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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未歇》chapter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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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想心事。”他说。

“我在睡觉。”

“你的呼吸不均匀。”

———我差点忘记了他是杀手,观察力是极其敏锐的。我扭头看向机舱外,外面是黑夜,于是只能看见映在玻璃上自己的脸。

“在想什么呀。”他递上来一杯咖啡,很贴心的样子,眼睛竟然眯成了弯弯的月牙形状……太诡异了!

我撇了他一眼,“在想明天用什么枪杀人。”

他收起笑,声音也恢复那种冰冷,“你在想那个男人吧。”

我立刻从椅背上欠起身子,飞机的广播响起,半小时后我们将到达斯德哥尔摩。

我怎么会就这样忘记了,安晨若想监视我,我根本察觉不到,猫教老虎总是留一手。我看着机舱玻璃上自己脸就快愤怒到扭曲。但只一瞬,又平静下来,坦然的耸肩,“那又怎样。”

“他是谁?”

我摆弄着手上的咖啡杯,“用不着你来管吧。再说,你应该知道吧。我的底细你不是一清二楚的?”

安晨没再问下去。他当然该知道欧阳飞是谁,大概也觉得这样的明知故问有些无聊。我对安晨只晓得冰山一角,而他对我了如指掌。

飞机开始降落,失重让我有些眩晕。耳膜咚咚作响。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扭头问他,“安晨,你觉得我该恨你么?”

他淡然的笑笑,“你不是一直在恨么?最起码,你不喜欢我吧……"

我突然很看不得他这个样子,说不上来的感觉,有点过意不去,却又依然厌恶。不知道该选择什么表情面对他,于是背过脸去,不再说话了。

斯德哥尔摩阿兰达机场。

行李不多,我和安晨一人一个小型的行李箱。出了机场我迎风站着,天气还是有些凉的。不由得打了个喷嚏。安晨递上来纸巾。我开始确定此行一定有些阴谋在其中。从前,我训练出了多少血,他也让我自己擦干净。

我问,”怎么没有人来接应?“

他带着墨镜,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天都黑了。你带个墨镜不怕撞到树么?在斯德哥尔摩,没人认识你。”

他嘴角歪了一下,伸手冲前方摆了摆。

在昏暗的灯光中我还是看到了一簇火焰,一个穿着一袭红色短裙的女人,踩着最少十二厘米的高跟猫一般的走过来。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女人不是我的同行。在这行做了几年,我能体会的到一个人手里是不是沾过血。而这个女人身上没有。可我不喜欢她这样妖艳的样子——腰肢摆动之间带着**裸的诱惑。

我心里默默的吐了两个字,“轻浮。”

安晨取下眼镜,我看他侧脸的弧度,分明是欣喜的。

我在心里啐了一声,无聊。敢情跑了半个地球,是来陪他会情人的。我好歹也是“江湖”上有了名号的女杀手,这电灯泡真有够闪亮的。

红衣女子走到跟前,我细看她的脸,刚才的厌恶感却去了一半。这才叫天使的面庞,魔鬼的身材。刚才她远远走过来像个女妖,但一张干净的脸,却让人觉得,这是个女神。尤其是那对铜铃似的大眼睛,没有妖冶,都是纯真啊!

不知道安晨的父母会不会像张无忌的娘一样曾经告诉他:女人都会骗人,漂亮的女人尤其会,漂亮却看似天真的女人会上加会。

红衣女人接过安晨的包。安晨很自然的搂搂她的肩。她的裙子是斜肩的那种,安晨的手放在她裸露的肩上。

我的脸颊有点发烧。这热度来的简直太莫名了。

“这是安然。”

红衣女人哦了一声,意味深长的将目光转到我脸上。跟她朝气蓬勃的气息相比,我落寞的低下头。

“我叫蔡玉然,你叫我Linda就行。”

我面无表情的冲她点点头。安晨已经上了车。

我自己将行李放进了后备箱。Linda开车,安晨坐在副驾驶。我无所事事的将车窗摇下,一直看着窗外。

转眼也快十年了,斯德哥尔摩却和我记忆中的样子并无太多变化。不像国内,一年再回到原地,又是个新的模样。一个城市的魅力也许就在于他的恒久吧。这里的河流,这里湛蓝的天空,中世纪的建筑,慢节奏的生活方式。我又想到了那一年,扎着无比傻气辫子的我,和一直那样帅气的欧阳飞,肆无忌惮的在这个城市笑闹。

