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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血狼将》第二十二章 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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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万颗铁勒人头,这话你也敢说?”唐泽一边替他解下身上的盔甲,一边听他细细讲述刚才发生的事件始末缘由,当听到江寒血狮子开大口的时候,明知道他说话一贯胡诌,也不禁吐了吐舌头。

“老江的胆子再小,吹吹牛还是敢的,”江寒血咧嘴笑着说道:“他肯不肯是他的事,但面对这五百兄弟手足,我不能坠了自家的威风,更不能让大家心生猜忌……你这人做事怎么毛手毛脚的,解个盔甲都不会,可比你M……比二狗子还笨!”

他本想说“比你妹妹差远了”,这话不把公主当碗菜,说出来太欺负人了,话到嘴边硬声声的忍住,只是想着远在敦煌的唐樱,继而又想到了尚在鸣沙县,没有任何保护的柔凝,不知道她们如今是否安全,心中一阵忧虑。

唐泽也没听出来他话里的漏子,继续笨手笨脚的帮他把身后的绳带接下,才擦了擦头上的热汗:“我堂堂正三品的怀化大将军帮你一个新兵蛋子解甲,你就知足吧!若不是看在今日你以区区五百士卒,硬挡了铁勒数万大军半个时辰的份上,我才懒得理你……话说回来,你今日唱的这出空城计实在太及时了,孤军抗强敌,大震我大越军心,若非你今日表现神勇,恐怕如今城内军心全都散了。”

“屁的空城计!就这么大个瓜州城,站得高点儿,从城东可以看到城西,所有守备力量一目了然。铁勒人又不是兔子,你当他真是怕了我这五百断头军?”江寒血说道。

唐泽奇道:“那是为什么?你今日足足在外面挡了他们半个时辰,跟他们的一个王子叙了半天旧,最后一箭未发,平安退入城中,难道铁勒人真的发了慈悲,对你网开一面?”

江寒血摇头道:“他不是放我入城,他是想放这数千张徨失措,仿若惊弓之鸟的百姓入城。若是在城外杀了这数千百姓,不过是逞一时之快,于破城全无益处,反而坚定了城中百姓守城的信心;但如果将这数千百姓放入城中,一方面是让这些人的恐惧情绪在城中大范围传播,以乱守城兵士的心志,另一方面,也是为这瓜州城增添了几千张吃饭的嘴,如果不给他们吃饱,是要闹事的。这个叫‘死了死了’的好算计,放这些人入城,是要瓜州城不战自乱啊!”

唐泽吁了口气道:“还好你早有准备,预先收了二十万石粮食进来,如今城中的粮食是不会缺了,哪怕是围上大半年,人吃马嚼也吃不怕。瓜州靠近疏勒河,城中自有井水,也不怕他们断了我们的水路。唯一可惜的是,时间太急迫,没能将城外的粮食全都收进来,给铁勒人来个坚壁清野!哪怕不熟也好,总好过白白便宜了这帮胡人。”

江寒血白了他一眼:“城外的粮食,纵使收不完,用马踏了,放火烧了我还不会?铁勒人作战,向来是以战养战,没有粮草补给一说,若不给他们点儿甜头吊着,他们饿极了发起疯来,你来收拾?”

唐泽嘴巴张得像蛤蟆:“你说什么?你不会告诉我这一切你早就知道,外面的粮草是你专门留下来给铁勒人的吧?”

一边说话,唐泽一边捏起来拳头,这小子做事往往出人意表,常人听起来匪夷所思的事情,他却没有做不出来的。看着他满脸不在乎的表情,要不是知道自己打不过……但唐泽还是真的很想揍他一顿。

江寒血说道:“你想搞坚壁清野,让铁勒人饿肚子,没饭吃,是吗?我问你,此处往西三百里,快马两日可至之地,是哪里?”

