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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花落》第八十六章 拖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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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长得漂亮,总是比长得难看受欢迎些。 首发--无弹出广告这倒不是歧视,只不过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罢了。但有些人漂亮能让人心生亲切,有些人漂亮却会让人产生误会。武承燮姓武,人却长得妍丽,柳眉凤眼瓜子脸,十足一个美人胚子。武家总说自家这孩子应是女儿,可惜错投了男胎。也难怪阿庆这些不明就里的人,见到武承燮会有成见,还颠颠地跑去跟梁冬哥告状。

陈怀远跟武承燮叙了会儿旧,知道他讨了媳妇有了娃,在中原省北部地区做些钱粮的买卖,日子虽然劳碌,但也还过得去。

不过等陈怀远给他在小旅馆安排下住宿,武承燮可就比先前的狄朝阳直来直去得多了。他直接就跟陈怀远摊牌说自己现在是共`产党那边的人,劝陈怀远现在放下屠刀回头是岸,别再为蒋卖命了那是没有出路的。

武承燮说这番话倒也不突兀。他当年被除军籍离开陈怀远的部队,就是因为帮着陈怀远释放了二百八十个被共军俘虏并经过教育改造的**士兵。所以他跟陈怀远说这番话,陈怀远并不吃惊,相反他还很理解武承燮。当然,理解归理解,陈怀远自己是不能接受这个说法的。

武承燮当然不指望自己这番剖白能立即说服陈怀远。但狄朝阳说理,武承燮说利,双方都是在给陈怀远施加心理压力。如果能说服陈怀远自然最好,说服不了,那也在为最后那根压倒陈怀远的稻草做准备。

两人在小旅馆里对坐着辩论到天亮,一宿没睡。等陈怀远第二天送走武承燮回到八十五军的时候,阿庆都是用眼白看他的。同样是一宿没睡哈欠连天,放梁冬哥身上,人会觉得他工作辛苦,昨天等军座等到很晚大概都没睡好,可要放陈怀远身上,人都觉得他昨天一个人跑出去干了那啥的事情了也不知道节制——这就是旁人揣测那些在人前光明正大地做事和在人后偷偷摸摸地做事的人的区别。

可也不能怪陈怀远偷偷摸摸。就武承燮那长相,陈怀远当年带着他在身边就没少让人说过闲话。他过去不在意闲话,可现在却由不得他不在意。以前那是因为武承燮是自己老婆的表亲,再者他有老婆也跟光棍没区别,闲话再怎么着也影响不到他的生活。可现在,方采娴是过去式不说,梁冬哥对两人之间的感情问题本来就一直有疙瘩在,现在万一要信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他陈怀远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就算梁冬哥没信,只是心里不爽快了,那也是个钻起牛角尖来比他陈怀远都不遑多让的主。再说梁冬哥真要存心怄气,既不打人也不骂人,而是直接拿人当衣服晾一边去,陈怀远可真是怕了那种滋味。他却不曾想,梁冬哥对武承燮的底细一清二楚。陈怀远这样偷偷摸摸的反而弄巧成拙,没什么的也像有什么了。

武承燮虽然男生女相,可性子却着实直爽豪气,离开部队后走南闯北的,也颇有历练。这次被派来当说客,因着当年跟陈怀远的交情和事故,也是题中应有之义。梁冬哥不好反驳阿庆对武承燮的看法,只能顺着他的话说哪怕真是什么狐狸精那也是陈怀远是私事,做下属的管不了之类云云。可梁冬哥越是这么说,阿庆他们就越觉得陈怀远和这个姓武的有一腿——否则就凭梁冬哥那除了陈怀远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性子,怎么老护着这个姓武的说话?以前别说是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了,就是军统来了个女的,跟陈怀远亲近了点,梁冬哥不也拿作风问题说过他吗?对了,听说当初那个女的也是那个刘英带到陈怀远跟前的……

阿庆是苦出身,老家的人如今分了田得了实惠,大多都跟共`产党跑了。阿庆要不是爹走娘死孤儿一个,如今恐怕要“身在曹营心在汉”地加入梁冬哥的队伍去。他跟着陈怀远到东北,原是担心要跟共`产党打,可转头见陈怀远这种状态,又担心陈怀远有什么差错被捋了官削了兵,让一大帮跟着他的弟兄没了依靠。也无怪他会对武承燮的事如此上心。

陈怀远身边除了梁冬哥,也颇有几个老人跟随,虽然这些“老人”都有一茬没一茬的不是长年跟在陈怀远身边,但说起当年的八卦,那也是东拼西凑的能凑出很多。

谁说男人不八卦?男人八卦起来比女人生猛多了。就这点陈怀远身边的几个人暗中流传的小八卦,已经让人脑补出了一套完整的狗血情节并且流传迅速——

“军座当年还是旅长的时候通过自己老婆认识这个表亲了。这事可渊源得很。”

“可后来不是说不在部队呆了么?”