我看着安晨的后脑勺,为什么这些年偏偏是他陪在我身边?不是父母,不是欧阳飞?安晨的头发有些乱,从后面看跟鸟窝一样。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想伸手替他顺一顺,天哪!怎么会这样。

或者,也许,可能……我现在也不是那么讨厌他了。他还是有些优点的,他做饭比较好吃,他毕竟是救了我的命,他教我用枪,他同意我养兔子……

想着想着,安晨突然说,“安然,你盯着我脖子看干嘛?”

我愣住了,估计脸变得像紫薯。

“我在发呆……太累了。”

安晨愣了半秒,“哦,累了就闭眼睡一会吧。”

我哪里睡得着。目的地离机场很远的样子,车子行驶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在一家豪华赌场门前停下。门口的保镖是清一色190以上的黑鬼。见到Linda便一字排开,整齐划一的点头致意。

Linda此时颇有女王的气场,微仰下巴,火红的裙摆扬起,清淡的香水味溢出来,安晨摘了墨镜,说了句,“你还用那个牌子。”

Linda的步伐突然间变得不那么稳健,人像要飘起来,一步没站稳,向安晨身上倒过来,安晨反应倒是快,抓出她纤细的臂膀,“小心点。不用穿这么高跟的鞋子来见我。”

我干咳了一声。Linda双眉微蹙,朝我这边看过来,我没有理会她,掂了掂手里的包,一步跨到他们前面去。昂着头朝里面走进去。

身后传来了Linda娇嗔的笑声,却带着嘲讽的意味。我咬咬嘴唇,走的更快。

赌场是我常去的地方。安晨和我从来是不缺钱的。尽管我们生活很简朴,那是为了低调,试想一个杀手,开着迈巴赫去张扬,那不是自掘坟墓。有时候我会整晚整晚的去赌场挥霍,输多赢少。骰子,洗牌,排筹码的声音陪着我肮脏的灵魂,倒能让我忘记一些事情。内地的地下赌场,澳门,拉斯维加斯,虽然进不了vip,但大厅里的场面,总都是见识过的。

Linda的这场子,外形是个宫殿,而广场和停车场却是极具现代风格的设施和建筑,广场中央有玲珑的玻璃灯塔,在一片霓虹之中成了一块闪耀光芒的巨大水晶,照亮了夜空。广场的车子虽在夜晚也是川流不息,来往均是气度不凡的绅士和珠光宝气的贵妇。大厅是苍穹造型,抬头仰望便是炫目的世界名画。有罗马柱支撑,每根柱子下皆有侍者。

我不禁唏嘘,不是我没见过世面,而是这里实在是穷凶极奢。即使是端盘子倒酒的侍者,也个个是人间极品。随便一个男人,都是纯真的北欧血统,而女侍者倒是人种混杂,但是光依样貌而言,个个可以去好莱坞电影里独当一面。

能开这样一家赌场的人,那绝不仅仅的有钱的事情。这偌大的厅像是看不到尽头,我只能慢下来,等着Linda上前来带路。

她看我一眼,问,“安然小姐,这里还算可以吧?”话中尽失炫耀之意。

“不过是个赌场。不华丽怎么揽生意啊。不过也不是什么好生意吧。”

Linda的眼睛里攒着小火苗,我觉得她恨不得脱了那双至少十二公分的细跟鞋,往我头上砸过来。

安晨眼里有些笑意,“安然,不要心情不好,看什么都不愉快。这些年Linda把沃尔森赌场经营的有模有样,绝不比你见过的任何一家差劲。”

“我哪里心情不好。”

他不再说话。倒是Linda说,“安小姐,真不知道你怎么能做这一行,情绪都挂在脸上,三岁孩子都能看的出来。”

