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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血》第三章:汉家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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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来的破空声,草丛里射来的一枝狼牙箭呼啸着突破了人的皮肤钻进骨肉,它带起了一朵血花,引发一声惨叫……

胡人们惊讶地看向中箭堕马的同伴,伙伴突兀地死亡让他们脸上的狰狞转为错愕!因为箭矢来得太过突然,他们没有注意箭矢射来的方向,一时间紧张地观察四周。茂密的草丛使得无法发现射箭的凶手,每个人都用愤怒的眼神转头看向一直没有动作的刘彦。

现在,胡人们终于知道那个晋人为什么停下来了。这是一个蓄意的阴谋,无意间他们被引进一个精心准备伏击圈!

胡人女子脸色异常难看地盯视着那个男人,她有点不明白刘彦既然要杀他们刚刚又为什么出手相助。

面对愤怒的人群,小坡地上的刘彦坐在马背上的姿势甚至没变,一切的一切给人的感觉是一种平淡的冷漠。

只有习惯厮杀的人才会有那样的表情,那双深邃的眼眸,他扫视中箭躺在地上呻吟的胡人,之后目光停留在女人身上。

小坡地上的那个人男人,他像极是奴隶主在注视一群奴仆,表现出来的气势不止是习惯了厮杀。这样的姿态只有长期位高权重的人才会有,使得胡人女子越来越猜不出他的来路。

猜不出来和处于劣势容易让人心生忌惮,她的喉咙发出低沉的声音,像是母狼在召唤什么。

一个胡人悄悄地将手伸向背后的弓箭,他的手指刚刚触摸到木弓,心里还没有来得及喜悦却是感觉脖子被什么东西袭来。没来得及喜悦的眼瞳变得黯淡,一枝狼牙箭穿透了他的脖子,血像是喷泉一般地涌出,释放着“嗤嗤——”的声音喷洒红色的液体,树干和草丛布满了一点点红色的血迹。横穿的狼牙箭使得他无法呼吸,口腔里发出了沉重像极驴叫的弥留声,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随后陷入永远的黑暗。

“砰——”

人体堕马声打断了胡人女子喉咙发出来的召唤,让她的心情变得前所未有的沉重。

三个胡人同时将手伸向背后或是马侧的弓箭,破空声再一次袭来,一个胡人前胸中箭口发“呃、呃、呃——”的音节落马,其余两个胡人搭箭张弓射出箭矢。正在箭矢被射出去之际,他们之中的一个带着“终于射出去”的喜悦前额中箭死去。剩余的那个胡人迅速地俯身靠在马背,跟随已经往前冲锋的同伴一起发出呼喊声纵马向前——

胡人女子没有跟随一起冲锋,她目光在注视停留小坡地上面的男人。

她视线中的那个男人从头到尾脸色没有变一下,一直到已经有人快要靠近的时候,他抽出了一柄奇怪的长刀口喝“呼哈!”高举兵器,座下的战马被双腿一夹立了起来,战马肋骨被夹得生痛发出“噜律律——”的呼啸。

眼中所见的姿态让胡人女子不由自主地发出“好威风的……男子!”的感慨,随后看到的是一幅令人震惊的场面。

立起的战马,它的马蹄重重地踩向地面,硕大的马蹄伴随刘彦“呼哈——杀!”的战号向前奔踏。

从坡上纵身而起的人和马,一柄手握战刀划出漂亮的弘线,刀锋劈在骨头之上响起了“嘶啦”的入肉声,错身而过之后遗落的是一道挥洒血液的背景,那里有一个被拦腰齐断的胡人像是漂一般地随着惯性向前移去,两截尸体落地后失去主人的战马一头撞向坡地,马的脖子爆出“咔嚓”的骨折响声,四肢马蹄抽了抽终于不动。

瞬息杀一人——

刘彦趁胡人策马掉转马头之际再一次立起战马迅速改变方向,座下战马似乎也因为畅快的厮杀变得兴奋,欢快地踏动马蹄。

一人一马追上缓慢掉头的敌人,那柄战刀再一次劈出,毫无疑问又带起一片血雨,刀光过后飘起一颗头颅。

一只手伸了出去,手掌抓住在空中翻滚的头颅……

刘彦手提胡人头纵声咆哮:“手刃胡虏,汉家郎!”声音里充满一种复仇后的快感。

声滚如雷,久不听闻的汉语让胡人女子想起了几百年前的事情,神色出现了害怕,心灵为之战栗。

曾经的汉庭天朝军队纵横草原,汉家儿郎口呼“汉军威武”击败草原上如日中天的匈奴人,汉军兵锋所指胡人狼奔豕逐皆尽胆寒!

