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王忠民他们在水利工地奋战了三个多月，在指挥部的统一指挥下，各大队的劳力是换了一拨又一拨，水库大堤在一寸一寸地长高，这段时间，王忠民是一心一意地扑地水利工地上，一刻也没有离开，吃住全在工地上，好在，自己是单身汉子一个，好安排，除了在梦中偶尔想起卫红，有种怅怅的感觉外，其余的都好解决。

终于，在指挥部安排撤走了最后一批劳力后，工程正式完工了，喧闹了几个月的小山村，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今天，王忠民格外高兴，在子山村全体党员干部庆功聚餐宴上，王忠民第二次端起了酒杯，只要是来敬酒的，来者不拒，很是干了好几碗白酒，竟然感到了丝丝醉意，好像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真是惬意极了，今天，王忠民好似卸下了千斤重担，心里高兴极了。喝完了酒，他开动自己的11号专车，向自己的小庙之家进发。

蜿蜒的小路直通半山腰，老远地，王忠民就看见小庙之处，有个火点在闪闪发光，“是不是师傅回来了？”王忠民前行着，身上燥热难受，解开纽扣儿，脱下衣服，搭在肩膀上，露出自己的壮硕发达的上身肌肉，山风吹来，他毛孔里都感觉到了阵阵舒坦。

走近一看，果然是师傅大人，他搬了条凳子，蹲在上面，嘴里衔着那根从不离身的长烟袋，正“吧嗒吧嗒”地吸着烟。王忠民赶紧热情地向他打个招呼，从家里翻出一小袋花生米，陪着师傅喝起了小酒，两人交谈起来。

师傅已经好久没来了，忠民是真的有点想他了，可他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闲云野鹤惯了的，你想找他是无处可找的，他要来又是立刻就来的，来时一片云，去时一阵风，当然你也不用和他计较这些。

“臭小子，你可不许再喝了。”见到忠民满身酒气，师傅不准忠民再喝，自己却自斟自饮起来。

忠民托着腮帮子看着师傅喝酒。

“臭小子，还不错，现在出息了。”师傅从不轻易夸人的，看来自己那点破事，师傅已经知晓了。

“哪里，哪里，还不是师傅教导有方。”忠民心里乐开了花，嘴里还是一个劲地谦虚着，不一会儿，不自觉地把自己的“壮举”绘声绘色

向师傅描述了一通。

师傅一边不动声地看着他，一边在心里嘀咕，“真是个臭小子，喝了点酒就得意忘形。”考虑到他还年轻，也就没有说破，不过，这臭小子，这段时间是成熟了不少，看样子，实践的确磨砺人，陆春明那小子没少敲打他，前段时间还是个青涩小子，现在，说起话来，板正腔圆，拿腔捏调的，看来，孺子可教，自己没看走眼，只不知以后能不能很好发展。

王伯超一个劲儿地高兴，一个劲儿地自斟自饮，不知不觉间，已是醉意蒙蒙。“忠民呀，恐怕要变天了，你以后是怎么打算的？”

王忠民打了一个寒噤，酒醒了不少，他知道师傅说的意思，是上面的政策可能要发生变化，近段时间，由于忙于水库建设，自己已是好久没有关心时事了，在工地上，他好像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议论过，现在，师傅这样问自己，自己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师傅可能是真的喝多了，不大会儿竟然叭在桌面不睡着了，王忠民把他抱到床上，给他盖上被子。

别人说的可能是传言，师傅如果也这么说，只怕会是真的。这个闲云野鹤的师傅，可有不少的老同事、老部下在地方、在部队身居要职，有些普通老百姓一生难得见到的大人物，他去了，就如同是去邻居家串门似的，想来这消息一定假不了，既然自己已经成为一名“编外干部”，那可是要有这方面的敏感性，他打定主意，决定第二天去公社一趟，看有没有这方面的消息。

第二天，忠民起来的时候，师傅留了张纸在那儿，他知道，师傅肯定是又走了，这个老爷子，天马行空惯了，只不知道这次他又去了哪儿？

吃完早饭，忠民还是匆匆忙忙地出发了，算起来，自己可有一段时间没见到卫红了，昨晚上，自己又在睡梦中把卫红搂了一把，醒来以后，裤头都是湿漉漉、粘乎乎的，只不知师傅是不是有了警觉。尽管在忠民的组织下，去冬就修了条砂石路，可是难得有车进来一趟，他还是只能靠着自己的11号车出发。走来话长，说来话短，不大一会儿，十多里路就被他抛在了身后，他进了公社大院。