“那是因为早年军座在福建的时候出了点事,军座为了保住他才不得已把他赶走的。我听老李说,就是原来跟在胡师长身边的那个,说当年军座带着预五师在九江的时候让一个大胡子特务钻了空,军统的人要查,军座愣是把人顶走了,说是不会让他表亲那样的事再发生。可见,那人虽离了部队,但咱军座这么多年可都念念不忘呢!”

“可我看军座也不像是那种拎不清的人。陈明申可是军座看着长大的亲侄子,不也说杀就杀?”

“你以为军座舍得?还不梁秘书看不下去,一直在军座身边吹耳边风吹的。”

“那这回梁秘书为什么就不反对了呢?梁秘书做事地道,历来都没得挑,可这回连赵哥也说不动他。”

“不肯去劝,八成就是知道怎么回事,为了避嫌的。咱是没见着过那人,可我听小郭说那人好看得跟戏台子上的名角儿似的,眼睛能勾人呢!别说军座跟他久别重逢眼睛要直,保不齐梁秘书的眼睛也直。”

“这我可不信。论好看,梁秘书自己就已经好看得跟神仙似的了。”

“那哪一样?他再好看也不会让人觉得女气。可那人不一样,要是不开口,愣是穿着长衫也要被人当做是女扮男装……”

陈怀远本是无聊闲逛,不想无意中听了墙角,气得他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正想现身撸袖子揍人,忽的远远地见梁冬哥拿着文件夹正东张西望,知他在找自己,无缘由的一阵心虚,忙脚底抹油偷偷往办公室溜。

梁冬哥找了一圈找不到人,回到办公室准备给文件存档备忘,却见陈怀远好端端地坐在里面,真是奇了怪了。但也没多问,把李宇亭的电令给他看。

一般军事指挥的命令,不会说让部队什么时候开拔,而是让部队在什么时候到达什么地方。时间紧就急行军,时间宽裕就能缓两天或者走慢一点。不能迟到,迟到就无法完成既定的作战配合,但早到也不一定好,有时候过早反而暴露军事意图且增加后勤负担。

这封电报却没说时间只说让陈怀远开拔,那是因为李宇亭跟陈怀远这些将领私底下是有约定暗号的。

自打李宇亭怀疑军中有内鬼后,就各种手段严防死守。自己身边的人被他筛了好几遍不说,手底下几个将领身边的人也筛了好几遍。好在梁冬哥不仅出身好,而且在军中的表现也十分优秀,既被老蒋表扬过又拿过勋章。否则,他说不定就得中枪了。但他也没少头疼,因为诸如姜志方之类的“新手”同志太不知道遮掩,搞得他光摘清自己还不够,还得偷偷地帮别人擦屁股。

不止是手下,李宇亭对上头蒋介石身边的许家兄弟也不放心。可他拿许家兄弟没办法,白汝玫和郭斐然他也管不到,于是只能耍一些小手段。比如说往来电报通讯都是要备忘存档上报,他就故意不在电令里说行动的具体时间地点。当然,李宇亭瞒了上头忘了下头。上头的人不知道,可梁冬哥这些将领身边一等一亲近的人却知道得一清二楚。

说来,李宇亭在东北也个苦逼。本来蒋是想让卫立煌坐镇东北的,虽然蒋不放心卫,毕竟除了卫也找不出什么人了。可人卫立煌心里有自己的小算盘,不肯去东北吃力不讨好,到处找借口出状况这个那个那个这个的反正就是不去。没办法,李宇亭,作为校长的好学生,还是你来吧。李宇亭本想推脱,说校长不行啊,我还得在云南盯着龙济舟呢。校长微微一笑,说这个好办。回头蒋就让陈赐休把李宇亭跟龙济舟冲突的事捅给了美国人,借故把李宇亭撤职然后塞到了东北。

李宇亭来是来了,可当地的东北籍将领不听他指挥。他手底下能用的部队也就那么几支,偏偏陈怀远来了也是出工不出力。李宇亭拿陈怀远没办法,只能连哄带劝,这才好不容易把陈怀远说通配合去打渠城的东北民主联军。

陈怀远本来上东北就不情愿,来了发现自己的部队吉宁一支,河西一支,辽阳一支,更是气得越发消极怠工。在辽阳的时候收拢了部队,然后就拉着梁冬哥到处玩,压根不爱理部队的事。上面的命令指示,只要不是蒋介石亲自下令放话,陈怀远就完全不放在心上。

