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站在李妈妈身后，做为心腹，小葵仍然准确地估计出李妈**心思，手指点着另一只手的金戒指，偷偷给纪春琳递信。

纪春琳看到小葵频频给自己使眼色，顺着她的目光看到她手上的举动，暗暗惊讶，这是什么意思？想了一会，明白了小葵的用意，软了声音道：“妈妈，这几年承蒙您照顾，我在这里过得还不错，也得了些打赏。如果您愿意，我愿用它们来换小红的卖身契，行不行？”

青楼女被赎，最起码可以带走几件日常的首饰和衣服。象春燕这样的红倌，客人打赏时，都明说是专门给她的东西，李妈妈根本无权留下。只因为她对春燕寄托了太大的希望，如今低价卖出，真真是割肉一样地疼，所以才在文书中写明春燕是净身出户，此前得到的衣服首饰一概不许带走。

李妈妈知道自己的要求极不厚道，听纪春琳肯主动放弃，顺势笑道：“春燕，妈妈并不是贪图你的东西，只是瞧你们俩姐妹情深，妈妈我再不答应，不是太不尽人情了么？”

李妈妈说着弯腰拉起小红，轻轻推了一把，“快给春姐儿梳洗，龚公子还在外面等着呢。”说完，回头看着小葵，暗暗递了个眼色，示意她好好监督纪春琳和小红，自己带着其它丫环到前面招呼客人去了。

看李妈妈离开，小红这时才敢落泪，纪春琳拉着她的手道：“小红，刚才我还没有问过你就擅作主张，你愿意和我一起离开这里吗？龚公子已经没有钱了，我又成了这个模样，以后的生活未必强过这里。”

小红跪下道：“姑娘说哪里话，自从小红来到这里就跟着姑娘，如果没有姑娘照顾，小红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小红刚才就在想，姑娘走后，妈妈会如何安排小红。没想到姑娘肯为小红放弃那些东西，小红感激不尽。”

纪春琳暗暗叹息，其实她想带小红离开，更多的还是考虑自身的需要，自己人生地不熟，有小红这样巴心巴肝为自己着想的丫环，多少可以壮些胆量，没想到会让小红如此感激。

小葵在一旁看着，冷冷说道：“这些话，你们离开之后再说吧，龚相公还在外面等着呢。”小红怨恨地瞟了她一眼，起身给纪春琳梳头穿衣。

章六在外面等着，听说纪春琳收拾妥当，进来将她抱入轿中。

李妈妈不愿春燕出门前被龚文彰看到，特意安排阁里两个最会撩拨人的姑娘陪龚文彰喝酒。她们俩春衫单薄，身子又软，动不动便蛇一样靠过来，龚文彰脸皮薄，推也不是，应也不是，好好的绣礅宛如火堆一样烤着屁.股，听说春燕已经收拾好了，如蒙大赦般连忙起身退出来。

轿子在暖香阁后门口等着，龚文彰看见小红拎着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包裹站在轿旁等着，兴奋地跑过来，问道：“姑娘在里面？”

小红点了点头。

龚文彰高兴地一拍轿杠，叹道：“春燕，今日能得偿你我所愿，真如同做梦一般。”

龚文彰这一拍就象拍在纪春琳的心头一样，她心里不由打了个颤。担心龚文彰会揪开轿帘，纪春琳连忙用手帕将头上的黑印挡着。听到龚文彰在外面吩咐，“连忙走吧，抬稳着点，别颠着她。”纪春琳这才松了口气，放下手，却又忍不住暗暗长叹了一声，自己还是没有说出实话的勇气。

龚文彰已经听说纪春琳白天被打之事，吩咐轿子直接抬到屋子门口，揎开轿帘，抱起纪春琳。纪春琳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和男人这么亲热，她不敢出声不敢拒绝，心里还在纠结那个问题，如果他发现自己这个模样，他会怎么办？纪春琳用手帕将脸挡着，心跳得宛如鹿撞。

屋里的空间非常小，只有一张不大的床，靠墙摆着几个箱子。龚文彰将纪春琳放在床上，从箱子上摸到火石点燃蜡烛，转身出去和轿夫结帐。小红提着包袱进来，在一旁站着，同样忐忑地看着纪春琳。

纪春琳这个时候顾不上小红，她坐在床上，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到这个地步了，再也没办法躲了，等龚文彰进来，自己便把一切和他挑明了吧。纪春琳想着，低着头，两个手紧张地拉着手帕。

“春燕。”龚文彰走进来，贴着纪春琳在床边坐下，一脸的欢喜。

“我叫纪春琳。”纪春琳低着头说。离开暖香阁后马上换名字是离开前小葵再三叮嘱的，纪春琳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听她问，小葵惊诧地看着她，好象在奇怪她为什么要这么问一样。纪春琳也不愿意顶着别人的名字生活，既然小葵叮嘱了，正好给自己正名。