她这样一说,我倒是有些脸红了。刚才的情绪来的太莫名,现在从脖子到脑袋都在发烧。我想正常智商的人都会把我的这种情绪理解为嫉妒,PH值降低,可我对老天发誓我没有。我和安晨也是半个仇人。只不过这么些年来,我们也勉强可以算的上是相依为命了。突然发现原来还有一个女人和他这样的熟悉,心里有些不习惯罢了。就像如果有一天我又养了一只小狗,兔子也会不高兴……嗨,扯远了,想到哪里去了。

我们穿过一楼大厅,保镖推开一扇门,便不再跟随。Linda领我们去电梯,用涂着火红指甲的食指按了3。是观光电梯,我扭头看玻璃外的风景,还真实富丽堂皇。从电梯出来,我变觉得恍如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全然不见赌场的繁华、喧闹、世俗,更像是所隐蔽的温馨派豪宅。竟是仿古的苏氏风格,走廊有假山,流水,大厅的尽头甚至有个真实大小的亭子。

Linda挽住安晨的胳膊,“二哥,还满意吧。”

安晨勾起食指磕在Linda脑门上,“你这也太土了吧。你知道么在国内,现在只有土大款才把自己家装的跟穿越回古代似的。”

Linda的神情立刻暗淡下来,撒娇说,“当时问你要怎么设计,你说看着办。想来想去只一次闲谈里我问你最爱世界的哪个城市。你说长江边儿上的一座小城,脸上尽是无限向往之意。所以这样设计。你倒是一点不领情。”

安晨笑着脱掉外套,又松了领带,我知道他对这里毫无戒心。这人有个毛病,到了觉得安全的地方就习惯性的送领带。可这些年,他带着我四处杀人,哪里有安全的地方,所以他这个动作便是极其罕见的。

Linda拿过他的外套,安晨说,“小丫头片子,我领情就是了。当时把这里的产业交给你,我还颇不放心呢。看来我和大哥的那个赌,是打赢了。”

我从没有听他提过他还有亲人,还一直以为做我们这一行都是如同我这样的孤儿。我斜睨他一眼,他正眯着眼睛四周观望,Linda依旧挽着他的胳膊,这三层偌大的空间如今就我们三个人,Linda倒也不如我初见她般风尘。

看他们悠闲的欣赏这里的家居布置,我真的是有些按耐不住,把箱子放在地上,往箱子上一坐,“安晨,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不会是来度假的吧。”说完我又看了Linda一眼,她似乎有些累了,将身子半靠在安晨身上。安晨顺势搂住Linda的肩,对我说,“你这个人,平时挺笨的,今儿偶然聪明一回。这几年活不少做,钱也不少赚。是时候休息休息了。”

我坐在箱子上伸个懒腰,“度假就不要叫上我了。谁给发工钱。Linda,麻烦给定明天的机票,我要回上海,接兔子。”

安晨的脸一沉,“我早晚杀了那只狗。”

我嚯的一下站起来,“你敢!”

安晨走进我两步,用食指指着我的鼻子,“你看我敢不敢。”他手腕处那道狰狞的疤痕又露出来,和他的脸一样吓人。

可我不怕他。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是不会怕任何事情的。

只是我觉得这样和他争下去没有什么意义,这种事情又不是发生过一次两次的,大不了是我们来一场搏击,以我伤痕累累而告终。

我扭过头,避过他锋芒毕露的眼神。

“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真的不想留在斯德哥尔摩。”我黯淡的说。

安晨的浑身都气的发起抖来。他倒是很少这幅样子。

Linda大概被我们的强大气势吓倒了,连忙上来劝阻,“二哥,生什么气!生气伤肝的。以前你可不是这个样子。”又对我说,“安然小姐,二哥提前几个月就让我安排你们两个在这里的行程了,你们平时辛苦,紧张。放松放松有什么不好。你就别跟他倔了,好么?”

她看我的眼竟有几分祈求。

我却越过Linda,又向安晨挑衅,“你到底有什么阴谋,把我骗到这里来。是不是我哪件活做的不好,组织要除掉我。如果是这样,在哪里动手都是一样的。何必这样大费周章。”说完这句话我意识到自己是有几分无理取闹的。

安晨一脚向我踢过来,力道却落在了箱子上。那个质量极好的箱子立刻散了架,我不多的行李七零八落的散了一地。Linda几乎尖叫了一声,愤怒的冲我吼,“范萧雅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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