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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法》第一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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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你这娃娃还小,呵呵呵,”一位白胡子的老爷爷捋捋胡须,“想当年啊,金戈铁马,奋战沙场,一个个都是不怕死的好汉,我这一根手指啊,看见没有,就是在战场上被敌人削下来的。”

“疼吗?”小苏破仰起稚嫩的脸,他的目光中带有复杂的怜爱。

“疼,当然疼,当时我们的队伍防守在一座小山上,有敌人入侵,我们都冲下山去,我们有地理优势,但敌人人多,我们整整两千人,战到后来所剩无几,我在和一个敌人正面交锋时,我举起刀往下直砍,没想到对方的动作比我快,他的刀往过一划,我猛的向他踹了脚,他在倒地的时候刀掠过我的手指,就这样,我的这根手指没了。”

老人讲话很有特点,说一截停一截,他也不是卖关子,而是说说,想想,想起一段说上一段。夕阳的光辉弥漫在西方的天空,天地间渐渐少去光亮,在夕阳涂抹的分外漂亮的这棵芙蓉树下,小苏破依靠在一块光滑的石头上,他正聚精会神地听老人们一句一句讲格外吸引人的故事。直至太阳完全落下山,天地间的光线被抽去,黑暗袭来,小苏破看不清了,老人看不清了,芙蓉树看不清了,弯曲的小路看不清了,山峦看不清了,夜晚里的一切都是含蓄的,而上方圆圆的所在是漫天星空灿烂。

一夜的沉睡后,苏破将小胳膊伸到被子外,阳光正好照在他的半截胳膊上,闭着眼睛的苏破能够感觉到来自阳光的温暖,显然是大白天,苏破滚着身子起来。

“小苏啊,快起来,打理打理,准备吃饭。”一位黑胡子的大汉走进门来,这是苏破的父亲,从外打猎刚回来。

“你不是才捉到一只兔子吗,还没开膛破肚,哪有这么早能吃到,做熟了再叫我。”

“你看看你,说你还犟嘴,每天睡到这么晚才起来,小时候,你抓周抓到一把宝剑,我还对你妈妈说,长大后肯定是一名侠客,可你看看,每天懒虫一样赖在床上,分明是一条懒汉。”

“你烦不烦。”苏破不喜欢父亲这样唠唠叨叨。

阳光下的土地湿润可爱,苏破的妈妈安静地坐在小椅上择菜,不多会儿,妈妈已经做好了饭。新鲜的兔肉,苏破肚子饿,撕下一块兔肉塞进嘴里,开心地嚼着。

从今天起,父亲决定让苏破出去锻炼锻炼,每天父亲见苏破睡懒觉就一阵厌恶,他可不想自己的儿子被门外的乡亲们呼作懒汉。

苏破抹抹油嘴,摸摸饱饱的肚子,对父亲说:“吃饱了,我床上躺一会儿去。”

“什么?!”父亲一拍桌子,“每天这样,吃吃睡睡,什么时候有出息,要这样,趁早滚出这个家。”说着就过来打苏破,母亲忙过来拦住,用身子极力挡着愤怒的父亲。终于母亲拉过来苏破说:“你不要睡了,你看,你睡觉你父亲气成这样。”苏破也只好硬着头皮认了个错。

苏破跟在父亲身后经过一条弯弯曲曲的路,苏破第一次见到路两旁的小草,有那么多草,还有的草都长到路上来了。也不说话,爷俩来到田间。

父亲扔过来一把锄头,苏破一看,这么粗的棍子,棍子头上这么大一块铁,“这是什么?”

“孩子啊,人吃饭可以,但也要劳动,劳动有恒久的美,你呀,拿起这把锄头,学着我的样子锄地。”

“锄头?”苏破一怔,随即拿起笨重地锄头,吃力地锄地,父亲一下能在地上拉那么长的口子,苏破有些羡慕,便学着父亲的样子也在地上拉口子,这样,随着地面的破裂,小草啊,都倒了。

“爹爹。”

父亲听到儿子喊自己,回过头来,看见小小的苏破已经是大汗淋漓,像刚洗过澡,父亲笑了笑。

“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拉口子,为什么和土地过不去,你看这日头多热,多难受啊。”

“知道热了吧,知道累了吧,农民啊,就得靠这样辛苦来生活,你想想,今天你吃那一个大馍馍,都是地里长的粮食做的,不干活能行吗?”