“纪春琳？这是你本名吗？”龚文彰笑着问，“我记得你曾说过，你原姓方。”

“方春燕已经死了，现在在你面前的人叫纪春琳。”纪春琳语带双关地说。

龚文彰的心不由痛了一下，紧紧握住纪春琳的手，柔声笑道：“你放心，从这一刻开始，你和暖香阁再没有任何瓜葛。等我凑够了银子，我便办一场热闹的婚礼给你，你便随我姓龚可好？”他说着顺势将纪春琳搂入怀中。

纪春琳猛地从龚文彰的怀里挣出来，死死地按住胸口，不行!她完全不能接受这个男人的拥抱。坐在床上被他抱住，纪春琳实在担心，他下一步就会将她推倒。

龚文彰错愕地看着纪春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拒绝自己的拥抱。

就是现在了!纪春琳下定决心，猛地咬紧唇，抬起脸。

龚文彰腾地站起身子，失声问道：“你是谁？”他刚才抱纪春琳进来，一方面惦着赶紧打发走轿夫，另一方面他正对着的是纪春琳没有受损的那一边脸，此时，才看到纪春琳脸上的黑印。纪春琳的左脸上，一块拳头大小的黑印从额头一直延升到脸颊。

龚文彰看着疑惑，想伸手触摸，又不敢，呆看着纪春琳不语。

纪春琳直视龚文彰，等着他的判决。他若翻脸，自己便跪下求他千万不要把自己送回暖香阁去，纪春琳当初为了写文，认真地研究过很多开金手指的手段，她相信只要给她时间，她一定能赚回自己的身价钱。

龚文彰只觉得心乱如麻，眼角看到小红在旁边站着畏缩地看着自己，向小红道：“你，出来一下。”说罢，走出门去。

小红蹭到纪春琳身边问道：“姑娘，该怎么办？”

这个时候，纪春琳也没有别的吩咐，只能道：“实话实说吧。”

小红便出去。

纪春琳不安地绞着手帕，安慰自己：龚文彰看到自己的第一眼，没跳起来谩骂，而是将小红叫出去询问，足以证明他的善良，还顾着往日的情分。他是个老实人，应该不会把自己往火坑里送。

不一会龚文彰快步走进来，依旧贴着纪春琳坐下，一手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抚着纪春琳脸上的黑印，笑道：“没关系，明天我便带你去找大夫，能治便治，不能治就算了，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我对你的心思不会改变。”

纪春琳听到龚文彰这话，揪了一天的心才放下来。她的眼泪不受控地流下来，在自己的世界活了二十多年，都没遇到这么好的男人，没想到才穿来一天便遇上了。可惜他爱的人不是自己，自己也并不爱他。

纪春琳缓慢而坚定地再次从龚文彰的怀里挣脱出来，“龚大哥，我欠你的钱会尽快还你，其它的话就不要再提了，我这样子不配。”

“你这是什么疯话!我说了我不介意…”

“我介意!”纪春琳提高了声音说，这是她唯一合理拒绝他的理由。

“春燕!我…”龚文彰习惯性地叫道。

“我说了我不是春燕，我是纪春琳!”纪春琳用手帕捂着嘴，哭泣着打断龚文彰的话。纪春琳知道自己很卑鄙，利用龚文彰的善良逃避被售商品应以的义务。但是做为新时代的女性，她真的不愿意和自己不爱的人做某事。

龚文彰被纪春琳的哭弄得肝肠寸断，迫不及待地表明态度，“不管你叫什么，你就是我立誓要娶的人!”

“我不是!我不配!”纪春琳提高了声音，继续哭。

龚文彰急得团团转，不由也提高了声音说道：“春琳，我承认，第一次看到你实是被你的容貌所吸引，但真正让我下定决心要娶你，却是你的才情和人品。你为我守身自尽，这份知遇之恩，便让龚某永生难报。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你又何来配不配之说呢？”

纪春琳被问得哑口无言，她再一次承认这男人很好，很好，真的很好，可是他再好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他看中的是方春燕的才情和人品，方春燕为她守身自尽，这一切都和自己无关。她实在没办法说服自己，心甘情愿地和一个第一次见面的男人XXOO。

纪春琳用手帕捂住脸，哭道：“我累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龚文彰还想再说，纪春琳在手帕里道：“你若还怜我，便给我一点时间。不然我只有一死，以明心志。”

龚文彰再不敢劝，小红靠上前道：“公子，今晚我陪姑娘。你放心，我会好好劝劝姑娘的。”

龚文彰只得叹着气退出去。

看着龚文彰垂头丧气的背影，小红亦是万分不忍，问道：“姑娘，公子对你真是一片痴心，你何必这样对他？”

纪春琳在心里也不停地叹气，她的苦能向谁说呢。她道：“小红，我今天折腾了一天，真的累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日子还长着呢。”

见纪春琳如此说，小红也只得作罢，大概收拾了一下，两人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