唐泽愕然片刻,立即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垂头丧气地说道:“此处往西三百里,是敦煌城。”

江寒血道:“没错,此处往西三百里,是敦煌;此处往东五百里,是酒泉,无论往西往东,快马加鞭的赶路,也不过三五日的路程,而且沿着疏勒河沿岸一带,村落众多――远的不说了,就在瓜州城往南一百里处,便是锁阳。如今我在外面放些粮草吊着,受损的不过是瓜州一地,而且由于事先存了粮,也不至于沦入万劫不复之境,否则的话,这群铁勒人饿晕了头到处乱撞,岂不是要搅乱了整个西北的秩序?”

唐泽摇头叹道:“苏大将军常夸你是不世出的名将胚子,如今看来,他还是太保守了些――逢治世,你或为安邦能臣,但逢乱世,你必为铁血枭雄。你是想让瓜州城变成西北的一颗钉子,将铁勒人牢牢钉死在这里,可是如此一来,满城的百姓岂不是全都成了钩上的鱼饵?如今瓜州城被团团围住,四周铁勒的兵士,不下五万之众,如今又有了四周的粮草为补给,估计几日之内还会增兵,也不知道这瓜州城能守几日,能不能守到大将军会兵的那一天。”

“大将军回转?”江寒血咧嘴笑了笑,问道:“铁勒人来势甚急,你们可否燃放了烽火?”

唐泽道:“还用你说,已经燃过了,长城沿线烽火台众多,铁勒人来势虽快,但也不能一举将所有烽火台都毁掉,我相信过不了多久……”

两人正说着,忽然外面一阵喧哗,唐泽问是怎么回事,有个小厮跑出去查问,没过多久回来了,说是由于守关将士不战而逃,失了长城关隘,洪大海要处军法,杀了守关的将士以励军心,现在许多人都跑了去看热闹。

长城关隘失守,丢得很可耻,因为并非由于抵挡不住丢掉的,而是面对着忽然到来的铁勒人,一群新兵蛋子吓破了胆,根本无力抵抗,还没交手就逃得干干净净,让铁勒人兵不血刃的占领了关隘。如今洪大海拿住了领军的军官,连同带头逃跑的二十余人,一起捆了丢在城门前的空地处,只等午时三刻一到便要开刀问斩。

“铁勒人大军压境,全城老幼齐心备战,恨不得会拿刀的越多越好,他现在却要杀人?”江寒血瞄了他一眼问道。

唐泽想了想道:“临阵脱逃,论理也该杀。洪校尉要拿他们开刀,正理上找不出半点漏子,再说如今铁勒人大军压境,若人人都临阵脱逃,那江山社稷谁来保卫?”

江寒血道:“乌压压的几万大军压境,就靠几个没见过血的鸟新兵来守关,要怪的话,只能怪他姓洪的妄自托大,要杀的话他先拿刀自己抹脖子。你以为人人都是修罗王,生来就会杀人?没有老兵带着,新兵全是群菜瓜,看着这许多铁勒人,不用打,吓都吓傻了。”

唐泽道奇道:“这么说来,你的断头军也都是些入伍不足半年的新兵,为何如此善战?我估计洪校尉也是看你立功急了眼,有些恨铁不成钢。”

江寒血道:“龙生龙,凤生凤,狼母带狼仔,狗娘养狗耸,他跟我比?拿个屁来比!老子的断头军是银子喂饱,烈火练就的,他每日吃咸菜米饭,我断头军每顿带荤;他每日早晚两练,我断头军每日一练――从早练到晚;他的兵只吃粮,不领饷,我断头军每年白花花三十两银子;他的兵士至今没骑过马,我断头军敢在马背上和铁勒人短兵相接;他的兵若死了,顶多领个三瓜两枣的安家费,我断头军……”

“好了好了,断头军是铁军,您老人家是名将,他洪大海给您提鞋都不配,成了吧?”唐泽见他越说越激动,赶紧出言打断:“可是你是陷阵营的,他是虎贲营的,你二人相互之间并无统属关系,而且他的官职还比你大,他要杀人以正军法,你也管不着不是?”

“管不着?世间只有江寒血不想管的事,还没有我管不着的事!如今你就随我前去看看,我三言两语羞死他,看他还敢不敢乱耍威风!”