她的开始身躯发抖,惊惧地看着前面犹如屠杀的搏斗,一个又一个同伴在刀光或是冷箭中倒下:“汉……家郎?”呢喃声细不可闻。

撞上树干的身躯滑落地面,没有死去的胡人翻身恐惧地看着,他口腔咳出血沫不敢擦拭,深怕引来那个如魔鬼一般的男人。

“龙腾虎跃杀声震,狼奔逐破敌胆寒。扑灭火龙吞残虏,动地军歌响凯旋!”刘彦脸呈狂热的表情,战刀指向溃逃的胡骑,转移视线用充满侵略性目光盯视胡人女子:“我是汉人!懂了么,汉人!!!”

从头到尾没有出现的箭手,隐于暗处的他,刁钻的箭术让胡人心惊。

自纵马厮杀以来,所表现出来的勇悍和战技让他们惊骇!

或许是碍于惊人的气势,还是摆在眼前的现实,她将目光从战没的族人收回来,不敢直视正在咆哮男人,心虚地低下了原本在晋人前面高高昂起的骄傲头颅。

包括胡人女子幸存的五个胡人从马背上下来,他们双膝跪在地上成五体投地拜服姿势,用身体的语言表达失败后的臣服!

事情就是这么的简单,乱世之秋谁的拳头大谁就掌握生死。

不需过多的描述,简单的收拾后他们重新上路……

不知道过了多久,拓跋秀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被捆绑着横在马背上。漫布全身酸痛的感觉扑来,她差点又晕睡过去。

身体的不适并没有让这个逃亡了几个月的女人放松警觉,她忍住即将出声的呻吟,控制想扭动的身躯,用眼睛观察周围。

像极沼泽一般的环境,马蹄踏着泥泞不断地前进,受到雨水滋润的草丛在即将入秋的季节呈现最后的绿意。草叶上依然逗留未曾滴下的雨水,微风使得它们摇摆,随后被马蹄践踏得歪倒。

浑浑噩噩中,她努力回忆发生了什么事……

殷红的液体,回响耳旁的惨叫,一具又一具被战刀劈砍得残破不堪的尸体!

是的,她想起来了!

在那片树林,她的族人对那个人露出敌意发动冲锋,冲出去的族人在他的战刀下变成尸体。那个男人是一个从地狱中爬起来的恶魔,他是那么冷酷地挥刀,仿佛自己的族人是待削的草芥。他是那么地轻松,没有一个人能够抵挡,随意用手里的战刀夺走一个个原本活生生的生命。

“啊……”

刘彦听到了惊呼,他没有将注意力转到马背的女人身上,前方一片残垣断壁依然是关注的焦点。他的眼眸里倒影着废墟,深邃的眼瞳泛着哀伤,刀削般的脸庞微微抽动一下又复面无表情的模样。

经过三国动荡的中原地区被破坏殆尽,伴随晋篡魏,想要努力恢复国力的西晋又被八王之乱抽干了骨血。自胡人南下,西晋国都长安被匈奴人刘渊(据说是李陵部落遗民)所建立的政权攻破,刘渊之子刘聪活捉晋怀帝司马炽,西晋这个朝廷也就消失在历史长河。

短命的西晋灭亡之后,西晋皇室后裔司马睿在南方建立起偏安一隅的小朝廷,自此以建康为首都龟缩在淮南一带,中原地区也成了胡人的牧场。

短短的几十年间,原本已经被战火摧残得残破不堪的中原地区又在胡人的肆虐下彻底成了人间地狱,再一次经过东晋朝廷儿戏般的北伐,刘彦所见到处是吊死路边的汉人,有时候连想看见一处断垣残壁都成了奢侈。

“先生?”