一路上，不断有人和他打着招呼，这时他听到了那熟悉的磁性声音远远地传来，“忠民，你来了，我正好找你有事，准备让办公室通知你，现在你先去忙，中午就在我家吃个便饭。”

忠民赶紧去把手头上的事办好，中午十一点的时候，他就熟门熟路地去了陆书记家，还没进院门，就闻到厨房里飘出的一股肉香，忠民狠狠地吸了吸鼻子，只见卫红迎了出来，这家伙，今天还来了个夸张的熊抱，差点又让忠民家的“老二”不老实了起来，陆春明走过来皱了皱眉头，忠民赶紧放开。

和王忠民握了握手，陆春明就坐在了沙发上，好家伙，才多长时间不见，王忠民发现陆书记红光满面，气色好多了，一副气宇轩昂的样子，简单地询问了几句工作，卫红和她妈妈已把酒菜摆上了桌。王忠民敬上了酒，就和陆书记边喝边谈。

“以后有什么打算？”忠民捉摸着，是不是把自己的“宏伟蓝图”在卫红面前显摆显摆，可又觉得有点不妥，正踌躇着。

“是指你个人的发展。”可能是看出来忠民的误解，陆春明这么解释着，一边不紧不慢地幽幽说：“可能要变天了，你可要作好自己的打算。”

这可是第二个人向自己提起这个话题，而且这两个人在王忠民心目中，是何等重量级的人物，看来是真的要变天了。

卫红贴在忠民的耳边悄悄地说：“我爸可能要走了，是去市里”，忠民不觉心里一惊，不过他曾经听师傅说起过陆春明被打成“右派”，是从省里下放下来的话，王忠民望向陆书记，陆春明朝他轻轻点了点头，“还没确定，你不要到外面乱说。”

接着，陆书记支开了老婆和女儿，给他轻声地介绍了当前的形势，上面有几个人被抓了起来，已经开展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的大讨论，恢复高考已在动议之中，可能今年就会实施，对于忠民，他本想有时间的话，自己过个年把就把他安排到公社来任团委书记的，现在看来，可能会有变数了，毕竟忠民还只是个大队干部，工作的时间又不长，如果贸然行事，恐怕会招来不少的谣言，现在上面已经在拨乱反正了，社会建设恐怕会急需很多人才，恢复高考制度是一个重要的信号，以后知识分子一定会受到重用，好在忠民只辍学一年，相信凭借他的良好心理素质和扎实的文化功底，还是可以尽力一博，他相信忠民是有这个能力和实力的。

这对忠民来说，真不见得是个好消息，刚刚他还在满怀革命豪情地干工作，以为自己这么年轻能得到陆书记的亲睐，寻思自己不久就能更进一步，睡梦中，有时他还替自己作好了规划：二十岁以前进公社；三十岁以前进县委，到那时，自己再把卫红迎娶到家，事业有成，娇妻进门，现在想来，一切好似成了镜中花水中月了。

思虑至此，王忠民情绪迅速低落，端起杯子向陆书记频频敬酒，虽然共事时间不长，陆书记却不忍离开这员心腹爱将，也理解忠民今日心情，也没有制止他的豪情满怀，不多会儿，王忠民已是酩酊大醉，趴在桌子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了起来，陆卫红看他这个样子，忍俊不禁，赶紧扶着他去自己的卧房休息。

一觉醒来，王忠民发现自己躺在了卫红的房间里，被子里面散发出阵阵幽香，和刚才那个熊抱香味相同，不觉钻进被子好好享受了一番，这时，他已不记得自己刚才那副痛哭流涕的样子，对陆书记的形势剖析，自己倒是记忆深刻，左思右想，看来，参加高考是自己的最佳选择，“妈拉个巴子，就这样决定了。”作出了这个决定，他迅速翻身起床，准备去向陆书记告别，只听得隔壁房间仍是鼾声阵阵，看样子，陆书记比自己醉得还凶，王忠民拉开房门赶紧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