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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妇可居》第七章 违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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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柳氏都没有出现。

晚饭后,玉娇将吃剩下的鱼连甜白瓷碗一起放在门口。翌日特地起了个早去瞧,那鱼还好好的,就连她昨儿个摆的样子都没丝毫变动。

刚刚出伏的天早上已有了些许凉意,树荫苁蓉之中也极少苍蝇叮咬。鱼虽然纹丝未动,可是她耳畔回响的那一声猫叫却越来越清晰。

她是确确实实听到了的,绝非幻听。

“小姐?你已经起来了?”从隔壁厢房里出来的甘露,头发未梳,匆匆系好腰带就过来瞧,“咦,这鱼……”

“这鱼拿去丢了吧。”

“哦。”甘露回屋潦草扎了个马尾,端起那碗鱼就去厨房做早饭了。

玉娇的试探扑了个空,若真是白雪的话,那这只猫得有多精啊?她揉了揉眉心,因为白雪的关系,几乎一夜都没怎么睡。现下眼皮打褶,沉重干涩,困意浓浓,只好回去补眠了。

睡到朦胧惺忪,听到甘露与人争吵,言辞间说的似乎就是关于她昨儿个在门口放鱼的事。府里的粗使丫头包管各处房屋打扫,今儿早上这丫头走背运抓阄中奖,被派到这里来,挥了两下扫帚就发现廊子底下硕大的一个蚂蚁洞,成千上万的蚂蚁君都围在放鱼那地儿上。

为此,她就咕哝了几句,不巧被甘露听着了,两个人就争执了起来。

吵架无好话,那丫头粗野惯了,更是满嘴脏,气得甘露舌头打结。

丫头们拌嘴惯是如此,玉娇这些天来就没少听到她们为谁过来服侍她而起口舌之争。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发现一直没听到甘露回嘴的声音,心里忽然一阵沉甸甸的,就挣扎着起来了。

那丫头骂得正得意:“老爷生前也是个糊涂鬼,二夫人老早就说小姐怪里怪气的,年纪轻轻这个也会那个也会,平白不用人教似地。现在瞧瞧?露出狐狸尾巴了吧?死了就该埋了,她怎么就跟猫妖一样有九条命呢?!甘露啊,我劝你也趁早离小姐远一些,免得咱们姊妹还得给你找个坟头埋。”

“呸!”甘露吐了她一脸唾沫,“这儿不用你扫,给姑奶奶滚!”

“……哼,你请我我还不愿意呢!”

听到咚的一声,似把扫帚砸到了甘露跟前。

玉娇握在门闩上的手轻轻使了个力,门旋即大开,她悄无声息地把手缩在袖子里,宛如那门就似自己打开了一样。

外头两个人都吓了一跳,还是甘露反应快,立马跳到玉娇身边来:“小姐,把你吵醒了。”边说,眼睛狠狠盯了那小丫头一眼。

小丫头脑袋一缩退了好几步,脸色刷白,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只是脑袋发懵,目光发直,想着娇娘她怎么就站在那里的?

“我这儿很久没人打扫了,外头那些白幡挂着也颇碍眼,今儿你都打扫干净吧。”玉娇缓缓道,眼神掠过丫头惨白的脸,微微带着笑。

“啊?”小丫头一听,吓得头发都竖起来了,“噗通”跪在地上猛磕头,“小姐饶了奴婢吧,这活儿奴婢没法干……呜呜呜呜……甘露适才还说,这儿用不着奴婢呢,这话是甘露自己说的。”

“嗬……我说的话,如今都比甘露说的分量轻了。既然如此的话,要不要我将此事呈明二夫人,让她来请你过来打扫呢?”

“呃……”

“为了区区小事闹到二夫人跟前,你的面子,可比我的还大。如果你无异议,等我用过早饭咱们就去戚府拜访二夫人如何?”

“啊?”

“要是不同意,那就做你分内之事,刚才发生的,我会尽量忘掉。”

“……”

丫头的手脚都抖得厉害,看来是把柳氏的瞎话当真了。她也无非是想,既然都真真假假地怕着她,不如她也真亦假时假亦真,弄她们个云里雾里,还能在这里留个清静,于闹中取静养音九皋,尽早将身体机能都调理妥当。

一个粗使丫头从哪儿借个胆子拉玉娇去戚府闹,眼下恨得打自己嘴巴:“奴婢知错了,奴婢这就去。”

玉娇松了口气:“甘露,把扫帚给她。”

“嗯。”甘露倍儿高兴地用脚勾起扫帚柄,拿到小丫头跟前,“看清楚了吗?小姐要真是妖精,我现在就该给你找个坟头了!”

