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下起雨来。秋天的雨多少有些凄凉。

躺在床上，听着屋顶传来的“噼啪噼啪”声，心沉沉地往下坠。

不知哥哥此时身在何处，但愿他能平安。

我勉强地闭上眼睛，忽而看到了娘。她被几个负责押解的小吏侮辱了，散乱着头发，披着撕碎的衣裳发狂似得乱吼。皮鞭雨点般地打到她身上，发出同样的“噼啪噼啪”声。其他人都被捆成了一串，只听得他们撕心裂肺地哀号，恳求那些军爷不要再打了。但皮鞭声一直不绝于耳，直到娘两眼发直地倒在地上，她再也没有起来。一时漫卷过来的沙土很快将她掩埋了，余下的只有呼啸的北风。

醒来时，泪水浸湿了枕头上绣着的一对蝴蝶。我伤心地坐起来，身子又无力地瘫软下去。原来都不曾忘却，只是变成了梦。

正出神，外边突然一阵骚动，只听得有人嚷嚷，然后是跑动的声音，隐隐约约还夹杂着器皿接触的叮当声。

“颖儿，颖儿……”我不安地叫着。

耽搁了一会儿，她才神色慌张地跑进来。

“出什么事了？”

“没……没事。小姐，您放心地休息吧。”说着她又要跑出去。

“颖儿――”我大声地叫住她，“告诉我到底出什么事了？”

她心急火燎地，不知该不该说，只支支唔唔道：“像是……有人受伤了……没什么大事……”

“受伤了？”我惊恐道，“蒙古人打过来了？”

“不是。小姐，您别乱想……”她急着想出去。

“你家公子在哪？我想见他。”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颖儿更支支唔唔了：“公子……公子……他……正忙着呢……小姐您睡下吧，不然公子会担心的。”

“他担心，为什么不过来看我？”我忽然觉得自己很任性，这话不像是平常的我说的。“小姐……”颖儿为难地看着我，求我不要再问了。

我仍旧不依不饶道：“我要见公子，你带我去见公子。”

终于，她忍不住低声说：“公子受伤了，小姐您别再闹了。”

没想到直觉会是这样的准，心猛地咯噔一下，四肢都有些冰凉了。

“严重吗？”除了哥哥，我似乎从来没有这么在意过一个人。

“不清楚，奴婢去看一下。”说着，她借机出去了。

我在房里等了很久，外面的响动逐渐平息，雨也早就停了，随即是死一般寂静的黑夜。我一直坐着，等颖儿告诉我他的情况。

自己心里也很困惑，为什么会对一个才认识几天的人这样在意。是因为他救了我的命？不是。是因为他对我太好了？好像也不是。

思量万千，最后我想是因为他的眼神。那眼神给了我太多不曾有过的感觉，美妙又加些痛楚，奇异并容易沉醉，看过一次就上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