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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血》第六章:骁果之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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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是将战刀甩出去而不是挥刀劈砍,冷厉的刀芒在空中有规律的旋转着破空向前,在所有人没有反应之前刀尖直接穿透一脸错愕的胡骑首领胸前。

胡骑首领难以置信的低头看着插在自己胸膛上的战刀,他至死都没明白冲来的敌人是傻子还是精明无比的勇士,要知道武器是战士的生命,在战场上除了不要命的傻子或者真正有把握的勇者,不然没人敢把保命的武器当废品直接甩向敌人。

刘彦一人一马疾冲向前的速度没有停止,他将战刀甩出去后马上俯身下去避开刺来的长矛,锐利的矛尖刚刚躲过去,一柄锈迹斑斑的刀又瞬息劈下,“嘶啦”声中刀刃划过左臂带起鲜血。

战场之上没人无敌,哪怕是最勇猛最善战的人都无法避免受伤,之所以勇猛和善战并不是说凶悍得不要命,而是懂得保护自己,用最小的代价来换取敌人致命的一击。

左臂的疼痛还是让刘彦忍不住“哼嗯”出口,等他重新直起腰杆时刚好冲撞到前方的一个胡骑,没有马镫只是简陋的高桥马鞍根本没有借力点,极快的马速突然地冲撞直接让他被一股惯性抛了出去,正好抛向死去即将堕马的胡骑首领那边。

若说刘彦在进攻之前就计算好一切绝对是胡扯,在他被抛离出去时心里不可避免的产生了惊惧的情绪,不过依靠过硬的心理素质马上镇定下来。无数次差点死亡所换取来的经验汤他在空中控制双腿摆动腰杆,落地时滚动着利用身躯的翻滚卸去撞向地面的力道,还没来得及起身又有一挺长矛刺来。

这时,他想躲开刺来的长矛已经是不可能,他只有选择伸手抓住刺来的矛杆,闪着冷芒的矛尖还是刺进了肌肉不过总算停止没有刺进胸膛伤到内脏,忍着强烈的痛感扭身将战马上的胡骑扯落下马。

就在这时死去的胡骑首领总算堕落下马,尸体落在刘彦旁边,发出沉闷的声响。他一脚将被扯下马的小喽啰蹬飞,飞出去的胡骑砸中想来支援的一骑,撞得两人一骑碰倒在地。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作战时依靠的是长久的厮杀养成的本能,他伸手拔出插在胡骑首领胸膛的战刀,干净利落地挥刀切掉胡骑首领的头颅抓在手中。

一连串动作只是发生在短短的几秒之内,等待刘彦持刀顺利翻身坐上旁边胡骑首领的战马时,周边的胡骑露出一脸震惊的表情,随后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那般“哇哇”大叫。

“他杀了五百主!”

“五百主被这个勇士杀了!”

羯族与鲜卑不同,鲜卑大多为黄种人,羯族却是白种人,两个种族的语言也不尽相同,匈奴衰败后鲜卑乘势而起算是接过匈奴人的势力,早在东汉时期鲜卑就开始称霸草原,语言体系为阿尔泰(又称匈奴语);羯族也与匈奴离不开关系,算是匈奴别部,其实羯族人就是匈奴人的奴隶,地位极其卑贱,人种来自西域,具有深目、高鼻、多须的特点,所以也称呼为西域胡(月氏胡)。羯族的崛起是以匈奴覆灭为支点,他们的语言有一个特征,以匈奴语为主拌杂西域语。

姑且不论刘彦到底能不能听到胡骑们在喊叫什么,他喘着气扫视周边的胡人骑兵,或许是疼痛也可能是纯粹的吓唬人,张嘴就是:“吼!”配合着满身的血迹还有凶狠的表情,看上去气势逼人。

首领被杀,原本狠下心来想扑上去报仇的胡骑被这么一吼竟是退缩了,他们犹豫着面面相觑,一旦人开始犹豫时也就是胆怯的开始,士气一落难免会思考,“别人不上我为什么要去”“这家伙很凶狠,不好对付”,种种情绪造成的是几十个将刘彦围起来,明明只要几个人同心协力就能杀死刘彦,但他们就是大眼瞪小眼没人向前。

与暴力有关的任何事情都需要胆气,战争打得更是一种士气。士气是什么?是夫气,也就是身为男人大丈夫的胆子与勇气。失去士气的军队已经不再是军队,他们只是一群拿着武器随时都有可能崩溃的乌合之众。

《左传-宣公十二年》有言“军志曰:‘先人有夺人之心’,薄之也。”,刘彦的表现完全符合先声夺人的气势,单骑冲锋,一个照面枭首一骑,瞬间击杀胡骑首领。气势一足,谁可睥睨,种种因素之下胡骑没人做主又各有心思谁敢向前?