“那为什么不把粮食种在咱家里,咱家里凉快许多。”

听到儿子可爱的问话,他仰天大笑,说:“什么都不要说,干活吧。”

父亲弯下腰干活,儿子也弯下腰干起活,父子俩的汗水洒在地上,渗入泥土里。

第一天回去,苏破很快睡着,他从来没有这样累过,第二天他的胳膊很酸疼,但父亲还是要苏破到地里干活。如此地一天天过去,苏破的身子被晒得黧黑。父亲摸摸苏破的头说,好样的,只要干活,就有饭吃。

一天刮风下雨,雨水开始下得很充沛,父亲很高兴有这样一场及时雨,地里的庄稼喝个饱,但是,雨一连下了三天都没有停,父亲的脸耷拉下来,小苏破问父亲,父亲说,这地呀,不能再受雨了,雨水太多喽。终于在第四天,苏破随着父亲来到田里,用锨在田埂上豁开口子,让多余的水从地里流出来,雨太大,将父子两人淋得落汤鸡一样。

回来,父亲累得躺在床上诉说今年的庄稼情况,说很可能今年会颗粒无收,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以后的日子里吃饭就会是一个很大的问题。父亲愁眉苦脸地难以入睡。接下来的几天,父亲不住地咳嗽,他的烟也停止抽了,但咳嗽却越来越厉害。苏破看着父亲痛苦的样子,一阵阵惊心。父亲终于在一天半夜里咳出一口鲜血,而此时的苏破还在沉睡。

清晨母亲早早起来,拉起熟睡的苏破,苏破也慢慢醒了,他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起这么早,又这么早将自己拉起来。苏破仔细观察,现母亲双眼含着悲伤的泪花,“母亲,你怎么了?”苏破仰起稚嫩的脸。

“你父亲他,他去世了。”说着,母亲嘴一紧闭,她是强忍着不哭,但这一夜的伤痛说什么也止不住,哇地一声哭将起来。母亲将苏破饱进怀里。

父亲葬在一个小山坡上,至此苏破还不知道死是什么,更不知道为什么母亲要将父亲埋进土里,但苏破有一个预感,就是很有可能,再也见不到父亲了。想到此,苏破也滴下两滴眼泪,他的眼泪像在田地里除草时落下的汗珠一样渗入泥土里。

田间只剩苏破一个人劳动,在田里劳动时,苏破经常出现某种难以言说的幻觉,似乎父亲就在前面锄地。然而,当苏破抬起头来,迎接他的是酷热的太阳光。通过一个人的摸索,苏破锄地呀种地呀都能够像一个大人那么熟练,小小的年纪就这样承受生活的压力。

田里的收获并不能有余粮,因为还要交税。正是丰收的炎热季节,征粮的兵爷又来叩响苏破家的柴门,兵爷每次来都很有礼貌。

“我说,这家的公粮怎么样了,准备好的话直接拿出来,我们立马带走。”

“兵爷,这是些小钱,您拿去吃酒,”苏破的母亲这样对官兵说,“我们家才死了人,如今剩下这个唯一的儿子,日子很是艰难,看您能不能通融通融,好让我们把这次的税免了吧。”

“免了?说的倒轻巧,”一个官兵说,“我给你免,上边儿拿我问话,不行不行,少罗嗦,拿粮食来。”

母亲现出为难的样子。

官兵走进屋子,见黑色的罐子里还有米,就一骨碌倒入袋子内,两人笑嘻嘻地扛走。母亲急了,“这是我们母子俩维持生计的口粮啊,您高抬贵手,饶了我们吧,”母亲拉住一位官兵的衣服,“你说说,你们一年来收好几次公粮,我们是真的没吃的。”

官兵向母亲踹了一脚,母亲一倒身坐在地上,看着官兵们远去的背影,母亲再一次流下眼泪。

“母亲,”惊愣已久的苏破走到母亲身边,看着母亲满脸的泪水,“母亲,他们为什么拿走我们家的粮食,那是我和父亲在地里种的,他们为什么拿走我们的粮食。”母亲泪水更猛地流下来,苏破也情不自禁淌下眼泪,母子俩在院子里哭起来。

夜间的蛐蛐鸣叫,声音深远宁静,苏破就是在这么恬谧的声音里入睡。第二天醒来,苏破肚子饿,突然想起昨天有人拿走自家的粮食,便也不给母亲说肚子饿。但是,母亲还是给苏破做了早饭,是简单的几苗野菜。如今野菜也没处挖,到处荒山野岭的,这些野菜中有些就分明是草。不过,苏破和母亲都认真吃着这来之不易的饭。

地里还有些遗落的麦穗,苏破和母亲去田里拾取麦穗,苏破拾上一把就交给母亲,母亲就要笑,母亲的笑像黄土上开的山丹丹花样好看。苏破说,母亲,曾经和父亲在地里锄那么些草,都能吃吗。母亲笑了笑,说,不是的,只有极少数的能吃,如今能吃的东西很少,我们加紧拾麦穗吧。

面对生活的压力,苏破提议到砖瓦窑上去背砖。

“这哪行,”母亲说,“地里的活就够累了,你这么瘦弱的身子,饭也吃不了几口就去干那么重的活,妈妈心里不好受。”

苏破不说话,仍旧去田地默默无闻地干些农务。苏破知道母亲说的意思,自己还小,等长大有力气,也可以到砖瓦窑上背砖摞瓦。不过,苏破心里还是有些着急,他想去砖窑背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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