来。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双手今生再也不会放开了。

恍惚中，江波感觉握着的手有一丝颤动，抬眼一看，正对上那双无比熟悉，无比清澈的大眼睛，正是这双眼陪他度过无数个春秋，与他闯过了无数个生死难关，这双眼已经深深镌刻在了他的心底，沁入他的灵魂深处，正是有了这双眼一直在心底的凝视，支撑着他在没有她的日子继续为革命奋斗，即使揣着一颗残破不堪的心，拖着一付伤痕累累的身躯，脚步却依然坚定执著。两人久久凝视，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一切言语在此时此地仿佛已显得多余，万语千言尽在不言中。

何昆推开门时看到的正是这一幕，眼前的两个人已浑然忘却周遭的一切，沉浸在他们两个人的世界中，再也容不下外界任何事，任何人。

何昆怔怔地看着他们心乱如麻，一种从来不愿面对，也不想面对的绝望此刻占据了他整颗心“玉莲，今生可能无法拥有你了”。绝望的苦涩在心底蔓延，眼泪早已不知何时湿了眼眶。

三个人都已经痴了，一任时间缓缓地流逝。

接下来，在侍从室的直接干预下，又有了何昆的力证，对滕玉莲的审查很快有了结论，滕玉莲忍辱负重，潜伏汪伪特务机关多年，为最终取得抗日战争胜利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对党国忠心耿耿，特别是在淞沪血战期间冒死送出日军准备突袭委员长的情报，挽救委员长于生死边缘，提供日本特务机关地图，确保我刮骨行动的顺利完成，以致淞沪战争取得阶段性胜利，更是让夫人赞叹巾帼不让须眉，委员长亲授少将军衔，以总司令部特派专员身份前往上海，监督敌伪产业的接收。

终于到了拆纱布的时刻了，每个人都心怀忐忑地等待着最终的结果，江波紧紧握住腾玉莲的手，他感觉得到滕玉莲的恐惧，希望把自己全身的力量都传递给玉莲。

纱布在一层层的揭开，彷如又回到多年前那一幕，当年随着纱布的一层层揭开，一张陌生的脸出现在镜子里，陌生得让她害怕，让她失去所有的勇气，从此，她只能抛弃以往所有的一切，以一个连她自己都陌生的人而生存下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至始也。这次，这次又会怎样，滕玉莲不敢往下想，感受到江波传递过来的力量，她想竭力控制住自己的软弱，但所有的力气依然不受控制地从她身上一点点消亡……

她听到江波激动地在叫玉莲，她看到老泪纵横的父亲正在抹拭着泪水，她无法动弹，直到看到镜中那张久违的容颜，所有坚强的外壳顷刻间瓦解，滕玉莲禁不住哭了，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心酸随着眼泪一起倾泻，回来了，她回来了，滕玉莲终于回来了。江波紧紧地将她抱入了怀内，陪着她一起流泪。

在这烽火四起的年代，幸福的时刻总是那么短暂，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他们即将共赴上海，重返硝烟弥漫的战场。

临走前，滕谦拥抱了江波，将玉莲的手郑重地交到江波手里，我把玉莲交给你了。江波慎重地承诺会以自己的一生保护玉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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