刘彦抬手指刀向前!

被唬住的胡骑只觉指前的刀锋很吓人,刀锋所指的胡骑惊惧地控马向两边退却,无形之中竟是鬼使神差的让开一个空隙。

尽管右臂受伤,腹部被刺开的部位不断流淌鲜血,刘彦还是一脸冷峻地控制缰绳驱马向前,他脑海在想什么?不过,依稀可见那只抓着胡骑首领头颅的手在轻微地颤抖……颤抖……

外面的人无法看清里面都发生了什么事,他们那时只看见刘彦单骑冲阵,驰骋期间轻易地击杀一人,之后刘彦冲进了胡骑的本阵,阵内一阵人仰马翻。当胡骑分开一个空隙,刘彦骑跨战马手提人头出现时,整个战场陷入诡异的寂静。

站在废墟之间的拓跋秀双手在背后不断地搓磨着,短短的一刻钟不长却是难以久耐,她不断地呢喃自语“那家伙很勇猛,应该会没事吧?”“唔,死就死了,本来就是要利用,如果没有活着回来说明没有利用价值”“怎么还没结果”之类的话,等待看见刘彦一副骁勇模样重新出现时,她与其他人一样呆住了。

“呵……”

还是一个毫无意义的音节,讫活军的中年将领名叫刘风,官居讫活军校尉,他正对旁边的一名同伴说“……如此可也,待敌军入瓮,此三百骑无甚所忧。”说到一半见同伴发愣地看着战场不由露出不悦的表情,等他转头看向战场时却也怔住了,也不知是什么原因,竟是惊讶出口:“此……骁果,竟未死?”

他本来是要用“此厮”这个上位者对位卑者的称呼,临时换成了“此骁果”。骁果是什么意思呢?就是勇敢刚毅之辈、勇猛敢死之士的意思。骁果这个称呼早在三国时期就已经出现,《三国志-魏志-毋丘俭传》:“扬州刺史前将军文钦,曹爽之邑人也。骁果麤猛,数有战功。”,只是后来在隋朝才被“发扬光大”,隋文帝麾下有一支骁果军,不过隋朝之后倒是极少看见使用骁果这个词来夸奖人了。

出阵的刘彦又恢复冷漠木讷的表情,数千人的注视下他控马靠近讫活军步卒,像是丢一件什么碍手的东西似得将滴血的胡骑首领丢出去。

随后,他缓缓地驱动战马转身,根本不顾别人目瞪口呆的表情,看了站在废墟之间的拓跋秀一眼,再次一声大喝“驾!”,毫不拖泥带水,战马向废墟的方向奔动起来!

“呵……”

还是那种无意义的音节,不过这次刘风脸上的表情不再是那么平淡,他一副诺有所思的表情盯着远处那孤单的骑士看了良久,然后转头看着旁边的同伴:“君且去罢。”

文士打扮的人慎重地点头,随后慢慢地退后,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戏剧性的发展让漆黑的夜爆发出连绵不绝的欢呼声,久攻不下士气受挫的讫活军将士因为刚才的那一幕重新恢复进攻的**,他们举着简陋的武器显得异常兴奋。

与之相反,胡骑的首领被杀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虽然还有百主(百骑长)的存在但已经无法改变被打击士气的事实。他们刚才还能够谈笑风生地无视包围的敌军,现在事态急转之下轻松的表情被一种失败的忐忑的心情所取代。

指挥讫活军作战的刘风不知道是出于什么考虑并没有命令军队趁这个机会发动攻击,这令回到废墟正准备处理伤口的刘彦非常迷惑,仿佛是拼着九死一生帮忙却没有得到认可那般,既郁闷又感到挫败。

战场双方早先的僵持尚算情有可原,目前胡骑士气低落讫活军士气高昂,原先讫活军还会小范围的试探性进攻,现在胡骑的抵抗意识变弱讫活军反而不再攻击,事态的发展变得极为诡异。

拓跋秀被刘彦盯视得有些发毛,她尴尬地笑着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的猜测出现了错误,事态并没有如她所料那般发展,讫活军主将没有派人招揽刘彦也没有趁势消灭那股骑兵,这样一来就是有万般的算计也落了空。

处理完伤口的刘彦转头看一眼战场,他的表情又恢复了冷漠中带着木讷的脸色:“走吧。”

正在思考到底是哪里出错了的拓跋秀情不自禁一愣:“现在就走?”

