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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跪不起》第七章(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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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7)

就像一只母鸡带着一群鸡娃子,满天的星星就围着一个月亮,只是这鸡娃子也太多了,数也数不过来。

见没什么人再来光顾,数够了星星的银坠,便打算关门歇业,当她关上后窗刚一回头,猛然发现柜台上趴着一个人,她下意识地后退两步,忙问:“谁?你是谁?”

那人吃吃地笑着抬起头来:“你说我是谁。”

银坠即刻转怒为喜:“死老郭,走路跟个猫一样,咋就没一点动静呢。你这是……” 后面的话,不知该怎么问是好。外面传着郭明达被双规的消息,而且还一个个有鼻子有眼的,这不能不让人提心吊胆。

“怎么样,生意还好吧?”

“嗨!啥好不好的,不是说重在搅合嘛。咋!来一杯解解乏?”总觉得郭明达神色有些异样,似乎心里有什么事,银坠就诚心诚意地挽留。

“好哇,正合我意,只可惜你们家响虎不在。”

“难道我这个老娘们,就没资格陪院长大人喝一顿酒了?”

“没那个意思,没那个意思,房前屋后住这么长时间了,还从没见你端过杯呢。”

“那就叫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

“嗬!还真没看出来。”

“老郭,你可有日子没过来了,这一阵子忙得够呛吧?”

“还好,还好,总算有个头绪了。”

“听说你被纪检委的带走了,我们几个是干着急帮不上忙呀。事情都消停了啥?”银坠本不打算刨根问底,但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唉!要是能消停就好喽,怕只怕到了闭上眼睛的那一天,才能彻底消停……”郭明达迫不及待地打开酒缸盖,自己动手舀一碗酒出来,将鼻子抵到碗边闻一闻,随即闭上眼睛,发出“啪”地一声。

看到郭明达的兴致如此之高,银坠就说:“要不我给你开个鱼罐头?”

“罐头就算了吧,有剩菜没有?”

“有、有呢,不过,哪有用剩菜待客的道理。”

“还讲究个啥,赶紧,赶紧拿来。”

“你这个人呐,真是好打发……”银坠转身走进里屋,功夫不大就端一盘中午吃剩的土豆丝来。

“唉!我说,你们家响虎也真够可以的,把水灵灵一个媳妇放在家里,他心里就那么踏实。”

一提起那个没良心的,就是骂上十天十夜,也不解银坠心头之恨:“哼!人家在口岸上天天过得跟神仙一样,还能想起家里的黄脸婆?”

郭明达咽一口酒,夹一筷子菜压压味,皱着眉头问:“响虎在口岸做什么生意呢?”

“还能干个啥,二道贩子呗,用录音机换钐镰,用皮子换钢板,换回来再倒腾给别人。”

“了不起呀,你知道嘛,在没有货币的时候,我们的老祖宗就是用这种方式做买卖的,这叫以货易货,你可不敢小看哟。”

“算了吧,别提那个倒灶货了,一提起他来呀,我是一肚子的气。来,咱喝咱的。”银坠吱溜一声,满满一杯酒便进了肚子。

正如银坠所料,郭明达今夜来访,还真有一件急事求助。近些日子以来,事情是一桩接着一桩,哪一桩还都不敢耽搁,这叫他忽然一下感到,罗锅子上山――前(钱)紧了。妞妞生病得花钱,敖登上学也得用钱,平时他又是一个不怎么在意钱的人,多了多花,少了少花,没了就不花,从不说存上几个,以备不时之需。如此一来,真到了用钱的时候,他就无处抓挠了。因此,犹豫再三,他还是硬着头皮来到了银坠家。

本来就喝不了几两,又加上喝得急了点,不大一会儿,酒劲就上了头,郭明达似乎要的就是这种感觉,他趁着酒劲说:“老板,最近我这手头有点紧,您看您这边要是宽余的话,就……”

看到郭明达那副窘迫的样子,银坠忍不住笑着说:“就知道你有啥事呢,老郭呀老郭,咱房前屋后地住着,你至于这样嘛,不就是借钱嘛,借多少,你痛痛快快说个数。”银坠擦着眼泪说。

“六、六千块有吗?”

“六千是吧,你先喝着,我给你拿去。” 银坠毫不犹豫地转身进了里屋,她对着镜子理理头发,扑拉扑拉衣服,从侧门出了自家的大院。

其实,银坠一时也凑不齐那么多钱,之所以满应满许,她是觉得郭明达轻易不求人,既然人家开了金口,那一定是遇上迈不过去的坎了,所以无论如何也要设法帮郭明达这一把。

刚推开虚掩的院门,就听见黑牡丹在屋里大哭大闹:“死不要脸的,那个妖精给你啥甜头了,你搁三岔五地不是去挑水就是去劈柴,你索性搬过去住多好,人家又年轻又漂亮……”

“我的奶奶呀,你就不能小点声,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男人压低声音在说。

“嫌丢人你就别去呀。” 黑牡丹叫巴哈尔,只因生来皮肤黑,模样俊俏惹人,人们就送一个黑牡丹的雅号。

“人家一个快生孩子的孕妇,男人又在边防上当兵,你说都是一个单位的,我就不能去照顾照顾人家……”

“呸!糊弄鬼去吧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都一把子年龄的人了,你还有功夫到外头去跑骚。”

事事顺着媳妇的老哈,实在是忍无可忍了,他抡起巴掌照准黑牡丹的脸,啪地就是一个耳光。

黑牡丹毫无防备,她捂住半边火辣辣的脸,傻傻地站在屋子中间。

见夫妇俩动起手来,银坠便破门而入,不顾一切地扑上前去,从身后用力搡了老哈一把,不料,由于用力过猛,老哈踉跄几步,一头撞在了箱角上。

到底还是夫妻,看见丈夫躺在地下不动了,黑牡丹疯了似的扑到丈夫身边说:“死鬼,你怎么了?你醒醒,你醒醒呀。”

银坠焦急地说:“妹子,我给你惹祸了。”

“这可咋办呀?”黑牡丹急得呜呜直哭。

“你别哭,我这就去叫老郭。”

银坠还没跨出门坎呢,就听身后老哈说话:“银坠姐,你下手可真够毒的。”

银坠一回头,看见刚才躺在地下的人,竟毫发无损地站了起来,就又惊又喜地说:“你没把人吓死你。”

“嘿嘿……跟你闹着玩呢。”

“闹着玩?你看看妹子这脸。”

有了撑腰打气的,黑牡丹仿佛受了天大委屈似的,索性放开嗓子干嚎上了。

“小妖精,你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我问你,老哈人家那里做错了,小孟刚从河南来,又挺个大肚子,咱街坊四邻的就不该伸把手呀?行了,打是疼骂是爱,不敢再胡闹了,深更半夜的,也不怕邻居们笑话。去,老哈,端盆凉水过来。”原本是来借钱的,不想却在这里当起了民事调解员,银坠是又好气又好笑,心里却还惦记着家里的客人。

“哎,哎。”老哈手忙脚乱地进了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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