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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妻无限》02 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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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着妻子沈冰柔的肚子一日大过一日,朱八斤的畅悦之心也是一天胜过一天。每隔十余日,朱八斤亲自到淮阴城内,请吴传龙开一副安胎之药,后来时间长了,吴传龙道:“这安胎药固然有益,也不便常吃,妊娠妇女当以食补为主。”朱八斤笑道:“不妨事。”心中恨不能把自己全部的家当,都通过妻子塞到婴儿嘴里去。

转眼十月产期已到,六个产婆好吃好喝过了大半年,这时候一看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就在眼前,如何肯轻易放过?个个严正以待,连住宿也搬到沈冰柔隔壁,只等一有风吹草动,便抢先一步,拔得头筹。

朱八斤更是食而无味,寐之不安,妻子还没生,他倒是先瘦下了十多斤,所谓“衣带渐松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用到他身上,再也贴切不过。朱八斤心中盘算,只等传出第一声婴儿啼哭,便抢进门去,看看这个迟来近二十年的小冤家究竟是男是女。

然而这世上有许多事总是很难天遂人意,朱八斤越是望眼欲穿,那婴儿越是捉迷藏一样不肯相见。在朱府上下众人一起瞩目之中,已到了第十一个月头上。众产婆个个目瞪口呆,大眼瞅小眼,直呼:“十一月还不降生,这怎么可能?”说归说,但事实俱在眼前,也不得不信。

这一日,众产婆在厅上用饭,朱八斤进到妻子的房中,见妻子躺在床上,面色红润,精神十足,松下一口气,坐到床边,说道:“夫人辛苦了,再坚持几日就好了。”沈冰柔哼了一声,却不理他。朱八斤又道:“说到底,这一件事还是我的过错,害的你多受了些苦。”沈冰柔道:“怎么?”

朱八斤道:“我不该让夫人吃那么多安胎药,谁知这一吃下去,安胎安过了头,这小兔崽子在里面呆得舒服,便不肯落地。”沈冰柔叹了口气,道:“要是这样倒好了,我却是不这种想法。”

朱八斤心中一凛,问道:“夫人的意思是?”沈冰柔眼圈发红,半晌不做声。过了一阵,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朱八斤连忙上去相劝:“我的祖奶奶,这个时候你哭个什么劲了?要是伤了胎气,那咱们前面的辛苦,可就全泡汤了。”

沈冰柔道:“我问你,在咱俩成亲以前,你是不是做过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朱八斤眼也不眨一下,道:“没有啊,不是跟你说过,以前我是做茶叶生意吗?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再说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来?”沈冰柔怒道:“还说没骗过我,就你那点丑事,我都不稀得说。那一年你来提亲,分明是三十四岁了,偏偏还一口一句‘小生’‘小生’的,说什么‘小生今年二十有四,’呸,那是我只当你只大我五岁,若是早知道你比我大了一十五岁,瞧我当初嫁不嫁你!”

朱八斤灿灿说道:“夫人别生气,那都是账房老于教我这样说的,这都是陈年旧事了,又何必拿出来提。”沈冰柔叱道:“陈年旧事便不能提么?谁让你招惹我来着?哼,你就是存心,既然是老于头教你说的,那你说说也就算了。我问你,你明明不识字,却附庸风雅,打扮得跟个秀才一样,装文化人,又是什么道理?”

朱八斤脸上一红,赔笑道:“是我不好,那还不是对夫人你动了心,怕你看不上我,才这样说的么?”沈冰柔饮泣道:“这也算了,我……我只是担心你以前做过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如今……是老天爷在惩罚我们。不然别的人家怎么会一成亲就有孩子,一够月就生下来,再看咱们现在,好不容易怀上一个孩儿,都到这个时候了,老天爷就像故意为难咱们一样,我……我……这孩子要是保不住,我也不活啦……”她越说越是激动,两拳用力捶打朱八斤的后背。

朱八斤见她情绪险些失控,又忧又急,心想:“我年轻的时候是做过一些犯律的事情,但这只不过是朝廷禁止,老天爷,我一不杀人二不放火,这贩卖点私盐不至于会伤天害理吧?更何况这些年我也做了不少善事,你老人家总不能光看前不看后啊。”说道:“祖奶奶哟,你要打等日后慢慢让你打,这个时候千万别乱动,你和孩子要有个好歹,这不是也直接要了我的老命吗?”

