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不行，影响行动。”小凯撒挥了挥手，漂亮的童装立刻就被扯裂了。

“这个不行，质量太差了！”小凯撒伸手一扯，另一套漂亮的童装立刻就被分成了两半。

“……”

“……”

“这位法师小姐。”店员的整张脸就好像牙痛一般拼命的抽搐着，说话的时候夹杂着“嘶嘶”的声音，“你该去战士工会为这位小先生定制衣服才对。”

——虽然被破坏的衣服都要赔偿，但是这个一边说着听不懂的话，一边破坏衣服的小家伙……也是很影响他们服装店声誉的好不好！

美丽的少女服务员脸已经全黑了。

兰琪的脸也黑了。

从渔场到她租下来的院子，要经过安特卫普城的中央广场，以及从广场边缘延伸出来的，安特卫普城最最繁华的商业街。她租房子的时候就考虑了这一点，为的就是方便。

在踏进这条街道的时候，兰琪会立刻到服装店来，便是因为她注意到了小凯撒身上那破破烂烂的衣服。她倒是不担心被人说虐待孩童，但不想让人看到小凯撒身上的特异之处——破破烂烂的衣服下面，是完全没有脏污的皮肤。

谁知道居然会落到这种下场！选好了的几套衣服，才有一套上了小凯撒的身，但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小凯撒已经破坏了足足四套衣服了！

她这才来得及扯住了凯撒。

毕竟她现在只是一个“柔弱的六级纯法师”，而凯撒表现出来的敏捷，至少已经是一个4级的敏捷系战士了，更不要说他的力气……

当然兰琪还可以使用魔法。但在兰琪所剩不多的理智当中，好歹还记得，在这种大商场主动释放魔法的罚金，比这么几件衣服要多得多的这个事实。

“多谢你的提议。”兰琪用一种和少女服务员类似的语气说道。一边狠狠地剐了一脸坦然的小凯撒一眼，“这几件衣服……是什么价钱？”

服务员心痛的看了看一地的“破布”，不甚客气的说，“我们专卖的是童装。这笔金额对于六级的法师大人来说，应该是微不足道的。但既然是一个有巨力天赋的孩子，理应受到更加专业的照顾。”

为了替自家店铺的衣服质量辩解几句，这位服务员不得不称赞了一下小凯撒的“巨力天赋”。

兰琪松了一口气。

天赋这种东西，确实能遮掩一二。也幸好这些衣服的质量不是太过关，不是专门为了战士准备的。否则要是被一把扯破了……笨蛋也能看出来的！人类的孩子怎么可能在九岁十岁的年纪，就拥有那样的力量？

生了气的兰琪一把揪住了小凯撒的耳朵。

小家伙明显想要挣扎，但似乎害怕什么似的，一脸倔强的停下了动作。

“不管你觉得这些衣服适合不适合，你得先穿着。等到吃了东西，我们再去战士工会给你定制你的小战士服，懂了没有？要是你再扯坏了衣服，别怪我等下没钱来让你吃饭！”

小凯撒惊诧得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说，“你这么穷？”

兰琪的脸再次微微的扯了一下，偏偏无言可答。不过她倒是从小凯撒的话中听出了一点，那就是，小凯撒对她的事情知道得不多，甚至不知道她没什么钱。而这一点，凯撒是知道的。毕竟他曾经亲眼见着她破产。

“好吧，既然你这么穷。”小凯撒“大人有大量”的说，“我就勉为其难暂时穿着这些垃圾好了。”

兰琪实在是说不出话来了，但她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黑，只得不停的在心中告诉自己——这还是个孩子，忍耐，忍耐！

买了衣服之后，得吃晚餐。兰琪素来的习惯，是在外面买好晚餐带回去吃。毕竟她做饭的手艺……实在是不说也罢。但既然带了这么一个小家伙，兰琪就没法这么做了。

兰琪不知道这个明显饿得肚子咕咕叫的小家伙需要吃多少东西。所以她带着小凯撒进了一家餐馆——当然，接受之前教训的兰琪只是选了一个中层阶级比较喜欢的普通餐馆——在一个角落里面坐了下来，然后点了两份肉酱面。她会控制，不让小家伙在这餐馆里面吃得太多的。

尽管在进餐馆之前的花费，就已经让她心痛得半天摆不出一点好脸色来了。

这种事情若是放在几年前，她都已经发飙了。但经历过了一次大手笔的花费之后，她对此总算是稍微能看开了一些。

小凯撒果然没和她客气，兰琪不过吃了三分之一的肉酱面的时候，他已经用一种算是优雅但绝对快速的速度，将自己面前的盘子扫荡完了，然后不客气的说，“再来一碗！”

兰琪瞥了他一眼，不算意外的唤了一声，还招了招手。

但是等了小半天，侍者都没有来。兰琪心里面奇怪起来，不由得从自己和小凯撒的这个隔间站了起来张望，寻找侍者的踪迹。

很快她就找到了。

只见一个瘦小的少年就站在不远处，低头站着，身上有些脏污。她刚好能够看个侧脸，看到他脸上隐忍的表情。而在这个少年的身边，还有另外两个。一个看来像是主管的家伙，正表情着急的不停道歉。

其余的侍者也都盯着那里看。

有些心神不宁的兰琪回想起来，之前确实是出现了噪音和别的什么声音，但当时她没在意就是了。现在仔细起来，立刻听见了一个故作礼貌但难掩尖刻的女声说道，“……本来我不想再说什么了。但是你们难道不知道，这个家伙是一个异教徒？居然雇一个异教徒来做侍者，你们还到底想不想要我们这些客人了？”

