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老板那轻声语的温柔听在奉二姑娘耳中，无疑是一种挑衅，看他那一脸小人得志的样子，分明就是在向自己炫耀：“姓湛的，把小绯儿还给我！”咬牙切齿，虽然一肚子的怒火想喷人，但是却依言压低嗓音，就怕吵着睡梦中的人儿。

“她已经睡了！”湛玄戈看都没看二姑娘一眼，细心地为怀中人调整了个下姿势，让她睡得更加的舒服。

奉妍死死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若是他敢有什么不轨的动作，即使是冒着将绯儿吵醒的危险，她也要把人抢回来：“我带她回家睡！”回去后，一定要让大姐好好教教小绯儿，让她远离这姓湛的。

“你先走吧，她睡醒后我再送她回去。”

湛老板，你这语气也说得太理所当然了吧。就算你真心想让奉三姑娘攻下你的身心，但也得收敛些，含蓄些，更别这样当面刺激奉二姑娘，“火爆娇娘”外加“护妹小母鸡”可不是叫假的！

“砰——”

体内本就比常人细上许多的忍耐之弦终于断裂，奉妍秀气的手掌往桃木桌上重重一拍：“姓湛的，你嚣张个屁！老娘的妹妹还轮不到你送！”居然说得那么顺口，他跟她家有那么熟吗？

看倌们心随之跳到了嗓门眼，瞪大眼睛看着那张三年多来为他们茶余饭后增添多少乐趣的桃木桌，在二姑娘火爆一击之下，哗啦散了架！

专属桌椅被毁，湛老板却是眉头都没皱一下，第一反应是搂着奉绯向旁退开数步，避免让溅起的木屑落到她身上。

俯头，看见怀中人已经睁开了眼，湛老板的眉头皱了起来。

“小绯儿，回来二姐这！”奉妍飞冲过去，将奉绯拉了过来，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不再让她有机会从自己手中飘走：“姓湛的，你最好离我家小绯儿远些，不然别怪老娘不客气了！”朝着湛老板喷了几句狠话后，奉妍拉着三姑娘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当归居”。

目送两位姑娘离去，再回头，见湛老板还在恋恋不舍地看着三姑娘飘逸的背影……哎！看湛老板这样子，当真是被那奉家呆女给迷了去。

俊公子与呆姑娘的故事，看来日后又有新的话题能打发时间了。

湛玄戈收回视线，走回自己的专属位置，那边，店小二已经搬来全新的桃木桌换上，杯里的茶水还在冒着袅袅轻烟。

湛老板端起茶，轻饮一口，润了润嗓，平静地问了句：

“方才……那是谁家的姑娘？”想着她在自己怀中入眠的画面，那滋味儿，可真是美妙得紧，她小小的身躯与他的竟可以这么契合。

噗——

看完一场好戏，刚举杯喝茶的几名看倌被湛老板平静而稍带疑惑的声音震得入口的茶水全数喷了出来！

“湛！”

“恩？”

“亲个……”

“唔——”

床上，湛玄戈突然睁开双眼，墨玉的黑眼睛在暗中显得格外清亮，心还在怦怦跳动。

他看着空荡荡的胸怀，哪里有那个红裳女子的身影！

梦境与现实的交替，让他有些晃不过神来！

是梦！很真实的梦！

梦中，红裳女子就躺在他怀中，语气虚弱得让他心颤，她的唇很凉，即使在他用力吻过后，依然冰凉，并且愈来愈冷，他就是被那股凉意惊醒的！

一个人的唇，怎么可能那么凉，凉得彻骨透心。

即使他已经醒过来，却依旧为那冰凉的唇而心惊不已。

她是谁？

梦里，他始终看不清怀中人的脸，只看到了她那张血色渐失的唇。

明明只是一个梦，却真实得让他以为不是梦。

“呼——”

湛玄戈长吐了一口气，却无法松解开心头的郁气。索性起身，下了床。

“啪——”火光乍现，驱散了房间的黑暗。

光影绰绰，让湛玄戈那张温润如玉的面容添了几分阴郁之色。拿起茶杯为自己倒了杯，握于掌心片刻，清冷的茶水开始冒出了袅袅轻烟，温热适中：“呼——”满足地叹息，熟悉的茶水味让他放松了些许。

这是他最喜欢喝的一味茶，生来就喜欢喝。这天下间，还没有人有机会一品湛老板杯中茶的味道。

想起白日时候，他竟会主动邀那姑娘一并饮茶，湛玄戈自己都觉得有些意外，但却又觉得好似就该这样做。

奉绯……

她的名字，是他后来从旁人口中得知的。

“奉……”

他想起那时候无意识的喃喃轻语。明明那时他并不晓得她的姓名，却不自觉地吐出了那个字。

“奉……”

每念一次，心口好似回应着他，揪疼了一下。

一念一疼。

“奉……”

你是谁……梦中的红裳女子，又是谁？

深夜，冷月悬空，弯弯的，白白的，冷冷的，缺乏善意，盯着看久些，会有种弯月是暗空在冷笑的错觉。

满园庭草深深，草中布满了嶙峋的怪石，像是饥饿了万年的鬼兽，蛰伏于草中，等待着食物的到来，他们就能茹毛饮血。

四周，松柏翠竹紧密地挤在一起，风过，飒飒作响，像张牙舞爪的巨兽，让人望而生畏。不知名的鸟儿在林中咕噜咕噜地捣鼓嗓子发出怪声。

午夜过去了，竹树花草静默着，怪石继续蛰伏。

吱呀——

门被慢慢打开的声音在安静的庭园里听起来格外清晰，门外灌入的风摇曳着屋内的烛火，晃动地上的人影。空气中，有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

黑暗中，一抹白影渐现，宛若一朵在黑暗中慢慢绽放的白莲，莲绽于夜，清浅无声，香溢满园。

白影愈来愈近，终于，完全显露于银白月色中。

呵——可不正是奉家三姑娘，奉绯。

长发披散而下，形成如瀑的发帘，衬着清灵的小脸蛋。定睛一看，便会发现奉三姑娘的眼睛还闭着，呼吸平稳。

奉三姑娘可是在梦游呐！

她像往常一般，踩着漂浮的步伐，用极为飘逸空灵的身姿在自己的庭园中游走着，偶尔撞着树木，再变个方向，继续前行……

走出了庭园，穿过长廊，打开后门，出了奉家……

长长的街道上，三姑娘如一缕游魂，飘然前行，幸好打更的人运气好没碰见，不然怕是要被吓得屁滚尿流了！

半刻后，奉三姑娘终是停了下来，寻了一处，靠坐下来，继续自己的好眠。

安静的长街上，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低喃……

“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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