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孙如峰这几天已经明显感受到了陈区长对自己的态度的变化了，前几天他去拜见人大、政府、政协、纪委的领导时，陈区长的态度还是蛮好的。而这几天随着机构改革工作的铺开，陈区长在几次书记会上讨论方案时，显得有些被动。这其中的原因之一就是在会前他对要讨论的内容知之甚少。会前，温书记显然没有和他沟通过，也没有让主管党群的副书记和他沟通，更没有让孙如峰和去和他沟通。区长有些不满的言论，已经传到了孙如峰的耳朵了，但孙如峰无法去作任何解释，也不知道他到底应不应该去了区长沟通汇报，但从温书记第一次和他谈话的意思来看，他在没有温书记下令前，他是不敢也不能去和陈区长沟通的。但听了别人的议论和几次书记办公会上陈区长的话里话外所表达的意思之后，他也认为这样在干部上的事不和区长沟通好象是不太合适。他也请教过主管的韩副书记，韩书记说，没有温书记的批示，你去好象是不太好吧，再说不让你去有不让你去的道理，有什么意见可以会上说嘛。

孙如峰明白两位领导的意图，他们不想在干部问题上让区政府那边，或者说让陈区长插手过多，特别是在机构改革这项全区关注的问题上，决不能让区长有太多的作为，这也是两个班子，或说两位主要领导之间的力量的一次角逐。这个大蛋糕分的人越少越好啊。温书记有他的更多的考虑，特别是他在区里时间长，从当区长到书记他已在区里干了十五年了，他自然有着别人无法比拟的优势，区里的干部基本上都是经他手提拔的，也包括在部分副处级干部。他在区里说话是有力度的，因而在日常他的身上也总能显示出一定的霸气。

至于陈区长想法肯定会有的，温思平知道，从上任区长那他就知道。有过争吵，有过冷战，那又怎么样，还不是他谈笑凯歌还了吗？这个陈区长他虽然刚来，但对他恐怕也应该有所了解的吧。他这个年龄还有步啊，所以他不会和自己有太过强硬的做法。何况陈区长能否接他的这个职务，作为区委书记，他可是有一定的发言权的啊。因而温书记在心理上更有一定的优势和自信。至于想法，有就有吧，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大局为重啊，关键是不能打破他对全区干部的总体考虑和安排。至于谁会成为替罪羊，那不关他的事，目的是一切啊，不必太多地考虑手段问题，他从老父亲身上接受的最大的财富之一就是这个。在干部这个问题上他比陈区长、韩副书记更有经验，领导艺术也更丰富，更老到。

孙如峰不想要什么权力，他只是想在他上任以后的第一个大的考验面前不要输的太多，更重要的是不要因为他个人的原因加剧原有的矛盾并产生新的矛盾，虽然自己已经站在风口浪尖上了。但有一点他很自信，就是他不想从这次机构改革中谋什么私利，也不想分一杯什么羹，他现在为官的理念还很纯洁。再说权力这事，不是他想要就有的，他忘不了温书记的话，他始终忘不了他刚到区里时全区上下风传的那个故事。

这个故事和孙如峰的前任迟述德有关，或者说他的前任迟述德是这个故事的主角。那是“三讲”期间，区里所有的副处级以上干部集中在一起学习。有一天，大家在一起讨论反腐倡廉问题。每位领导都要就这个问题，结合自身工作谈想法。在轮到迟述德发言时，区人大的一位副主任对迟述德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迟部长，你是管干部的，这买官卖官的事，你可要好好谈谈啊。”

“你说的那是啥话啊，”迟述德当即回答，“说实在的，别说没有这事，就是有这事，这买官卖官，我这上面有书记，区长，两位副书记，到我这还有啥了！”

他的话引起了哄堂大笑，而温书记的脸上却显现出明显 的不满。“我说，迟树德，你的意思是我们几位书记买官卖官了呗？这事你可要说清啊！”

“我可没有这个意思，就事论事嘛！”迟述德感受到了温书记的不满。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啊，他本想澄清自己，却一不小心又带上了别人。

纪检委书记老赵也附合着，“迟部长 ，别人有没有我先不说了，你刚才说没有啥了，那还是有啊，你可要说明白啊，今年市纪委给我们下的案件数我们还差两个没有完成，你这就算一个了啊！”话虽是半真半假，但谁都能听出来，这话里话外的意思。

虽然迟述德在最后过关时费了点周折，但他在“三讲”期间的‘买官卖官，到我这还有啥了’的名言，却很快在区里、市里传开了，并且在很多场合被引用到，而且更成为别人谈论组织部长和组织部长们自嘲的一句话，不但标明了自己的权力的大小，也说出了自己在干部工作中的无奈。

无奈，一想到这个词，孙如峰苦笑地摇了摇头。作为区委的组织部长，书记的话他是必须听的，而他也分明感受到了来自己陈区长那边的压力，这压力不仅是语言上的暗示，更有陈区长表情上的冷淡或是轻蔑。孙如峰真的希望陈区长能对他的内心有所了解，也真心希望能在书记和区长之间搭好桥梁。可温思平可是有话在先的，而且温思平的话几乎是牢牢地紧箍着自己，如同是唐僧给孙悟空带上的那个金箍，虽然温思平没有念咒语，但孙如峰却时时能感受到它的威力。

小时候，孙如峰最喜欢看《孙悟空三打白骨精》了，和小伙伴们多次在村东边的小树林里“排演”过这个故事，他也曾演过孙悟空，特别是演孙悟空去化斋前，曾给唐僧用金箍棒划过一个圈，只要唐僧不出这个圈，任何妖精也奈何不了唐僧，一旦要出了这个圈可就危险了。每“排演”到此处，孙如峰都能显示出一种英雄的豪情，圈总是画得特别圆，而后很潇洒地一跺脚，仿佛驾上了斤斗云，飘然而去。

可如今，画圈的却是温思平，而不是他孙如峰了。但让孙如峰感觉最大危险的不是圈外的人，而却是这个画圈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