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晌午，我趁着管家让我跑腿的机会，顺便去了玉缘茶楼。旁边果然有家书寓，只是规模很小，像个小丫头般缩在边上。红姨在门口招揽生意，见到我便兴匆匆地走过来。

“怎么，想好了来我这边？”

我一时不知该怎么说，只能吞吞吐吐道：“红姨，我只想平常逮个空来唱唱行吗？”

“这也行。我这儿晚上挺忙的，缺人手，你晚上出得来吗？”

我摇摇头：“恐怕不行。”

“那可怎办？你在书寓里呆过的，知道白天的生意可不多呀！”

“若是晚上我只能偶尔来，行吗？”

“这也行。是不是手头紧？”

我“嗯”了一声。她忙说：“像你这种新人佣金很少的，若想赚得多，得先打牌子。”

我的心咚咚得跳了起来。如果被罗家知道我抛头露面来唱曲，不知会是怎样的后果。

“红姨，银两少点没关系，我也不是特别缺钱。”

她世故地打量了我一番：“玉童，你这俊模样在咱们这行可是能赚大钱的，我刚才的提议你再考虑考虑，千万别错过机会了，女人的青春很短的。”

“谢谢红姨，我会考虑的。”

说这话时，我的心很不是滋味，感觉自己快沦落风尘了。可是转念一想，对那些达官贵人而言，*和奴婢是一样的卑贱，并没有本质区别。我生来就是贱婢，又何必在意别人的眼光。但是碍着罗家的面子，我还是要有所伪装。

晚上，我借口店铺里太忙要连夜打包，就宿在库房里。等老妈子和伙计们离开后，悄悄地溜了出来。

夜里，书寓一带的酒楼茶肆灯火通明，分外热闹。听说最近这里来的商人特别多，晚上都在这边谈生意或消遣，所以比平时更红火了几分。

红姨借了套玫红的缎子衣裳给我，我觉得特俗气。然后又抹了一层又一层的白粉，直到感觉不太像自己为止。打扮停当，她把我带到二楼西边的包厢。隔着帘子，我瞧见里边坐着两位客人，像是一对主仆。我怀抱琵琶，躬身道了个万福，便请客人点曲子。那年轻的主子拿着折扇慵懒地说：“随便吧，拣你自己拿手的唱。”

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酒筵歌席莫辞频。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不知怎的，信口唱起了此曲。记得小时候常听书寓的一个嬷嬷唱，她年轻时也是光鲜的美人，后来不知怎的破了相，只能干些粗活。我觉得她很可怜，便常常多照顾她一些，我被卖之后也就不知她的去向了。而今想起多少有些感慨。

一曲唱罢，那年轻的男子使劲地鼓了鼓掌，起身撩起帘子向我走来。

他一袭黑色华服，气宇不凡。

“你不像歌妓。”

我没作答，只向他躬身行礼。他仔细打量我良久，似乎有些吃惊。半晌才道：“你叫什么名字？”

“凌波。”来之前我就想好了艺名。

“好名字。”他若有所思地说。

“几岁了？”

“十五。”我不紧不慢地答道。

“哪里人？”

“本地的。”

“噢。”他愣了会儿，才叫身边的老奴拿银两赏我。这客人出手极大方，居然递了张十两的银票过来。

我又道了个万福，收下了。

“不觉得多吗？”他诡异地看着我。

“不多，客官觉得我值这个价，那奴婢就值这个价。”

“果然是个不一般的丫头。”他又定睛细瞧了我半天，说：“如果我想买你，你觉得定个什么价较为合适？”

“客官既然问了，心中自然已有定价。”

“我想知道你出的价。”

“无价。”我冷冷道。

“哈哈……”他笑得很傲气，“据我所知这天底下确实有无价的东西，却没有无价的人。你凭什么说自己无价？”

“客官问我，我就实话实说。客官不信，又何必问呢！”

“好个奴婢。我怎么觉得你一点也不像奴婢。”

“客官不点曲的话，奴婢就告退了。”我抱起琵琶往外走去，心里暗暗后悔顶撞了客人，怕他闹事。还好他未拦我。

我把银票给了红姨，她两眼放光地说：“我就说嘛，你是能赚大钱的人。”

“红姨，这银子咱们五五分成，你给我五两现银吧。”

“好好好。玉童你这就回去？”

“是啊，出来太久万一被发现了可就麻烦大了。”

她挽着我的手，亲切地说：“玉童，红姨一直把你当自家闺女看待，你可要常来啊！”

“只要能出来，我定会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