“这……这……异教徒？班克他……”

“没错。”那女声不依不饶的说，厌恶之情越来越明显了，“就是那样的家伙，说自己才是真正的法师之类的。在学校里面，哪次不是被打得落花流水？不过都是一群没用的东西！”

“这个……”那不知道是不是店主的家伙显然没有料到还有这么回事，一时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我们只是非神属。”瘦弱的少年一脸倔强的开口说话了，“不是什么异教徒。而且不管我是什么人，这瓶果酱是你倒在我身上的，不是我做的事情，凭什么让我道歉？”

呀……还真是！

兰琪有些诧异。

非神属啊……在安特卫普城，在塔瑞亚联邦，“异教徒”、“异教徒”的，她都已经被叫得习惯了。当然她不会忘记自己事实上不是什么异教徒而是非神属，但会在这么个地方遇见同类，还是让她颇为惊诧。

在她的概念里，在塔瑞亚联邦这样的地方，如果出现了同类，应该都是那些有能力的同类单独收下的弟子。好像……没有在这种餐馆做侍者的道理？

在另一边，那个有点刻薄的女声根本理都没有理会身材单薄的少年的辩解，径自对另外那个脸色不大好看的人说，“你是相信我的话，还是他的话？我敢担保，只要这里有一个异教徒在做侍者的消息传出去，不会有任何贵族愿意到这里来用餐的。”

“是，是。”

“……店长！”单薄的少年很震惊，看来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受到这个待遇。居然转眼之间，店长就已经变了一副神情，看来要听她的话，将自己赶走了！

“为什么？”这时，有另一个好听的女声插话进来，让少年精神一振，“难道说异教徒连做侍者都不够资格？”

少年转过头去，发现一个外表看来十岁的少女，正朝这边走过来。她穿着一身标准的法师袍，徽章上蜿蜒舒展的六片蓝色狭长枫叶，标志着她已经是一个六叶的法师了……主修水系。

她面容清秀，或者还可以说得上是美丽。身材窈窕，但并不高挑。五官较为柔和，但或者是因为那金棕色的略微狭长的眼眸显得有些凌厉的缘故，整个人看起来就有点冷漠了。

被揭露了有一个异教徒侍者的事实，四周的窃窃私语很多，但并没有人出来质疑的。有这么一个法师走过来，尖刻的女声也有点儿惊诧。但她甚至没有站起来，直接刻薄的说，“当然。众所周知，和异教徒接触得多了，可是会削弱神恩的。塔瑞亚联邦会让异教徒进来，老老实实的去做佣兵上战场就好了。主神宽宥，现在已经废除了奴隶制。否则奴隶才是最好的归宿。”

少年的脸上露出了怒色。

兰琪的脸上倒是什么也没有显露。她已经走到了那个少年的身边，那个女子的面前，“照你这么说，所有在前线和异教徒并肩战斗的战士，全部都要担心自己的神恩了。”

相貌美丽而张扬的少女明显一滞。

她也只是随性说的话。这些话，全部是平时他们在说起班克这种异教徒的时候，鄙薄的言辞，还真没想过会有人从这方面立刻给予反驳。

小凯撒这时也站在了自己的椅子上，兴致勃勃的朝这边看了过来。虽然他的第二盘肉酱面泡汤了，但他看来全不在意。

“什么嘛……”看来同样只有十八、九岁的女孩子明显拉不下面子，“其实侍者这种低下的工作也挺适合这家伙了。在这里还是我看他穿得最好的一次了呢。不过，想到那双脏兮兮的手端上我的餐盘来，就让人觉得无法忍受！”

坐在这女子对面的另一个少女略微皱起了眉看了她一眼，但随即就瑟缩了，没有说话。明显她是以这个女子的意见为意见的，不敢有自己的主见。

“所以，你就让原本放在桌子最里面的果酱瓶，被他‘撞倒’了？”兰琪有些讽刺的说，但她也不想在之前的话题上纠缠。她很明白，在这个局面下，不管说什么，这个少年被炒鱿鱼是肯定了的。甚至他很难再在这条街道上再找到工作了。争辩……是没有意义的。

她在意的，是这个女子之前说的另一句话。趁着女子再次被这个简单的事实滞了一下的时候，她开口问那个少年，“之前她说的学校什么的，是什么？还有，说你被打得落花流水什么的，又是怎么回事？”

“呃……”不料话题转移到自己身上，少年有些羞赧，说不出话来。而且，虽然问自己这话的时候，六叶的少女法师终于笑了，不知为何，他却有一种森冷的感觉。

而那个女孩子也终于反应过来了。她陡然站了起来，挺直了背脊，盯着兰琪说，“你也是异教徒？”

兰琪微笑着点了点头，“我很好奇你现在才发现这一点。毕竟在这里非神属确实相当少见。比如说，这整条大街上，从事你所说的‘低下的侍者职业’的，至少也有数百人，但是你所谓的异教徒，或者只有你眼前的这么一个。”

女孩子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

她站了起来，阴森森的说，“很好，我说你为什么要替他出头。光会说漂亮话可没有用，你敢不敢接受我的挑战？”

兰琪虽然没有想到，这个女孩子会这么直接的进行挑战，但她还是很快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没有相应的实力，话说得再漂亮也是没有用的。口头上输了，又有什么要紧？难道这个道理我还能不知道么？

而在同时，也有一种奇特的、恍惚的感觉，升了起来。

这种挑战，其实兰琪只能想到四个字——少年意气。

而这种少年意气的挑战，上一次碰到的时候，已经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呢？明明不过是几年前的事情。但现在想起来却是觉得……

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