刘彦根本没有解释,他向废墟喝“简!”攀上马背,几乎是刚上马简的身影就出现了,不过简的身后却是带着一群“尾巴”,也就是早先那群逃难的人。

简一出现就憨厚地说:“先生,我们带他们走。”,在他的观念里,这群人已经是他们的财产(奴隶)了,随意将财产丢弃是不对的。

冷漠和木讷几乎就是刘彦的一切,他扫视那些一脸期盼的人群,一声不吭地驱动座下的战马缓行。

算计落空的拓跋秀一脸的不甘心,她还想与讫活军牵上线,利用讫活军得到庇护或者帮助,就这么离去似乎与计划不符。再三犹豫后,她对着刘彦喊:“郎君何去?如此何故!乱世男儿理当建功立业,就此离去岂不可惜?”

刘彦没有任何表示,一人一马仍然缓缓地、缓缓地……向前。

那边,简乐呵呵地驱使二十来人上马,一副绝对不丢弃哪怕一份财产的表现足以令任何自称合格的家老(管家)感到羞愧。在他“无微不至”的照顾下,为了不放弃财产只有让那些瘦弱的人两人一骑或者三人一骑,领着人追向刘彦。

自认为是个为人着想的拓跋秀没有得到刘彦的回应感到异常纠结!没错,他们帮助讫活军的举动十足像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可是……似乎也不该因为讫活军没什么表示就走吧。她想:“要是讫活军忙着作战没时间处理,等有时间过来感谢呢?”,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实在太可惜了。

如果让拓跋秀留在这里她绝对不敢,所有护卫被杀之后的她现在算得上真正意义的“如若飘萍(孤身一人)”了,无奈之下只有爬上马背赶紧朝刘彦的方向驰骋,期间还不断回顾战场,只差没喊“你们这帮忘恩负义的家伙,还不来致谢!不来我怎么和你们接触?”眼神里满是期盼。

一脸冷漠和木讷的刘彦内心里其实也很纠结,任谁拼死助战后没有得到回应都会是这种心态。他倒也不是负气而走,心情郁闷难免多想。

这么一想他发现一个很关键的问题,讫活军占据优势不发动攻击绝对是事出有因,结合战场事态的发展只有一个结论,那便是胡骑的被围是有预谋的,明明能够消灭却毫无动作必然是在诱敌!

战场不是想待就待的地方,可以预见这场作战的规模会越来越大,既然不被双方认可刘彦不走难道留下来找死吗?

等拓跋秀追上时看见刘彦他们被人拦下但是没有厮杀心里忍不住一喜,她不得不喜悦,因为拦住刘彦的正是讫活军的步卒。她兴奋地想:“我就说嘛,乱世猛士谁不想招揽?讫活军的主将果然派人来接触了!那……”赶快驱马向前。

挡住刘彦去路的讫活军足有百余人,他们脸上没有敌意有的只是欢喜和敬重,显然他们知道眼前的人正是刚才冲进敌阵击杀敌酋的骑士。

刘彦遭遇讫活军的时间并不长,他之所以停下来是在戒备,双方根本没有交谈。

正当双方不发一语的对视时,拓跋秀出现了,她靠近便喝:“你们是谁!”

讫活军的将士被喝的一愕,看到是个女人后懒得理会,还是定定地看着刘彦。

刘彦抬头看了看星空,语气也不知道是冷漠还是平淡:“烦请让路。”

讫活军的将士再次一愕,其中军官模样的人犹豫了一下挥手,“散开。”,说完对刘彦抱拳以示敬意。

这下拓跋秀傻了,事情再一次与她的想象不符,讫活军的步卒根本不是专门来请刘彦,这些步卒根本就是事先就待在这里拦截溃兵的!此时此刻,一向认为自己很有智慧的女人心里充满了沮丧。

刘彦抱拳回礼。

一群人即将穿过讫活军时,那名军官又开口了:“壮士!”

刘彦转头……

军官意有所指:“壮士何不往东而去?”

刘彦再次抱拳:“多谢!”

军官见刘彦听明白自己的意思连连点头,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容。

然而,就在刘彦等人离去大约一刻钟后,十余骑来到这里,骑士说明来意:“奉校尉之命来寻。骁果之士可来过此处?”

显然,拓跋秀没有猜错,只是发生的有些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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