沈冰柔一听“孩子”二字,心中一省,不敢再打,老老实实地平躺回床上。朱八斤心知须得赶紧离开,可不能再刺激她,叫道:“小琴,夫人的参汤怎么还没端上来?”喊了一句,又自言自语:“这丫头越来越不像话了,我去看看。”打开房门,飞快地的逃了出去。

接下来的几日,众产婆惊奇不解之情逐渐散去,又恢复至往日按部就班,反正吃喝拉撒睡皆是不愁,也乐得在朱府上多住些日子。有一徐娘半老的产婆甚至这样想:大奶奶肚子里的少爷或者小姐,最好是过它一年半载后再生下来,说不定我天天与朱老爷眉来眼去,到时候日久生情,也能和他成就了另一段姻缘。

这时的朱家四类人中各怀心思,好不热闹:朱八斤与众家仆盼孩子尽早落地,母子平安;三姨太、四姨太由嫉生恨,只盼生下来是个死胎或者怪胎;二姨太想的是儿奔生后娘奔亡,到时名正言顺地取而代之,那时既有子嗣,又不乏名分;众产婆则共同祈望母子平安,但是并非眼前,最好一延再延,那样可府上享福,产后打赏两不相误。

在各种心思交杂中,沈冰柔怀胎满到第十二个月。

乾隆七年九月初八,从傍晚开始,便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后来据淮阴府打更老人回忆,州府史官整理的《淮阴志》记载:维大清乾隆丙戌九月初八己酉,雷霆大作,暴雨不止。亥尽子临,天空乍开一道亮光,须臾,亮光敛作神物,疑似金猪,长吟三声后,倒泻千里,坠入淮阴西五千丈外。稍时,万里晴云,月映河潭,虫鸣俱可闻矣!”

朱八斤最是惧怕那雷电之物,那一日自入夜后,就感虚汗淋淋,焦灼难安。子时刚到,只听得沈冰柔房内喊叫声大作,这时雷声轰鸣更甚,他顾不上害怕,赤脚从床上跳下,要直奔沈冰柔房间。刚打开房门,便见一道霹雳破空斩下,霎时间朱府亮如白昼,朱八斤打了个哆嗦,踌躇着不敢乱动。只见那道亮光一闪即逝,顷刻间天空黑云散尽,雷电弭消,中天挂了一轮明月,天地寂静如斯。正自感叹这种奇景,忽听一声清亮的婴儿啼哭,划破夜空。

朱八斤大喜,精神为之一振,抬脚正要赶过去,这时两个人影一前一后,快步过来,将他堵在了门口。定睛一看,却是李产婆和王产婆。

原来早前沈冰柔发作将产之时,几名产婆都是争先恐后,涌到最前面,盼着到时能亲手抱起婴儿,好在朱老爷面前讨赏。但是那产床毕竟有限,产婆又多,一挤二碰,王产婆和李产婆身子单薄一些,就给余人挡在了身后。她二人并不气馁,在一旁也不甘寂寞,指手画脚,眼见婴儿一落地,不知听谁说了一声是个男孩,李产婆便飞奔出去,直往朱八斤卧房。王产婆虽连那婴儿模样也没瞧清楚,但亦不甘落后于人,紧跟在她身后。

“恭喜朱老爷,夫人已产下一位公子!”李产婆满脸喜色,抢先说道。

“朱老爷,小公子生得眉清目秀,骨骼清奇,将来一定是中进士,夺状元,做大官。”王产婆见最要紧的让对方抢先说了,生怕自己没了功劳,忙接上一句来。

朱八斤笑得何不拢嘴来,道:“好,很好,很好!”急着要去看看这宝贝公子,不想那门户被两名产婆挡住,另一侧虽有空隙,却被那李产婆有意无意地单手扶住门框,若要出去,非得从她腋下钻过去不可。

王产婆见他只知道高兴,并不心领神会,当下说道:“这两天我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熬到了今日,可算是值得了。”李产婆道:“是啊,今日正午,夫人说我们姐妹太过辛苦,等孩子出生以后,定要重重地赏我们。唉,其实我们姐妹都盼着只要朱老爷好就行了,又哪里敢想什么赏赐了?”她故意把“赏赐”二字,加重了音调。

朱八斤立即醒悟,笑道:“瞧我这脑子,只顾着高兴了,应当的,应当的。”回身从房中取出两锭银子,一锭足有二十两,交到李、王、两位产婆的手里。李产婆眼中放出精光,嘴里却道:“朱老爷您这可就见外了,姐妹们这些日子吃住都在您府上,哪儿还能要您的银子?”她双手捧住了银子,门框自然就不能再扶,朱八斤闪身抢出门去。

