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再回首（三）

雨越来越大了。

叶小琪似乎是感觉到了熟悉的味道。

不知为何此刻他却是突然想起了那日末溪池边，韩月纱那丫头丢掉纸伞疯了般跑向自己，然后自己昏倒在了她的怀中。

一阵疾风划过，雨点横飞。沁湿了叶小琪的眼，惊醒了震撼中的东郭媛儿。

“媛儿，其实从小到大我就一直喜欢着一个女孩，她叫何晓月！”

仿佛来自风雨中，淡淡的话音似梦似幻。东郭媛儿刚才那本震撼的难以平复的心突然平静了下来。

眼波里，犹如这场雨落入了回忆的镜湖里，一个个水波一圈圈散开。相互击撞着，慢慢向着远处摇晃着走去。

这雨好冷啊！犹如自己刚才听说他活不过十六岁时那般的冷。

叶小琪抬起头来，见东郭媛儿愣愣的，眼里有着平静，可那眼波里却是有着说不尽的沧桑。

她是伤心么？

“媛儿，我与小月从小一起长大，从小我就喜欢着她，一直默默的用一切我能做到的方式去对她好。

在十三岁那晚，我得知自己活不过十六岁时，我真的好难过，好怕，好不舍。我怕自己死后父母难过，我怕自己死后再也无能陪在她身边，看着她的一颦一笑了。我更怕她会慢慢的忘了我。

原来越是舍不得了，就越是怕了，就越难过了。

那一个月，我没有再去紫竹院里上课，我带着小黑走遍了整个竹渊。最后我还是决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却好好活完我的最后三年，然后偷偷服下溪落千叶了。

我怕父母担心，更是再也忍不住想去见她，哪怕一眼也好。

直到如今，我都还很庆幸那时我做了这个决定隐瞒一起没有就此颓废下去。因为在那不久后，我终于知道了，原来他是喜欢我的。

最后的三年里，我们朝夕相处，与伙伴们走遍了竹渊的每一块土地，溪落、谷月、梅雨，早已成为了我生命里的支柱，是记忆中最牢不可搬的东西。落溪的黄昏，望月坡的月色，梅林里的雪天都是我生命中永远忘不了的地方。

三年前我第一向她表白了。在谷月村的望月坡，我准备了很多烟花，我与她紧紧相拥，一起承诺，一起看着满天的花火。

那时我真的觉得我是多么的幸福，即便是马上就死去，我也就不枉此生了！你可知道，在我的世界中，真的，就真的满足了。

三年，我无比珍惜。在最后那段时间里，因为女孩子先长个子要早些，她常常取笑我没她高，那时，我真的就知道，可能这辈子我都真的可能不会比她高了。

你可知道，在最后的三个月里，我有多么的惶恐。大人们渐渐对我好得不能再好。他们每次遇到我都会对我笑，向着我问好。可你是否知道，那些笑容与那些关切的话语真的像是一道道的催命符。

而大人们那些关切的眼神更是一次次的提醒着我，我叶小琪是个快死的人。快死的人！”

“小琪~”，东郭媛儿再也忍不住哽咽起来，在这山雨中泪流满面。

叶小琪看着此刻哭得伤心的东郭媛儿，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她疼哭起来。

这些话，从头到我他都一个人默默憋在，直到今天他才真正的哭诉出来。哭得像个孩子！

在我们的记忆中，你是否又有过这样一个朋友，这样一个可以相互拥抱着一起分享着那些不知从何说起的情绪的朋友。无论友情或者其它，永远无法割舍的朋友！

空中的云越发浓郁，天色越发昏暗。不知哭了不久，两个人都累了。双腿因为长时间的站立已经开始麻木，相互紧拥的手更是开始涨疼。不过却没有谁舍得分开！

“媛儿，你知道么，在最后我伤了小月。我告诉她我不喜欢她了，叫她走！”

感受到紧拥的叶小琪不自在的颤抖了起来，东郭媛儿抱得更紧了。

“因为你怕她知道你活不长后会难过吧！”

“是啊！那晚我就真的对她那般说了！”

东郭媛儿放开了叶小琪，心疼的看着叶小琪，眼泪如小溪般在雨中流淌。

“傻小子，你可知道你这辈子做得最错的事便是这件了。你可知道，真正的爱，便是分担了，哪怕是分担死亡！”。

叶小琪一愣，看着此刻突然破涕而笑的东郭媛儿，突然间狂笑起来。

“哈哈哈，是啊！我真傻，那时我就怎么没想明白呢！我那样做完全就是错的啊！是错的。哪怕如今小月原谅了我，我也原谅不了自己了。十年后回竹渊我一定要用我的一生来补偿他！”

东郭媛儿笑了，在雨中笑的像个天真的孩子。看着此刻信誓旦旦的叶小琪，她知道，眼前这个男子，是绝对会如他所说的那般的。这世间什么也无法阻止他此刻念头了。

“媛儿，还好，还好我的努力没有白费，想来我在黄石镇时师傅他老人家便已经帮我把一切解释清楚了！现在想想，那时小月一定也哭了吧！”

东郭媛儿笑道：“呵呵，那可不一定了，说不定她那时没有哭，是笑了，就像此刻的我一样笑了。”。

“哈哈哈！你笑了么！你明明就是哭了！你还说你笑了！”。

“你花眼了吧！那是雨水了！我才不会为你哭呢！”

两人又一次愣住，就这看着对方，没有了丝毫的不适应。

“媛儿，我想我是会为了你而哭的。”，叶小琪呐呐道。

东郭媛儿心里一震，这一次却是再也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原来有的时候，这世上最厉害的真的不是那毁天灭地的力量了。这世间又是有多少人的一生，是因为一句话语，而从此就再也，再也不一样了呢。

风雨凄凄，六月的天已经算得是多雷的季节，崖底的雷声格外的响亮。东郭媛儿与叶小琪就这么傻愣愣的站在崖底，不再言语，任凭这这雨水的洗涤，任凭这这整整雷声的熏陶。

这世上，女子的话便是如此，嘴上明明说是不，其实心里却全然是了。而男子却是永远都不曾明了，自己那些或者或假的话，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穿肠的毒药，让这女子甘愿为他忍受千年的寂寞。

还好，叶小琪的话是真的，他是真的愿意为东郭媛儿去哭了。

然而又有多少能料到，东郭媛儿却是愿意为叶小琪而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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