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刚刚才从喧闹中平静下来的山谷显得特别幽深。随着张少卿如鬼魅一般的身影在山谷中的楼阁路径上飘荡，那黑幕下的世界也渐渐显露了出来。

焚香谷号称天下正道支柱，虽然平日里行事低调，但毕竟乃是兴旺八百年的大派，这一路之上逐渐出现的，便是这门阀的底蕴所在。

夜色之下，只见十几条路径或大或小，彼此相连，如人体血脉一般分散开去，深入到焚香谷深处那片黑暗之中。道路两旁或是普通弟子居所，或是高大雄伟的殿堂，夹杂在这些建筑中间的，多为花草树木，有青竹寒梅，亦有鲜艳堂皇的牡丹芍药，相互成群，远远相望，与周围殿堂浑然一体，竟是各有风味。

因为这一场吵闹，所以虽然是在深夜，但这里不时还有焚香谷弟子走动，张少卿不得不小心隐藏身形，以免暴露行踪。

倒是看这些弟子脸上神情却似乎很是平静，没有了那场喧闹刚开始的惊讶与震动，就知道山谷入口那边情形已然大定。

这少许焚香谷弟子走动对于张少卿来说却是毫不在意，十年来他修习太极玄清道，或许是因为他的体质迥异，还是因为体内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秘密，总之修行顺畅，却是少有阻碍，道行激进速度更是匪夷所思。

就算是身怀佛、魔、道三家修行真法的张小凡，亦或是资质惊天的林惊羽、陆雪琪等人，修行速度也是远远不如他。单以道行论，他已经站在这个世界明面上的顶尖之列了。

可惜，若是他没有去过棋谷，没有见到那群隐世之人，如今他应该志得意满，逍遥天下了。可是越是见得多，才越知道天下之大，自己的渺小所在。

看着这些走来走去的焚香谷弟子，张少卿眉头紧皱，自己听了金瓶儿的情报前来寻找自己的师兄林笑，到了此处却是毫无线索，一时心头有些疑惑。

正当他考虑是否要抓一个焚香谷弟子拷问的时候，忽地肩头上一阵异动，耳边传来了小灰一阵轻微的呻吟。

张少卿吃了一惊，转头看去，不禁身体为之一震。只见猴子小灰用手紧紧抓着他的衣服，猴脸上面容扭曲，双目紧闭，竟似有痛苦之色，只是牠毕竟通灵人性，知道此刻不是时候，所以强忍下来。

张少卿这一惊非同小可，虽然他知道吃过天帝灵药之后，小灰第三只眼必然大开。不知怎么，刚才进入山谷之中，小灰似乎表现很是正常，此刻看来，它似乎发生了什么事，身体上似有什么巨大痛苦。

伸手将小灰轻轻抱下，张少卿仔细打量了牠一番，只觉得猴子在自己手掌中的身体微微颤抖，显然牠正在使尽力气抵御着那不知名的痛楚。张少卿心中是担忧，低声道：“怎么了，小灰？”

仿佛是因为听到了主人的话，小灰头歪了歪，缓缓睁开了眼睛。

金色的异芒从那眼中射了出来，仿若还有佛音梵唱，而在那金色的背后，似乎还隐藏着点点红光，在这夜里尤现诡异。

周围的温度，似乎突然变得有些温热。

小灰的呼吸声音开始慢慢增大，张少卿清楚地感觉出，抓住自己双手的猴子手爪，那份力量竟是越来越大，爪子深深陷入肌肉。

猴子的嘴慢慢的一张一合着，但他眼中诡异的金色光芒却紧紧地盯着张少卿，一刻也不曾放松。那眼中的金芒背后，似乎还有一丝惊惶之意。张少卿深深呼吸，随即嘴角露出一个微笑，轻声道：“没事的。有我在。”