负责照料马匹的胡仆得到示意驱马上前,他必须去观察废墟是不是适合过夜。

秋季即将来临,短暂的雨水季节让赶路变成一件麻烦的事情。不过对于他们来说,短暂的雨季来的正是时候,下雨的季节胡人很少出动,使得他们能够相对比较安全地穿过后赵政权,直至到达穆海之滨。

刘彦随意地扫视已经醒来却在装晕的女人,他不知道马背的女人是什么身份,事实上也懒得去问。之所以将这个女人带在身边并没有特殊的想法,对于他来说,这个女人只是乱世中偶然遇到的一丝点缀,随时可以抛弃。

这是一段模糊不清的历史,许多真相永远不会被人传承,知道历史真相的人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都缄默不言,以至于后世的人们想知道五胡乱华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基本难以查询,他们只能从一块块墓穴中的残破陪葬物中去猜测。

胡人并没有系统化的政权,他们根本没有“历史”这个概念,破坏和毁灭就是全部。胡人南下之后,皇甫真、阳裕、张宾……等等汉人中的儒生,也就是所谓“精英”,这些名儒争先恐后地投奔胡人,帮助胡人朝廷,理所当然地享受起胡人规定的次等人级别的高官厚禄。

就是在这么一个环境之下,刘彦必须在羯人建立的后赵政权中赶路,寻找一块立身之所。

“你……是谁?”清脆的女声,拓跋秀没有再愚蠢地装晕,她必需知道一些什么:“为什么抓我?”

她的汉语发音并不标准,其中更是混杂着胡语,不过刘彦却是听明白了。

这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她没有问自己的同伴在哪,不用问也知道那些人已经死去。

鲜卑内战,慕容鲜卑彻底地击败了宇文鲜卑又重创拓跋鲜卑,自此慕容鲜卑牢牢地占据了辽东的霸权,慕容鲜卑的势力以龙城向四周辐射,北击前凉东压高句丽真正地成了北方的霸主。

内战失败的宇文鲜卑失去了表演的舞台,宇文鲜卑一脉几近断绝,残余部众四散分离。作为战败者一方的拓跋秀因王庭陷落与其兄长拓跋什翼失散,她一直被慕容鲜卑所追杀,慌不择路地逃进石赵政权控制区后慕容鲜卑并没有放弃追杀,只是在石赵政权的控制区收敛许多。她怀疑这个冷酷的男人之所以抓住自己是想向慕容鲜卑邀功请赏。

刘彦根本懒得理会,他注视被胡仆押来的人群,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

慢慢走过来的人群,他们脸上满是惊恐的表情,似乎是因为饥饿与害怕身躯不断地颤抖。这些人大半**身躯,之中几乎没有老人与小孩,全部骨瘦如柴,难以想象超过三十人怎么会被胡仆像极赶鸭子般驱使着靠近。

胡仆没有姓氏,事实上胡人极少拥有姓氏,姓氏是贵族的特权。刘彦称呼胡仆为“简”,意思就是简单。从这里能看出取名的过程是多么的儿戏,不过简却十分高兴。

人群小心翼翼地跪在地上偷偷观察坐在战马上的刘彦,他们发现刘彦视线转移过来时马上低下头去,举动是那么的谦卑与害怕。

简能看得出刘彦很不高兴,他不理解这是为了什么。在简看来,淮水的那些逃亡汉人没有被抓起来当做奴隶已经是刘彦的仁慈,而现在这些人却不能放过。

在胡人政权之下,离开辖地的汉人被视为逃跑,胡人认为不杀死汉人是一种恩赐,汉人逃跑不为胡人耕作罪不可恕。因此,胡人可以任意地杀死逃跑的汉人或是抓获当成奴隶。

刘彦默默的注视着,他无法想象出是什么原因让曾经骄傲勇悍的汉人变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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