江寒血一边说着,一边提着唐泽往外走,唐泽不如他高大,力气也比他小,拼命挣扎但无济于事。来到城门前面,只见已经密密麻麻的围了一大圈人,看客们听说要杀人了,都来凑热闹,将这个临时的行刑场围得水泄不通。

被捆在地上的有二十几个人,有五个是军官,剩下的都是最先逃跑的人――守关的数百军士集体逃跑,法不责众,洪大海只有选一些有代表性的来砍头。领头的那个军官还在向洪大海求情,表示愿意带罪立功,只求能饶自己一条性命。

洪大海站在他面前,低头看着他,大声说道:“饶了你?自己摸着心口想想,关口是怎么丢的,铁勒人是怎么进来的!如今外城防线被破,瓜州被围,城中数万百姓流离失所,朝不保夕,你要活命,天理不容!”

“说得好!”周围民众听他说得义正言辞,也不去想这话是对是错,有几分理,只是起哄似的大声叫好。

这时,忽然听到从人群外面传来一声极不和谐的回答:“杀人便杀人,出气就出气,与天理何干?因果报应、天道循环,连圣人都说不清楚,你一个小小校尉,便敢开口断言?天理不容,我老江能容,你若嫌他们丢了你的脸,把人交给我,我领回去调教!”

众人闻听之下,不由自主的让出了一条道,待看清说话的是江寒血时,纷纷欢呼雀跃起来,有情绪激动的当场就要给他跪下。今日早上江寒血力拒铁勒人的那一幕,见到的其实并不多,但流传得却很广,大家以讹传讹,充分发挥了自己的想象,将江寒血的骁勇百倍夸张,尤其是他两百步外一箭穿两人的壮举,更被说成了昔日孤身退敌的飞将军转世。无形之中,江寒血已经成为了许多人心中的精神支柱,将他的存在视为瓜州城可以守下去的关键。

洪大海听到他的声音就感觉头大了――在瓜州城中,江寒血是他最怕见到的人,但如今也是他感觉最离不开的人。百姓敬他,不过是因为他武艺高强,作战勇猛,这种敬仰更多的是出于一种对于英雄的崇拜,但洪大海却很清楚,今日如果不是江寒血力挽狂澜的话,这瓜州城恐怕已经破了。

所以,尽管不愿意面对他,尽管知道这家伙来肯定没好事,但洪大海还是不得不表现出十二分的尊敬:“江兄辛苦了,今日若非江兄在城北力阻铁勒人南下,瓜州危已,刚才江兄入城,在下忙于防务未曾迎接,如今代全城百姓谢过了。如今铁勒人将各处城门团团围住,随时可能攻城,江兄且好好休息一番,到时方好杀敌,如今全城百姓的生死全都仰仗江兄了。”

他的话说得客气,却全不提眼下之事,只求一顶高帽子压下去能把江寒血哄走,别在这里碍手碍脚了。

江寒血软硬通吃,哪里会被他一通恭维糊住嘴:“别说这些没用的,老江和你不对路,但铁勒人当前,天大的梁子如今都当狗屁放了。我今日来就是来保人的,你也知道如今铁勒人大兵压境,如今郡兵边兵加在一块儿,满打满算也才两千人出头,多一个人便多一分力,这些人我要保下,你有何条件便说。”

这话说得太直接了,洪大海听得直皱眉,强忍着心中的不满说道:“江兄是在开玩笑吧?铁勒人大军压境,全是这些守关兵士贪生怕死所致,若不严加惩戒,军威何在,军纪何在……”

江寒血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屁话!铁勒数万大军压境,就是真的拿鸡蛋碰石头,这几个没见过血的嫩兵,能受得住了半柱香?丢了就丢了,要怪便只怪自己疏于防守,给铁勒人钻了空子――你是校尉,是这一千来号人的头,不是光叫着好听的,老天生你一副肩膀,该担的责任就要担起来。遇到些挫折就全都推给下面人,你以为你是赏罚分明?跟了一个没担当的上司,这传出去才寒了将士们的心!”

丢了关隘,这个责任我自会背起来,但这与我处置逃兵有何关联,你这帽子扣得也太天马行空了――洪大海气得满脸通红,想了想,说道:“军纪国法岂能朝令夕改,如果我私放了他们,如何向瓜州城的数万父老交代?”