小丫头真是有恨不敢言,含着两泡眼泪水揣上扫帚就灰溜溜去打扫昔日残留的那些白幡了。

甘露看得大快人心,忽然“哎哟”叫了一下,撸起袖子“啪嗒”一掌拍在手臂上,细白的胳膊上顿时起了一片红印,一只蚂蚁从上面滚了下来。

玉娇的目光锁在地上依然排成长摞的蚂蚁,一路从放鱼的地方延伸至小径旁的鸡冠花底下。为何她清早出来的时候并没有这些蚂蚁呢?这么气势浩荡的蚂蚁群,自己不可能没看到。即便是自己走了眼,一心扑在那碗鱼上,那甘露总也该咋呼几声才对。

这事情,有些奇了。

甘露愤愤地骂,从屋里提来刚打的一壶热水,一路朝那群蚂蚁洒过去。顿时浮尸遍野,密密麻麻地死了一大片,剩下的没一会儿就都爬回了蚂蚁窝。这才解气。

“过来吧,我帮你涂点药膏。”玉娇提裙进了屋,并没有在蚂蚁身上再浪费时间。

甘露抱着胳膊跟随进屋,嘴中嘟囔:“小姐刚才吓着那丫头了。哎……小姐明知道人人为何见你都怕,何苦再把自己抹地更黑呢?这样下去,说不定二夫人很快就会把你送到别处去,这宅子可真就保不住了。”

“送到别处?”玉娇随口问,“哪儿呢?”

甘露摇头:“奴婢瞎猜的。哎……”

玉娇抿着嘴笑,她巴不得离开这儿,当然不会是让柳氏给送走的。她要离开玉家,那也得正大光明,让麟州城的男女老少贫富贵胄都知道,她玉娇与柳氏,从今往后割袍断义再没有半点瓜葛。

且,有些东西是娇娘的亦或者是她玉娇的,柳氏,都须完璧归赵!

幸好那些蚂蚁只是普通黑蚁,被咬一口还不碍事。为甘露涂了层薄荷露,便由着去取早饭,两人分别吃过,这一日的闲散与流言便又开始了一个循环。

养身体的时间,玉娇习字看书,时而闭目养神时,就在回忆属于娇娘的记忆。虽然字可以再练,知识面可以再补充,可是关乎娇娘的许多记忆却仍然没有丝毫进展。与她初到这里的时候并未有何分别。想的起来的,只是娇娘父母的样貌以及生活琐事,哪怕重大连玉家的玉矿生意都无半点印象。而那些想不起来的,不仅仅混沌无序,而且也在慢慢消失遗忘。

她并非要死抓着娇娘的记忆不放,而是娇娘曾是个天分颇高的女子,慧根极具,所学所想都会对她今后有所帮助。

然结果总教人大失所望。

偶有时,她也会觉得,自己的灵魂衬不上这具水月玲珑之躯,所以有些东西她必须让自己快速适应。

柳氏又是一日没有踪影,让玉娇心情颇为轻松,不必想着如何应付突如其来的状况。像上次那样吐她一脸茶水的事,可一不可再。

躺在树荫底下,夜半的夏风涓细温和,身畔熏蚊木香轻氲一寸露汁似地轻烟。她举着那块乳白剔透的玉壁,将它对准错落在树丛下的白皙月光,漆黑的眼穿越壁孔,直视苍天。

时移世易,但有许多东西的价值却遵循着同一条路而被传承下来。比方说玉娇此刻手里的这块玉璧,即便没有岁月积淀不为拙朴的古物,她也可以肯定,在现代它照样能在诸多宝器之中占有一定地位。像这样的东西,普通人家拥有的不多,肩典里的人却似并不拿它当回事,转手送了也就送了。

有一种有钱人叫葛朗台,钱财越多越是吝啬。而肩典里的人,显然并非只是有钱人这么简单。

闭上眼睛,把玉璧合拢在掌心,忽然之间脑海里似风起云涌大浪剜涛,一双湛蓝纯粹的眼睛在眼前一闪而过,快得她连反应都来不及。她本能地惊恐瞠目,想回忆自己刚才看到的是什么,却发现那一切已经像潮汐退却那般没有踪迹。

来得太突然,消失地更是诡异。明明是自己脑子里的东西,却让她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

她沉下心,恍然之间觉得,自己刚才看到的东西,很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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