张少卿心中一叹，将小灰紧紧搂在怀中。

小灰似乎听懂了主人的话，眼睛眨了眨，慢慢闭了起来，片刻之后，仿佛是那阵莫名的痛楚渐渐消退，小灰手爪上的力量也渐渐小了下去。

夜色冰凉如水。

那片黑暗里，一人一猴的身影，在夜色阴暗的角落里轻轻闪动。

也不知站了多久，小灰就好像睡着了一般，安静地伏在张少卿的怀中。张少卿却也根本不管这里乃是焚香谷凶险之地，立身在黑暗之中，轻轻抱着猴子。

忽地，怀中的小灰身子一动，脑袋抬了起来。张少卿低头看去，只见猴子眼中的金芒已经消失不见，又变做了平日里灵动活泼的样子。

心下一宽，但还不等他说些什么，小灰却似挣扎了一下，随即手臂向外面一条道路上指了指。

一会儿，果然从那边走来俩人，却是前几天还在一起的焚香谷之人，李洵和燕虹。

只见他们二人缓缓走来，彼此间似乎正在说话。走到近处，只听燕虹道：“师兄，那些怪物为什么突然冲了进来？”

李洵皱了皱眉，显然也是不大理解。但看他面色冷峻，冷冷道：“那些不开化的畜生，谁能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要我说这些鱼人胆敢侵犯山谷，就要叫他们有来无回才对，何必还要再去麻烦上官师叔？”

燕虹柔声道：“师兄，你别生气，谷主深谋远虑，此事必定有我们暂时不能知晓的地方。当初与这些蛮族交涉时候，正是上官师叔施展神通一举震慑，那些蛮族将他老人家视作天人，只要他老人家出面，那些怪物必定乖乖离去。谷主让我们去请上官师叔出来，想必就是这个原因。”

李洵哼了一声，道：“这些我自然知道，但我就不明白以我们焚香谷之尊，何必对这些怪物低声下气的，现在还要请上官师叔出面，这事情若是传了出去，我们焚香谷岂不是成了天下正道的笑柄吗？”

燕虹微笑道：“师兄，想来这些蛮族还有些可用之处，所以谷主才容忍他们三分。等到将来……”说到此处，她忽然住口不说，但一双眼睛望着李洵，似乎更有千言万语。

李洵嘴角一撇，英俊的脸庞上似有一丝不服，远远看去，却更增添几分潇洒。不过他倒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叹一声，和燕虹缓缓走上旁边一条小路，过了一会就消失在夜色之中了。

“上官师叔？”张少卿心头忽然闪过一个名字，上官策。

月光下，阴影中，一道黑影忽起，快如鬼魅，往刚刚李洵他们所走的路去了。

小径幽幽，四面万籁俱寂，只有路边的草丛里偶尔传来寒蛩鸣声，让这原本就有些怪异的寂静更显诡异。

张少卿小心地沿着这条小径往前走着，走了好一会儿，却没有像在外面一样看到有什么岔路，看来这条路是直接通往那位上官师叔所在地方的。

焚香谷占地极大，这一条小径，看着弯弯曲曲，更是通往山谷深处。

忽地，前方道旁有一白色方形物突然出现，鬼厉目光一凝，定睛看去，却是一块石碑，上面刻着两行八字：

玄火重地

弟子止步

张少卿心头冷笑，毫不犹疑，抬脚从那石碑旁边走过。

那块石碑看去虽然平凡无奇，但似乎是个分界地方，过了石碑之后，不知怎么，小径虽然还是一样弯弯曲曲向前延伸，但道路两旁的树木花草却明显稀少了许多。

先是地面上的青草逐渐消失，然后是低矮的灌木，最后连两旁本来茂密的树木也渐渐变得稀疏。不要说地面开始龟裂，就是剩下的几棵树，树身枝头竟也是变得一片枯黄，倒似乎这附近极度缺水，土地被烤焦了一般。

看来自己想的没错，前面就是所谓的玄火坛了。

肩头上的小灰低低地叫了一声，身子也动了动，似乎有些不安。

张少卿轻轻拍了拍牠的身子，小灰才逐渐安静下来。眼下这周围情景的确很是古怪，这玄火坛是焚香谷最重要的所在，却不知为何竟连一个看守弟子也没有见到，当真奇也怪极。

张少卿心中念头尚未想完，脚下已经沿着小径，转过了最后一道弯。

突然，定力如他竟然也不禁身子为之一震，在他面前出现的是一大块的空地，一股也不知从哪里吹来的热浪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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