江寒血闻言笑了两声,转身朝围观的民众作一了圈揖,“诸位瓜州城的父老兄弟,江某人这厢有礼了。”

众人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纷纷拱手回礼。洪大海已经大概猜到他想做什么,看在眼里,感触颇多,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如今铁勒人大军压境,外长城已破,兵锋直抵瓜州城下,小小孤城危如累卵。如今苏大将军亲率大军西征,无论敦煌酒泉,皆无防备,瓜州,已是我大越最后的第一道防线,不但我等的身家性命,便是整个大越的生死存亡,中原大地五十兆黎民百姓的安危荣辱皆系于瓜州一城。我等西北军将士,如今誓与瓜州同生死,共存亡,哪怕血尽肠流、肝脑涂地,但有一息尚存,绝不领铁勒人踏入瓜州半步,诸君,愿助我否!”

来看杀头的多是些爱惹是生非,胆大心粗的毛头青年,平日里最善使酒骂座,任性妄为的人,这种人虽说未必个个都是真汉子,刀架在脖子上也会害怕,上了战场也会尿裤子,但有一个特点,便是好冲动,容易热血。江寒血说得煽情,说得义正,说得仿佛天降大任于瓜州一般,众人被煽得群情激昂,隐约真的感到了大越朝乃至整个汉族的存亡重担就压在自己肩上,听他这么一问,当然个个叫好,哪有不开窍的。

“江大人放心,我等皆愿随你死战,便是战死沙场,好男儿自当马革裹尸而还!”

“对,也让铁勒狗知道我等汉人的厉害,身上这二十年的满腔热血,就要活出个汉人的威风!”

“我等皆愿死战,愿与瓜州城共存亡……”

吵闹了半响,江寒血再三摆手,众人叫嚷的声音才稍稍减弱。江寒血道:“诸位都是我大越的好男儿,真汉子,江某人佩服,也代守城的将士们谢过了!可如今铁勒兵强马壮,我等虽有城池之利,但二者实力相差悬殊,孙子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且铁勒人多我岂止十倍?敌众我寡,故此在这里厚着脸皮,向瓜州城的父老乡亲讨个面子,求各位高抬贵手,暂且饶了这些人的性命,与其让他们死战城中,是在自己人刀下,不如让他们死在城外,死在铁勒人的阵前!”

大家相互望了望――原本就是来看杀人的,如今杀不了了,未免有些失望。可想想江寒血的话,也的确有理,如今两军交战,敌强我弱,再这么内耗下去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有人犹豫着问道:“江大人既然这般说了,我们原不该多嘴,只是这些丘八贪生怕死,做过一次逃兵,难免不会再做第二次,我等是怕他们拖累了江大人的英明。”

江寒血大声说道:“一样的血肉,一样的性命,刀砍脑袋掉,箭射连胸穿,初上战场的人,谁不怕死?他们当逃兵他们丢脸,他们失了关隘他们有罪,但今日江某斗胆将他们的罪孽担过来,虎贲营不要他们,我陷阵营收了!江某今日赌上一把,我就赌他们都是知廉耻的热血男儿,赌他们从今以后上战场,只会奋勇杀敌,绝不会后退半步。这二十几个人里面若再有一个逃兵,不需洪校尉杀人,我江寒血亲手削了他脑袋,提头来见瓜州城的诸位父老兄弟!”

众人听他这样说,都纷纷叫好,不再言疑,洪大海心中长叹一声――这一个个都是他亲手带出来的兵,虽说丢人,但他又何尝舍得杀?不论江寒血再怎么扫自己的面子,只要能活得了他们性命,这个恩情自己也记下了。他挥了挥手,让人将捆在地上的兵士松开。

跪在地上的兵士们原本以为今日已经必死,闻得此言,个个热内盈眶,为首的军官扑通跪倒在地,朝着江寒血咚咚咚磕了十几个响头:“胡大勇这条命从今日起便跟了江大人了!脱阵之人愧言谢,苟且留得残躯,来日纵然化作灰烬,也必报江大人救命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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