梁冬哥拿着电报,等陈怀远回来了,故意趁他他一脸郁闷心不在焉的时候跟他说有电报,而且报告的时候也没显出十分紧急的架势,所以陈怀远挥挥手说你先看着办,然就就爱理不理地去补觉了。陈怀远补完觉,又插着口袋在司令部里闲逛。等他最后拿到电令一看,哟,耽搁了这么长时间啊!还好现在走还来得及,就是时间紧,少不得得急行军了。

梁冬哥要的就是这个“时间紧”的效果——一般这种满打满算以为抓紧点就能赶上的,等末了时间快到的时候整出点什么岔子,就铁定赶不上了。

这种拖后腿于无形的法子,利用好时机做得巧妙些别人根本看不出来。因为理论上梁冬哥在见到陈怀远的第一时间就报告了这份电令。可实际上,算算时间,陈怀远夜不归宿到第二天下午才回来,补了个觉后又不在办公室呆着不知道闲逛到哪儿去了,这电报压在梁冬哥手里的时间超过一天。

其实陈怀远最后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就差了那么半个小时,可以说是赶上了,也可以说没赶上。因为民主联军的部队跟新十一军和新十六军打了几场漂亮仗后并没有恋战,而是十分果断地后撤。孙抚民和何绍弥之前被打得憋屈,这下追得高兴,不小心就追过了头。一边快一边慢的,等八十五军到的时候,只看到了新十六军的尾巴。最终三个军还是没能在渠城形成夹击。

这种时候,一直浑浑噩噩的陈怀远一个激灵,忽然明白要出事了。当新十一军请求支援的时候,陈怀远咬咬牙,不顾梁冬哥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劝阻,指挥八十五军北上过辽河。

“冬哥,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但是,老何当年在滇西救过咱们,如今咱不能见死不救。”

何绍弥当年被卫立煌下了死令攻打松山,部队战损严重,几乎都打残了。虽然是执行军令,但理论上是在松山拖住了部分日寇,为陈怀远在龙陵的进攻提供了帮助。为什么陈怀远说何绍弥是救了他的命呢?因为当时潘成翊自作主张打乱了作战部署,让日寇在龙陵完成了集结,要不是松山和腾冲打得太惨烈拖住了日寇,陷在龙陵的包括八十五军在内的几个部队,怕是不能活着出来了。

梁冬哥苦笑,自己千算万算,连李宇亭那里他都去反映过了,就是漏算了陈怀远的义气。李宇亭也让他说动了,认为八十五军去救十一军是得不偿失,很可能还踩了敌军陷阱。可到底,没能拦住陈怀远。

新十一军和新十六军轻敌冒进,等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都不知道追到哪里去了。东北民主联军在过了辽河后调转枪头,把孙抚民和何绍弥打了个措手不及。这仗打得比预想中的轻松漂亮,十一军和十六军的抵抗意志并不强大,民联的兵力损耗比预想中的少很多。更加戏剧性的是,**士兵被俘后,拉到后面看一场白毛女,啥思想改造都免了,个个痛哭流涕,回头连军服都来不及换就重新上了战场,嗷嗷叫着攻向几天前还是他们友军的**部队去。以至于战场上的**经常被穿着友军衣服的共军给干掉。孙部和何部被打得措手不及,溃逃一片,民联的战损又远低于预期,这种时候陈怀远要北上救援,不仅不磕不了民联的牙,反而是“羊入虎口”。

当年**底层的士兵,你也不好说什么“素质”什么“忠诚”。除了青年军和教导队这类,其他要么是九死一生被抓壮丁抓来的,要么也是实在活不下去了去军队挣个搏命的钱。像梁冬哥这种出身的人,有是有,可能有多少?陈怀远当年要是临门一脚被踹进去了,也能是个宥国全。说得猥琐点,现在人向往什么“民国范”的,可当年所有民国的知识分子社会精英军队高官地主富商满打满算就那么点人,你就是投胎去民国,想撞上这种人家,不想想你的人品能不能爆棚,也要想想人家的精子够不够分。虽然白毛女的故事是艺术加工过的,但那年头,几乎人人都有这个共鸣。旧时人心淳朴,没那么多拐了十七八个弯的曲折道理,认为谁能解救自己的苦难谁就是值得追随响应的,哪管你是什么党有什么范。

解放后,说起当年东北的事,陈怀远对梁冬哥叹气道:“实在是人算不如天算。我不去救绍弥是死,可去了也是个死,要怨只能怨友军不争气,怨不得你,反倒要谢你。不是你,我都没法活着退到四平。和平起义,是赎自己的罪,也是报答你几番救命之恩。”说着,又开始不正经起来,抓着梁冬哥的手放到自己手里握着,笑得心满意足:“部队没丢,还赚了个你,我一点都不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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