来到沈冰柔房内,只见众产婆已将剪脐带、缝伤口的事情做得妥妥当当,地面微有水滞,像是刚清洗过,床上被褥枕套也都换了新的,妻子沈冰柔带了貂皮帽儿,半躺在床上,脸朝右侧,目不转睛的盯住卧在她右手旁的一位婴儿。四位产婆正自叽叽喳喳,见朱八斤推门进来,一起道喜:“恭贺朱老爷弄璋之喜!”

朱八斤自小随父在码头游荡,读书甚少,西瓜大的字顶多认得一箩筐,什么叫“弄璋之喜”,他自然不知,但料来是句好话,说道:“四位这些日子可辛苦了,先下去休息,明日我重重有赏!”众产婆等的便是这一句话,一听他出口,各自应了一声,欢天喜地的下去歇息。

朱八斤掩上了门,迫不及待凑到那婴儿脸颊上吻了一下,只见那婴儿裹在一张绒毯之中,皮肤白嫩,如粉妆玉琢一般,与自己年少是极是相似。他并不急于抱起,反是到沈冰柔身前,单膝跪地,哽咽道:“夫人,你对我朱家有天大的恩情,我要好好拜你一拜。”沈冰柔瞧了他一眼,便即转开,道:“哼,还算你有些良心,罢了,你的大礼我可受不起。快起来了。”

朱八斤拜满三拜,这才起身,抱起那婴儿,越看越是喜爱,道:“好儿子,你今后要什么,爹爹便给你买什么,就算要天上的月亮,爹爹也给你摘了来。”那婴儿也不知听没听懂他话,睁开双眼,双拳紧握,微微挥舞。朱八斤笑道:“小家伙,一听说给你买东西就这般高兴。”去拉他肉嘟嘟右手玩耍。

那婴儿紧拽双拳,不肯松开,朱八斤“咦”了一声,见他右手指缝见露出一截丝质样东西,道:“这是什么?”沈冰柔也觉奇怪,道:“兴许是刚才产婆用的产布吧?”朱八斤摇摇头,道:“不会,产布都是棉的,吸水效果好一些,这丝绸又贵又不吸水,谁会用它了?”沈冰柔道:“可是,我也没这样的东西呢。”

朱八斤道:“看一只角,倒像是女人用的丝绢或者是头巾,我取下来瞧瞧。”轻轻去带那件东西,不料稍一用力,那婴儿手中也是紧了一紧。朱八斤笑道:“小家伙还不让看。”顺势一用力,将那东西取了出来。

那婴儿顿时大哭,朱八斤慌了手脚,把那东西放到床上,又是轻轻拍击,又是左右摇晃,哄了半天,婴儿才止住哭声。沈冰柔道:“相公你来看,这上头画的是什么?”朱八斤坐到床沿,就见沈冰柔手中拿的那一件丝质东西,有巴掌大小,既似头巾,又似手绢,又似某位闺中女子闲来无事之时,信手绣来的定情信物。心想:“世间断无这般小巧的巾绢,若是定情信物,又怎么会落到这小家伙手中?”

沈冰柔将那巾绢摊开,只见绢身发黄,四只角上,绣有蓝白相间的花边,一轮明月占据了绢身一大半的位置,月中左首是一座琼楼,右首绣有一颗桂花树,一位妙龄女子正弯下腰来,抚慰一只白兔,眼中尽是落寞。整副绣品精致素雅,若不是有细微的针线孔,给人感觉便如画师画上去的一般。

朱八斤笑道:“小家伙倒是与我心意相通,我说要摘下月亮给他,他便先抓了个月亮来,看来这其中的秘密,也只有天知地知他知了。”沈冰柔抿嘴一笑,道:“相公你再对他许下个愿来,他还有一只左手,说不定……说不定也能戳破了你的大话。”

朱八斤道:“我可不敢乱说大话了,免得将来你们娘儿俩都来笑话我。”嘴里说着,目光下意识地停在婴儿左手,见他左手握成的拳头,中指,无名指较食指和小指稍稍高出了分许,道:“夫人你还别说,小家伙手中还真有什么东西。”沈冰柔自然不信,啐道:“呸,刚刚才说了不乱讲话,话音刚落,便又开始胡说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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